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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佟芯 -【婦德放兩旁之二】太座一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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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22 09:00 PM
標題:
佟芯 -【婦德放兩旁之二】太座一言堂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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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多年等待,盼能與妳共結連理;百般思念,眼裡心裡都是妳;
千言萬語,全化作一句——愛之深,思之狂。
孟德曦不敢相信,當年一句隨口說出的下嫁之語,
竟讓眼前這個男人從乞丐變成一國之君,
當他請她履行約定,她卻礙於自己的大齡而不敢接受,
直到看見他對一個破舊的平安符如此珍視,只因那是她所贈,
她終於被他的真心誠意感動,答應嫁予他為妻,
婚後她努力想做好一國之后,他卻說只想和她當平凡夫妻,
不但願意為她洗手作羹湯,還放棄身為國君的權利,
堅持不納後宮,只願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兩人的新婚生活甜蜜蜜,他的臣子們可就不樂意了,
她不過就說了幾句話,眾臣不但要他立妃子好充實後宮,
還連連上疏指控她干涉朝政,才讓他廢除國家實行多年的政策,
唉,她真的很冤枉,明明她只是剛好和他所見略同,
怎麼就變成她意圖操控皇上,擾亂國家法紀呢……
【出版日期】
2013年02月01日
【出版社名稱】
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
甜檸檬613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fatbib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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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22 09:00 PM
楔子
孟德曦一身素白,柔美婉約的臉蛋也如雪般蒼白,她拿著香,跪在觀世音菩薩前虔誠祈求,末了再深深三大拜,將香插入香爐後,她步出寺門,終於,再也忍不住哀痛的落淚。
她聽說這間寺廟很靈驗,所以多次來替病重的未婚夫上香祈福,可惜他還是在前天晚上病逝了,連他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
可是她不怪菩薩,畢竟人各有命,是她強求不了的,她只能拜託菩薩帶他到西方極樂世界,讓他不再飽受病痛之苦。
只是……被留下來的人又該怎麼辦?
孟德曦忽然覺得一片茫然,在那個黑暗且勾心鬥角的地方,他一直是照亮她心頭的陽光,因為有他的笑容和陪伴,她才有辦法在艱苦的環境裡撐下去。
能與熙泰哥訂親,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她本以為身份差了一截的兩人是不會有結果的,卻受到恩准訂了親。
可是那場大病卻毀了她的幸福,她眼睜睜的看著他一病不起,最終離她而去。
她雖然傷心欲絕,但還是得打起精神,因為她年僅八歲的弟弟需要她,單憑他一人根本無法在那個地方生存,她必須堅強起來,保護弟弟,拉拔他長大成人……
「妳在哭嗎?」
她轉過身,對上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約十七、八歲的少年,即便他一身灰色粗布衣裳,仍掩不住那俊美的臉龐,以及一身不俗的氣質。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絕不相信像他這樣的人會落魄到在街頭當乞丐。
當時他橫躺在街角,動也不動,渾身髒兮兮的發出惡臭,經過的人莫不投以嫌惡的眼神,心腸好些的也只朝他扔下幾文錢,她怕那人是病了,便喚人前去看看,才知他受了重傷,傷口已化膿發臭,還發起高燒。
她於心不忍,叫人將他送去看大夫,還將他安置在這廟裡養傷,之後,只要她來廟裡替熙泰哥祈福,就會順道看看他的傷勢。
孟德曦抹了抹淚,似習慣在人前保持冷靜,她神態莊重的說道:「只是被香薰得眼睛有點痛罷了。」
少年聽她如是說,下顎縮緊,不知心裡是怎麼想的。
孟德曦暗忖著,他會主動關心她算不錯了,剛救回他時,他眼神孤寂冷然,一句話都不肯說,像是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現在看到他慢慢打起精神,還會主動找她攀談,她為他感到開心。
只是,她現在笑不出來。「你的傷都好了嗎?」
「差不多了。」他盯住她,嗓音略顯低沉地說。
「太好了。」孟德曦取下腰間的錢袋,遞給他。「我可能好一陣子都不會來這裡了,你要保重,去找份差事來做吧。」
「妳不會再來了?」
他的眼神閃過震愕,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擒住她的手,令她手上的錢袋落了地。
少年目光逼人,直望她道:「他死了,讓妳很難過嗎?」
她倒抽了口氣,不知道他是哪聽來的,總之,她不喜歡被人這麼質問。「這不干你的事,快放開我……」
少年握得更緊,連另一隻手都伸來掐握住她的肩膀。
「沒有他,還有我……我喜歡妳,讓我來照顧妳,我不會早死的……」
孟德曦聽得臉色發白。他在說什麼?他喜歡她?
就在兩人拉拉扯扯間,她的隨從走了進來,為首的婢女見自家主子被冒犯,立刻拉開嗓門道:「你這個臭乞丐,想對我們公……小姐做什麼?!快放開她!」
才剛罵完,身後的侍衛便衝上前拉開他,力道之大讓少年承受不住,摔倒在地。
「看你長得還算人模人樣,沒想到竟如此大膽,對我們小姐懷有妄想,真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當初真不該救你!」
那婢女睥睨著他並嘲諷道,侍衛也靠過去想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乞丐。
孟德曦見狀終於回過神,怕他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又裂開,急喊,「夠了,住手!」
侍衛聽見命令後紛紛後退,少年抹了抹唇角的血,略微狼狽的站起身,眼神卻毫不自卑。
「我說喜歡妳,讓妳覺得噁心嗎?妳也瞧不起我這個乞丐嗎?」
她總是一身樸素的白,但他看得出來,她舉手投足間氣質不凡,受過書香薰陶,在在顯示出她並非一般市井小民,極有可能是大戶人家千金。
原以為她當日的救治便是不在乎貴賤,但他沒想到她也跟其他人一樣鄙視他,讓他很失望。
孟德曦蹙眉,她並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驚訝他竟對她抱有這種心思。
只是他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先別說未婚夫剛過世就另尋親事於禮不合,她對他也沒那種意思,況且……
她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神情嚴肅,「我沒有看不起你,可是,你配不上我也是事實,我真正的身份是公主,雁國的朝曦公主。」
「朝曦公主?!」少年震驚的低呼。
他知道朝曦公主是雁國的長公主,但比起其他公主,雁國百姓鮮少提及這位長公主,彷彿她根本不存在……
孟德曦似乎猜到他的想法,自嘲道:「就算不得寵,我仍舊是公主,不可能和一般百姓結為連理,請你死心吧。」說完後,她以為他已經理解兩人的差異,便示意婢女和侍衛隨她離開。
看她準備離開,少年從驚愕中回神,慌忙喊道:「如果我能成為配得上妳的男人,妳會嫁給我嗎?」
孟德曦停住步伐,再度被他的驚人之語嚇到了。
「我一定會讓自己成為能配得上妳的男人!等那一天來臨,我會迎娶妳,妳可以等我嗎?」
「真是自不量力,你一個乞丐最好有辦法飛上天啦……」
「桃香!」聽婢女又出言無狀,孟德曦蹙著眉揚起手,要她噤聲。
她轉過身,想瞧瞧他是哪來的信心,然而一對上他的眼,一瞬間,她竟被他眸底的熠熠光芒給震懾住,彷彿他真的有此能耐。
但,她轉念又想,他能有什麼非凡的成就呢?
就算他熬出頭了,成為富甲一方的富商,一介平民想迎娶公主也是不可能的事;他唯一可以求娶她的機會只有考取狀元,但就算能高中,也不一定能得到皇上的青睞。
不過,若能以此鼓勵他力爭上游,也非壞事。「好,我等你。」
說完,她轉身就走,不再回頭。
她不知道,身後的少年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將她的承諾牢記在心,因她的這句話而改變了一生。
作者:
fatbib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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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22 09:01 PM
第1章
十年後
雁國皇宮裡,金碧輝煌,花團錦簇。
一行人往皇帝居住的天元宮步去,為首的是個一身素白的女子,她梳著簡單的髮型,身上沒有任何珠光寶氣的飾物,只插了一根碧綠玉釵,任由烏黑的長髮貼順著背,直落臀際。
在她後方的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大宮女,顯示出來人身份不凡。
「皇上在嗎?」到了天元宮,她輕聲問道。
「稟公主,皇上剛回來。」駐守殿外的侍衛總長必恭必敬道。
這名女子可是雁國最尊貴的長公主孟德曦,也是皇上最信賴、最尊敬的長姊,誰敢怠慢?
說起來可真是風水輪流轉,在五年前,這個雁國最不受寵的長公主,帶著由宮女所出,同樣不得寵的十二皇子,打敗其他處心積慮想登上寶位的皇子,以十三歲之齡成為少年君王。
孟德曦也因為皇弟的登基,一躍成為雁國最尊貴的長公主。
尚未出嫁的她芳齡二十八,是個大齡公主,但大齡並沒有為她惹來閒言閒語,輔佐雁王有功的她受到了眾臣的信賴,以及百姓的愛戴;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溫婉清秀的容顏依舊,只是氣質更為沉靜,還添了幾分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
「本宮要見皇上。」孟德曦說道,然後逕自領著宮女們踏入天元宮,遇上從裡頭走出的林公公。
林公公見到公主立即恭敬問安,往旁讓了路,她是雁國唯一不用通傳就能直接覲見皇帝的人,她將宮女留在門外,獨自進入西暖閣。
雁王孟德軒正專心處理朝政,一看到她,喜出望外的將殿內伺候的人都撤下。
「皇姊,我正巧想跟妳說……」
孟德曦凜容,劈頭就道:「為什麼要替我興建新的宮殿?」
聽見這番話,孟德軒俊秀的臉龐顯得有點心虛。「因為皇姊素來怕冷,新建的宮殿冬天有保暖作用,不需要再用暖爐。」
「要多少銀兩?」
「兩百萬兩。」孟德軒垂下眼,似能猜到她接下來的反應。
孟德曦果然揚高聲嗓,「用暖爐就足夠了,何須動用國庫的銀子,勞民傷財?」
「皇姊的生辰快到了,我想給皇姊一個驚喜……」
「國庫裡的錢都是百姓們征賦的血汗錢,應該要用在對百姓有幫助的事上,不是給我們奢侈享樂用的。」孟德曦在冷宮住過,深知無錢可用的困苦,幾次出宮看到太多貧苦的人,更不容百姓受苦,數落起皇帝來可沒有一點委婉,坦直言明。
要是別的君王,早受不了她這番言詞了,但孟德軒向來把這位大他十歲的長姊看得很重,非常尊敬她,萬事都以她的意見為首,所以僅是受教的乖順道:「如果皇姊不喜歡,那就算了。」
孟德曦嘆息,「軒兒,我沒有責罵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為百姓著想。」
「我知道,皇姊希望我成為仁君。我一定會遵從皇姊的教誨,將百姓的血汗錢運用在該用的地方。」孟德軒溫文儒雅的笑道。未及弱冠的他已有身為君王的氣勢,但在長姊面前,難免會流露出他這年紀該有的稚氣。
孟德曦欣慰道:「你一定要記得,有顆體恤百姓的心,國家才會強盛。」
孟德軒點點頭,深深記在心裡,又道:「那皇姊生辰時想要什麼呢?」他還是念念不忘皇姊的生辰賀禮。
孟德曦淡淡微笑。「我有你去年送我的羊毛裘衣就夠了。」
「那不值錢……」孟德軒咕噥。
「可是很保暖呢!只要是軒兒送的,我都喜歡。」孟德曦眸底溢滿著對弟弟的疼愛。
在這世上,孟德軒最重視的就是這位長姊了,偏偏她什麼都不向他要,只要件普通的裘衣,讓他有些失落。
孟德曦打趣道:「現在該關心的不是我的生辰吧,你已經決定要立哪家的千金為后了嗎?」
孟德軒臉上一陣尷尬,顯然在這方面不太拿手。「這個……我還在想。」立后納妃在朝野上都有互相制衡的考慮,是一大難題。
看到弟弟的反應,孟德曦故意問道:「有喜歡的姑娘嗎?」
孟德軒怔了下,嘆氣道:「不能娶唯一喜歡的人,又何必喜歡?」
因為軒兒總在她面前流露出真性情,孟德曦總以為他還是個孩子,如今聽到這番話,不禁令她有些心酸,身為君王該捨棄的東西他看得比她更透徹,或許,早在她不自覺中,軒兒已經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君王了。
孟德曦回想起過去熬過的日子,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和母妃就住在冷宮了,父王的龍顏她一直沒有太大的印象,在她十歲時,一個嬰孩被丟來,據說是父王和宮女生下的孩子,因為那名宮女身份太低賤,不能留在宮裡,也沒有嬪妃願意撫育這個孩子,因此寄養在母妃這裡,那孩子就是軒兒。
也因為母妃長年身子不好,軒兒幾乎是她拉拔長大的,在母妃和軒兒的生母過世後,他們姊弟倆的處境更是刻苦,月錢變少便罷,起碼還不至於挨餓,可他們無法忍受的是父王的遺忘,以及同為手足的皇子公主們的嘲笑欺負。
當然,不受寵也不全然沒好處,例如她和負責服侍他們姊弟的宮女、侍衛感情特別好,她可以自由出宮,在軒兒生母未去世前他也可以偷偷到民間探望生母,逢年過節,他們也會被賞賜幾套衣裳和禮物,可以拿去換錢買需要的物品。
最幸運的,莫過於遇見那個人,他叫鄭熙泰,是御史之子,他們意外相識進而兩情相悅,她受人欺壓的生活也因為有他而變得沒那麼難以忍受,他還為她勇敢取得父王的認可,成為她的準駙馬,那時候,可說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時刻吧,可惜他死於一場重病,他們無緣結為夫妻。
他的死為她帶來很大的打擊,當時要不是軒兒還需要她,她早就支持不下去了。
那時候的她完全沒想到,有一天軒兒會成為雁國的君王。
那年軒兒十歲,他們這對受冷落已久的姊弟竟獲准參加父王的壽辰,軒兒靠著一直以來的努力自學在席間展露才華,受到父王的讚美,之後,父王便讓他們和其他皇子公主一塊學習,軒兒十分聰明,能舉一反三,表現遠比幾個年長的皇子還要好。
但也因此樹大招風,軒兒被眼紅的六皇弟陷害,受到父王責罵。
軒兒找上六皇弟理論,在混亂中,她為了保護軒兒被花瓶砸中,手臂上至今還留有一條明顯傷痕。
那之後,軒兒就哭著對她說,他要保護她,要當上雁王,只要成為至高無比的王,他們就不會再受欺負了。
或許就是這股不服輸的傲氣讓脾氣古怪的王叔看上了,竟支持軒兒當儲君,還成為他最強而有力的靠山,在歷經幾次陰謀算計之後總算奪得太子之位,在父皇駕崩後,成了年僅十三歲的少年君王。
當然,除了旁人的擁護外,軒兒本身也很努力,登基的這五年來,他認真學習為君之道,不急功躁進,謙虛的吸收王叔和朝臣們的諫言,讓他得以穩坐王位,邁向明君之路。
而她,能做的只有盡全力保護他罷了,在他尚未登基之前,曾經遭遇許多次危險,讓她不敢掉以輕心,因此有刺客來時,她會成為保護他的盾,他用膳前她會先試吃,以防止有心人在食物裡下毒,在他做錯事時教導他正確的態度,或在他迷惘時幫助他明辨是非,以免日後成為剛愎自用的昏君。
只不過她這些作為,在臣子和百姓眼裡都被放大了,將她捧上天,成為輔佐雁王功不可沒的功臣,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看到長姊久久不語,孟德軒怕姊姊在想立后的事,刻意轉移話題道:「皇姊,黎國的黎王再過幾天就要造訪雁國了,咱們得好生準備,招待這位遠道而來的國君,我打算……」
聞言,孟德曦立刻回過神,發表她的想法。
在這塊肥沃、寬闊的中原土地上,除了雁國,還有黎國、唐國、衛國、千柳國、雲出國、黑相國等六國,彼此獨立,表面上和諧,但都互相戒備,奉行鎖國政策,北方還有幾個落後的蠻夷外族,虎視眈眈著中原的豐美。
黎國是七國裡,兵力最強盛的國家,若能與其結盟,對物產豐富,但兵力稍弱的雁國具有保護作用。
黎王多次派使者洽談結盟細節,這次甚至親赴雁國簽下盟約,更是讓人感受到他的誠意,不管如何,都要讓黎王待在雁國的這段時間盡興才行。
事實上,現任黎王的二皇弟曾被策封為太子,差點登上王位,那個人有著一統天下的野心,樂於征戰,要是打起來,鄰近的雁國首當其衝,所以雁國上下都很慶幸由現任黎王繼位,他不僅宣揚和平,還提出與七國結盟的政策,在農業與貿易上互相交流,互惠互利,他的睿智遠見著實讓人讚賞。
對於兩國的結盟,孟德軒非常期待,認為這將為雁國百姓帶來更祥和、富裕的生活。
「對了,據說黎王曾經流落民間當過乞丐,有『乞丐皇子』的稱號。」不知聊到什麼,孟德軒忽然說道。
孟德曦疑惑出聲,「乞丐皇子?」
「這傳言也不知道是怎麼傳出的,但黎王因為這個稱號,在百姓心裡奠定了刻苦耐勞、體恤民心的形象,意外獲得百姓支持。」
「或許是故意的吧,為了順利登上王位,總需要一些傳奇色彩。」孟德曦一笑置之,像王叔也有替弟弟營造天人般的形象,讓百姓對他心懷敬畏。
「不管傳言是不是真的,我都迫不及待想和黎王見上一面。他信上寫道,之所以第一個找雁國結盟,是因為他中意雁國的某位公主,想藉著結盟跟那位公主聯姻。可他中意的公主是哪位,信件上一個字都沒提,可真令人好奇哪……」
「會是哪個公主呢?是剛滿十六的十公主,或是才剛及笄的十四公主?」孟德曦接著道,沒聽見回應,一抬眼,就見皇弟露出複雜的表情。
「皇姊,妳就沒想到妳自己嗎?」
「我?別說笑了,堂堂黎王怎麼會看上我這個大齡公主。」孟德曦笑了笑,並不認為她適合嫁人,而且她也沒見過黎王,怎麼會是黎王心儀的對象呢?
聽長姊自嘲自己是大齡公主,孟德軒心裡更是萬分內疚。「皇姊,要不是為了我,妳可能早就嫁人,孩子都不知生幾個了……」
「不是你的錯,是我不想嫁人,我忘不了熙泰哥……」她淡淡擠出笑,就算過了這麼多年,她仍記得當初照亮她的那抹和煦笑容,仍懷念著他。「而且不嫁人,當個自由自在又受人敬重的公主不是更好嗎?」
她確實是為了扶持軒兒走向君王之路而耽誤了婚事,但她從沒後悔過,在她最愛的那個男人死去後,她就了無心思談情愛了。
孟德軒直瞅著她,不說話。
這些年來,皇姊為了保護他,不只一次遇到危險,她不但替他擋劍、為他試毒,好幾次都差點把命給丟了,現在又說不嫁人,想自由自在過日子這種話,他怎麼能接受得了?他想看她得到幸福啊!
「怎麼了?」孟德曦知道弟弟是在心疼她,希望她有好的歸宿,但是對她來說,能看到他將雁國治理好,她就心滿意足了。
「肩膀很痠……」孟德軒沒將內心的話說出,只緩緩地埋怨道。
孟德曦露出溫婉微笑,將他推上椅子坐著,幫他按摩起肩膀。「都是一國之君了,還像個孩子撒嬌……」
孟德軒不否認他在撒嬌,他敬愛他的皇姊,在皇姊面前,他無須偽裝。「反正又沒人看到。」
孟德曦彎起菱唇笑了笑,覺得這個弟弟還真可愛,好一會兒才斂起笑,說起正經事。「軒兒,我打算在黎王抵達雁國前到寺廟祈福,祈求結盟順利。」
※※※※
寺廟裡,香火鼎盛,香客絡繹不絕。
孟德曦並不想擾民,遂做了平民打扮,和幾個宮女、侍衛前往廟裡祈福。
有個矮胖的中年男子拿著香差點撞上她,侍衛見狀想將那人斥退,但在孟德曦的眼神警告下只客氣的要那人小心點。
祈求完後,她無比虔誠的深深三鞠躬。
她曾經在這裡為熙泰哥祈福,他過世後,為了幫助皇弟登上寶位,她有好幾年都沒有再出宮,後來皇弟的位置穩固了,她才又想起這間廟。
之後,她每個月都會來這裡捐香油錢、替皇弟和國家祈福,因為不想大肆聲張,廟裡也只有幾個師父知道她的身份。
上完香,孟德曦發現週遭起了變化,原本喧鬧擁擠的百姓們竟紛紛退到兩旁,讓一群人踏入了廟裡。
為首的是個穿著黑袍、修長挺拔的男子,他的五官十分好看,斜飛入鬢的濃眉,狹長漂亮的星眸,高挺的鼻,薄厚適中的唇,唇畔還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為他添了幾分桀驁不馴。
他有著不怒而威的氣勢,尊貴不凡,絕非池中之物,難怪人們見到他都自動退開了。
黑袍男子無視四周打探好奇的眼光,上香行禮後,命人搬來一口箱子,打開後竟是黃澄澄的金子,財大氣粗到許多人都看傻了。
孟德曦也看得有些吃驚,這人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以黃金充當香油錢。
但她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對他指指點點,臆測他的身份,她不作聲的和宮女、侍衛從側門踏出,沒發現那男人別有深意的瞄了她的背影一眼。
孟德曦本打算馬上回皇宮,過兩天黎國國君將光臨雁國,宮裡還有一些事要忙。
但當她走到馬車旁時,天公竟不作美的下起大雷雨,孟德曦不得不跟廟方借了一間禪房歇息,打算等大雨停後再起程。
「公主,喝點熱茶吧。」
孟德曦跪坐在木頭地板上,接過貼身侍女桃香遞來的熱茶,探向窗外,仍是雷雨交加,更糟糕的是天氣變冷了。她素來怕冷,忍不住搓揉雙手。
桃香見狀急喊,「奴婢把公主的裘衣放在馬車上了,奴婢這就去拿……」
「不必了,要是淋濕著涼可不好。」孟德曦淡然道。
這時候,有名師父進了禪房,表情很是為難。「啟稟公主,有一行約莫二十人的香客遇雨無法離開,剛好這兩天廟裡的空房都已有人入住了,沒有多餘的房間,可否讓他們進來歇著等雨停?」
桃香立刻先發難道:「我們公主身份尊貴,怎麼能與一般百姓同房?」
「師父慈悲為懷,不忍有人吹風受涼,我們就別為難師父了,讓那些香客進來吧,這禪房那麼大,多二十人也很寬敞。」孟德曦臉上沒流露一點不悅。
「謝公主。」師父大喜,鬆了口氣,因為對方看起來身份不凡,還捐了為數驚人的香油錢,廟方自然是不願得罪,加上朝曦公主素來親切好說話,他才大膽詢問。
「可是公主,要是那些香客是粗俗之人……」桃香仍覺得不妥當。
孟德曦板起臉孔,嚴正的說:「桃香,怎麼能隨便說人粗俗呢?」
桃香在她還待在冷宮時就服侍她了,為了她始終沒有嫁人,對她忠心耿耿,只是常因太維護她而說出不得體的話,讓她很傷腦筋。
「桃香知錯了……」桃香被說得愧疚,低下了頭。
不久,師父將那些香客帶來了,孟德曦聞聲抬頭,便和前頭那名氣質尊貴又狂放的黑袍男子四目相對,竟是用黃金捐香油錢的那些人。
「打擾了。」
他的聲音渾厚低沉,十分吸引人,近距離看到他,那俊美絕倫的五官總讓她覺得在哪兒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便客氣的朝他點了點頭。
兩方人馬各據禪房一方,耐心的等著雨停。不到一刻,孟德曦又磨蹭起手臂,她冷得直打顫,想叫桃香跟廟方要件被子。
黑袍男子原本盤腿坐著,看到她的動作,毫無預警地站起身,喚來一名隨從,那人旋即遞給他一件披風,然後他邁開長腿朝她走去。
一旁的侍衛以為他想做出什麼冒犯之舉,紛紛警戒的提起劍。
孟德曦揮了揮手,要他們少安勿躁,然後緩緩站起,鎮定的與男子面對面道:「請問公子有何貴幹?」
「在下只是看姑娘冷得發抖,想借妳一件披風禦寒而已。」黑袍男子說得毫無威脅性,但孟德曦身旁的人可都嚇壞了,姑娘家怎麼能輕易穿上陌生男人的衣物,這可是於禮不合的事,何況孟德曦又貴為公主。
「不必了,謝謝公子的好意。」孟德曦溫聲拒絕。
黑袍男子被拒絕了也不惱,只是將披風交給身旁的人,他深深地、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她,看得孟德曦心裡一陣疑惑,他才從懷裡掏出一塊翠綠色玉石。
「給妳,這塊暖玉放在手心上會很暖和。」
他攤開掌心,孟德曦霎時被那翠綠美麗的色澤奪去呼吸,下一刻,她毫無設防地被拉起手,手心因暖玉溫暖的熱度驚呼出聲。
在她後方的侍衛以為出了什麼事,立即拔劍,團團包圍住黑袍男子;黑袍男子沒一點驚慌亂調,穩穩的站立著,任由身後的人拔刀相向,雙方劍拔弩張的對峙著。
桃香將孟德曦拉到侍衛後方,以為那暖玉是害人之物,緊張不已,「公主,這人給了您什麼?快扔了!」
孟德曦因桃香這聲喊回過神,這才發現雙方人馬正陷入一觸即發的對峙。
「沒事的,只是塊暖玉罷了。」她淡淡帶過,蓋過了這暖玉帶給她的驚奇,然後越過前方護衛她的侍衛,朝黑袍男子攤開掌心,直接拒絕道:「這暖玉真暖和,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過我們素昧平生,我不便收,請公子收回吧。」
黑袍男人望著她白玉掌心上的玉石,沒一點取起的意思,反盯住她,張狂揚唇道:「就當是我借給姑娘的。」
孟德曦顰眉,他在說什麼?竟厚臉皮的要她收下他的東西,他不知道這種行徑對姑娘家很唐突無禮嗎?
「不必,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她再一次拒絕,雙眸迸出了強勢且不容分說的精光,隨著她一個跨步,猝不及防地將暖玉塞還他手中。
黑袍男子沒想到她會拒絕得如此徹底,唇畔勾起富有興味的笑。
孟德曦沒多加理會他的反應,很快地往後退,探向窗外,看到雨勢變小後,立即決定道:「我們回去吧!」
黑袍男子一聽到她說要回去,語氣裡又是巴不得離他遠點時,狂笑出聲。
笑什麼?孟德曦凜容望向他。
「我今天是來祈求姻緣的,希望能求得好姻緣。」他斂起笑,頗有深意地對她道。
對她說這個做什麼?
孟德曦一頭霧水,但還是很認真給他意見。「公子想求姻緣,應該去拜月老。」說完,她轉身踏出禪房,沒看到那雙定在她背後的眼眸蓄滿深情。
回程途中,孟德曦很快將廟裡發生的事拋諸腦後,在吃了點小零嘴後,閉上眼休憩,離皇宮有半個時辰的路程,她可以睡一下。
一旁的桃香許是太無聊,拉起後方的簾子看風景,卻發現有輛馬車跟在後頭,「公主,有輛馬車一直跟著我們。」
孟德曦仍閉著眼,不以為意道:「這裡只有一條山路,沒什麼好奇怪的。」
才一回答,右方冷不防傳來重物砸下的聲響,孟德曦拉起簾子一看,駭然看到馬伕被巨石砸中摔出車外,山壁上還不斷有落石砸下,顯然是受到滂沱大雨沖刷所致。
「公主,山崩了!」桃香蒼白著臉道。
孟德曦還來不及說些什麼,馬車便一陣顛簸,她和桃香往左方傾倒,跌在一塊。
她心驚的想到一件事——馬伕摔下車了,現在無人駕駛馬匹!
「公主,這馬瘋了,停不了的,路上也隨時會有落石,您得馬上離開馬車!請把手交給屬下!」騎著馬在孟德曦周圍保護的侍衛好不容易追上疾行的馬車,對著窗口大喊。
孟德曦看桃香怕得直發抖,毅然決然將她推到門邊,讓她先離開馬車,見她被侍衛拉上馬,她再朝後方的侍衛伸出手,沒想到馬車一個不穩,她失足摔了出去,險些被侍衛的馬踩個正著,接著又往山谷方向滾去。
「公主!」桃香和侍衛見狀焦急大喊。
孟德曦以為自己會墜下山谷摔死,衣裳卻有驚無險的被樹枝勾住,她才稍稍鬆了口氣,勾著的衣料竟不堪負荷,漸漸撕裂,她往下一沉。
糟了!她臉色慘白,想起她唯一掛念的親人,心底一淒。
就在千釣一髮之際,有道黑影極快的一掠而至,環住她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著她飛出山谷。
孟德曦感覺自己被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抱起,萬幸自己還留有一條命在,可真感激極了。然而她一站穩,轉頭正想道謝,卻在看清對方容貌時心口一震。
是他!在廟裡的那個男人……
「哪裡傷著了?」他問道,忙不迭檢查她的手腳,在發現她僅是些皮肉傷後,鬆了口氣。
孟德曦該揮開他的手,罵他放肆的,但因為他救了她一命,令她錯愕得說不出話。
怎麼會那麼巧,莫非跟在後面的馬車是他的?他為什麼要跟著她?
而且,他看起來像是真的很擔心她……
突然間,前方傳來馬兒的嘶鳴和巨大的轟隆聲,兩人同時望去,剛好看到馬車摔落山谷裡。
「妳的馬車毀了,看來非跟我借馬車不可了。」
「我又沒說要跟你借……」孟德曦微蹙秀眉,不喜歡他擅自替她作決定。
看她似乎不樂意,他笑了笑,對上她略微不悅的眸,略帶嘲諷的埋怨,「德曦,妳果然把我忘了。」
孟德曦倒抽了口氣。「你認識我?!」
是這樣嗎?所以他是刻意出現在廟裡,還跟在她馬車後頭?
「我們曾經……馬車我是借定妳了,下回再聊。」他似想跟她談談「舊情」,卻在看到她的婢女、侍衛朝他們跑來時改口,轉身離開,和那些人擦肩而過。
「公主,妳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所有人圍住她急問,桃香更是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孟德曦怔然,耳邊聽不見其他聲音,只充斥著那個男人充滿謎團的話。
他是誰?到底是誰?一副他們早已熟識的樣子,親暱的喚她閨名,理直氣壯的責怪她忘了他,但如果他們真的相識,為何她會對他毫無印象?
她凝望著他逐漸走遠的背影,沉默許久。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22 09:02 PM
第2章
雖然從山崩裡幸運逃生,孟德曦卻在回宮後染上風寒,臥病在床好幾天。
孟德軒很擔心她,時常來探望她,還親自餵她喝藥,讓她不免責怪自己生病,害他耽誤朝政,也無法親自迎接黎王。
這時孟德軒才說,黎王早在她病倒那天就來了,和她回宮裡相距不到一個時辰,比預計的時間還早上三天。
軒兒幾度想對她說什麼,但因為她喝了藥就犯睏,便沒多問,睡得昏昏沉沉時,竟還夢到救她的那個男人站在她的床榻前,實在奇怪。
第五天,她總算退了燒,只剩輕微咳嗽,她躺到骨頭都痠了,便下床到庭院走走,剛剛獲知被落石砸傷的馬伕沒有性命危險,她鬆了口氣。
許是生病時只吃得下粥,現在她病好了食慾也來了,用了補藥膳食還不夠,還嘴饞的要桃香去端點糕餅甜食,然後一個人坐在池塘前等待,看著魚兒在水中悠閒的游來游去,心情也愜意了起來。
約過一刻,她聽到背後有腳步聲,以為是桃香來了,沒有轉頭便道:「桃香,有栗子糕嗎?」
對方沒有回答她。她怔了下才發覺不對,這不是桃香走路的聲音,太沉了,比較像是男人的步伐……
「是誰偷偷摸摸躲在本宮後面不出聲?」
她大喝一聲,想轉頭去看是何許人物,卻被點住穴道,動彈不得。
「是誰敢對本宮放肆?!大膽!」她直覺認為有刺客闖入,但堂堂雁國長公主,怎能畏懼一個刺客?所以她依然大喝出聲,清柔的嗓音帶著強勢力道威嚇。
「真凶哪,不愧是雁王最敬重的朝曦公主。」
孟德曦聽到陌生男子的促狹笑聲,一亂失了方寸,卻很快冷靜下來,不慌不忙道:「你是誰?躲在背後暗算人的行徑算什麼!」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見過公主。」
孟德曦這時才發現這聲音有點耳熟,下一刻,當那名刺客走到她面前行禮時,她目瞪口呆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是你!你竟然擅闖皇宮!」
他勾起狂放不羈的笑,盯著她吃驚的神色道:「妳忘了妳向我借過馬車嗎?我是來跟妳討馬車的。」
孟德曦想起了山崩當天,侍衛後來在山谷下找到墜落的馬和馬車,當時仍下著細雨,她畏寒難耐,完全不想冒雨騎馬,所以當他派人將馬車駕來時,她沒多想的就上了馬車。
她真不該上車的,才讓他有糾纏她的藉口。
「甭說笑了,你根本無意討馬車,皇宮也不是能讓你隨意擅的闖地方,你最好馬上解開我的穴道,立刻離開,我還能饒你一命。」孟德曦痛恨受他束縛,咬牙命令道。
當然,她可以大喊救命,吸引宮中侍衛來救她,但她實在不想在他面前拉尖嗓門大喊大叫,這讓她覺得顏面無光。
聽到威脅,他無動於衷,僅是仔細審視她,發現她臉色紅潤,雙目晶亮有神,笑開道:「看來妳的病真的都好了,很有精神。」
孟德曦驚喊出聲,「你怎會知道我病了,難道你一直在監視我?!」
他表情莫測高深,並未回答。
「如此放肆無禮,你不怕被砍頭嗎?」她沉下臉道。
「公主想砍我的頭?這是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他挑眉反問。
孟德曦想起那天的危急的情況,頓時語塞,再開口時,一雙總是沉靜如水的眸子已躍上果敢犀利。「我不對身份不明的人道謝。」
他盯著她,見她沒有一點退怯,大笑道:「德曦,妳變得越來越有公主的架式啊!也對,都過十年了。」
什麼過了十年?
孟德曦不想再被他耍著玩了,她直截了當問道:「你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從廟裡一路尾隨接近我,到現在甚至闖入皇宮,到底有何目的?你既說我忘了你,何不堂堂正正報上名來,別讓人一頭霧水!」
「若說目的,的確是有的。」他道,端詳著她那雙眼,帶有一股冷悍,他靠得極近,彷彿想將自己清晰的映照在她的眸子裡。「我是來要妳履行約定的。」
「約定?」孟德曦心突然一跳,不知是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還是他靠得太近,臉上都被他噴灑出的微熱吐息熨燙了。
她想叫他離遠點——但那有可能會被認為是害矂,她不能示弱。
「我們約好了,德曦,是妳忘了。」
他更貼近她,與她眼對眼,親暱的指控讓她心頭一抽。「放肆,本公主的閨名不是你能叫的。」
他低低一笑,角唇揚起自嘲的弧度。「也對,妳曾經說過我配不上妳。」
她有說過這種話?孟德曦並不認為自己會說出這種話。
「至於我是誰,妳那麼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再多給點暗示。」他抬起頭,不馴的黑眸隱隱泛起一絲柔情。「妳曾經救過我,是因為妳,我才會想活下來的。」
孟德曦聽得更加茫然,在她的生命中,她救過許多人,她不知道他是誰?
「還想不起來嗎?我心都快碎了。」他無奈懊惱,卻又眷戀不已,忍不住捉起一把垂在她胸前的髮絲道:「我的公主,這十年來,我可是一直想著妳,想念妳笑起來的模樣,想念妳身著白裳,樸素又高雅的模樣,恨不得馬上飛來妳身邊……」
這番曖昧的話,聽得孟德曦心跳加快。
他說什麼?他想她?整整十年了?
等等,他在做什麼?
她震愕的看著這男人不知何時捉起她的髮嗅聞著,還湊上了唇,她終於忍無可忍的臉紅爆發了。「大膽狂徒!你竟敢調戲本宮!」
這一幕剛好被端來糕點的桃香看到,她驚叫出聲,「你是誰?!想對公主做什麼!」
桃香的聲音很快引來附近兩名侍衛,孟德曦趁此機會大聲求救,「有刺客!還不快抓住這惡徒!」
侍衛聽令,立即拔起刀想將他拿下,這時候雁王駕到,見狀連忙阻止。
「住手!他是黎王,休得無禮!」
他是黎王?!
侍衛們立刻收回刀,孟德曦狠狠一震,震得她頭暈眼花,下一刻,她的穴道被解開了,對上那張笑得跋扈可惡的臉,更是氣上心頭。
「開個玩笑而已,公主何必動怒。」
這是開玩笑?孟德曦雙眸瞠大,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卑鄙無賴的男人就是她大為欣賞的黎王!
「原來堂堂黎王會扮成刺客,做出對人點穴的無禮之事,本宮真是領教了。」她冷凜道,氣勢威嚴,令旁人不敢作聲。
孟德軒雖是一國之君,可對他這位皇姊就是沒轍,他不禁橫了黎王一眼,責怪他玩得過火了。
黎王雙手交抱胸前,竟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道:「我是怕妳逃走,才會點妳的穴。」
「你還有話說?!」孟德曦瞪視他,那是她的錯嗎?
孟德軒趕緊當和事佬,「我有重要的事想向皇姊商議,咱們……呃,還有黎王,一起移駕到殿內喝杯茶吧……」順便消消火。
「不,直接在這裡說。」黎王停住不動,對著孟德曦浮起一抹飽含深意的笑。
孟德曦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她臥病在床的這幾日,他們彷彿達成什麼共識,發生了什麼她無法掌握的事。
「黎國將與雁國聯姻,我選擇迎娶妳,朝曦公主。」
她看著他掀起唇瓣,說著一字字她聽不懂也無法理解的話,震驚地往後退了幾步。
黎王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扣緊她的肩,黑眸朝她發出渴求的眸光。「我叫厲暘,德曦,想起來了嗎?」
當這名字自她耳邊落下時,孟德曦的記憶深處響起一陣迴盪,那是一段很久遠的回憶,久到她幾乎忘了。
「我叫厲暘,不是太陽的陽,是日部陽。」
厲暘看到她眸底閃過熟悉的光芒,內心激越澎湃的道:「德曦,妳救過我!十年前,我流落雁國街頭,在路旁負傷等死,是妳救了我,將我安置在廟裡養傷。後來妳向我道別,妳答應過會等我,等我成為足以和妳匹配的男人就嫁給我……」
這番告白,讓聽到的人無不大感震撼,桃香更驚恐的摀住嘴,因為她想起他是誰了。
孟德曦也想起來了,被他強而有力的聲音帶往回憶的河流,想起一幕幕往事,震驚得她說不出話來。
天啊,竟是他!那個她從街上撿回來,救回一條命的乞丐少年!
因為熙泰哥的病逝,也因為她從不認為他會有飛黃騰達的一天,再加上為了扶持軒兒走上君王之路,歷經了太多太多艱辛的事,她早把對他的承諾給忘了……
而他卻牢牢記得,實現迎娶她的誓言,從一個乞丐成為黎國的國君。
不,她想他並不是乞丐,如果傳言是真的,那麼他是流落民間的黎國皇子,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他雖然落魄,卻透出一股說不出的不凡氣度……
「現在,我來了,我實現我的承諾來迎娶妳了。」
孟德曦回過神,對上他深情強勢的目光,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該怎麼回應,難道自己真的要嫁給他?
「我為了妳奪得黎國的王位,成為一國之君,一個能配得上妳的男人。德曦,我是為了迎娶妳當我的皇后而來的。」
孟德曦深感困擾,她早已決定終身不嫁了。當她意識到孟德軒也在場時,她稍稍鬆了口氣朝他猛使眼色,希望皇弟能幫她解危。
厲暘看到她求救的目光,毀了她的冀盼。「雁王也希望妳有好歸宿,這一點,我們兩人這幾天已有了共識。」
孟德曦瞪向弟弟,孟德軒臉上閃過心虛,讓她回想起她病著時,他幾度欲言又止的樣子,莫非就是這件事?而她在昏昏沉沉中看到厲暘站在她床榻前,也許不是夢,而是得到他的允許去看她?
她登時心頭一片混亂,既火大又莫名其妙,她並不想就這樣被逼著成親。
她揮開那雙扣住她肩膀的手,抬起頭,以最冷靜果斷的神態說道:「黎王,你知道我幾歲了嗎?我二十有八了,是個大齡公主,配不上你。」
※※※※
被拒絕了,預料中的事。
厲暘在回到暫住的宮殿後,狠狠灌下烈酒,想蓋去心口蔓延的苦澀。
他早有心理準備她會拒絕,畢竟誰會記得一個乞丐說的話,將他的承諾放在心上?十年太過漫長,容易讓人忘記許多事,或許她早忘了,也或許當初是他強人所難,她不過是應付他,所以再次見面,她才會記不起他。
自始至終,堅守承諾的只有他,為了匹配她公主的身份,他手染鮮血奪得王位,忍受成為君王必經的孤獨煎熬之路。
而為什麼非她不可呢?
厲暘陷入回憶,回想起過去那段慘烈且冰冷的宮廷生活。
皇后所出的他,本該是最風光的儲君人選,但母后卻在他十歲時遭嬪妃誣陷被打入冷宮,他也遭到波及不再受寵。
他看著母后天天以淚洗面,誓言幫母后平反,他比其他兄弟更努力學習,就是巴望著父王能看他一眼,重拾以往的天倫之樂。
但他的努力終究白費,母后等不到他平反就急病而去,而誣陷母后的彩妃竟繼任為后,其子厲堂也取代他成為太子。
他心冷了,毅然決然拋棄了皇子身份,帶著十來個心腹離開皇宮。
他初離宮時,宮裡雖派了一些人尋找他這個出走的皇子,但大概是他不受寵,很快的,找他的人愈來愈少,最終無人聞問。
他在民間過了兩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從黎國一路來到雁國。
他帶走的金銀珠寶很快在一年後用完,他知道不能再過著以往養尊處優的生活,他和屬下們住茅屋,吃粗茶淡飯,儉樸過日;沒銀兩就上街舞劍賣藝,黎國皇子的身份他都徹底拋棄了,只想當個平凡百姓。
可惜,這樣平凡又單純的生活毀在一次暗殺中。
在他離宮期間,好大喜功的厲堂犯了幾項重大過錯,遭大臣們彈劾,上疏諫言廢太子,厲堂怕他威脅到自已,居然派人查出他的行蹤,到雁國暗殺他。
他心寒了,自己已經什麼都不要了,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但厲堂竟不顧兄弟之情,想置他於死地。
那次的暗殺讓他的部屬全軍覆沒,他雖幸運逃出,但因為重傷引起的高熱讓他不支倒地。當他醒來時,他的傷口已化膿並發出惡臭,被當成乞丐辱罵,還有人朝他扔銅錢,那時他心想不如就這麼死去算了,便不會再有痛苦。
「這個人可能病了,帶他去看大夫吧。」
「小姐,他看起來很髒,我們不要靠近……」
「說這什麼話,能救的人就應該救,去叫人來!」
誰要救他?
意識模糊間,他聽到了一個姑娘的聲音,他很想讓那人不要管他,但他根本無法動彈,毫無求生意志的他,不知被灌了多少湯藥,才終於清醒。
他一張眼便看見一張白皙清秀、神情欣慰的秀美臉蛋。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他閉上眼,只覺得痛苦,他身邊的人都死了,一個人獨活有何意義……
他沒說話,她卻讀得出他的痛苦絕望,她語氣堅定的說道:「我知道人活著會有許多痛苦的事,可是只要活著,也一定會有好事發生,所以我不能讓你死。」
就是這句話,讓他萬念俱灰的心似乎感受到了溫暖,又開始重新跳動起來。
接下來他被安置在廟裡養傷,她十幾天就會來看他一次。
後來他從某個師父口中得知,她有個病重的未婚夫,所以時常來廟裡祈福,看他只是順便而已。
然而即使是順便也無妨,他的心已經感受到溫暖了。
這是他在被搭救之後過了大半個月,沙啞說出的第一句話——
「我叫厲暘。」
「厲暘?」她用樹枝在沙地上寫下他的名字。
他看到她寫錯字,說明道:「不是太陽的陽,是日部陽。」
「太好了,你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看到她溫柔的微笑,他的心一陣沸騰。
之後,只要她來廟裡上香,他就會刻意出現在她身邊,硬要跟她說上幾句話。她的丫鬟當他是乞丐,對他並不待見,但她似乎不以為意,對他總是很和善。
他內心愉悅,覺得她是個善良甜美的姑娘。
她對他很好,還幫他求了平安符。
「給你的,希望菩薩能保佑你。」
這是她替未婚夫求平安符時順便幫他求的吧,無妨。
「謝謝妳!」他很感動,這世上還有誰會真心對他好呢?母后死了,他信賴的部屬們也都為了保護他而死——只剩她了,是不?
聽到他說謝謝,她靦覥一笑,很美。
他始終沒問過她的名字,知道她出身矜貴,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不是現在落魄的他能冒犯的。
她也沒提過她的名字,他知道她心裡只有病重的未婚夫,自然不可能讓別的男人知道她的閨名,他不在意這些,只要能見到她就好了。
但漸漸的,隨著她來廟裡的次數變得頻繁,她不笑了,臉上總帶著憂愁,他知道,那是因為她未婚夫的病情加重了。
果然,不久後她的未婚夫就過世了,他很擔心她,想安慰她,她卻突然跟他道別,他慌了,一想到以後或許都見不到她,他突然發現到自己對她的感情,衝動之下便向她求親了。
但他怎樣都沒料想到,她會是雁國的長公主。
他知道,一無所有、落魄狼狽的他是配不上她的,如果他不做點什麼,將會永遠失去她,所以縱然他有多麼不願意回到黎國,涉入宮廷鬥爭,為了她,他也必須奪回原本屬於他的王位,才有資格迎娶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原本以為已經死去的部屬,竟有兩人大難不死的找到他,提起二皇子的惡行,更讓他下定奪位的決心。
二皇子殘暴得誅殺彈劾他的臣子,還唆使父王四處征戰,大臣們生怕二皇子登基後會戰禍四起,破壞與其他六國表面上的和平,殃及百姓,紛紛懇求他回到黎國解救百姓。
身為黎國大皇子,厲暘認為自己有該負起的責任,他不能再讓厲堂為所欲為,濫殺更多無辜的人。
於是,他透過臣子們的暗中幫忙,返回黎國皇宮,用盡心機和二皇子的人馬纏鬥,為母后平反,讓厲堂和彩妃被罷黜、打入冷宮,奪回太子一位,之後歷經幾次暗殺和二皇子一黨的拚死反抗,終於親手殺了厲堂,也一併除去了對王位虎視眈眈的其他餘孽,當他終於成為黎國國君,整頓好內亂後,已過了十年。
漫長的十年,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只知她是他奪回王位的動力;這十年來,他不是沒擔心過她會忘記約定嫁給別人,但慶幸的是,她一路輔佐皇弟登上王位,似乎無心成親。他一直暗中留意著她的消息,藉此掌握她的狀況。
如今,他已經成為一國之君,為黎國百姓盡了他的責任,接下來,就是迎她為后的時候了,沒有她,他坐上這個位置便沒有任何意義。
在雁國與她重逢後,這個信念變得更是強烈。
厲暘想起了和她重逢那天,那時他提早三天抵達雁國,突然想起曾經收留過他的寺廟,於是先繞到那間寺廟捐香油錢,以感謝他們當年的照顧,沒想到竟巧遇她。
她少女般清秀溫柔的臉龐未變,歲月只為她添加更為沉靜婉約的氣質,令他驚豔。
而且,她變得強勢了,他不過是看她冷,才會送上披風,還有那顆會發熱的暖玉給她,誰知她竟完全不領情,和以前和善大為不同。
回程時,因為目的地一致,他們走了同條路,沒想到半路竟發生了山崩,她摔下馬車,差點滾下山谷,幸好他發現前方情況有異,才來得及救她。
她在回宮後病了一場,讓他十分擔心,他幾度想闖入她的寢殿去看她,但他知道這裡是雁國,不容他那麼放肆,於是他找上雁王,表明自己求親的對象是她,也將兩人的過往說得明白,取得雁王的信任,終於得以進入她的寢殿,要是她知道他曾去看過她,肯定會生氣吧。
他忍不住想笑,比起她溫柔淺笑的模樣,他似乎更迷戀她強韌無畏的模樣,耶雙強悍美麗的雙眼,以及身為長公主的強大氣勢,都令他欣賞不已。
他知道這些年來為了輔佐弟弟登上王位,性命屢屢受到威脅,好幾次都差點送命,讓他差點拋下國事去看她,但她都努力熬過來了,蛻變得更剛毅、堅強。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也唯有像她這般內心剛強的女人,才有資格當他的皇后。
他不會因為她的拒絕死心的,漫長艱辛的十年他都熬過去了,就只差最後一步……
「皇上,聽說你向朝曦公主求親了,可是你也……」
突然間,有兩個做侍衛打扮的男子前後踏進宮殿,其中一個話說到一半就被另一個打了頭,頓時噤聲。
他們都是厲暘的心腹,被打的叫林奇,打人的叫王堯,當年在二皇子的刀下倖存下來的幸運兒,陪著厲暘走過這辛苦的十年,無論於公於私,厲暘早把他們視為自己的兄弟了。
厲暘被他們打斷思緒,瞇眼看向他們。「消息傳得真快,怎麼不繼續說下去?」
誰敢說呀,說他們黎王被雁國公主拒婚?又不是活膩了!
「皇上一定能成功迎娶美嬌娘!」
「皇上一定能勇奪美人心!」
兩人很有默契的道。
「那還用說!」厲暘哼笑了聲,倒了杯酒,一口灌入,胃裡翻攪的不再是苦澀,而是愈挫愈勇的鬥志。
孟德曦以大齡為由拒絕,真的以為能阻止得了他嗎?
她太小看他了!他對她是誓在必得!
作者:
fatbib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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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22 09:02 PM
第3章
孟德曦在雁國是地位最崇高、最受愛戴的長公主,一舉一動都備受注目,黎王向她求親可是舉國大事,消息傳出後立刻撼動朝野,更在短短數天內流傳到民間,幾乎人人都認為黎王是萬中選一的好丈夫,雁國上下都洋溢在辦喜事的氛圍裡——
真是夠了!
孟德曦犯起頭疼,決定回到自己的鳳鳴宮不去後花園池邊看魚兒了,這樣耳根子才能清靜點。
喝下桃香端來的濃茶,她的頭疼好轉了些,吁了口氣。
「公主,您好點了嗎?真沒想到當年那個乞丐會是黎王,奴婢真是有眼無珠,不知黎王會不會記恨奴婢罵了他……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黎王會身負重傷,倒在街頭被當成乞丐呢?」
「連妳都要一直提他嗎?」孟德曦無奈道。
「呃,桃香去幫公主端些糕點配茶……」看到公主生氣了,桃香連忙找藉口溜走,不然公主訓起人來很可怕的。
當鳳鳴宮的寢殿內只剩她一人時,孟德曦忍不住嘆氣了。
怎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呢?
她明明以大齡為由拒絕了,那男人卻不死心,也不覺自尊受損,竟在當晚招待他的晚宴上向她求親,使得臣子們一陣嘩然,更傳出皇宮,鬧得全國皆知,讓她不得安寧。
此外,他還將御花園的花都摘來送給她,又送她許多姑娘家喜歡的小玩意,快塞滿她的鳳鳴宮,而且他還時常到鳳鳴宮想和她來個不期而過,讓她苦惱到快生白髮了。
拒絕他,孟德曦心裡不是沒有愧疚的,是她沒有遵守承諾,但,罪惡感很快就在他百般糾纏下消失了,只剩下厭煩,心裡被他擾得很不平靜。
唉,那個傢伙怎麼會那麼無賴又纏人呀,想當年他沉默寡言又內斂,怎麼過了十年,竟那麼煩人又花招百出……
「皇上駕到!」
孟德曦還沒來得及起身迎接,孟德軒就踏入了鳳鳴宮,他要服侍的人全在外頭候著,滿臉雀躍道:「皇姊,再過兩天就是妳的生辰了,厲大哥說要好好為妳慶祝。」
孟德曦原本想說,她的生辰宴席簡單就好,不用大費周章,可一聽到皇弟對厲暘的稱呼,頓時怔了怔,語氣倏地變冷道:「你叫他厲大哥?」
孟德軒這幾日和厲暘交流了不少治國之道,兩人理念相同,有著「天下無戰爭,為民謀福祉」的共識,讓他只要一提起厲暘語氣就滿是崇拜,內心熱血沸騰。
「皇姊,妳……還在生氣嗎?」
「你是指把我賣給黎國,還是指現在流言四起,讓我不得安寧這件事?」孟德曦冷笑。
孟德軒低頭乾笑幾聲,語氣弱了幾分。「皇姊,黎王會指名要和妳聯姻,我也很意外,原本想替妳回絕,後來他提起你們的過去,我看得出他對皇姊是認真的,所以才會答應他的求親……」
孟德曦目光犀利,語氣冷冽,「軒兒,你怎麼不想想,他年輕貌美的公主不要,居然要我這個大齡公主,其中必定有什麼古怪……」
聞言,孟德軒抬起頭,流露出身為君王的氣勢道:「黎王對皇姊是認真的,同為男人這一點我看得出來,我也派人到那間寺廟求證過他說的話,絕不是隨隨便便將皇姊交給他的。還有,為什麼皇姊會覺得厲大哥看上妳很古怪?在我心裡,皇姊是最美的公主,厲大哥喜歡妳是他有眼光。」
孟德曦聽他這麼說也氣不起來了,無奈一笑,就只有他這個傻弟弟當她是寶。
看到皇姊終於笑了,孟德軒鬆了口氣,又小心翼翼道:「皇姊,我沒要妳馬上嫁給厲大哥,但妳也慎重考慮一下,不要直接拒絕……」
對此,孟德曦嚴正申明道:「軒兒,我不想嫁人,你也知道,我心裡還有你鄭大哥……」
孟德軒板起俊秀的臉孔,第一次對他敬重又愛護的長姊說出真心話,「皇姊,妳總說忘不了鄭大哥,所以不想嫁人,但我想如果沒有我,妳或許會在鄭大哥過世幾年後遇上好男人,把鄭大哥給忘了。是我拖累妳,讓妳沒有嫁人的機會。」
「不是……」孟德曦蹙眉,想說話,孟德軒又更快覆蓋她的聲音。
「其實我很自私呢,心裡想著,皇姊不嫁人,就永遠都是我的,可是,我又會想,十幾年後,當我身邊圍繞著嬪妃,還有許多孩子們時,皇姊,妳有什麼?妳會不會很孤單,會不會怪我絆住妳?」
孟德曦搖頭。「軒兒,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會怪你,我本來就不想……」
孟德軒再次打斷她,語氣強勢,又帶有愛護長姊的溫柔。「皇姊,我已經是一國之君了,有能力保護自已,妳可以放心了,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想鄭大哥一定也希望妳能得到幸福。
「皇姊,和黎國結盟雖然重要,但是妳若真不願意,我也不會逼妳嫁。厲大哥會在雁國多待些日子,妳就好好觀察他吧。」
孟德曦眼眶都紅了,這孩子,明明不久前還在她懷裡撒嬌,現在居然會說出這種成熟又溫暖的話,還說他不需要被她保護了,心裡還真有些寂寞啊!
是啊,她的軒兒早就是可以獨當一面的雁王了,她心裡也很明白,但就是想陪在他身邊。
或許,是她不想改變吧,對熙泰哥的思念是有,對弟弟的掛念也有,但最主要的是她已過了待嫁年齡,慢慢的一顆心不再起波瀾,也沒有渴望的事,就覺得這樣過一生也無妨。
改變是一件可怕的事,要她改變現在平靜的生活,要她抹去熙泰哥在她心裡的影子,去接受另外一個男人,和那男人共度一生,她也是會惶恐的。
而且,除了熙泰哥,她能再愛上另一個男人嗎?
孟德曦很迷惘。
※※※※
到了孟德曦生辰那天,皇城外許多百姓放煙火慶賀,孟德曦站在城樓上,向圍觀的百姓們致意,非常熱鬧。
雁王將王宮內外佈置得美輪美奐,還安排了舞姬伶人獻藝,連民間也大擺流水席,舉國歡樂。
雁國最受敬重的長公主生辰,官員無不絞盡腦汁獻上賀禮,期望能討她歡心,琉璃飾品、貂皮裘衣,禮物多到堆成山。
孟德曦並不愛如此鋪張的場合,更不喜歡有人為她勞師動眾、花費錢財,向來勤儉的她,覺得生辰只要一家人圍桌吃個飯,簡單慶祝就好,但唯有這一點軒兒不妥協,說是她的生辰也讓臣子、百姓們開心,該舉國同樂才對。
孟德曦無法拒絕,只是在生辰宴上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一直到孟德曦收到一件紙雕藝品才展露笑顏,握在手心把玩不停。
「這鳥兒做得真漂亮,好像會飛起來似的。」
「這是臣的內人做的,她最近找了師傅學紙雕,公主喜愛的話,臣請她多做幾件給公主,看公主想要貓兒、兔子或松鼠,應有盡有。」
「真的嗎?真期待。」
孟德曦含笑致謝,那溫柔莊重又不失親切的模樣,充滿聖潔的光芒。
只是微笑沒有持續太久,下一個上前獻禮的人把她嚇了一跳,竟是厲暘。
厲暘的座位在軒兒右側,她以為只要別往右看,就能當他不存在,那麼她的生辰宴就能平平順順落幕,看來她錯了。
「朕也想獻禮給朝曦公主。」
厲暘一身玄色錦袍,昂藏挺拔,俊美的臉孔似笑非笑,帶有狂肆,讓孟德曦心頭陡地一震。
他想送她什麼?
席下臣子們也熱烈私語,猜想追他們公主追得緊的黎王,會送什麼別緻的禮物討公主歡心。
雖然公主以大齡為由拒婚,但他們都認為這不是問題,公主的出色和尊貴都絕對足以成為一國之后,希望黎王能攻陷公主的芳心,讓公主點頭同意婚事。
「不過,朕沒有準備。」厲暘舉起手,兩手空空如也,說了令人譁然的話。
說要送禮,卻沒準備,那他是上來幹麼的?孟德曦在心裡腹誹著,不知道他在賣什麼關子。
孟德軒儒雅的笑聲響起,道:「黎王真愛開玩笑,怎麼可能沒準備,一定是想給皇姊一個驚喜吧。皇姊,咱們就拭目以待吧!」他淘氣地朝孟德曦眨眨眼。
是這樣嗎?孟德曦望向下方,竟見臣子們彼此交頭接耳,似乎也認為厲暘藏有一手。
「雁王說的沒錯,朕是有準備,不過,是準備在公主面前變出一份賀禮。」厲暘自信的黑眸閃動,再度讓現場譁然。
但在孟德曦看來只覺得他在吹牛皮,他是有法術嗎?如何在眾目睽睽下變份賀禮給她?
「那這份禮,可得讓本宮滿意才行。」
厲暘看出她的不以為然,唇邊漾著一抹神秘的笑。「這份禮絕對能讓公主滿意。」說完,他朝立在一旁候著的侍從道:「把東西拿上來!」
侍者搬來一張高桌,上面放了文房四寶。
孟德曦不明所以的看著厲暘,對上幽黑的眸,心莫名的漏跳一拍。
「朕要將公主空靈高雅的美畫下來。」厲暘拿起筆,對著她宣示。
孟德曦猛地一驚,他在說什麼,畫她?
「我想起來了,黎王還是皇子時就才華洋溢,其中以他的畫技最為人所稱道。」某位大臣不經意提起。
孟德曦聽了一怔,真的嗎,他竟會作畫?
她完全無法想像,這個男人會有如此文雅的一面。
厲暘命侍從磨好墨後,深深望著她,像是想看進她的靈魂深處,然後,看著純白的畫紙,行雲流水的下筆。
孟德曦看他作畫,心裡頓感好奇,她伸長頸子,想看清楚他是如何畫她的,一雙狹長的眸卻冷不防對上她的視線,教她心虛的撇過臉。
「公主轉過頭,教朕怎麼畫?」
那笑聲帶有狂妄和逗弄,孟德曦咬了下唇,悍然迎向他的視線。
讓他看又何妨,他一張畫是能畫多久?
心裡如是想著,但當孟德曦第三次、四次與他四目相交後,她心裡竟泛起不自在的感覺,那瞬間,她真怕自己會臉紅,甚至被他畫進畫裡。
終於,厲暘停下了筆。
作畫的時間雖不久,孟德曦卻覺得度日如年,有額際冒汗的錯覺。
「畫好了。」
厲暘擱下畫筆,待墨乾得差不多,便命人呈上去。
孟德曦才剛接過畫紙,孟德軒便湊過來,驚豔的脫口而出,「天啊,畫得真好,把皇姊畫得維妙維肖,像是畫裡走出來似的!」
孟德曦也讚嘆連連,他不只是作畫的技巧好,將她的五官勾勒得維妙維肖,連神韻都捕捉得分毫不差,畫出了她的溫柔似水,也畫出了她的剛毅堅強。
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竟能將她畫得如此細膩動人,彷彿她的一顰一笑都真實的刻印在他心坎上……
孟德曦心跳略快,落款處的「暘」字竟讓她不自覺看了許久。
「公主喜歡嗎?」
孟德曦回過神,看到他揚高眉等候她的評價。
她試圖讓高漲的情緒和緩點,保持冷靜,不讓他看出她有多為他的畫感動,平淡無波道:「黎王畫得真好,這份賀禮我很喜歡。」
「公主喜歡朕準備的生辰禮物,朕很開心。」厲暘笑了,笑容中蘊含溫柔。
孟德曦很是吃驚,在她心裡,厲暘是個強勢又不馴的男人,沒想到他也有如此率直的一面。
而厲暘會那麼開心,都是因為她這個頑固的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的求親,也不屑他送去的花和禮物,讓他很挫敗,這是他第一次從她身上得到善意的回應——算是善意吧,雖然她還是用一貫冷靜的語氣回應,但他沒錯過她在看畫時所受到的震撼,她拿畫的雙手在發顫,神情既驚訝又欣賞,他確定她有感受到自己的真心,只要再加把勁……
「雁王,接下來有馬術比賽吧?」他轉向孟德軒道。
「朕確實安排了十名高手比馬術,拿到第一的人公主就有賞。」
「能讓朕參加嗎?」
「黎王有興趣?」
厲暘原本只是想在孟德曦面前力求表現,見她盯著他看,他眸底閃過精光,故意說道:「朕有個提議,如果朕能拿到第一,雁王可以將公主賞賜給朕嗎?」
孟德曦登時雙眼嚴厲的直瞪著他。
大膽!竟要她朝曦公主當成他的賞賜!這裡可是雁國,不是他說了算!
孟德軒不用轉頭,也知道皇姊肯定動怒了,他甚感不妙,想四兩撥千斤化解,孟德曦卻更快開口道:「本宮也參加吧!」
大半朝臣都發出驚呼聲,「什麼?!公主要騎馬?!真的假的?!」
「皇姊的馬術可比朕好。」孟德軒在驚訝過後,笑道。
孟德曦會精於馬術,是因為當時剛滿十三歲的孟德軒怕馬,不敢騎馬,但堂堂雁王怎能怕馬?為了幫他克服,孟德曦只好和他一起學,還帶著他一起騎,可說是吃了不少苦頭。
但因為她是長公主,必須保持端莊優雅的一面,加上本身並不熱中騎馬,雁國人便甚少知道她會馬術之事。
孟德軒知道皇姊會參加比賽,是被厲暘激的,他存著看好戲的心態,默默在心裡忖道,厲大哥,你就好好努力吧……
乍聞孟德曦說要參加,又聽雁王說她馬術很好,厲暘的驚訝不下於其他人,他的目光望著她纖細的肩膀、不盈一握的纖腰,心想著嬌弱的她是如何馴服馬兒的?她真是帶給他愈來愈多驚喜了。
「那麼,朕一定要臝。」他語氣十足挑釁道。
孟德曦聞言,臉色凝重,更是下定決心非臝他不可了。
待兩刻鐘後,孟德曦換了騎馬用的輕便褲裝,後方侍衛牽來一匹雪白母馬,那是她的愛馬。
「德曦,妳穿男裝真好看。」厲暘為她英姿颯爽的模樣眼睛一亮。
孟德曦冷冷瞪了他一眼,「黎王,可別大意了。」
於是,本來是十人的馬術比賽,變成只有兩個人的競賽,他們得依照規定從皇宮後方的寬闊原野,從最東方跑向最西方,距離約有五丈,最快抵達的那方為勝。
兩人上了馬,執起韁繩往前奔馳,一時之間,兩人的速度竟不分軒輊,一旁觀看的臣子都驚呼連連,有些年輕的臣子還恨不得能一同比賽。
孟德曦慶幸自己前陣子有練過馬術,才不至於太生疏,她對自己的騎術很有自信,她一定會贏的!
「咦?」她突然變了臉色,疑惑出聲,因為她的馬兒不對勁,竟慢了下來,還躁動不安起來。
「雪兒,妳怎麼了?快跑呀!」
馬兒不聽,還用力甩起頭來,像是想把她甩下,雪兒向來溫馴,從沒有發生過這種情形,孟德曦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只能把身體往前傾捉緊韁繩,以免被甩下馬背。
「怎麼回事?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這突來的狀況再加上看到厲暘早超過她一段路程,讓她更心急。
怎麼辦?她不能輸給他,不能……
「手給我!」
孟德曦抬頭,竟見厲暘不知何時返回了,朝她厲聲大喝,她對上他擔心的臉孔,看到他伸來的大掌後錯愕了下。
下一刻,毫無預警地,雪兒竟瘋狂的往前疾奔,孟德曦想將手伸給他也來不及了,只能抱住雪兒,免得摔下。
厲暘見狀,冷著臉追了上去,看準距離跳上她的馬,坐在她後方,雙手想向前拉住韁繩,制住馬兒,豈料馬兒突然抬高前蹄,登時兩人重心不穩的從馬背上摔下來。
孟德曦摔下的第一個感覺是沒有她想像中的痛,她感覺自己跌在一塊剛硬不失溫熱的軟墊上。
她才剛抬頭想看清周圍狀況,就恐懼的發現跑遠的馬兒不知何時轉身,還往她的方向衝來,還不及叫出聲,她就被翻過身子連滾了幾圈,躲過馬蹄狠踩。
她的後腦勺被托住,臉蛋壓在剛毅溫熱的胸膛裡,整個人被環抱在其中。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她被厲暘緊緊抱著,四肢交纏,羞得她快無法呼吸了……
「德曦,妳有沒有受傷?!」厲暘看到發瘋的馬兒跑遠了,才鬆開她追問著。他臉色鐵青,被她嚇壞了,心臟還驚跳著,真不知方才自己是如何保持冷靜救她的。
孟德曦被喚得回過了神,卻恨不得別清醒。
她和熙泰哥雖兩情相悅,但也向來發乎情、止乎禮,她從沒被男人這麼曖昧親暱的抱住,全身都是他熨熱的氣息,他還朝她流露出擔憂的眼神,讓她心頭很是混亂……
「黎王!」
「公主!」
眾人觀看比賽的位置距離兩人有點遠,當所有人看到情況有異而拔腿趕過來時,兩人已在草地上交纏了一會兒。
孟德曦聽到喊叫聲,看見來的有侍衛、朝臣,後方還有雁王的轎子,她著急的想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卻被他冷不防的一壓,落得滿臉通紅。
下一刻,他站起身,看她狼狽的躺在地上,朝她伸出手,「起來吧!」
孟德曦沒領情,自個兒站起來,雙眸蘊著怒意的瞪住他。
「你剛剛做了什麼,你是看到有人來了,故意表演給他們看的嗎?」
厲暘聽出她的意有所指,沒多做解釋,只是用著一貫逗弄的語氣反問道:「妳覺得呢?」
孟德曦貝齒一咬,氣憤指控,「該不會我的馬出問題,是被你……」話還沒說完,她被他銳利的目光震懾住,頓時住口,有種不安的感覺。
她好像說錯話了……
「妳以為我為了英雄救美,對妳的馬做了什麼事,讓妳摔下來?」厲暘冷冷反問,胸膛因氣憤而起伏不定,他深深吐了口氣後,表情冷然道:「罷了,妳沒受傷就好。」
他邁步越過她,桃香和其他人剛好趕來,將她團團圍住,厲暘也被他的人包圍莊。
「公主,妳有受傷嗎?桃香看到妳摔下馬真是嚇死了……」桃香捉著她的手,急得掉下眼淚。
孟德曦呆愣著,想起厲暘方才受傷的表情,心底一揪。
她是怎麼了,怎麼會魯莽的說出那種話?會對她露出那般擔憂眼神的人,怎麼可能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公主,您沒受傷,看來黎王有好好保護您。」
「什麼?」孟德曦抬眼問道。
「黎王的腳受傷了,妳沒看到嗎?」
孟德曦聞言心口一震。
※※※※
「皇上今日英雄救美,公主一定對你愛慕不已!」
「皇上,你都受傷了,公主一定很擔心,屬下這就去叫公主來看你……」
厲暘坐在雕花座椅上,久久不作聲,林奇和王堯摸不著他的心思,只好摸摸鼻子自行端來清水,替他捲起沾血的褲管,清理被尖石刺傷的小腿,再拿出金創藥塗抹。
她真的會擔心他嗎?
厲暘只要想到孟德曦對他的誤會責難,一顆心就沉入谷底,或許他表現的總是我行我素、隨心所欲的做出許多讓她感到困擾之事,但在她心目中,他真的是為了得到她,什麼卑劣的事都做得出來的人嗎?
「黎王,朝曦公主駕到!」
外頭有人進來稟報,厲暘驚訝,林奇和王堯臉上則是掩不住的欣喜。
「這可是公主第一次來找皇上,我們去請公主進來,你和公主就慢——慢——聊——」林奇臨去前拖了很長的音,又被王堯打了頭。
她怎麼會來?
厲暘完全想不通她來見他的理由,不一會兒,他便見一身潔白的她進入內殿,躍入他的眼簾,他壓下心裡的愕然,揚聲道:「公主會大駕光臨,還真難得啊!」
孟德曦讓桃香等人留在外頭,被林奇、王堯帶進來,心裡戰戰兢兢的,但仍試圖保持鎮定。
「黎王,你的傷……嚴重嗎?」說著,她不自覺地斂下眸,找起他的傷處,果然在腳踝處發現幾抹血跡。
「小傷罷了。」厲暘對那點傷不以為意,那是和她一起摔下馬時撞到尖石所傷的,當時他一心救她,並不覺得痛,是後來她推開他想起身時,弄痛了他的傷處,他才會不小心又壓住她,他沒想到這段意外,會被她解讀成他故意吃她豆腐,還陷害她落馬。
或許,他也有錯,他該在當下解釋的,卻礙於男人顏面,未提受傷一事。
「我……我很抱歉,明明是你冒險救了我,還為我受了傷,我卻將你當成登徒子,對你說那種過分的話。我去看過雪兒了,它是因為生病才會不受控制,我應該先弄清楚狀況的,而不是是非不分的定你的罪……我真的很抱歉。」
孟德曦向來敢做敢當,絕不推諉塞責,就像現在,她雖然懷著愧疚,但道歉時仍然坦蕩蕩的直視他,不為自己做辯解。
得知厲暘受傷,又去了一趟馬廄問明馬兒失控的原因後,她思考與厲暘重逢後他的作為,說真的,都是幫她居多,僅是偶爾耍耍嘴皮子逗她,從沒有真的傷害過她,是她被偏見蒙蔽了雙眼,把他想得太壞了……
她不該因為他的狂放作風就對他存有偏見,不該因為對他的求親感到不安,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甚至在遭她冤枉後還說得出她沒受傷就好這種寬容的話,她真的、真的十分愧疚,所以才會親自來向他道歉。
「就這樣?」
孟德曦在道完歉後,聽到厲暘丟來的三個字。
他似笑非笑的盯著她,讓她難以捉摸他的心思。
孟德曦深深吸了口氣,試圖在他面前站穩,從容不迫道:「還有山崩那次,多虧你救了我。黎王,你總共救了我兩次,真的很謝謝你。」說完,她朝他福了福身,然後轉身離開。
厲暘倏地拉回她,將她拖往一張大桌案前,雙手橫越過她的肩,撐在桌上,將她整個人包覆在懷裡。她對他道歉和感謝的確讓他驚喜萬分,但,他還想要更多……
「只有這樣嗎?妳不是最清楚我想聽什麼?」
被他這麼親密的包圍住,孟德曦慌亂失措得想逃,但一聽到他沙啞渴望的嗓音,就什麼都忘了。
「為什麼你要對我那麼執著?你明知我當時有可能是敷衍你的,為什麼還非要我不可?」
厲暘笑了。
「這不好笑,如果我嫁給別人,你不就白等了?為什麼要那麼死心眼?我有那麼好嗎?」她不明白,她是哪兒好到讓他堅持了十年?
厲暘沒有回答,只見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灰色袋子,從裡頭取出一張褪色老舊的平安符,亮在她面前。
「這是?」
「這是妳送我的平安符。」
孟德曦一震,她想起來了,十年了,他居然還留著?
「被妳救起之前,我本來想死的。」
她抬眼迎向他,看他說得出奇認真,不是在開玩笑。
「因為活著太痛苦了。我貴為黎國的大皇子,卻得不到父王的關愛,母后也遭奸人陷害,落得在冷宮裡病死的下場,我想拋棄身份的枷鎖,讓自己過得更自在,沒想到來到雁國,竟遭到皇弟的暗殺,只因為他怕我回去黎國搶走他的王位,那時候,我真不知活著有什麼意義?」
孟德曦聽著他的話,心莫名揪緊,原來,這就是他當年身負重傷,變成乞丐的原因。
相比之下,她比他幸運多了,當她在宮裡遭打壓欺負時,至少還有軒兒陪著她……
「德曦,是妳救了我,對我說,只要活著也一定會有好事發生,我才有一絲想活下去的力量,後來,也是因為渴望見到妳,才覺得活著是件美好的事。
「這平安符是妳為我求的,當時我很感動,因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對我那麼好了……」
孟德曦聽得入神,被他那雙迸出深情的黑眸緊緊吸住,無法移開目光。
「我本以為,只要默默看著妳就能滿足了,一直到妳說要離開,我才發現,自己愛上妳了……為了得到妳,我只好回去黎國奪回王位,登基後又有太多國事,不能馬上來雁國找妳,沒想到就這麼過了十年。」
說著,厲暘苦笑。「當然,我也怕妳會嫁給別人,但這是個賭注啊,德曦,如果我沒去試看看,怎麼有機會擁有妳?
「如果妳真的嫁給別人了,我也不會放棄的,我會搶親!」他語氣一變,說得狠絕。
聽著他的話語,孟德曦內心充滿震撼,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怎麼,被我感動到想嫁我了?」厲暘倏地一驚,開玩笑道。
孟德曦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後竟點頭道:「對。」
扶持軒兒奪得王位的她,自然知道這條君王路有多艱苦,但他卻願意為了她走上這條路;再看到他細心保存著她在十年前送他的平安符,她怎麼可能毫不感動?
她是何德何能,能擁有這樣的深情?
這一生,還會再有別的男人如此待她嗎?
軒兒已經能獨當一面,不再需要她了,難道她真的要一個人孤老終生嗎?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她,動搖了。
聽到她允婚,厲暘的心轟地一聲熱了起來,竟傻住了。
孟德曦也心口狂跳,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來,抬頭面對他道:「可是我得老實說,我心裡還有著死去的未婚夫。」他一直暖暖的,就像太陽照亮她,也一直活在她心裡。
厲暘心中苦澀,原來她至今沒嫁人,不只是為了扶持弟弟登上王位,也是因為她心裡還有著那個男人?
但即使如此,這也不能阻攔他想娶她的決心。
「我不會跟一個已死的人計較,因為我才是未來跟妳走下去的人。德曦,妳現在不愛我沒關係,我會讓妳慢慢愛上我的,我發誓,我不會像他一樣丟下妳,我會一直陪在妳身邊。」
孟德曦又再度被他的話感動了,眼眶發熱,好似要滴出淚來。「可是,我會嫁給你也是為了雁國,雁國必須和黎國結盟……」
「無妨,只要妳嫁給我就好。」厲暘的心沸騰著,無論她是因為什麼理由才願意嫁給他,他都會讓她愛上他!
他在這條路上煎熬了十年,等待了十年,終於等到她了。
他渾身輕飄飄的,有如踏在雲端,想再聽她說一次,以確保自己不是在作夢。
「德曦,嫁給我好嗎?」
被他這麼熾熱的看著,孟德曦臉蛋發熱。「好,我嫁給你。」
她實現了十年前許下的承諾,將自己的一生交給這個男人。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22 09:03 PM
第4章
孟德曦遠嫁到黎國的前一天,宮裡舉辦了熱鬧隆重的國宴慶祝公主大婚,皇城外也擺了一張又一張的流水席,舉國同樂。
翌日,孟德曦去向孟德軒辭行,居然看到已經好幾年沒在她面前哭的皇弟濕潤著眼眶。
「軒兒,你已經不需要我了,記住,一定要當個好君王。」
這是他們姊弟倆第一次分離,場面格外憂傷,孟德曦要離開住了二十八年的雁國,內心十分不捨,最後一次環視熟悉的景物,才依依不捨地坐上馬車。
起程,是一段艱辛的路。
黎國雖毗鄰雁國,但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抵達。
旅途中鮮少有機會停下來休息,幾乎整日都坐在馬車上,運氣好一點,晚上能睡在驛站的床榻,若運氣不好到了荒郊野外,就得睡馬車內了,但不管哪一種都比不上在宮裡舒服,幾日下來,孟德曦自是一身筋骨痠痛,也睡不好。
當然,她不會連這點苦都受不住,如果連安穩坐在馬車裡的她都叫苦連天,那麼在外頭風吹日曬的侍衛們怎麼辦?
回黎國這段時間,只要有驛站可過夜,厲暘就會命人為她準備熱水,他們在天還沒亮趕路,而她睏得睜不開眼時,也是他餵她吃早膳的,他對她的溫柔體貼,從不避諱的在旁人面前表現,總讓她很是害羞。
好不容易抵達黎國,原以為可以休息一會兒,沒想到卻直接舉行大婚儀式,雖然厲暘已經盡量簡省許多不必要的繁文縟節,但有些傳統禮俗仍不能免,還得請國師主持祭典、告知黎國祖靈迎娶皇后事宜,祈求國泰民安,一整天下來,孟德曦累壞了。
待在新房內等厲暘時,孟德曦差點頂著笨重的鳳冠睡著,還是被陪嫁來的桃香悄悄叫醒,她才意識到待會兒就是洞房花燭夜,困意瞬間被羞怯驅走。
她緊張的攢起手心,今晚過後,她將屬於那個男人了……
厲暘進了新房,看見兩邊站著喜娘和宮女,他的皇后正端坐在床上,兩隻小手絞在一起,顯得很是緊張。
他依照喜娘的指示以金秤挑起新娘的紅蓋頭,看見滿臉羞紅的孟德曦,內心止不住的歡喜,她好美!他忍不住驚嘆,白皙秀美的她被一身鳳冠霞帔襯得異常嬌豔,他簡直看直了眼,捨不得移開目光。
喜娘一邊說著吉祥話,一邊用托盤把合巹酒端至兩人面前,厲暘與孟德曦拿起了鴛鴦紋樣的金盃,兩手交纏飲下酒——
禮成,她從此後便是他的妻了,孟德曦在恍惚中沒聽清喜娘和宮女們連聲說著的吉祥話,只好像聽得厲暘阻止了要留下來伺候的宮人,吩咐她們都出去,當她回過神來時,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見厲暘目光灼灼的凝視著自己,孟德曦緊張得手足無措,不是會有宮女來服侍她更衣沐浴嗎?她雖心中疑惑,但鳳冠的重量壓得她肩頸痠疼,她伸手想取下鳳冠,但厲暘已看出她的不適,先一步幫她拿下,還貼心的揉了揉她的頸子。
「讓朕來服侍皇后,累不累?」他曖昧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
她的臉更是燒紅,直覺的想拒絕,但他已動作俐落的解開她的盤扣,替她脫去大紅嫁衣,當發現他接著要脫下自己的中衣時,她臉蛋紅豔欲滴的阻止了他,「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
見她牢牢的抓著自己的衣領,他遺憾的嘆了口氣,「真可惜,朕本來想為皇后服務的。」
看出她的窘迫,他總算好心的告訴她沐浴的熱水已經備好了,見她大大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他不死心的問:「真的不用朕幫妳?」
回答他的卻是她逃得比兔子還快的身影,厲暘失笑,喚來桃香服侍她淨身,自己亦轉身去了別間洗漱。
當孟德曦沐浴完回到寢殿時,見到一身清爽的厲暘正倚在床上等他,他身上只有一件白色單衣,長髮未束披散在身後,有著一股邪氣的瀟灑,她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呆呆看著他,為等會將要發生的事心跳不已。
厲暘見了她的傻樣,笑開了臉,下床走近她,孟德曦緊張的全身僵硬,任他牽起她的手帶她回到床上,扶她躺下,她害羞緊閉雙眼。
她以為接下來就要圓房了,誰知等了老半天,只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她感覺到他在自己身旁躺下,接著就是一片寂靜。
好半晌仍沒動靜,她疑惑的睜開眼,就見厲暘只是靜靜的躺著,她睜圓了眼思索,不解現在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要她主動?
他忽地張開眼對上她的視線,好笑的說道:「眼睛睜那麼大不累嗎,快點睡吧。」
什麼?孟德曦有些錯愕自己聽見的話。
看見她驚愕的表情,他語帶戲謔的道:「朕一路照顧皇后,真是累壞了,今晚實在沒有力氣再對妳做些什麼,等朕恢復體力,一定會好好服侍皇后的。」
應該說,就算他打算做些什麼,在踏入新房、看見她絞著小手的模樣時,就沒那心思了。
「我會等妳,不急。」他低柔的說著,旋即閉上眼,一副打算要睡了的模樣。
孟德曦聽著他的話,知道這是他對她的溫柔,心情平靜了不少,緊張退去之後,剩下的是感動和安心。
冷不防地,厲暘塞了塊東西到她手裡,孟德曦攤開手,看到一顆碧綠色玉石,暖暖的散出熱。
「給妳的新婚賀禮,天氣冷時,放在手心可以取暖,不准再還我了。」
原來當時在廟裡他會硬塞這塊暖玉給她,是看她冷,想讓她溫暖些……孟德曦將手握緊,任暖玉的溫暖傳到她心裡。
雖然遠嫁黎國,讓她有些許不安,但她知道,嫁給他,他會對她很好。
孟德曦暗忖著,很快沉入夢中。
這一覺就睡到隔天午時,她睡得好滿足,感覺這幾日的疲勞都不見了。
但,好像有一點兒不對勁……
她看到厲暘的俊臉靠她極近,溫熱的鼻息不斷吹拂到她臉上,他甚至將手腳纏在她身上,形成極其曖昧的姿式。
孟德曦差點尖叫,這男人說會等她,不會碰她,那麼他現在這是在做什麼?
她早該知道他就是個小滑頭,怎會放過吃她豆腐的機會,昨天還信以為真,感動得不得了的自己真是太傻了……
※※※※
厲暘沒有因為新婚怠慢國事,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上早朝了。
他坐在龍椅上,接受眾臣齊賀。
「恭賀皇上大婚!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有什麼事就直接稟報吧。」厲暘單刀直入道。
「啟稟皇上,烏曼江的河堤又遭大水沖毀,百姓苦不堪言,臣想再撥二萬兩……」工部尚書上前一步,恭敬上奏。
「為什麼烏曼江的河堤修過兩認還這麼不禁沖?」厲暘冷冷的質詞,令工部尚書冷汗直冒。「咱們黎國的工匠真有那麼不濟事?抑或是有人從中撈了油水偷工減料?給我查清楚,若是無法查出確切的原因,這次修葺的銀兩就由你的薪俸扣!」
「什、什麼?!」
「怎麼?不行嗎?」厲暘眼一瞇。
「不,當然行!」工部尚書立即改口道:「不是,臣是說,臣一定會查出原因的!」
「下一個!」厲暘揮手要他下去。
厲暘處理朝政向來以嚴厲聞名,不容一絲怠慢,最恨貪官汙吏,更不能接受因為官吏的一已之私而讓百姓陷入苦痛,他是個對百姓仁慈,但對臣子嚴厲的君王。
有人說這是因為他曾流落民間,所以知道苦民所苦。
厲暘縱然嚴厲的讓眾臣敬畏,但他在政事上的果斷睿智還是讓一干臣子心服口服的愛戴他、擁護他。
其中最令人折服的,是他在登基一年後提出的結盟政策,促使各國結盟,不但互惠互利,還能共同抵禦北方的蠻族外敵。
當時他那睥睨天下的氣勢讓堂下所有大臣折服了,很快地,結盟政策的條約出爐,將黎國帶往另一個嶄新的盛世。
「皇上,新科狀元宋新元犯了欺君之罪,請摘下他的狀元名號。」
接連幾個人上奏完畢,朝堂上一陣沉默時,有個年約五旬、臉型略方的大臣緩緩走出,比起其他臣子,他多了分沉穩,面對厲暘不卑不亢。
他是朱丞相,是當年協助厲暘扳倒二皇子勢力的重大功臣,還幫厲暘的母后平反罪名,厲暘相當看重他,其他大臣對他更是必恭必敬。
「為何?」厲暘記得那是個剛滿弱冠的年輕人,才華洋溢,誠懇又有氣度,是個可造之材,怎麼會說他犯了欺君之罪?
「皇上,您有所不知,宋新元是個奴人呀!」朱丞相咬牙道。
此話一出,頓時一片譁然,只有少數人知曉這件事,他們竊竊私語的觀注著厲暘的反應。
所謂奴人,是犯了重大罪行之死囚後代,這些人世世代代均需為奴為婢,不能考取功名為官,更不能與平民、貴族通婚,他們一出生就會在手掌上烙下奴印,作為奴人的證明。
厲暘聽後非常訝異,翻閱遞上的奏摺,上頭寫著宋新元冒用平民之名上京赴考,因犯下欺君之罪而被關進大牢,不料此事卻引發上千奴人聚集在衙門前抗議,還打傷捕快,現在全都被押入牢裡待審。
「皇上,宋新元犯下欺君之罪,又帶著奴人造反,罪不可赦,請皇上革除他的狀元身份,治他死罪!」
厲暘瞧朱丞相說得額冒青筋,氣憤難當,他平靜地問道:「此事是由誰舉發?」
「這……」朱丞相怔了下,答道:「是和宋新元一起赴京趕考的考生。」
「如何發現他是冒名赴考?既然他瞞得過主考官,應該不會輕易洩漏身份才是,還是他出了事?」
朱丞相沒想到厲暘會丟來這些問題,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朱丞相,舉發之人不會是你的親姪兒吧?」也就是痛失狀元的榜眼。至於他怎麼會剛好捉到宋新元的把柄,肯定是對未獲狀元心生不滿,刻意查過宋新元的事,才發現他的身世。
厲暘沒有說完的話,朱丞相心知肚明,臉色一陣紅。
「臣只是不能容許欺君之事,而且區區一個奴人怎有資格考取功名,真是罪不可赦!請皇上定奪!」他低頭道,刻意略過厲暘的問題。
朱丞相心裡其實很想殺掉宋新元,他也的確辦得到,但宋新元是厲暘極賞識的人,突然死了絕對會遭人懷疑,如此一來第一個有嫌疑的就是身為榜眼的姪兒,更可能聯想到他,因此朱丞相只能照實稟報,請皇上嚴懲。
他相信皇上也無法接受骯髒的奴人為官,只要除去宋新元,他的姪兒就能升上狀元了。
厲暘托著下顎思考,目光幽深得令人猜不出想法。
「皇上……」朱丞相急了。
「朕會再做定奪。」
聞言,朱丞相大為吃驚,他本以為宋新元會馬上被判死罪,畢竟他只是個奴人,沒想到皇上會說要再做定奪……
「還有人要上奏嗎?」
厲暘利光掃向堂下的臣子,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像是說好的,都看向朱丞相。
朱丞相再稟報,「皇上,一個月後是選秀女的日子,臣的小女……」
厲暘截住他的話,「怎麼,朕剛新婚燕爾,就要朕納妃?還是你不滿意朕親自挑選的皇后?」他大手一揮,直指眾臣。「說,你們也不滿意嗎?」
「臣不敢。」臣子們紛紛低下頭,不敢有二話。
朱丞相也低著頭,心裡可悶極了,他想幫姪兒除掉個奴人,皇上不肯如他的願,他的女兒當不了皇后,只能屈居嬪妃,皇上又不表態何時納妃,讓他在其他臣子面前丟盡臉面。
厲暘看著堂下臣子一個個說「臣不敢」,怒哼了聲。
他知道他們並沒有認同他的皇后,大婚前就上疏說她大齡並非良配,又輔佐雁王登上王位,恐有干政之慮,不宜當皇后,其中以朱丞相的反對最甚,甚至向他表示有意將女兒嫁給他為后,但仍執意迎娶了孟德曦。
現在,他前天才大婚,今日朱丞相就要他納妃,他就那麼想將女兒嫁進皇宮,好攬大權嗎?
厲暘回想當年朱丞相希望他奪回王位時,都是為黎國子民著想的滿腔熱忱,現在卻只剩下無盡的野心。
他這一國之君的位置雖是由朱丞相助他奪下,但不代表他得受其擺佈,朱丞相最好要明白這一點。
厲暘瞥了眼朱丞相壓低的頭,猜得出他肯定不太高興,卻不加理會。
「沒什麼要事的話,朕還有許多奏摺要看,退朝!」
※※※※
孟德曦為朝曦皇后,皇后的寢宮是厲暘親自命名的,名為朝曦宮,厲暘對孟德曦的寵愛有此可見一斑。
但厲暘的奏摺堆積如山,厲暘沒辦法好好享受新婚生活,只在大婚第一天陪孟德曦逛了逛皇宮,之後便鎮日待在御書房看奏摺,以追回在雁國時所落下的國事。
在厲暘忙碌時,孟德曦也不得閒,努力學習當個好皇后,但厲暘還沒有納嬪妃,後宮裡只有先皇的妃子,幾乎都過著隱居的生活,她無後宮可管,也沒有能做的事,只好到藏書閣借書,多了解黎國的國情風俗,好早點融入這個國家。
「皇后娘娘。」
孟德曦抬起看到桃香鼓著雙頰。「怎麼了?林奇惹妳了?」
桃香最近老愛和厲暘的侍衛林奇鬥嘴,孟德曦心想,或許這兩人能吵成夫妻,那也不錯。
桃香紅著臉忿忿地說:「才不是呢!是奴婢聽到別宮有人罵皇后是老公主,配不上黎王!真想撕爛他們的嘴!」
孟德曦不怒,反而笑了。「這有什麼好氣的,尋常人都是這麼想的,是咱們雁國特別,把我當成寶。」
她宮裡的宮女、宮僕們表面上都恭恭敬敬的,但她豈會看不出他們眼裡的鄙視?她在嫁來黎國時早做好心理準備了,只要他們別做的太過分,犯到她頭上,她都不會計較的。
「娘娘……」桃香看她如此淡定,心裡的氣憤無處發洩,只能訓訓後頭服候孟德曦的宮女。「妳們都給我聽好,不准對皇后娘娘抱有不敬的念頭……」
宮女們年紀小,個個都被她嚇壞了,趕緊低下頭。
「妳這是在幹什麼?走吧!」孟德曦訓誡的看了桃香一眼,將挑好的書遞給她,然後旋身踏出藏書閣,挨了罵的桃香只能抱著書,緊跟在後。
前方迎來了一行人,為首的幾個是穿著深色官服的大臣,論官服顏色,深色是資歷較深的大臣,淺色則是新進官員,後方還有幾個侍從。
兩方人恰巧碰上,停了下來。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丞相,沈大人,梁大人,快免禮。」孟德曦一一點出他們的名字。
在冊后大典上,厲暘向她介紹過幾個重臣,尤其是朱丞相,據說是將厲暘推上王位的重要功臣,她當然得記起來。
被喊出名來,沈大人和梁大人受寵若驚,只有朱丞相沒表露情緒,望了眼前方的藏書閣後,朝孟德曦必恭必敬道:「皇后娘娘是到藏書閣借書嗎?」
孟德曦漾起端莊不失親切的笑,「朱丞相,本宮想多了解黎國的國情文化,便借了點書,藏書閣的藏書十分豐富,讓人大開眼界。」
「臣早聽說娘娘飽讀詩書,學問淵博,今日一見果然沒錯,娘娘的氣度沉穩、雍容高貴,絕非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比得上,難怪皇上對娘娘如此傾心。」
明明是讚美的話,孟德曦聽起來卻覺得他語中帶刺,但她還是微笑道:「朱丞相過獎了,本宮實在稱不上學問淵博,只是喜愛看書罷了。」
「娘娘,恕微臣直言……」朱丞相朝她跨出一步,抬起眼道:「娘娘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恐怕是還不太適應黎國的水土和食物,黎國有醫術最好的御醫,臣馬上命御醫來幫您看看……娘娘可不比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得好好調養身子,日後才能順利懷上小皇子啊!」
朱丞相這番話說得殷勤,但那雙望向她的眼卻冰冷的不帶一絲真誠,也讓孟德曦聽得不太舒服,什麼叫她的身子不比十七、八歲的姑娘了,分明是在暗諷她年紀大,難生育孩子。
但想歸想,她唇邊仍含著笑,要是表現氣惱,只怕會如了這人的意。
「多謝朱丞相的關心,朱丞相可是皇上重要的臣子,未來也請你盡心盡力輔佐皇上。」她不慍不火,不等朱丞相回應,便領著桃香等人往前走,將他們一行人拋在後頭。
「娘娘,奴婢覺得那個朱丞相挺古怪,到底是在誇您還是貶您,是關心您還是數落您?」桃香悶悶的開口。
「妳不懂就別想了。」孟德曦不意外,連宮人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了,何況是厲暘極看重的臣子?
「皇后娘娘,臣終於找到您了!皇上命您馬上回朝曦宮!」
服侍厲暘的曹公公氣喘吁吁的跑來,語氣急切。
厲暘政事忙碌,這些天都待在御書房裡,他們幾乎只有在晚膳和就寢時才見得到面,她想不出他在大白天就找她有什麼事。
孟德曦迅速返回朝曦宮,當她見到厲暘將奏摺全都帶來朝曦宮,還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時,她傻眼了。
厲暘看到她開心極了,朝她招招手道:「朕真的是太無聊了,皇后快點來陪陪朕!」
孟德曦板起了臉,要桃香先出去,然後走到他面前,正色凜然道:「皇上付出的每一寸光陰,都是為了百姓謀福利,怎麼能嫌無聊呢?皇上大白天把臣妾叫回寢宮,居然只是要臣妾作陪,這可是昏君的作為,請皇上自重。」
「皇后在對朕訓話嗎?雁王說的沒錯,妳教訓起人的確很威嚴,可是,我倒覺得十分迷人。」連昏君、自重等話都說了,看來氣得不輕。
孟德曦蹙起秀眉,她是為他好,他竟說她在訓話?
「皇上政事繁重,請皇上先將工作做好……臣妾恕不奉陪!」
眼見孟德曦轉身要走,厲暘大笑,這世上敢違抗龍顏的皇后也只有她了。「皇后,朕的肩膀痠死了,快幫朕揉揉,雁王說妳都會幫他揉。」
孟德曦停了下來,這男人,竟在該用心看奏摺時召她回來做這種事,語氣還如此隨便輕佻!
只是孟德曦不知,厲暘只有待她隨便,他在朝堂上可凌厲得很。
「皇后,要朕抱妳過來嗎?」
輕柔的一句話,讓孟德曦一咬牙。「臣妾遵旨。」
被如此威脅,她不得不來到厲暘後方捏起他的肩膀,本來還有幾分怒意,在發現他膀子很硬,知道他一定很疲累時,心裡生起了不捨。
「這幾天過得如何?」太舒服了,厲暘閉目養神。
「就看點書,發現黎國的國情跟雁國有很大不同。」
「有聽到什麼嗎?」他仍閉著眼說。
孟德曦頓了下,道:「原來皇上早就知道我這個皇后不受歡迎,還故意不聞不問。」
厲暘低低一笑。「要朕把那些人拿下嗎?還是皇后要親自去訓話?」
又取笑她了。「不需要,罵他們一頓他們就會接受我嗎?我想只要日子久了,他們看的就不再是我的年齡,而是我這個人了。」孟德曦想起方才遇到朱丞相一事,心裡有些疙瘩,但也不打算說,免得讓他們君臣有心結。
厲暘當初不顧眾臣反對,執意迎娶她為后時,不是沒想過她會得不到認同,但他沒辦法考慮那麼多,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管別人怎麼看她,他都會竭盡所能的保護她。
現在看到她那麼堅強,他安心了,看來暫時還不用他出手。
「倒是你,我喜白,你幹麼總送些大紅大綠的衣服給我?你送那麼多珠寶簪子來,是要我全都插上頭頂當孔雀嗎?你也不用一天到晚命人送補品和甜點來,我吃不完,我的吃用不多,不需要花費不必要的銀兩!」孟德曦一口氣說完,她在雁國就是過著簡單樸素的生活,在黎國也想簡單的過。
厲暘聽她滔滔不絕說完後忍不住大笑,「是,朕會改。」他知道她不愛,雁王對他說過她的喜好,但他就是會忍不住想寵他的皇后,給她最好的。
孟德曦可聽不出他的誠意,瞪了眼他的後腦勺。
「對了,德曦,妳說妳看了書,發現黎國的國情和雁國不同,是哪裡不同?」難得悠閒,他想聽聽她怎麼說。
「太奇怪了,黎國居然有奴人制!」孟德曦直言,語氣不覺揚高。
厲暘睜亮眸,想起這幾天的案子,讓他傷透腦筋。
孟德曦清秀的臉龐嚴正板起。「而且還是世襲制,這對剛出生的孩子多不公平,一出生就是奴隸,沒有未來,不能做想做的事,太可憐了,是他們祖先犯的錯,並不是他們。」
奴人制是幾百年來沿襲下來的,起因是某個先皇痛恨犯罪,為杜絕犯罪才定立的,他對此雖有異議,但因為此法確實有警戒作用,在黎國鮮少有強盜殺人等重大罪案,他也不能說廢就廢。
「那如果在奴人裡,有才能的人卻不能從政,妳怎麼想?」
孟德曦認真道:「那麼就太可惜了,他們既然有能力,就該為黎國做更多有益的事。如果雁國有這種制度,我絕對第一個反對。」
厲暘聽完後豁然開朗道:「妳說的真對。」
滔滔不絕的孟德曦終於回過神,想到她方才說了什麼,頓時驚慌不已。天呀!她竟批評黎國的奴人制度……「對不住,我不該這麼說話……」
在雁國,每當軒兒有政事上的煩惱時,她都會幫他解惑,因此一時忘了這不是雁國,是黎國。
「不,德曦,我這幾天都在煩惱一件事,妳讓我確定了我該怎麼做。」
「什麼事?」孟德曦疑惑問。
厲暘將宋新元的案子和盤托出。「……我對他如何考上狀元很好奇,一查之下才知道原來他在艱困的環境下苦讀十年,耐力絕非常人,不過要不是他冒用別人的名字,恐怕也無法應試。
「我想了又想,該治他的罪嗎?革除他的狀元身份,是治了他的欺君之罪,但也斷送了他的才能、他的努力,日後若有第二個、第三個,更多的奴人冒名考取功名,我也得因為他們是奴人就治他們的罪、斷送他們的才能和努力嗎?這麼一來奴人制豈不是讓黎國錯失了許多良才?!
「德曦,是妳讓我想通了我身為黎王,真正該為國家做的事,謝謝妳。」
對孟德曦,厲暘也是欣賞的,一般女子都養在深閨,只懂得撫琴刺繡,哪像她能有自己的見解,她真的很特別。
被他稱讚,孟德曦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臉微微酡紅。
她知道,在世俗上,女子是不容許高談闊論國家大事的,就算她在雁國貴為朝曦公主,擁有特權,但當她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子時,也一樣要遵守這些禮教法則,可厲暘竟聽她大放厥詞的說完話,還說謝謝她……
孟德曦對此有說不出的感動和喜悅,厲暘雖然總是我行我素,讓她很頭痛,可是他卻比一股男人多了寬容雅量,包容她大膽的想法,她真是嫁了個不畏世俗眼光的丈夫……
孟德曦雙眼迷濛的想著,突然毫無預警地被攔腰抱起,安坐在厲暘腿上。
「皇后,再陪我看奏摺!」
孟德曦坐在他的大腿上,頭都快暈了,咬牙道:「你真是……昏君!」
「妳罵一罵,讓我精神更好了!」厲暘低笑道,將下顎置在她肩頭上。「就這樣陪著我。德曦,妳得慢慢習慣我。」
習慣他?
孟德曦想起每天早晨醒來時,都會被他的手腳緊緊抱纏著,快喘不過氣,莫非他是故意的?
她無法思考太久,那肩頭上的重量,耳邊、臉頰邊他吹拂來的男性炙熱氣息,都讓她的心怦然狂跳起來。
※※※※
「請皇上三思,奴人制不可廢啊!」
見一個個大臣跪下諫言,厲暘冷哼了聲。
朱丞相抬頭懇請道:「皇上,這萬萬不可,奴人怎麼可以……」
「有何不可,奴人制是我繼位後早就想廢除的政策,太不公平也太不仁道了,試想,如果你的孩子、孫子犯了大罪,你的後代就得生生世世為奴,永不翻身,你心裡作何感想?」
朱丞相欲開口,厲暘又冷嘲道:「朱丞相,朕已如你所願的治了宋新元的欺君之罪,也將你的姪兒高昇狀元了,你還有什麼不滿?」
可皇上只判了宋新元關押四年,又廢了奴人制,擺明就是想讓宋新元在四年後重新赴京應考,再重用他。
這像話嗎,讓奴人當官?要是滿朝文武都是奴人,豈不天下大亂?
厲暘縱然說得再有理,在朱丞相根深柢固的觀念裡,奴人都是最骯髒、低下的,流有極惡死囚的血液,他無法認同廢除奴人制。
皇上流有最尊貴、正統的黎國皇族之血,怎麼能廢除奴人制,皇上不該有這種念頭!
朱丞相再抬頭時,眼神蒙上了陰影。「皇上,恕臣斗膽,聽說皇上昨天將奏摺帶入朝曦宮,娘娘還提及了奴人制,是否屬實?」
昨天他看到曹公公拉開嗓門說皇上找她回朝曦宮,大白天回寢宮作樂可不是明君的作為,於是他問了自己安插在朝曦宮的眼線,那個太監說皇上把奏摺帶到房裡,兩人在討論奴人制的事。
這事讓他驚恐萬分,皇上怎麼能把奏摺帶進寢宮,還讓皇后對黎國的奴人制大放厥詞?!
他本想在早朝上諫言的,沒想到皇上一開口竟是宣佈廢除奴人制,怎麼有那麼巧合的事,肯定是皇后唆使了皇上什麼。
當初就是牝雞司晨,他和眾臣才會極力反皇上納那個雁國公主為后,皇上不聽諫言,現在她果然開始擾亂黎國朝綱了!
「看來朱丞相很注意朕的一舉一動。」厲暘似笑非笑,有著不怒而威的氣勢。「朱丞相真正想問的是,朕是否是聽信了皇后的饞言,才決定廢了奴人制吧?!」
「臣不敢,只是自古以來,女子皆不得干政,可皇后是雁國長公主,又扶持雁王才會讓臣心存疑惑……」
「皇后並沒有干涉政事,事實上,朕心裡早有這意思,只是隨口問了皇后幾句話而已。」厲暘冷眼掃過堂下所有人。「你們很好奇朕為什麼想廢奴人制?因為朕當過乞丐啊,難道你們不知,乞丐也想往上爬嗎?給他們機會,有何不妥?」
氣氛一陣冷肅,許久都沒人敢開口,就連原本氣勢洶洶的朱丞相也識時務的閉了嘴。
看到朱丞相及大臣們都噤若寒蟬,厲暘冷笑。「廢奴人制是朕全權決定的,你們別再說是皇后插手干政!退朝!」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22 09:04 PM
第5章
「皇后娘娘,皇上說今天想吃您親手做的菜,請您準備午膳。」
孟德曦聽完曹公公傳來的口喻後,呆若木雞。
要她……做菜?
好一會兒後,孟德曦呆滯的雙眼才瞇起,迸出怒意。
有沒有搞錯,上次是不合體統的要她陪他看奏摺,這次是要她做菜給他吃,他是在整她嗎?
孟德曦雖自小就是個不受寵的公主,但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三餐都有人幫她打理好,哪可能會做菜?!
她雖然氣憤,還是遵照聖旨,隨曹公公來到一間小廚房。
這裡雖不如御膳房那麼大,可也五臟俱全,食材相當齊全,有魚有肉有青菜。
孟德曦不知該從何下手,感到苦惱不已。
「娘娘,讓桃香來吧,桃香的廚藝雖稱不上精湛,但炒幾道家常菜還是沒問題的,而且皇上沒說娘娘不能找人幫忙呀。」桃香淘氣地朝孟德曦眨眼。「咱們先來升火吧!」
桃香彎身看了看灶爐裡的木柴,不太夠,她捲起袖子,到另一側搬木柴來用。
孟德曦看到桃香搬起木柴,腦海裡浮現出厲暘嘲笑她的臉孔,瞬間湧起鬥志。
「我也來!」
孟德曦雖想不透厲暘在玩什麼把戲,但她可不想聽他嘲諷地說「原來堂堂朝曦公主不會下廚」這種話。
孟德曦學起桃香把木柴放入灶內,這舉動可嚇著了桃香。
「打火石呢?」
「是、是!」看到皇后娘娘一臉認真,桃香回過神,四處張望,當她看到厲暘出現在廚房門口時,差點叫出聲,厲暘做了手勢要她噤聲,揮手讓她出去。
「桃香,找到了嗎?」
孟德曦不知桃香離開了,一轉身,就見厲暘雙手環胸的倚在一張桌邊。
「我來吧。」他放下手,從腰間的暗袋裡取出打火石。
「厲暘你……」她對他的舉動大感疑惑,正想開口問,卻在看到他半蹲在灶前點燃木柴時嚇了一跳。
老天!他竟在升火!
「雖然我很想吃皇后親手做的菜,但我想皇后應該不會煮食,就讓朕做給妳吃吧!」厲暘點燃火柴後,轉向她道。
孟德曦腦中一團混亂,他堂堂一國之君,竟說要做飯給她吃?!
「厲暘,你在搞什麼名堂?」
厲暘沒有回答她,只是站起身,看了看桌上準備的食材。「太多了,我明明吩咐不要準備太多菜的……找到了,就是這個,今天朕想吃點特別的食物,好久沒吃了……」
「厲暘,你……」孟德曦依然無法相信,厲暘說要做飯給她吃是認真的。
「德曦,妳知道真正的人間美味是什麼嗎?」厲暘拋了拋手中的東西。
「地瓜?」孟德曦認了出來。
「把地瓜丟進火裡烤,可是人間美味呢。」
她聽得張大美眸,「我吃過,真的很好吃!」
以前溜出王宮時,她常愛買民間的小點心來吃,烤地瓜便宜又好吃,軒兒也愛吃,反而自軒兒登基後,她就很少有機會吃到。
「我丟嘍!」厲暘看她也喜歡吃,揚起唇,扔了幾顆地瓜進去。
厲暘拿起夾木柴的長夾子,翻動起灶裡的食物。「像這樣多翻幾次……等熟了就能吃了。」
孟德曦殷殷冀盼的盯著灶內的食物,忘了之前她還在氣他。
一會兒,地瓜熟了,厲暘夾了出來,替她剝成兩半。「燙,小心吃。」
孟德曦接過,手一陣燙,但還是忍著燙吃了一口。「好甜!好吃!」
厲暘不怕燙的大口吃著,很快便解決了兩顆地瓜,看到孟德曦吃到嘴角都沾到了,他笑道:「這裡都沾到了。」順手幫她擦去。
孟德曦因他的舉動瞬間回神,她在做什麼?或許應該說,他們兩個現在在這裡做什麼?
他們貴為皇上皇后,竟蹲在灶爐前大啖地瓜,讓底下的人看到可不得了!
孟德曦有種深深的無奈,這男人總是讓她無法預料,無法保持冷靜端莊。
「在雁國流浪時,有一陣子窮到身上沒半毛錢,和屬下偷偷去挖地瓜來吃,還真懷念那時候啊,那地瓜吃起來特別香甜。」
孟德曦流露出訝異,她知道他曾經離宮到民間生活,但沒想到日子會過得那麼拮据,得去偷地瓜……
厲暘看出她心裡所想,雲淡風輕的略過那段苦日子。「別對我訓話,後來賺到銀兩,我有還給那戶人家。」
孟德曦蹙眉,她都還沒說話呢。
「拿好了!」
「什、什麼?」
厲暘突然攬住她的腰,施展輕功飛出門口,再往上一縱來到宮內最高的屋頂上。
「哇啊——」孟德曦抱緊他,終於知道他是要她拿好手上的地瓜。
天呀,真是太高了!停在屋頂上時,她雙腿直發抖,完全不敢睜眼看。
「厲暘,你瘋了,這麼高……嚇死了!」
就算是差點摔下山谷還是馬兒失控,她都沒有如此害怕過,他真是太可惡!
「哈哈!」看到她怕得抱緊她,還緊閉著眼,厲暘笑得可樂了。「德曦,快睜開眼,風景很美呢。」
「不要!」
她都快嚇死了,還要她看風景?!孟德曦真想動手打他。
「快看,我會抱緊妳,不會讓妳摔下去的。」
孟德曦終於鼓起勇氣睜開眼,本來以為往下看會腿軟,當她看到優美的遠山景色,還有屋宇下小小的侍衛宮女,她忽然覺得奇異又奇妙。
她雖生在皇宮,卻從不知道皇宮之上會有這樣的景色。
「你說得沒錯,真的很美。」
「登上王位以後,只要我感到疲倦,就會來這裡坐著,心情就會變得輕鬆,德曦,我也想讓妳看看這樣的風景。」
厲暘其實是因為心情煩悶而來的,早朝時宣佈廢奴人制後,就聽到臣子一句句皇上三思,又聽到朱丞相那席話,他心情哪會好。
朱丞相竟敢暗指他的皇后干政!就算她真的干政,那又如何?她雖是女子,可是聰慧有見解,他們應該以有這個皇后和他共商國事為傲才對,真是一群迂腐又只活在世俗規範下的傢伙!
可他只能暗自生氣,不能大膽地對臣子說出他的想法,不然肯定會把他們嚇壞,然後怪罪他的皇后對他進讒言,這樣事情就會變得更加麻煩。
他也不能向她吐露這件事,跟她說了,往後她必定會變得小心慎言,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希望她在黎國,仍能不受束縛的做她自己。
他會用盡所能去保護她,讓她活得像在雁國時那般自由自在。
「德曦,妳知道我最大的心願是什麼嗎?」
她抬高頭覷著他。「是什麼呢?」他是黎王,有什麼是他無法實現的?
「我想跟妳做對平凡夫妻。」厲暘道,望著她的目光很柔,看得孟德曦心一緊,因為她知道,那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德曦,沒有人時,我們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吧,我不是黎王,妳也不是皇后,只是一對平凡淳樸的夫妻,餓了我烤地瓜給妳吃,累了妳就陪我上這屋頂看景色,妳說好不好?」
孟德曦聽得心底一痛,想起他是為何離開黎國,又是如何堅決拋棄皇子的身份,他的生命歷經太多苦痛煎熬,他要的不過是平平淡淡的日子。
要不是他被親兄弟暗殺,被她所救,他也不會回到皇宮為她奪得王位。
要不是她是個公主,他也不會……
他為她而受到束縛,卻心甘情願。
孟德曦哽咽出聲,「好,當然好了……」
厲暘看她一副快哭的樣子,將她按入懷裡,冷不防又說:「吃飽了我就想睡,我們躺下來睡午覺吧。」
孟德曦都還沒落淚,就又被嚇得花容失色了。「什麼,躺在這裡睡午覺?!」
「再過一刻,妳就會看到侍衛在下面四處亂竄的找我,可有趣了。」厲暘十足惡劣的道。
孟德曦又感覺到那股對他的無可奈何了,但她更知道,她動搖了,有比受到他的感動更深、更深的東西,衝擊著她的心。
下一刻,她看到厲暘想拉下她的手躺下,她拋棄了身為皇后的端莊矜持,放縱自己躺在他身邊,和他看著同一片風景。
※※※※
廢奴人制一事在皇宮裡掀起一陣喧騰,眾臣們敢怒不敢言,傳到民間也引發反對的聲浪,對某些愛用奴人的富人來說根本是剝奪他們的利益,但也不敢明目張瞻的抗議,很快地這件事便沉寂下來了,只剩下人們私下的怨言。
沒多久,皇宮興起一股節約風氣,據說是皇后生性勤儉,簡省了朝曦宮裡的一切用度,不鋪張浪費,厲暘受到影響,亦刪了宮內某些奢侈用度,也刪減原本撥給官吏的一筆應急費用。
這件事在宮裡的評價很兩極,在朝曦宮裡服侍孟德曦的宮女眼中,有人認為皇后娘娘擁有難能可貴的勤儉美德,且對她們態度一直很親切,不會隨便謾罵懲罰,慢慢地,她們對她也感到衷心的信服。
而憤怒不滿的是那些享受慣了底下人奉承的高階奴僕,以及被刪了費用的臣子們,尤其臣子們見到皇上夜夜留宿朝曦宮,且時不時聽到宮女說兩人窩在小廚房弄吃食,或飛上屋宇鬧失蹤,個個都憂心忡忡,生怕皇上再受皇后影響,或受到皇后唆使,做出錯誤判斷,終於,他們隱忍不下,由朱丞相領著眾臣在早朝上諫言。
「請皇上納妃,不能獨寵皇后啊!皇上有為黎國綿延後嗣的重責,必須充盈後宮,得立即著手舉辦選秀才行!」
朱丞相說了一句後,眾臣們跟著你一言我一語的殷殷懇盼著。「請皇上一定要納妃啊!」
厲暘瞪著他們,知道他們腦子裡在想什麼,廢奴人制讓他們不安,最近他刪減用度,也讓他們認為是皇后所害,也不想想前不久有人將私用的錢虛報入那筆應急費用被他逮到,居然不好好自省,只會怪罪。
他們這一個個口口聲聲說他有綿延後嗣的重責,事實上也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想藉著選妃將自己的女兒或親人送入後宮,以鞏固朝野勢力。
他知道只要他妥協,這些人以後就不會再抨擊皇后,他耳根子也不會不得清淨。
可是,他為何要妥協?他為何必須接受這一切?!他明明只愛孟德曦,為何還要娶別的女人傷害她?
他本就沒有充實後宮的打算,先前不表明,是怕這些臣子反對,無法順利迎娶孟德曦,沒想到他才新婚一個月,這些人就聯合起來逼他納妃,他只能提前公佈這個決定。
當然,他知道一旦表明想法,孟德曦肯定首當其衝遭到責罵,但他會保護她的,用他九五之尊的力量保護她。
他相信那些臣子現在不接受,總有一天還是會妥協的,要是他為了短暫的平靜納妃,為孟德曦帶來的可是永無止境的痛苦,女人耍起心機可不輸給男人,他不願她受這種罪。
「充盈後宮,也有制衡朝野的作用吧。」厲暘頗有深意的開口。
「是的,皇上……」朱丞相開心點頭,以為皇上想通了。
「那朕誰都不娶,不就平衡嗎?」
這番話讓眾臣皆倒抽了口氣,朱丞相更全身一震,頭昏眼花。「皇上是要廢後宮嗎?這是皇后的意思嗎?是皇后不希望皇上納妃嗎?如此不修婦言的失德之婦,怎麼為後宮表率!」
「大膽!朱丞相,你到現在還是認為廢奴人制是皇后一手促成的嗎?」厲暘利眸一瞇,憤怒的嗓音迴盪在殿堂之上。「聽清楚了!廢奴人制和朕要不要納妃,都是朕的決定,與皇后無關,你們有什麼不滿就衝著朕來,不准說一句皇后的不是,也不准讓皇后聽到你們私下妄自揣度的閒話,否則小心項上人頭!」說完,厲暘拂袖而去。
「皇上三思啊,絕不能廢後宮!」
眾臣在後頭下跪著,齊聲高呼。
朱丞相則怒瞪著眼珠子,額頭都快爆出青筋了。
皇上肯定是被那個女人迷惑,才會做出這種荒謬的決定!
他都打算好了,女兒當不了皇后,坐穩貴妃位置也好,女兒有著難得的絕世美貌,芳齡十六,比皇后更年輕動人,一定能讓皇上癡之若狂,忘了皇后的,接著只要女兒懷上龍種,流著朱家血液的子嗣就有機會成為黎國儲君,他也能更掌控朝中勢力。
可皇上現在竟說要廢後宮,如此一來,他所抱持的美夢都毀了,這怎麼行!
他不能什麼都不做!朱丞相咬牙暗自盤算著。
※※※※
厲暘雖然對眾臣下了禁口令,在宮裡沒人敢妄自批評孟德曦,但可管不了人心的浮動還有皇城外百姓們的嘴。
黎國百姓普遍都不認同皇上迎娶雁國的大齡公主,頒布廢奴制的法令後,人心就變得浮動了,在聽到皇上有意廢後宮的消息後,更是忐忑不安,紛紛揣測皇上是不是受到皇后的影響或唆使,才會做此決定。
當然,宮裡宮外掀起的風波,在厲暘的有心保護下,孟德曦全然不知,只透過厲暘知道廢奴人制之事定了,為此感到高興,並不知當日她所說的話被朱丞相放大並宣揚出去,多了後宮干政之名,廢後宮一事她更不知情,厲暘不想她增添壓力,打算能瞞多久就多久。
只是孟德曦也隱隱察覺到氣氛不對,她原本以為經過這段日子,宮裡的人漸漸了解她的脾性,不會那麼排斥她了,但現在看到她竟露出一臉畏懼,說話也小心翼翼的,她實在不明白,她是做了什麼事讓他們感到害怕了?
「娘娘……娘娘……」
聽到桃香的叫喚聲,孟德曦頓時回過神來,笑了笑道:「沒事,只是想事情入了神……」說著她重新刺起繡來,將針穿入手上的青袍,刺入最後一勾,完成了。
「娘娘,您在皇上的袍子繡了什麼?」桃香挨過去看。「哎呀,娘娘,您怎麼繡了朵花?皇上威風凜凜的,怎麼能穿有花的袍子出去?」
孟德曦看著袍子上的白色小花,微鼓雙頰,真不知厲暘看了會怎麼取笑她。
想起近來和厲暘的相處,孟德曦心裡就一陣甜蜜。
每天早上醒來,初入眼簾的一定是他的臉,他總是喜歡手腳並用的抱住她,讓她很害羞,得使力才能扒開他。
一起用完早膳後,他們會各忙各的,他去上早朝,她會看看書,或找事情打發時間,午時會再一起用膳,然後小歇午睡後,他又得去看奏摺,一直到晚膳前才會來找她,那時候近黃昏了,天氣很涼爽,他總會帶她到屋頂上吹吹風,半夜更是兩人幽會的美好時光,他會悄悄帶她到小廚房裡煮吃的。
厲暘的手藝很好,不只會烤地瓜,也會煮湯、下麵、下餃子,他倆常一起分享一碗麵、一盤餃子,邊聊著天,非常快樂。
最美好的平凡夫妻生活莫過如此吧,比起山珍海味、錦衣玉食,她更愛他煮的一碗麵,更愛和他一起坐在屋頂上,暫時忘了他是一國之君,她是他的皇后,就這麼簡單樸實的過日子,她很滿足。
她還想跟他學做菜呢,卻連糖和鹽都分不清楚,被他大肆取笑,但她無法生氣,因為他馬上對她說「她什麼都不用學,他煮給她吃就好」這種灑了糖粉的話。
會幫他的袍子繡花,也是因為看到他袍子破了,覺得扔了浪費,便央求說要替他縫衣,雖然她不會煮食,但她學過刺繡,縫衣沒問題,可她沒想到,她居然順便繡了朵花……
唉,怎麼會繡了一朵花呢?
孟德曦正煩惱時,厲暘踏入了寢殿裡,命桃香離開,悄悄走到她身後,看著她懷裡的袍子,出聲嚇唬她。
「好啊,皇后,妳居然敢在朕的衣服上繡花!」
孟德曦嚇了一跳,轉過去瞪他道:「皇上不敢穿嗎?」
「穿,當然穿,明天我就穿去上早朝!」厲暘還真從她手上接過袍子穿上,一點都不在意上面繡了花。
「穿起來還不錯嘛!妳幫我把所有衣服都繡上花好了,看妳要繡牡丹、玫瑰、蓮花、蘭花什麼的都好,我每天都穿不同的。」
「我最好有那麼厲害!」孟德曦看到他真的穿上,被他嚇到了,聽他說得誇張,她更微鼓起腮幫子,嗔瞪他一眼。
厲暘大聲朗笑,開心他的皇后幫他繡了朵花,當她主動說要幫他縫衣時,他的心就已經輕飄飄了,多繡了這朵樸素的白花,他更是樂得要飛上天。
「好了,快脫下,讓人見了不好……」孟德曦急著要他脫下,厲暘可捨不得,故意退了幾步,然後撫了下上頭的小白花,突然對她道:「對了,德曦,今天我要給妳一份禮物。」
「禮物?什麼禮物?」
厲暘從內衫裡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她,露出神秘的笑。
孟德曦納悶的接過,在看到後頭的署名後,隱隱含著欣喜的淚光望向他,顫聲道:「這、這是軒兒的信……」
在黎國她雖過得很好,但夜深人靜時總會想到雁國的一切,可她不敢說,她才剛嫁來黎國一個月,怎麼能嚷著說想家呢?沒想到他竟然……
「幹麼看我,快看信啊!」厲暘催道,對她那開心的表情十分著迷。
「嗯!」孟德曦讀起信,然後向他說起內容。「軒兒終於決定立后人選了,是禮部尚書的小女兒,我見過一次,是個知書達理又不失活潑的姑娘,人很不錯呢,真希望可以看到軒兒大婚……」
「到時候我陪妳回去。」厲暘立即接口道。
孟德曦聽了,菱唇大大彎起,又低頭讀信,好不開心。
「皇上,臣帶來了。」林奇提了個鳥籠站在門外。
孟德曦抬起頭,對厲暘投以疑惑的眼神。
厲暘沒多說,走出門外,當他進來時,手裡多了個大鳥籠,孟德曦朝籠裡一瞧,驚喜無比。「這是老鷹,我在書裡看過!」
厲暘笑道:「它叫悍兒,飛得很快,腦袋又聰明,很會認路,以後就由它來幫妳送信。」
孟德曦聽他這麼說,心口一熱,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不好嗎?」厲暘揚唇反問。
「不,好極了!」孟德曦苦笑道:「我只是覺得,你對我那麼好,我卻什麼都不會,不會做飯,連刺繡也只會繡花,什麼都沒法為你做……」
一直以來,都是他為她付出,她只有接受而已。
因為愛她,就對她那麼好,她心裡很感動,卻不希望只有接受而沒有付出。
厲暘盯住她,開玩笑道:「那就幫我生個胖兒子吧。」
孟德曦臉一紅,心裡瀰漫著古怪滋味,低下頭。
她居然在心裡應了聲好……老天!
厲暘還以為她會瞪他或開口訓他,豈料她只是羞紅了臉,這代表什麼,不反對?一時之間他心口翻騰,情難自禁,將鳥籠擱在地上,握住她肩膀便低頭一吻。
孟德曦愣住了,當她回過神時,炙熱的氣息已從她的唇熨入她的心房,那兒像竄過什麼強勁的熱流,令她全身酥酥麻麻的,內心也有如驚濤駭浪般劇烈激盪。
他不一樣,和熙泰哥不一樣……
她意識迷濛,在心裡微弱的想著。
如果說死去的熙泰哥是春天般溫和、舒適宜人的暖陽,那麼他便是在夏天裡最炙熱、最滾燙,會灼傷人的豔陽。
熙泰哥礙於禮教,不曾親吻過她,只牽過她的手,可是他、他卻吻了她,掠奪了她的呼吸,讓她全身發顫無法自己……
見孟德曦柔順的沒有拒絕,厲暘更加狂喜,情不自禁的撬開她的貝齒,長驅而入,纏住她的小舌,舔吮著她每一分柔馥唇腔裡的迷人氣息。
他早就想這麼狂肆的吻她了,大婚一個月,每晚和心愛的女子同床共枕,只能抱著她卻不能擁有她,真是生不如死。
他仔仔細細的膜拜她的唇,吸吮她甘甜的蜜津,想要更多、更多……
孟德曦不知道男女的親吻也可以這麼大膽,毫無保留的唇舌交纏,整個人像是被他這團火焰密密的包裹住,她的心加速怦跳著、悸動著,她快窒息了,快不能呼吸了……
她幾乎是出自本能的感到危險,使力推開他。
但一對上厲暘的臉,她就後悔了。
厲暘表情尷尬,心裡苦澀。是他太狂放,嚇著她了?還是她認為他不該吻她?
孟德曦張口欲解釋。「不是的,我……」她想說她喜歡他的吻,是她的心跳得太快,她以為會窒息,才會推開他……這要她怎麼說?
厲暘看她一副困窘又懊惱的樣子,哂笑了笑,不希望她自責。「別緊張,我說過我不急的。」
只差一點了,他告訴自己要更有耐心,要等她愛上他,到時,他就能與她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22 09:04 PM
第6章
幾日後,朱丞相帶女兒朱若眉進宮,懇請厲暘讓女兒留在皇后身邊,說是要在出嫁前向皇后學習禮儀。
厲暘冷哼,不是才說皇后干政失德嗎?現在要女兒向皇后學習?不怕德行有虧?
朱丞相之心昭然若揭,廢後宮之事已宣佈,沒有轉圜餘地,只能讓女兒待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也就是皇后的身邊,藉此接近他、誘惑他,好謀取當上妃子的機會。
厲暘本想直接拒絕,但看到朱丞相不再拿廢後宮一事來煩他,身為君主,也得懂得施恩,好弭平臣子心裡的嫌隙,對他維持忠心,一方面也能顯現出丞相有接受皇后的肚量,其他以丞相馬首是膽的臣子才會尊重皇后、接納皇后,這樣對孟德曦才是真正的好事。
只是厲暘也不希望孟德曦勉強收下朱若眉,仍以她的意願為主,所以帶著兩人來到朝曦宮。
「這是朱丞相的女兒,說是要在妳身邊學習,如果妳不喜歡,朕就將她送到晏太妃那裡去。」
晏太妃是先皇的妃子,氣質端莊嫻雅,或許更適合當朱若眉的學習對象。
「抬起頭來吧。」孟德曦聽著他說,端詳起跪在她面前,穿著一身粉嫩衣裳的姑娘,命令道。
朱若眉抬起頭,著實讓同是女子的孟德曦大為驚豔,身後的桃香也看傻了眼。
真美的姑娘!是世間少有的絕色,秀麗婷婷、楚楚動人,會讓男人產生憐惜之心。
「若眉請皇后娘娘答應讓臣女待在您身邊學習禮儀。」說完,她又低下頭,必恭必敬的不敢直視。
孟德曦想起了朱丞相,大婚之後除了在藏書閣那次見過他之外,後來她幾乎都待在朝曦宮裡,對這人已沒有太大印象了。
「本宮有什麼地方值得妳學習的?」她問道。這姑娘不僅有著難得的美貌,也具有大家閨秀的風範禮儀,並不需要待在她身邊學習。
朱若眉不疾不徐道:「臣女不僅想向娘娘學習雍容優雅之風範,還有您冰雪聰慧之才能,而且臣女聽說娘娘愛看書,臣女亦是,所以臣女非常嚮往和娘娘一起讀書。」
孟德曦思量著,本不以為意,但在看到朱若眉絕美的容貌後,她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朱丞相送女兒進宮是有目的的吧,尤其送來的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以前在雁國見過有臣子為拉攏父王,獻上美人給父王,所以她不會不明白朱丞相的用意。
厲暘應該也是明白的吧,他帶這名姑娘來見她,肯定有他的用意。
「皇上,留下她吧,成天待在宮裡,臣妾也想要一個伴。」
桃香聞言湊近她附耳道:「娘娘,這不成哪,此女長得太狐媚,要是她……」
孟德曦瞪了桃香一眼,桃香囁嚅住嘴。
接著,她望向厲暘,篤定的再說一遍,「皇上,就讓她留下來吧。」
厲暘要笑不笑的,然後一把將她拉到一旁咬著耳朵。「妳呀,都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嗎?不怕朕被那個美人兒給搶了?」
孟德曦聳聳肩道:「那就將你送給她嘍!」
厲暘可氣炸了,一雙銳眸都快釘穿她,下一刻立即失笑。「唉,我真希望妳潑辣點吃點醋。」他真想見到她將他放在心上的模樣。
孟德曦睨了他一眼。「我才不想讓人看笑話。」他別想得逞。
而且,她知道他不會背叛她的。
別的男人都有可能變心,就他不可能,她知道在他的眼裡只看得到她。
「真的嗎?朕還真傷心哪!」厲暘故意做捧心的動作。
「別逗了。」孟德曦不跟他瞎鬧。「厲暘,我知道你讓我見朱丞相的女兒定有你的用意,就這樣決定吧。」
厲暘微笑,他的皇后果然聰慧無雙,可惜,他不能讓她知道實情。
讓朱丞相的女兒進朝曦宮可是件冒險之事,他得確保外頭那些對孟德曦不利的傳言不會傳到她耳裡。
他走到朱若眉面前,厲聲道:「聽清楚了,皇后既然決定讓妳留下來,妳可得好好服侍。」
「是。」朱若眉抬頭回道,不禁多看了俊美的厲暘一眼。
厲暘背對著孟德曦,用只有朱若眉聽得見的聲音道:「妳爹有提醒過妳吧,來到皇宮,有些話不能隨便說,說了就會送命。」
朱若眉聽出威嚇,嚇得低下頭,「臣女知道,臣女只懂得看書,只會說讓娘娘開心的話。」
「知道就好!伺候好皇后,要不朕唯妳是問!」看到孟德曦走來了,厲暘揚高聲嗓。
孟德曦聽到他惡聲惡氣的警告,橫了他一眼,然後溫婉的望向朱若眉,頗有興趣的道:「若眉,妳起來吧,跟本宮說說妳平日都看什麼書。」
「是。」
這一天,看起來風平浪靜。
※※※※
「若眉小姐手真巧,會刺繡、會做菜,還會寫一手漂亮的字,好像沒有難得倒妳的事!」
「才沒有這回事。」
桃香和朱若眉剛好在朝曦宮外遇上,就相偕走在一起。
原本桃香對朱若眉很有防心,生怕她會用那張狐媚的臉誘惑皇上,但在這半個月來的相處下,她發現朱若眉不僅沒做出試圖勾引皇上的事,也沒半點官家小姐的架子,也就慢慢對她退去了敵意。
「桃香,妳提著什麼?」朱若眉瞥了眼她手上的籃子。
「這是皇后最愛吃的蜜桃,還是皇上派人快馬加鞭運來的,就怕慢了,蜜桃過熟就不好吃了。」桃香道,為皇后娘娘娘受到皇上萬般寵愛感到驕傲。
「皇上對皇后真有心。」朱若眉沉思了下,笑吟吟道。
「是啊,連悍兒都是皇上送的,專門幫娘娘送信的。」
「悍兒……那隻老鷹?」朱若眉見過幾次,以為那是皇上豢養的,沒想到是送給皇后的。
「是啊!我想就算是天上的月亮,皇上也會幫皇后摘到吧!」桃香掩不住得意,和朱若眉一起進了寢殿。
這時候,寢殿裡的孟德曦正與關在鳥籠裡的悍兒對看,唇邊洋溢著笑容。
平時厲暘在時都會將悍兒放出來透透氣,剛剛他和臣子去打獵了,便將悍兒關入籠子裡,怕悍兒會抓傷她。
「娘娘,有妳最愛吃的蜜桃。」桃香興高采烈的喊。
「皇后娘娘。」朱若眉福了福身,凝望起鳥籠裡的悍兒。
「若眉,過來坐,一起吃蜜桃吧,很甜的。」孟德曦和婉笑道。
「不成的……」朱若眉回過神,覺得不妥。
「本宮說坐就坐。」孟德曦唇邊帶笑,自然流露出渾然天成的氣勢。
朱若眉聲音變小了,「可這是皇上為皇后運來的蜜桃……」
「他送太多了,放久了也會壞,妳就幫忙吃吧。」
聽到孟德曦這麼說,桃香嘴饞道:「桃香也要吃。」
孟德曦挑眉,「妳叫桃香,用聞的就好了,還需要吃嗎?」
「娘娘!」
看到桃香跺腳,孟德曦笑了笑,朱若眉就這麼凝視著她。
「怎麼了?」發現朱若眉的目光,孟德曦轉頭問道。
朱若眉略低頭,眸子被前額的髮遮住。「若眉很羨慕娘娘,有像皇上那麼寵愛您的男人。」
「若眉,妳也會遇到真心愛妳的好男人。」孟德曦真心道。
和桃香一樣,起初她對朱若眉是有防心的,後來發現她性子乖巧貼心,又知書達理,慢慢喜歡上她,加上朱若眉小了她整整一輪,在她眼中就和小妹妹一樣,心裡也打算著要厲暘幫忙注意好對象。
「是嗎?」她目光黯然,笑得有點言不由衷。
孟德曦沒有發現,視線已望向窗外。「天氣真好,好想出去走走。」
「娘娘,我們出去散步吧,您不是最愛看池塘裡的魚兒游泳嗎?」
「不,」孟德曦抿起唇,神秘道:「我們出宮吧!來到黎國,還沒到過民間呢!我想替皇上還有黎國的百姓祈求平安健康。」
可一刻鐘後,桃香竟帶著不能出宮的消息回來。
「皇上大概是怕您出宮有危險吧!守宮門的侍衛堅持沒皇上的允許,娘娘不能出宮……」
孟德曦很不滿,憑什麼他可以逍遙的去打獵,她只能悶在皇宮裡?
朱若眉在這時候開口了。「讓若眉幫忙吧。」
朱若眉想出來的法子是幫孟德曦偷偷出宮,找她爹的屬下充當馬伕、侍衛,護送她從側門出宮。
只是當一切都已準備妥當,朱若眉卻說自己身子不適無法隨行,當時孟德曦覺得她神情古怪,但又說不上哪裡怪,就沒勉強她。
一個時辰後,孟德曦替厲暘求了平安符,和桃香逛了都城裡最熱鬧的一條街,沿途看到乞丐或賣身葬父的可憐孩子,也都主動予以關心和幫助,她一身樸素白衣,不起眼得緊,從街頭走到街尾都沒有引起關注。
最後逛累了,她選了攤賣豆腐腦兒的小店坐下,喝著豆腐腦兒,任侍衛們分散在四處,不動聲色的保護她,等著桃香到隔壁攤買胡麻肉餅回來。
「可惡,現在那些奴人都可以跟咱們平起平坐了!」
「可不是,我家的奴人跑了,說是要準備明年的鄉試,害咱家裡沒人使喚!」
孟德曦聽到前面座位有人罵道,掩嘴笑著,為厲暘的決策感到驕傲,可聽到下一句,她就笑不出來了。
「都是皇后害的,我在宮裡當差的表弟說,皇后在皇上耳邊對奴人制大放厥詞,隔天皇上就下令廢奴人制……」那人刻意壓低聲音道:「雁國的朝曦公主以干政出名,會蠱惑皇上做出這種糊塗事也不意外……」
「可不是,皇上當初就不該為了結盟,立那個雁國公主為后!」
那人噓了聲,要他小聲點,又道:「大臣們怕皇上獨寵皇后會生大事,立刻諫言要皇上納妃,沒想到皇上居然宣佈廢後宮,取消今年的選秀會。」
「天啊!皇后到底生得有多傾國傾城,才能讓皇上為她廢了後宮……」
「說這些話要小心點,宮裡有發出禁口令,只要抨擊皇后就會被砍頭,哪天會殃禍民間也說不定!」
孟德曦聽得震住了。「怎麼會這樣?」
她全然不知宮裡宮外出了那麼大的事,百姓竟覺得廢奴人制是受到她的唆使,恐怕她那日說的話被有心人士渲染了。
而且她不敢相信的是,厲暘竟為她廢了後宮。
縱然她很清楚厲暘心裡只有她,但,後宮有制衡朝野勢力的作用,她從不認為,他這一生只會擁有她一個女人——
「小姐,我買好胡麻肉餅了!」
孟德曦看到桃香回來,立即從椅上起身道:「準備回宮。」
她要見厲暘,必須馬上見到他!
他是為了不讓她聽到臣子抨擊她干政的話,才會下禁口令吧,難怪宮裡的人看到她都顯得很是畏懼,不讓她出宮也是這原因吧。
臣子們要他納妃,不專寵她,他照做就能使臣子們安心,為什麼還要廢後宮?他是怕娶妃會委屈她嗎?
他真傻,為什麼要用那麼笨的方式保護她,以為只要將她藏在皇宮裡,一輩子瞞著她就好了嗎?那他呢,會不會被當成昏君,會被說得有多難聽……
不到半個時辰,孟德曦已快馬回到了皇宮。
她快步走著,桃香在她後方緊追著,一遇到林奇,立即問起厲暘的行蹤。
「皇上一個時辰前就回來了,大發雷霆的說怎麼沒看到娘娘您呢,還派人到處找您!現在皇上正在朝曦宮裡。」
「娘娘,出了什麼事?」桃香仍搞不懂狀況。
回了朝曦宮卻發現偌大的宮裡竟一個人都沒有,她感到情況有異,吩咐桃香守在寢殿門外。「妳在這裡等。」
孟德曦一個人踏入了寢殿,沒看到厲暘,反倒看見悍兒在籠裡不安的展翅跺腳,心裡萌生了一絲怪異。
她越過屏風往內室走,愕然發現床帳放了下來。
是厲暘在休息嗎?可是既然在找她,怎會在這時候睡著,還是說他人不舒服?
想到這裡,孟德曦心急地快步走到床榻前,掀起床帳,她登時驚駭地倒抽了口氣,無法接受自己看到了什麼。
她看到一對赤裸的男女在薄被下相擁著。
那男人,是她的丈夫……那個說愛她,眼裡只有她,為了保護她在所不惜的丈夫;而那女人,是未隨她一起出宮的朱若眉……
他們做了什麼?!
「我怎麼睡著了……」
厲暘在此時睜開了眼,沙啞出聲,不知怎地,他頭昏腦脹的很不舒服。
他伸手想揉揉後腦勺,卻瞥見自己手臂赤裸著,往下看,竟見懷裡抱著同樣赤裸的朱若眉,他猛地一驚,推開她,欲撐起上身跳下床,卻在這時對上了孟德曦的雙眸。
「德曦?!」
厲暘看著孟德曦雙眼空洞呆滯,看著她動也不動,毫無反應,他的呼吸一窒,心跳如雷,從沒如此慌張過。
他摸了摸混沌脹痛的後腦勺,回憶起他失去意識前的事。
今天申時他回到皇宮,想向孟德曦展示他的獵物,見她不在朝曦宮,馬上命人去找,沒一會兒朱若眉來了,他大聲質問她孟德曦的去處,她一臉鎮定的遞上茶水,說會慢慢跟他解釋,他一口喝下,沒想到就毫無識了。
糟糕,他一定是被朱若眉設計了,喝了混有迷藥的茶水!
這肯定是朱丞相的計謀,他明知朱丞相另有所圖,卻失了防備!
最該死的是,竟被德曦當場撞見,她那模樣簡直是嚇得怔住了,她心裡會怎麼想他?
「德曦,妳聽我說……」他掀起被子下榻,竟發現自己一絲不掛,想到自己毫無意識的任人宰割,他真是難堪得恨不得在她面前馬上消失,但他仍迅速撿起地上的袍子披上,想跟她解釋清楚。
「德曦,妳聽我說,我是被那女人陷害的,我喝了她遞來的茶水後就昏厥了……」
正當他著急的想解釋,床上突然傳來動靜,厲暘眸光狠戾的轉過身,硬是將睡眼惺忪的朱若眉拖下床,也不管被子下的她是不是同樣一絲不掛。
「啊——疼——」朱若眉痛得尖叫,纖細的手臂快被厲暘折斷了,看到自己春光外洩,花容失色的用另一手捉緊被子,砰的一聲摔滾下地。
厲暘居高臨下如陰間獄王般,惡狠狠瞪視她。「朱若眉,妳這個無恥的女人,馬上向皇后解釋妳是怎麼讓朕喝下有迷藥的茶水,再脫下朕的衣物睡在朕身邊,全向皇后說清楚!」
朱若眉跪在地上含淚發抖,她不是沒想過皇上醒來後會有多麼震怒,但她總以美貌自恃,認為皇上一定會給她名分,豈知竟會被粗魯辱罵,要她光著身子向皇后解釋來由。
「皇后娘娘,若眉對不起您,我和皇上一時情不自禁就……」
厲暘雙眼暴凸,流露殺氣。「妳說什麼?朕和妳是情不自禁?妳以為妳給朕喝過的茶水會驗不出迷藥嗎?妳以為朕都睡死了還會碰妳嗎?朕死也不會碰妳這個骯髒的女人!」
朱若眉嚇得全身直發抖,這時候她才知道,皇上有多麼深愛著皇后,棄其他女人如敝屣,任她再年輕貌美在他眼中也不過只是隻噁心的蟲子,她真的好後悔對皇上下藥,後悔有過想得到這男人的念頭。
一開始她的確是奉父親的命令來到皇后身邊,想要藉機引誘皇上,但看到皇上如此俊美,對皇后多麼寵愛有加時,她羨慕又嫉妒,變得想真心擁有他,也因此在迷昏皇上後,她才會貪戀他溫暖的體溫而抱住他睡著了。
可現在,就算她有多麼後悔設計這個男人都無法回頭了。
爹非要她當上貴妃,要她生下龍種,要是知道她失敗了,定不會饒過她的。
對了,她可以求皇后,皇后一直都將她視成妹妹般疼愛……
「皇后娘娘,若眉是真心喜愛皇上的,求娘娘讓若眉待在皇上身邊伺候……」
厲暘看她還有臉求孟德曦,陰沉著臉道:「來人!把她拖出去!」
朱若眉臉色大變,抱緊身上的被子。不,她沒穿衣服,不可以這麼對她!
「且慢。」
徐緩的兩個字,從孟德曦唇邊逸出。
她空洞呆滯的眼神不再,回復了以往的沉穩自持。
聽到厲暘命人拖走朱若眉時,她才終於反應過來。
方才她是怎麼了?
看到厲暘和朱若眉赤裸的躺在床上,她的眼睛像被刺著般,快流出淚了,在那一瞬間,她多麼想用力捶打丈夫,多想撕爛那女人的臉。
但,她就是動不了,連眼淚也流不下來。
她可是雁國的朝曦公主、黎國的皇后哪,她做不出如潑婦般歇斯底里、大哭大鬧的行徑,可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呆滯、不知所措的愣在當場。
一直到厲暘拉著朱若眉到她面前跪下,聽到朱若眉的尖叫以及厲暘的咆哮,才了解原來厲暘是被朱若眉設計了,他並沒有背叛她。
她對朱若眉是失望的,枉費自己真心待她,她竟如此對她。
然而不管她內心是多麼五味雜陳,她可是黎國皇后,得有所作為。
她是厲暘的妻子,必須表現出對他毫不遲疑、堅定的信任。
「德曦……」厲暘看到她回過神,多麼想將她摟入懷裡,讓她知道他心裡只有她,沒有別的女人,讓她忘了他和朱若眉躺在床上的畫面,可她接下來的舉止卻出乎他的意料。
孟德曦將朱若眉扶起,還幫她撿起一件衣裳罩住她的肩。
「皇后娘娘,拜託您,請讓若眉留下,若眉願意為娘娘分憂解勞……」朱若眉見皇后仍對自己那麼溫柔,眨著淚眼想要博取同情。
「若眉,妳做出這種事,怎麼還敢求我呢?妳不覺得羞愧嗎?」
孟德曦目光一凜,清秀婉約的臉龐莊嚴不可侵犯,朱若眉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妳進宮是妳爹的安排,但我相信妳應該知曉孰可為,孰不可為,但妳還是辜負了我對妳的信任,妳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孟德曦句句充滿譴責。
朱若眉沉默半晌,又開始求情,「皇后娘娘,只要給若眉一個位置就好,我不能就這樣回去……」
「妳爹不會原諒妳嗎?」孟德曦眸裡若有所思。
朱若眉頻點頭,「皇后要若眉為奴為婢都好……」
只要能留在宮裡,她就還有機會完成爹交代的事……
孟德曦揚高嗓音斥道:「若眉,妳真是太小看本宮了!讓妳留下來,豈不是再讓妳有第二次犯錯的機會?」
朱若眉臉色一變,她當真不能留下來嗎?!
「皇上,臣妾一直想替若眉找個好對象,幫幫臣妾好嗎?」
朱若眉臉色更是發白。什麼……好對象?
厲暘在一旁看得大為吃驚,本以為她需要他的安撫,沒想到她完全沒有質疑他一分,還冷靜的剷除情敵,果真是他的好皇后。
他配合她道:「那就新科探花王洋吧,王洋是個老實人,會是個好歸宿,朕立刻下旨賜婚吧!」
朱若眉看到他們任意決定她的婚事,心裡一涼,王洋,不是那個看到她就會傻笑的書呆子嗎?她不要!「皇后娘娘,若眉願意離開宮裡,求您不要讓若眉嫁人……」
孟德曦臉色嚴正,毫不隱藏的直言道:「若眉,妳非嫁人不可,嫁了人,妳爹才會徹底斷了讓妳當上嬪妃的妄想。」
朱若眉癱軟在地,完全絕望,她太小看皇后了,一直認為她善良好說話,她錯了、真的錯了……
「把衣服穿好,馬上離開,如果不想名節受損,就閉上妳的嘴。」這是她對她最後的仁慈。
孟德曦越過朱若眉,踏出內殿往暖閣走去,好喘口氣。
天啊,她緊張死了,好怕自己語氣會帶有怒意,露出厭憎的表情,幸好她很冷靜的解決了朱若眉,也完美的在厲暘面前表現出相信他的一面。
「唉,朕真想看看皇后吃醋的模樣。」厲暘在她身後揶揄出聲。
孟德曦其實很想投入他懷裡,抱住他,想抹去那女人抱住他時留下的味道,真的很想,可是,她不能吃醋……
她回頭,冷靜自持地道:「不可能,我才不做吃醋這種事。」
「這麼說真讓我心痛。」厲暘按著胸口,裝出一副疼痛的模樣,但心裡也著實為她的信任而感到安慰。
「大臣們都說是我唆使你廢奴人制的,你獨自擔了下來,還為了不讓我受委屈廢了後宮,如果我還不信任你,為這點小事就發怒,那我不是太對不起你了。」
「德曦,妳怎麼……」知道這些事。厲暘想問她,但看到她沉靜無波的眸子,心裡一突,總覺得哪裡怪怪的,而且她還說什麼不信任他就是對不起他,她怎麼會這麼說?
「厲暘,你為我付出那麼多,對我那麼好,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相信你,不會輕易誤會你,也不會跟你大吵大鬧。」孟德曦認真道,什麼都無法為他做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信任他,就算她會嫉妒、會吃醋,也要忍住。
厲暘緊蹙著眉,終於聽出哪裡奇怪了。「因為我對妳付出那麼多,對妳很好,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妳都相信我?不吃醋、不誤會我、不大吵大鬧?」
孟德曦篤定點頭,眼神充滿堅定。
厲暘的心突然涼了,看著她的神情,想起從床上剛清醒時,她那空洞、呆滯的表情,或許那不是受到打擊心痛的模樣,而是完全沒感覺,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躺在床上,她不知該做何反應!
「德曦,妳太冷靜了,就好像……妳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他苦笑,用複雜的眼神望著她道:「德曦,妳一點都不愛我嗎?」
她不愛他嗎?
厲暘問完後,屏息等待她開口,但她卻像是被他拋來的問題嚇傻了般,一句話都沒說,他心冷了,轉身就走。
他還以為,這一個月的夫妻生活已經讓她對他產生好感,他們一起在屋頂上看風景、在廚房裡吃著烤地瓜,還有他捉弄她時,她氣勢十足罵著他時的那些甜蜜,對她來說都是有意義的。
然而,當她撞見他和別的女人同睡一張床時,他只看到她很冷靜的趕走了床上那個女人,眼裡沒有一點懷疑、一點心痛,更沒一點嫉妒,還說出「因為他對她很好,所以她會無條件信任他」的話,由此可見她並不愛他。
她不愛他,她只是想用信任回報他的好……
「皇上!」
聽到侍衛行禮,厲暘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中走回自己的寢宮。
大婚後,他就鮮少待在龍玄宮,還將所有物品搬入了朝曦宮,如今龍玄宮看起來竟如此陌生,空洞又冰冷。
太冰冷了,他無法待下去,他想回到他的皇后身邊,但不行,此刻見了她,他的心會更痛,更害怕這一輩子她都不會愛上他,不如不見。
「皇上,朱丞相求見。」
厲暘恨得牙癢癢,他和他女兒聯手算計他,他還沒治這兩人的罪呢,朱丞相竟然還敢來!
「叫他進來!」
朱丞相一進門就跪在冰冷的殿堂上。「請皇上原諒小女的魯莽,她只是太心儀皇上,才會做出這種不明智的事。」
厲暘唇邊漾開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朕的皇后秉著仁慈的心原諒了朱若眉,還請朕替她賜婚,愛卿可要好好答謝皇后啊。」
朱丞相眼裡閃著心虛和畏懼,但仍是冒著觸怒龍顏的風險直言道:「不,臣是想求皇上收回聖旨……」
厲暘冷笑道:「怎麼,不滿意朕幫她挑選的對象嗎?王洋是個勤奮好學的老實人,家世清白,性情淳樸,嫁給他有何不好?」
「皇上,小女她只心繫於……」
「朱丞相,你敢再說一個字試看看!別再試圖算計朕,朕因為你過去的功績,一直容忍你在朝野獨大,還對你三番兩次的忤逆多次開恩,沒想到你這次居然做出此等藐視朕的放肆舉動。你就那麼想提早告老還鄉嗎?」說完便拂袖而去。
朱丞相抬頭望著厲暘的背影,心裡的怨恨一發不可收拾。
功臣又如何,他的忠誠換不到皇上的回報,皇上寧願要那個雁國來的老女人,也不屑要他年輕貌美的女兒,現在還想將他苦心調教的女兒嫁給王洋那個口拙的書呆子!
都是雁國那個老女人害的,要是沒有她,皇上也不會變得那麼專制蠻橫,聽不進忠言。
要是沒有她,他的女兒就能當上皇后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22 09:05 PM
第7章
「皇上說不能讓您進御書房,要是害您被誤解成企圖干政就不好了。」
半個時辰前,孟德曦去了趟御書房,聽到林奇的話,她心涼了,原來連保護她都可以用來當不見她的理由。
這幾晚她天天去厲暘的龍玄宮,卻都得到他早已入睡,不見任何人的回覆。
他對她避而不見,已經七天了。
「娘娘,皇上可能真的是太忙才……」桃香連安慰的話都說不下去,因為這是事實,她再笨也看得出皇上是有意不見娘娘的,從朱若眉下藥陷害皇上那天起,皇上就不再踏入朝曦宮了,原因她不清楚,只知道娘娘趕走了朱若眉。
孟德曦知道真正的原因——他對她太失望了。
因為我對妳付出那麼多,對妳很好,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妳都相信我?不吃醋、不誤會我、不大吵大鬧?
德曦,妳太冷靜了,就好像……妳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德曦,妳一點都不愛我嗎?
她的耳邊迴盪起這幾句哀傷的話。
當下,她嚇著了,沒想到他會突然問她這種問題,全然沒做好心理準備,只能呆愣無語。
然後她看到他失望的轉身就走,她驚慌失措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越走越遠,一直到桃香喚了她好幾聲,她才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不知怎地,內心滿是痛苦悲傷。
那天,他沒回朝曦宮,隔天沒來,第三天也不見他來,她很不安,吃不下也睡不著,他一直都包容寵溺她,她從不知道,失去他的寵愛,會那麼心酸、落寞。
她發現她對朱若眉的嫉妒、怨憎不是沒有來由的。
她這才知道……她是愛他的。
她曾以為自己的心平淡如水,卻被他的狂放熾熱激起巨大漣漪,再也無法平靜。
她曾經害怕改變,害怕生命中出現另一個男人,也害怕自己無法像愛熙泰哥那般去愛另一個男人,但和厲暘相處的這段日子,她感受到甜蜜、快樂和溫暖,在他的呵護寵溺下,她早就習慣有他陪在身旁。
德曦,我死後,如果有個很愛妳的男人出現,妳要把握,一定要好好把握……
熙泰哥在過世前幾天對她說了好多話,無不是要她把握良緣。
但她竟對自己的感情毫無察覺,不知道她愛他,還自以為身為皇后必須冷靜,不嫉妒、不心痛的對他說她相信他,她簡直犯了大錯,他肯定是誤會她冷眼看待他,對他毫無感情才不想見她的。
不,她不能再讓他誤解下去,她得跟他說明自己的心意。
於是第四天開始,她主動去找他,龍玄宮和御書房她去了好多次,但他就是避不見面。
「娘娘,不如您裝病吧,這樣皇上一定會趕來見您的!」桃香靈機一動道。
「不,我不想欺騙他,讓他擔心。」孟德曦搖頭。
可是,她該怎麼做才能見到他?才能讓他知道她的心意?
她什麼都不會,無法為他做什麼,她只能坦白的將心裡最想說的話傳達給他……
孟德曦心思一動。「桃香,帶悍兒過來。」
悍兒平時都由林奇負責餵食放風,其餘時間都留在孟德曦的朝曦宮陪她。
她想透過悍兒,將她的心情傳達給厲暘。
「娘娘,這樣真的行嗎?」將悍兒帶來後,桃香看著孟德曦寫好字條,綁在悍兒腳上。
「也只能試試看了。」孟德曦苦笑,「悍兒,飛吧,飛到你的主子身邊,把信交給他。」
悍兒很有靈性,歪頭看了她一眼後,就從窗戶飛了出去。
孟德曦探向窗外,現在也只能等待了。
突然,她瞥到一抹黑影,定睛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是她的錯覺吧……
※※※※
「悍兒,你怎麼來了?不是在娘娘那兒嗎?」林奇看著飛入御書房的悍兒,驚訝不已。
「它的腳有繫字條!」王堯眼尖,朝它望去,見它已飛到厲暘的桌案前。
「悍兒?」厲暘見奏摺上多了兩隻爪子,抬起頭,沉著臉對著悍兒道:「朕沒心情跟你玩。」
「皇上,您看悍兒的腳!」王堯道。
「該不會是皇后娘娘寫的?桃香不久前才將它要去。」林奇猜道。
厲暘的心重重一跳,從悍兒腳上取下信,卻一直遲遲沒打開來看。
他該看嗎?
他知道孟德曦一直想見他,他又何嘗不想見她呢,這幾天她來龍玄宮或御書房找他時,有好幾次他都想讓她進來,但他的心還痛著,還需要一點時間沉澱,現在見到她,他只會怨恨她……
厲暘將字條緊緊捏在手心裡,極力壓抑著對她的思念。
「皇上,皇后娘娘的信您不看嗎?」王堯看得出厲暘的猶豫。
「娘娘太可憐了,皇上您都不知道,娘娘每次離去時臉色都很差。」
「皇上,也許娘娘真的病了,林奇方才也說,娘娘臉色很差。」
要是平常,心直口快的林奇這般說話,肯定會被王堯打,但今天卻難得應和了他的話,因為連他都看不下去了,皇上不見皇后,精神也一天天消沉,這樣下去龍體遲早會撐不住的。
聞言,厲暘神色大變,立刻看了信,想不到看完後,他馬上衝出御書房。
「皇上……」王堯和林奇不知現在在上演什麼戲碼,面面相覷著。「該不會我們烏鴉嘴,娘娘真的病了吧?」
兩人看情勢不對,連忙追上去。
厲暘一路往朝曦宮的方向疾奔,他幾乎不敢相信她會寫出這樣的內容,但那是她的字跡,他不會認錯的。
她是認真的嗎?
他要見她,他必須向她確認……
豈料他一來到朝曦宮,竟見駐守在宮門前的侍衛都被打暈了。
發生什麼事了?
厲暘心一凜,進門後只見沿途都是倒下的侍衛和宮女,這時他突然看到桃香倒在地上,正虛弱的想爬起來,他衝過去,扶起她問道:「桃香,快醒醒,這是怎麼回事?」
桃香頭昏眼花,根本不知扶起她的人是皇上。「不、不知道,突然有道黑影閃過,頭一痛就暈了……」
「皇后呢?」
厲暘這一問,桃香這才緊張起來。「娘娘一直待在寢殿裡……快、快去救救娘娘……」
德曦!
厲暘心急如焚,顧不得桃香就直往寢殿飛奔而去,此時林奇和王堯亦趕來了,見狀也緊緊護在他身後。
但寢殿裡並沒有孟德曦的人影,只有倒下的屏風、花瓶,和一地狼藉的書冊,不難想像此地是發生了多激烈的衝突。
她去了哪?逃了,還是被捉了?厲暘看到一扇敞開的窗子,衝過去向外望,赫然驚見孟德曦正被一名黑衣男子追著跑,那男子被黑布蒙面的臉上赫然有兩個血洞,眼睛似乎看不見了,但仍能聽聲辨位的追在她身後。
「別跑,皇后娘娘,妳是逃不掉的,乖乖束手就擒,我還能給妳一個痛快!」黑衣男子恨聲說道。
池塘草坪邊,孟德曦氣吁吁跑著,聽到背後叫囂聲,更不敢慢下腳步,她邊繞著之字形在朝曦宮後院跑著,邊在心中祈禱快點有人發現不對來救她。
她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迫殺,讓悍兒送信後,桃香才離開了一會兒,她便聽到不尋常的聲音,一踏出寢殿,就見桃香和幾個侍衛宮人都倒下了,有個蒙面黑衣人朝她殺過來,她慌亂的翻倒屏風甚至擲花瓶跟書本阻擾他,但都沒有用,那人依然劍氣森寒的朝她直刺而來,在千鈞一髮之際,是悍兒救了她。
悍兒不知從哪兒飛了過來,將黑衣人當成敵人般兇猛的攻擊他,啄瞎了他的兩隻眼,痛得他亂揮著劍。
「啊,我的眼睛,痛啊……滾開,臭鳥!」
她趁亂從窗子逃到後院,但那男人旋即追了出來,即使失去雙眼依然攻勢凌厲,殺氣騰騰,她只能繞著花叢躲避。
「啊!」孟德曦突然踩到石子,踉蹌摔倒。
「看妳往哪逃!」黑衣人的雙眼露出猙獰凶光,這該死的女人和那隻該死的鳥竟然弄瞎了他的眼睛,就算他不能活著出宮他也非要宰了她不可!
孟德曦想爬起來,卻失了力氣,只能拚命往後爬。
「說!是誰派你來殺我的!」她真想不出有誰會怨恨她到想殺她。
「都死到臨頭了還不忘追問嗎,要怪只能怪妳自己命不好,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黑衣人狠戾的舉起劍砍向她——
「去死吧!」
孟德曦緊閉雙眼,在她以為自己會一劍斃命時,她想到了厲暘,她竟還沒見他一面就要死了……
就在這時厲暘及時趕到,三兩下打飛黑衣人的劍,用劍在他喉嚨劃出一條血痕,嚇得黑衣人大喊饒命。
厲暘將人交給隨後趕來的林奇和王堯,命令道:「帶回去審問!一定要問出是誰指使他的!」
說完,他快步奔向癱坐在地上的孟德曦,抱緊她僵硬的身子。
「德曦,沒事了,我來了。」
一感受到厲暘懷裡的熱度,孟德曦這才發現自己獲救了,眼裡冒出豆大的淚珠,一邊捶打他一邊氣怒的罵著,將受到的驚嚇害怕都發洩在他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不來我宮裡,都是你不在,那個人才有膽子來殺我!都是你,是你的錯……」
厲暘從沒見過她這樣,她平時不是氣勢萬千的對他訓話,就是板著一張臉說教,即使掉淚也是默默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邊哭邊罵,毫無氣質。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不見我?厲暘,你真可惡!」
看著孟德曦嗚嗚大哭抬頭罵他,厲暘突然放聲大笑。
他真的做了很愚蠢的事呀,竟為了她愛不愛他這種無謂的事生悶氣,其實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在他面前不就好了?
「你還敢笑!」
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他伸手抹去她的淚道:「德曦,妳說的對,都是我的錯。是我太急了,太想要妳的愛,所以一看到妳過分冷靜的姿態,才會以為妳不在乎我,大受打擊的不敢見妳,完全忘了我當初的承諾,我說好會等妳愛上我的。德曦,我很抱歉,我應該更有耐心的包容妳,無論多久,我都該等下去才對。」
孟德曦聽到他的表白,內心生起內疚,她鼓起勇氣,決定好好向他表明心意。「厲暘,其實我、我早就……」
「不過,我沒想到這麼快就等到妳的愛了,這封信還真是熱情啊!」厲暘從懷裡抽出字條,愉悅說道。
愛之深,思之狂,速速前來!
孟德曦寫這些字時還沒那麼害羞,看到他得意的臉,羞得只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還我!」
「妳說妳愛我至深,瘋狂的思念我,命令我馬上來見妳!真不愧是妳的作風。」厲暘自草地上站了起來,開心的大笑。
「快還我!」孟德曦也跟著站起,伸手想搶回字條。
厲暘舉高手不讓她搶,當她的身子幾乎貼住他時,他的臉神倏地變得認真,慎重問道:「德曦,這是真的嗎?」
孟德曦點了點頭,臉蛋明明泛起紅暈,卻還是很認真的面對他,直率的說出她內心的真正感受。「你不要看我很冷靜就以為我不愛你,我只是習慣了冷靜,以為冷靜的處理事情才能表現出對你的信任,其實我很嫉妒,很受不了你和朱若眉赤裸的躺在我們的床上……
「我拚命的告訴自己,你為我付出那麼多,我必須更信任你才行,我不能任性的轉身就跑,不能誤會你,對你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忍得好痛苦,真的、真的很想打朱若眉一巴掌,要她不准碰你……」
厲暘屏息聽著,她是在說愛他嗎?他狂喜、振奮,心蕩神搖得不能自持。
「德曦……」
「聽我說完!」孟德曦吸了口氣,還有些話她必須說。「可是,我不會忘記熙泰哥的,他曾經是照亮我艱苦人生的陽光,我怎麼忘得了呢?厲暘,我現在愛的人是你,成為我丈夫的人也是你,或許我偶爾會想起熙泰哥,可是你要知道,你才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這樣的我……你願意接受嗎?」
說完,孟德曦忐忑不安的望著厲暘,害怕他會生氣,轉身把她拋下,畢竟沒有一個男人能容許自己的女人心裡永遠住著另一個男人。
但厲暘笑了,露出一抹讓她心醉的笑。
彷彿她說愛他,就讓他得到至高無上的快樂。
「我說過,我不會跟一個死人計較的,我甚至該感謝那個人,因為有他,在我來不及參與的過去裡,曾照亮了妳的生命,給妳溫暖。德曦,我會讓他看到的,活著的我,一定會讓他看到我成為妳的陽光,讓妳過得有多幸福。」
孟德曦聽到他的話,流下感動的淚水。
厲暘看著她的眼神變柔,一把將她摟入懷裡。
※※※※
黑衣人在遭到拷問後,說出了主使人竟是朱丞相。
在雙方對質,又有證人、證物的情況下,朱丞相再也無法抵賴,只能認罪,厲暘三天後便以意圖謀害皇后一罪,對朱丞相發下斬立決的處置。
朝野一陣動盪,以朱丞相為首的眾臣們,皆不敢相信他會犯下意圖謀害皇后的滔天大罪,看到皇上毫不舊念情的下旨斬殺朱丞相,也讓他們暗自提醒自己,往後不可小覷皇后,先前雖好幾日沒踏入朝曦宮,看似冷落了皇后,卻並不代表不把皇后放在心上。
當然,也有人認為朱丞相罪不至死,他會想殺皇后也是為了黎國好,質疑厲暘的判決過重,但卻沒人敢為他求情。
「朱丞相,你最後還有話要對朕說嗎?」
厲暘看著跪在他面前的老臣,心裡不是不哀傷的,自登上王位以來,他重用朱丞相,讓他享有功臣的禮遇,但朱丞相居然被名利蒙蔽了良心,為讓女兒進宮而對皇后痛下殺手,他實在無法饒恕,要是饒過他,未來一定還會有人試圖傷害皇后,朱丞相必須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他也必須這麼做以殺雞儆猴。
朱丞相滿腔哀戚怨憤,這幾天他觀察到厲暘並未踏入朝曦宮,也拒見皇后,他雖不明白怎麼回事,但這可是大好機會,便重金聘雇殺手去暗殺皇后,沒想到那個殺手竟沒用到殺不了一個女人,還被活捉甚至將他供出!他不甘心,不相信他呼風喚風的人生就這樣結束了!
他含恨瞪著厲暘道:「皇上,我的女兒是最有資格當上黎國皇后的人!只有她才配得皇上啊,皇上你總有一定會後悔的!」
厲暘心寒了,看來朱丞相毫無悔意,在死前仍不放棄他的野心。
「朱丞相,你的功績朕會永遠銘記在心,你犯下的罪就終結在你手中,所有朱家人和你的後代子孫都不會受到波及,朕既然廢了奴人制,就會徹底執行。」
朱丞相不說話,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帶走。」厲暘下令,沒再看他一眼,更沒跟到刑場。
朱丞相被兩個高頭大馬的侍衛押走,在多名兵將的警戒護送下,來到刑場。
刑場週遭早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人人皆知他是暗殺皇后的重大罪人,指著他議論紛紛。
在刀落下的那一刻,朱丞相雙目怒睜,扯著嗓子尖吼,「黎國有孟德曦皇后將滅——」
唰!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落地,猙獰瞠大的眼珠子望向上天,圍觀的百姓見了無不毛骨悚然的驚叫出聲。
朱丞相死前吼出的那句話,就像句詛咒。
※※※※
這段小插曲被在場的官吏平息了下來,但現場有厲暘派去監督的人,所以消息還是傳回他耳中。
當晚,厲暘回到龍玄宮,似乎是想靜一靜。
孟德曦要外頭的侍衛噤聲,悄悄進去,看著他被陰影籠罩的身影。
「你後悔了嗎?」她在他背後嘆息,知道親手判了扶持自己登基的臣子死罪,心情很難平復。
她和朱丞相並無冤仇,本不相信主使者是他,後來才知厲暘為了迎娶她,拒絕立朱丞相的女兒為后,她因此受到朱丞相的怨恨,接著厲暘一連提出了廢奴人制、廢後宮等變革,又將朱若眉指婚他人,才會引發朱丞相的殺機。
「不,我不後悔,他罪本該死,而且,朕還要利用他的死來告誡其他人,要是敢妄動妳,下場就會和他一樣。」厲暘緊握著拳,忘不了她受襲擊的那一幕,要是他晚來一步,或是悍兒沒有及時啄傷那個人,她會出什麼事?
他想起今天受令去監看朱丞相的暗衛提起,朱丞相臨死前竟大喊「黎國有孟德曦將滅」這種危言聳聽的話,朱丞相到死還不悔悟,所以殺了他是最好的結果,才能給其他意圖傷害皇后的人一個警戒。
「德曦,我會保護妳的,不論是誰,我都會為妳剷除掉,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妳。」厲暘轉向她,信誓旦旦道。
孟德曦知道他辦得到,就算是豁出性命他也會保護她,可是,他內心的痛怎麼辦?
在這座皇宮裡,他的母后在冷宮病死,他的父王待他冷漠無情,他的兄弟又想置他於死地,現在,那個將他推向王位的忠臣竟背叛他,讓他得親自下旨處死,他沒有一點痛嗎?
孟德曦走近他,將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厲暘,讓我陪著你。」
「德曦……」厲暘朝她露出一抹笑,唯有在她面前才能釋放的黯然笑容。
孟德曦看了心疼難耐,踮高腳,將自己的唇印上他的。
厲暘嚇了一跳,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
「德曦,妳……」
孟德曦擁緊他的頸項,臉上浮起淡淡紅暈。「讓我陪著你……」
她溫柔嫵媚,眸裡愛意濃烈,厲暘一時情難自禁,情慾來得洶湧,他大力扣住她後腦勺,恣意吻她,將她的衣衫嘶的一聲扯破,大手熨上她白皙細緻的肌膚。
孟德曦並不害怕,這是她想要的,也是夫妻間自然而然的事,本來就該如此。
她可以為他做什麼呢?她想讓他忘記痛苦的事……
※※※※
朱丞相處決後沒多久,如厲暘所料帶來殺雞儆猴的作用,近日朝廷格外平靜祥和,沒一點紛爭鬥亂。
今天風和日麗,孟德曦坐在窗邊的軟榻上刺繡,想練習繡隻像悍兒那麼漂亮的大鳶,她想,等練習好了再幫厲暘繡件袍子,肯定很有氣勢。
「娘娘應該縫小襪子才是,快要有小娃娃了嘛!」桃香湊過頭看她繡了什麼,有點失望道。
孟德曦停了下來,望向她道:「什麼小娃娃?」
桃香曖味道:「娘娘,桃香知道喔,上次您在龍玄宮過夜後,隔天身上就多了青青紫紫的痕跡,桃香不小了,知道小娃娃不是送子鳥送來的!」
孟德曦被說得滿臉逋紅,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桃香,妳那麼想抱小娃娃,妳看妳中意誰,本宮幫妳作主,妳明年就能生一個自己抱了。」
桃香果然嚇到了。「娘娘,桃香要服侍您一輩子,才不嫁人!」
「嚷那麼大聲做什麼?」
桃香見厲暘來了,迅速朝他恭敬道:「皇上,那桃香先退下了。」
厲暘叫住她,交代道:「慢著,妳去準備……」
一看到厲暘踏入寢殿,孟德曦心裡害臊的想遮住脖子,手伸到一半才想到吻痕早退了,遮什麼遮啊!
她放下手,愉悅地揚起菱唇。
她和厲暘終於成為了真正的夫妻,只是,他們的第一次太狂放了,竟在他的龍玄宮正殿上就親吻起來,厲暘還撕了她的衣服,幸好他還懂得節制,抱起她到寢殿裡,要不外面守著的人進來了怎麼辦?
厲暘也有體貼的一面,接下來幾日,她看得出他明明想要她,卻體恤她初嘗雲雨而沒碰她,讓她甜上心頭。
「德曦,躺上去。」
孟德曦回過神,就見厲暘已站在她面前,指著她坐的那張軟榻,她臉色一變,貝齒微咬,不敢相信大白天的,他竟要她躺上去?!
「德曦,我要作畫,快躺到上面去!」
「作畫?」原來是要作畫,她是想到哪去了?孟德曦心裡有點羞愧,表面上仍是鎮定問道:「怎麼突然想到要作畫?」
厲暘笑得有點邪肆。「妳不知道作畫也是夫妻間的情趣之一嗎?為夫很久沒畫妳了,今天剛好有這個心情。」
孟德曦頓時想起在雁國時,他為她畫的那幅畫像,讓她看得心動,心頭麻麻的。「可是你今天不是要微服出巡?」她道,眼神閃爍不定。
「皇后,妳記錯了,那是明天。」厲暘眼眸深深鎖住她道。
「那你的奏摺……」孟德曦微蹙秀眉,就是希望他不要作畫。
「早看完了。皇后,躺好。」厲暘輕柔道,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孟德曦怎麼看都覺得他不懷好意,不想妥協,更覺得他在大白天作畫不像話。「皇上就算忙完公事,也該把握光陰做點有意義的事,而不是和臣妾……」
「皇后是想說朕嬉戲作樂嗎?那倒不錯。」
厲暘不在意的接口,然後猝不及防地彎下腰為她脫鞋,將她的雙腿抬上榻,令孟德曦倒抽了口氣。
「對,就這樣躺著,不要動……」厲暘拿了個枕頭墊在她後背,調整她的姿勢,再幫她順了下長髮,最後將她的裙子撩高到小腿處。「這樣撩人多了。」
撩、撩人?!孟德曦被他氣得說不上話,他滿腦子只有這種亂七八糟的念頭嗎?竟要她躺在軟榻上,還掀高她的裙子作畫!
「皇上,都準備好了!」桃香很快地抱來厲暘交代的畫具,剛好見到這一幕,瞪大眼低聲竊笑,孟德曦見狀眼一瞇,以唇無聲念出「嫁人」兩字,把桃香嚇得跑了。
寢殿裡只剩下他們夫妻倆,氣氛變得寧靜。
厲暘攤開畫紙,細心的鋪在地上,孟德曦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大張的畫紙,不知他打算怎麼畫,跪著畫嗎?
厲暘確實是跪著畫的,他磨好墨,拿著筆,抬頭看躺在榻上的她,思忖著要如何下筆。
「德曦,看著我,只要看著我就行了。」
孟德曦被他說的心裡浮起不自在,當厲暘第一筆畫下時,她的心更是一熱,融入他行雲流水的技巧裡,不禁佩服起他的畫功。
厲暘曾說過,為了討他父王歡心,他學過很多才藝,連畫畫這種一般皇子們沒耐心學的事他都學了,也或許是才能,他的人像畫得特別好。
他將她臉部線條、五宮完美勾勒出來,披散在眉上的髮絲也畫得栩栩如生……她忍不住伸長脖子,想看得清楚點。
「皇后,妳這一動,要朕怎麼畫呢?」厲暘揶揄道。
「你不知道不能動很不舒服嗎?」孟德曦哼道,可不承認她想偷看。
「很快就好了。妳這表情很好,就這麼看著我。」
聞言,孟德曦更發嗔的瞪著他,厲暘一抬頭就與她視線對上,心坎像是被撞入了什麼,神魂顛倒。
孟德曦看他遲遲沒低下頭作畫,只專注盯著她看,那雙含情脈脈的黑眸深邃又迷人,看得她心頭一悸,忍不住嗔道:「大白天荒廢光陰在作畫上,你真是個昏君!」
厲暘暢懷大笑。「皇后罵的真好!這表情更好看了,繼續看著我。」
「你真可惡!」
「乖,不要動……」
厲暘終於畫完了她微帶怒意的細緻神韻,滿意的不得了,轉而畫起她裙子的皺褶、小腿誘人的弧度。
當厲暘說畫好了的那一刻,孟德曦眉宇微蹙,揉了揉小腿。
「腳麻了嗎?」
厲暘朝她邁步走來,幫她按摩雙腿,還將她白嫩小巧的腳踝握在掌心間揉捏。
孟德曦很害羞,他的溫柔貼心總讓她措手不及,急忙喊道:「好了、好了……」
厲暘停下手,卻打橫抱起她,帶她去看畫。
他的畫遠看就很美,近看更是栩栩如生,將她溫柔裡帶有端莊,微怒裡帶嬌羞的模樣忠實的畫出來了。
「好美!」孟德曦驚豔脫口,她有那麼美嗎?
瞬間,她心裡像是有一隻蝴蝶在飛舞,被逗得癢癢的。
「以後妳要是再偷偷溜出宮,我就這樣懲罰妳。」厲暘在她耳邊輕柔說著,輕呼著熱氣,「妳要一直看著我,只能看著我……」
「厲暘!」孟德曦又羞又氣的抬起頭,板著臉道:「是你限制我出宮,我才會偷偷背著你到民間的。」
厲暘一頓,老實說了,「我不想讓妳聽到難聽的話。」
朱丞相暗殺皇后雖是死有餘辜,但他無法確定百姓們會如何看待這件事,會怎麼去想她這個皇后,他不想讓她聽到不好的話。
「可是,我可以幫你聽到好聽的話,我在民間聽到很多人說感激你的政策,讓他們得以重生,可以做想做的事。」孟德曦笑說,雖然有人罵他是昏君,受她這個皇后讒言做出廢奴人制和廢後宮的決定,但也有人真心感謝他。
厲暘被她慰藉了,淡淡一笑。
朱丞相死後,終於有年輕的臣子鼓起勇氣說他們其實是支持廢奴人制的,讓他知道他不是孤軍奮戰,但要讓黎國所有人接受他的政策、接受他的皇后,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德曦,妳還是別擅自出宮,要是被激動的百姓認了出來……」
「那我們就一起微服出巡吧,一起去聽百姓的聲音,不管好的壞的都聽。厲暘,我想當好你的皇后,不想只被你保護,豢養在皇宮裡。」孟德曦雙眸迸出堅定的光芒。
這段日子,她認真的想了又想,不知道能為他做什麼,只能做好他的皇后。
厲暘心口一蕩,至今仍覺得像作夢,他竟能夠擁有她的愛,現在,她還想當好他的皇后,為他分憂解勞,「皇后真的是愈來愈讓人心動了,讓我又想畫妳了。」
孟德曦一愣,望著地上的畫像。「不是畫好了?」
「用嘴畫。」他偷親了她的唇一口。
孟德曦全身竄出一股熱,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你快放我下來……」
「還疼嗎?」
「我的腳又不疼……」他在說什麼呀!「快放我下來!」
「我是問,還會疼嗎?」厲暘話中有話地道。
「你……」孟德曦聽出他的意思了,臉紅得快滴出血來。
厲暘抱著她,大步朝床上走去。
孟德曦看出他想做什麼,又羞又急的道:「你這個昏君,現在還是大白天的!」
厲暘張狂大笑。「請皇后大聲一點!再罵朕是昏君吧!」
※※※※
半夜,桃香從茅廁出來,淨了手,捉緊肩上的厚外衣,想快點回房。
「好冷喔……」早知道睡前就不要喝太多茶,半夜尿急還真要命,而且……她畏縮的望了望離寢殿還有一段距離的長廊,雖然兩側都有點上油燈,但一眼望去看不到底,陰森森的怪嚇人……
「怪了,我剛才是怎麼走過來的?」
她搖搖頭,不胡思亂想了,眼珠子卻忍不住望向左側的花圃。
突然有道白影閃過,她身子僵住了。
「是貓吧,不要自己嚇自己……」她唇邊顫抖著,加快腳步。
砰!後方傳來巨響,桃香倒抽了口氣,忍著從背脊下方竄起的寒意回頭,鬆了口氣。
「原來是花盆倒了……」不對,明明沒有一點風,花盆怎麼會無端端倒下?
這時候,桃香看到更驚駭的畫面,前方兩排油燈,竟此起彼落的一盞接著一盞熄滅……
「鬼啊!有鬼啊!」她顫著嘴角,再也忍不住拔起尖叫聲大喊著奔逃。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22 09:06 PM
第8章
桃香因為受驚病了兩天,第三天到孟德曦身邊服侍時,臉色仍然蒼白。
「娘娘,奴婢撞鬼了,半夜起來上茅廁,竟看到一道白影,然後在沒有風的情況下花盆倒了,牆柱上的燈也一盞盞詭異的熄滅……」
孟德曦看桃香白著臉說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擔心的摸了摸她的額頭。「明明都退燒了……」
「娘娘,奴婢是說真的,皇宮裡有鬼呀!」
孟德曦向來對神明抱著尊敬的態度,對於鬼也是寧可信其有,但這輩子從沒見過,桃香突然說皇宮內有鬼,讓她一時無法相信。
「真的,我昨晚撞鬼了,看到了個白影子飛過,然後突然有瓦片砸下來,你瞧,我這裡就是被瓦片砸傷的……」
「嘖,你的意思是你被鬼砸傷了?真沒用啊,居然沒閃過。男子漢大丈夫,你不該怕鬼,應該把武藝拿出來,跟那個鬼拚了!」
「我哪裡怕了,為了搞清楚那是人還是鬼,我趕忙去追,可追到一半那白影就不見了,所以我才在猜那是不是鬼……」
「別嚇人好不好,這皇宮咱們都待多久了,也沒撞過鬼……」
外面是林奇和王堯在說話,愈說嗓門愈大,孟德曦和桃香都聽見了。
「娘娘,您聽,林奇也看到了,我說的是真的!」桃香拚命想爭取孟德曦的認同。
孟德曦心驚不已,莫非皇宮裡真的鬧鬼?
之後,撞鬼的傳言愈來愈多,有更多人看到奇怪的白影,看到花盆倒了,油燈熄了,莫名被飛來的東西砸傷,更有正在進行修建的閣樓突然倒塌,造成好幾個人受傷等詭異之事層出不窮,整座皇宮幾乎籠罩在一片鬼怪作祟的恐慌中。
厲暘是敬鬼神,但不迷信,他會遵循祖先留下來的傳統,進行每年的祭典法會,祈求國運昌隆、國泰平安,但運勢什麼的,他認為事在人為,一味迷信而不切實去做好事情,也是枉然。
也因此厲暘登基後並不仰賴國師的法力,國師的建言他也不會全盤採納,這任的國師可說是黎國歷年來最不受帝王重用的了,可因為這次的事端演變成有人受傷,實在太過嚴重,才讓厲暘考慮找國師詳談,但又怕自己太小題大作,沒想到國師竟主動求見。
「皇上,臣夜觀天象,臣發現有顆凶星大盛,才會引發一連串事件,臣推測跟黎國供奉的祖靈有關。」國師是個高高瘦瘦,年約四十的男子,戴著頭巾,穿著一身玄色長袍,長長的拖曳在地上,頗有幾分神秘。
凶星?祖靈?厲暘聽得詫異。「怎麼回事?」
「臣目前還不知出了什麼事,必須舉辦法會,請祖靈現身才能知道詳情。請皇上讓臣辦法會,臣必會盡力化解這事。」
厲暘答應了,雖然他對凶星一事半信半疑,且黎國祖靈自當庇佑百姓,怎會無故傷人?但現在宮裡人心惶惶,若能藉由法會安撫人心,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三天後,法會辦得很盛大,帝后和文武百官們都出席了。
國師準備了三牲素果,桌上擺了蠟燭,雙手捧起黎國開國君主的一對彎刀,在帶領眾人點香祭拜後,割了自己的血,合掌喃喃頌起遠古的咒語。
念了約一刻,突然間轟的一聲,孟德曦手上的香滅了,擺在桌上的那對彎刀飛起,直衝著孟德曦襲來。
厲暘見狀,反身抱住她,林奇王堯等人連忙護駕,飛快把刀打落,刀落地的聲音震嚇了所有人,大臣們都發出驚呼聲。
孟德曦顯然是嚇壞了,沒想到好端端的刀竟朝她衝來,頓時瑟縮在厲暘懷裡說不出話。
厲暘抱住她,想起那對彎刀朝著她襲來的一幕,真嚇得他魂飛魄散,怒意節節上升。
「國師,你在做什麼!竟敢行刺皇后!」他瞪向國師咆哮。
國師趕忙跪下。「皇上,這是黎國祖靈顯靈了啊,彎刀會飛向皇后娘娘,代表凶星就是皇后娘娘!祖靈們說皇后大齡又干政失德,讓他們很不滿意,才會讓皇宮發生這一連串意外以示懲罰……」
「胡說八道!當初大婚時祭祀很平順,祖靈們也沒不滿,怎麼現在才因此震怒?」厲暘不相信這種事,這根本就不合理,無法讓他信服。
「當初是因為還沒出事,可是近來人心濁亂,且在朱丞相死後凝聚了一股怨氣……」
「該不會是朱丞相在死前的詛咒吧?」有大臣小聲竊語著。
什麼詛咒?孟德曦自他懷裡抬起頭用眼神詢問。
厲暘閉口不談,臉色凜然,只是更抱緊她,認為不需要讓她知道朱丞相死前的那句話。
「這是無稽之談!皇后大齡又如何,這沒有罪,她也沒有做出有違皇后禮范的失德之事,朱丞相會死是他咎由自取,這樣就說皇后是凶星,引起祖靈震怒,朕不信!」
國師抬起頭,急切道:「皇上,這事不能不信啊!要是不想辦法解決,就會出更多禍端……」
「你要朕如何解決?」厲暘狠狠瞪視著他的頭頂。
國師沒有抬頭,也知道頭頂快被瞪出一個窟窿,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厲暘知道,國師是要他廢后,在場的臣子們也知道,但沒人敢開口說。
厲暘震怒不已。
她怎麼會是凶星?她並沒有唆使他做什麼,不管是廢奴人制或廢後宮,都是出自他的決定,他不相信黎國的祖靈會容不下她的大器聰慧,會看不清楚事實的真相,不分青紅皂白的遷怒孟德曦,還傷害袍無辜的子民。
他肯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搞清楚究竟是誰在裝神弄鬼!
※※※※
厲暘不採信國師的說法,沒多久,國師預言的禍端發生了,黎國東邊的村落有不明病症蔓延,先是持續高燒,待燒到第四天起,病人會產生幻覺,神智不清,然後在昏迷的狀態下死亡。
可怕的是這病還具有傳染性,會讓人毫無預警的倒下,家裡若有一人感染,就全都無法倖免。
這次疫病引起朝廷重視,厲暘怕是瘟疫流行,特別集合最優秀的大夫前往醫治,但症狀與過去的瘟疫完全不相同,無論用了多好的藥材,或徹底實行隔離,都壓不下疫病,最後連大夫自己都病倒了,眾人都對這病無可奈何。
隨著一個個村落淪陷,從東邊蔓延到西邊,百姓們都人心惶惶,害怕染上這無藥可醫的疫病,這時候孟德曦是凶星,導致黎國祖靈震怒,以及朱丞相在死前高喊的遺言都被傳了開來。
百姓們像是找到一個發洩的出口,大肆謾罵,還將之前本就讓他們質疑的廢奴人制歸咎於孟德曦,指稱是皇后干政才導致天降災禍、疫病蔓延。
接著,民間開始有了廢后的呼聲,原本不敢說話的臣子們見事態如此,便聯合上奏,向厲暘提議將孟德曦降為妃,再立新后以平息祖靈之怒,厲暘當然不答應,臣子們也不放棄,每日都上疏諫言。
這些孟德曦都聽見了,任憑厲暘是九五之尊,也抵擋不了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怨聲載道。
她也看到了厲暘的為難,為了維護她,皇宮外的蜚短流長不曾停過,還有臣子們苦口婆心的諫言,真的快使他成為受人唾棄的昏君了,不禁讓她質疑起自己,是她害的嗎?
在雁國,不論是不受寵的公主生涯,或是在軒兒登基後成為最受敬重的長公主,她從來都是活得坦蕩蕩的,可是自踏入黎國後,卻一切都變了,不管她如何努力,似乎都得不到認同,是個不該存在的恥辱。
朱丞相仇視她到想置她於死地,法會當日,那把黎國開國寶刀直直射向她心窩,似也想一刀要了她的命,讓她忍不住要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她害的嗎?
她嫁來黎國,是錯了嗎?
「德曦,桃香說妳又來池塘看魚兒了。」
「你來了。」孟德曦聽到厲暘的聲音,回過神,眼神飄移不定,心都不知飛到哪去了。
「在想什麼?方才從後面看,妳一動都不動的。」厲暘走到她面前,神情流露擔心,他知道,外面那些抨擊流言都無法抵禦的傳進了皇宮,她肯定都聽到了。
孟德曦認真的望向丈夫。「我只是在想,我跟黎國似乎格格不入,我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嫁來黎國……」
「百姓們無知,妳也跟著迷信了?」厲暘微忿的瞇起眸,他視她如珍寶,拚了命想維護她,她竟說她不該嫁來黎國?
「我是凶星的事傳出去了,朱丞相死前也說我會讓黎國滅亡……」孟德曦雙眼默淡無光,有種無力感。
「是誰說的?」厲暘目露凶光問道。
「誰不知道這些事呢?」孟德曦苦笑。
「朕會要他們閉嘴!」厲暘震怒道。
「你想全都砍了他們的頭嗎?百姓們活在疫病的陰影下,聽到一點傳聞,會遷怒我這個皇后是自然的,你要體諒他們。」孟德曦嘆了口氣,埋怨不了無辜百姓,她只能將錯歸咎於自己了。
厲暘哼了聲,雙拳握緊。「什麼祖靈震怒,那是國師腦袋不清楚說的渾話!這明明是有人在搞鬼,白影可以是人裝的,花盆和油燈的把戲,只要內力高的人自然能輕而易舉的吹熄弄倒,閣樓倒塌也可以是人為的,只要仔細調查,一定查得到蛛絲馬跡。」他已吩咐林奇和王堯著手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線索。
身為一國之君,最該具備的是冷靜與判斷力,還有對不理解的事物追根究柢的精神,因為畏懼鬼神的力量就不思考、不追查原因,全都推給鬼神,這樣的國家遲早會滅亡。
「那疫病呢?御醫們都束手無策,已經有好幾個村落淪陷了,再這樣下去,連都城都會有危險……」
厲暘聞言深深蹙眉,這是他唯一想不透的地方。「疫病一定是有根源的,只要找到原因,就能阻止擴散。」
可是,是什麼原因導致疫病產生,連醫術最高明的老御醫都沒見過這種病症,居然無法退燒降熱,而且擴散的速度還那麼快。
孟德曦斂容,看他一副苦惱的模樣,被絕望沁涼了心。「要是國師說的化解方式真可以讓百姓免於危難,那麼我願意……」
這句話一脫口,孟德曦立即被厲暘環抱住腰,往上掠至高空。
「哇啊……」她嚇了一跳,緊接著咬唇噤聲,閉上雙眼不看地面,當她終於踩上屋頂的那一刻,她鬆了口氣,卻也更加沉重。他怎麼會突然帶她上屋頂?是因為她的話讓他生氣了?
「德曦,放眼所看到的,都是我的土地、我的百姓。」
厲暘開口了,孟德曦小心翼翼地偷覷著他,就見他目光筆直的眺望皇城外,那裡有著整齊劃一的高樓屋宇,是最繁榮的都城。
「德曦,我不准妳放棄我,如果妳放棄我,我就放棄黎國這塊土地,放棄這裡的所有人!」
天啊!孟德曦瞪視他道:「你怎麼可以威脅我?!」
厲暘冷絕道:「妳還不懂嗎,我要這天下做什麼。我要的是妳!如果妳要我廢了妳重新立后,我們兩個就乾脆一起走吧。」
「不行!黎國不能一日無君,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將百姓的生死置之度外……」孟德曦生氣了,眸光迸出熊熊怒火,雙手揪著他衣領。
厲暘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視著她,銳利的話語一句句刺穿她的心。「那麼,我們就一起努力吧,為何一定要屈服?那些詭異事件明明都有跡可循,疫病也一定有根源所在,只是御醫還沒發現,只要找到病因對症下藥,就能根除,我們該做的是這些,而不是就這樣認命了,將一切歸咎於祖靈作祟!
「德曦,我好不容易得到妳,費力十年的光陰才得到妳,我絕不會輕易被這種怪力亂神的事給打敗,絕不會屈服的!一定有解決的法子,我們一定還有其他活路可走!」
厲暘握住她扣住他衣領的手,雙眸滿是掩不住的深情,意志也如山般堅定,毫不動搖。
「德曦,妳可以的,這十年來妳能扶持雁王登上王位,證明妳是有能耐的!難道要在這裡認輸嗎?妳不是說好要當好我的皇后嗎?難道妳真的願意看我迎娶別的女人為后?」
孟德曦淚水在淚眶裡打轉,被他所說的話撼動到無法自己。
對,不管歷經多少年,不管有多麼辛苦,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她,既然她愛他,怎麼可以隨便放棄他,要他廢后?她對他真的是太殘忍了!
她必須更堅強一點,她可是雁國的朝曦公主,不是柔柔弱弱的普通女子!
孟德曦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當她睜開眼,重新面對厲暘時,感覺有一股力量注入體內,讓她精神振奮起來。
「真是浪費時間,這時候你怎麼還有心情看風景?」
孟德曦字字犀利,教厲暘怔了下,而後揚起一抹深笑。
他的皇后已經打起精神,跟他站在同一戰線了。
「那皇后有何見解?」
孟德曦聽他一問,思緒變得清明,思考起不合常理的事。「如果說,皇宮內的異象都是有人裝種弄鬼,那麼他們是如何闖入皇宮而不被發現的?他們一定有好幾個人,才能弄出這麼多事,還使樓閣倒榻。」
厲暘托著下巴接道:「這我也有想過,或許一開始他們是武功甚好,能不動聲色躲過宮內巡查的侍衛,但後來我加強皇宮守備,派了弓箭手鎮守四周,他們還能進來,這就不可思議了。」
「而且,他們還能隨心所欲的在皇宮內出沒嚇人,每次都得逞。」
「因為他們動作快,犯完案就馬上離開現場,加上大抵也知道守衛巡邏的時間,才不易被發現吧。」
「會不會是偽裝成宮裡的人,這樣犯案更容易?」孟德曦提出疑問。
「這我也清查過了,連剛進宮的小宮女都查了,沒有可疑人物。」
「或許,他們窩藏在皇宮某個地方?」
「下令搜查了,沒有可藏的地方。」
孟德曦又努力思索,靈光一現道:「對了,密道!宮中會不會有密道?說不定他們是從密道進來的?犯完案後就從密道離開,便不會被發現。」
厲暘朝她搖頭,「宮中確是有密道,但我早派人守著了。」
不知怎地,孟德曦無法放棄這條線索,她總覺得那些人神出鬼沒的,跟密道脫離不了關係。「皇宮那麼大,一定有縫隙在,也許有你不知道的密道!」
厲暘想想也有道理,他雖生於這座皇宮,但皇宮那麼大,或許真有他遺漏的地方。「好,那我們先清查宮裡所有密道,我就不信捉不到那些裝神弄鬼的人!」
「還有,也順便查查白影出現的地方大約都在何處,那些人應該不會躲在離密道太遠的地方,這樣若被侍衛發現會來不及逃。林奇曾提過他追白影到一個地方便不見了,那附近可能是……」
厲暘聽著孟德曦滔滔不絕說著,突然定神的盯住她道:「皇后都把朕想講的話都講光了。」
「那又如何?」她挑眉看他。
厲暘視線在她腳邊兜了下,道:「不如何,只是朕發現皇后好像不怕高了。」
孟德曦這才記起她正站在極高的屋頂上,大叫一聲,向前抱住他。
厲暘愉悅大笑,這大概是他最近笑得最輕鬆的一次了。
「德曦,答應我,妳要永遠當我的皇后,陪我看這片風景。」
聞言,孟德曦在他懷裡嗯的一聲,雙手緊緊環抱他的腰。
是啊,沒有別的女人,只有她能當他的皇后,和他一起看著這片風景。
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再動搖了,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
之後,厲暘和孟德曦在藏書閣找到了黎國皇宮最古老的地圖,才知皇宮深處有一條早已封鎖起來的密道,因宮廷的幾次整修,位置早有變化,經過林奇、王堯等人縝密的搜查後,終於找到其所在,最令人振奮的是,他們發現了有人經過的痕跡,並確認了密道能通到外界。
「皇上,這密道早封鎖起來了,肯定是被他們挖開的。」王堯指著封閉的石門,如今卻被挖了個洞,只用個木門封住,「因外面有假山流水,所以不易被發現,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林奇他說……」
林奇急著搶話道:「皇上,屬下上次就是在這附近追丟那白影的,那些人有可能就是從這密道進出。」
厲暘聽他倆輪流稟報,審視著密道內外,確實,若不細心詳查,根本就不會發現假山流水後會有這道密門。
「你們做的很好。」他稱讚道。
林奇樂得搔著頭笑得像傻子,被王堯敲了一記。
厲暘讓探路的人拿著油燈走在前頭,他走中間,後頭則是一支訓練有素的侍衛隊,眾人一點都不敢大意,以防敵人從密道深處冒出來。
密道很長而且很陰暗,空氣混濁,多待一下都使人不舒服,路也不平,處處有凹地,一個不小心就會讓人栽跟頭。
厲暘命部屬小心腳下,自個兒也細心觀察四周,看看是否有重要線索。
走到地道中央時,空間變大了,地上有個舊油燈,有被點燃的痕跡,一旁還有個沒喝完的水壺。
林奇看到腳下的油燈和水壺,氣得直跳腳。「皇上,早上來時就是這樣了,一個人影都沒有!如果能早點找到這密道,或許能當場捉到人。」
「他們應該不敢再從這密道進皇宮了,那幫人行事謹慎,肯定有留意到咱們在找密道的事。」王堯冷靜判斷道。
厲暘不發一言,陷入深思,這條密道明明只在最早的地圖裡有記載,後來的地圖根本沒畫上,為什麼那些人會知道這條密道?
答案呼之欲出了,肯定是皇宮裡的人才有機會看到古地圖。
是誰呢?連他都不知道這條密道,有誰會知道呢?
到底那個在他背後裝神弄鬼的人是誰?
「他們既然有走過這密道,還走了很多次,肯定還有遺留下什麼,再仔細找找看有什麼線索,任何小東西都行。」
厲暘下達命令,可眼前除了那盞舊油燈和水壺外,四面空無一物。
「這是……」
突然,厲暘不經意在某處的牆上看到用刀刻下的文字,字跡雖潦草,但仍看得出來寫的是二皇子厲堂的名諱,下方則是「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厲暘看得濃眉皺起,林奇和王堯也圍了過來,看清牆上字跡皆心中一震。
難不成裝神弄鬼的是二皇子?!
可是,二皇子不是早就死了嗎?!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22 09:06 PM
第9章
二皇子厲堂早就死了,還是被他殺死的。
當年厲堂不甘被他奪走唾手可得的王位,竟在他登基的前一天喝得酩酊大醉來刺殺他,他因自保不得不殺了他,隔天厲堂的母妃彩妃也因過度傷心昏厥斷氣。
厲暘料想定是擁護二皇子一派的人在作祟,倘若是他們,那麼會知道那條密道也是有可能的,彩妃待在皇宮的時間比他久,有可能看過地圖,告知過親信,只是二皇子都死了,對方為何要用他的名義裝神弄鬼?
厲暘朝這條線索追查下去,竟查到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民間竟秘密組織了一支反賊,打著二皇子之名起義,說要讓二皇子留下的血脈繼承王位,這意謂著什麼?他們要造反!
先是故意在皇宮內裝神弄鬼,然後利用國師指稱孟德曦是凶星、祖靈震怒之說,以及朱丞相死前的遺言,引發民間動盪不安,好名正言順討伐他這個獨寵凶星皇后的昏君。
至於二皇子之子?據他所知,二皇子是有幾個妾,但都沒有生下孩子,難道是私生子?這個真相恐怕只有在捉到他們的人才能知道了。
厲暘將起義兵視為造反的亂黨逮捕,雖被他們狡猾的脫逃了大半的人,卻也終於從捉到的俘虜口中聽到主使人的名字。
那個人叫梁沖。
梁沖是厲堂的心腹兼侍衛,厲暘對他有印象,是個年近五十,目光精明的男人,是彩妃在家鄉的青梅竹馬,在彩妃入宮後跟著進宮,負責保護他們母子。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國師竟也是二皇子一派的人。
厲暘認為這一連串的事件都發生得太過巧合,很不對勁,加上皇宮鬧鬼一事若證實是人為,那麼,國師直指孟德曦是凶星的理由就更薄弱、不可採信了。
於是他派人注意國師的動向,進而發現國師跟梁沖的人有聯繫,之前多次追捕反賊失敗,就是國師在軍隊裡窩藏了他的人,將軍隊的追捕行動透露給對方。
「為什麼這麼做?」厲暘無法原諒國師,竟背著他和二皇子一派勾結,說出孟德曦是凶星這種莫須有的謊言,引發百姓的憤怒與不安。
國師被押在地上,似乎早料到有此下場,毫不畏懼的抬起眼道:「皇上,您還記得嗎?您剛繼位時,臣提議要煉丹,您卻拒絕了。臣有自信煉出那個丹藥,只要成功,就能便士兵更強壯,胸膛如鐵般穿不透。」
厲暘想起來了,陰森地瞪視他道:「朕不相信你能提煉出那種丹藥,太違逆常理了,就算你真的神通廣大提煉成功,也會受別國的覬覦,導致戰火禍端,殃禍百姓,這樣的話,朕一點都不需要這鬼丹藥!」
「是啊,無論臣提出什麼,皇上都不採納,一年到頭也沒召見我幾次,我這個國師在黎國無用武之地,毫無發揮之地!」國師充滿怨氣道。
厲暘瞇起利眼道:「所以你就協助梁沖他們嗎?」
「梁沖答應我,只要幫二皇子之子奪回王位,他就會讓我盡情煉丹。待丹藥提煉成功的那天,他就要用這丹藥征戰四海,一統天下,以慰二皇子在天之靈。」
「你知道戰爭會害死多少百姓嗎?」
「那與我有關嗎?我只想要見證我的丹藥會發生多大的神蹟……」國師狂笑著,絲毫沒有人性,只有自己的私慾。
厲暘看不下去,命令道:「帶下去,拷問他梁沖窩藏處!」
豈料國師在牢裡自盡了,死也不說一個字,梁沖也趁著百姓飽受疫病磨難時,利用百姓的脆弱、憤怒和無知,大量吸收民兵,以厲暘受凶星皇后蠱惑而成昏君,讓百姓陷入水深火熱為由討伐他。
厲暘無論命人在全國各地張貼多少國師勾結亂黨、妖言惑眾,澄清孟德曦不是凶星的公告,百姓們都不相信,昏了頭的相繼受到梁沖的煽動驅使。
厲暘充分明白,只要疫病一日無法根除,百姓們就無法相信他,認為因孟德曦是凶星,祖靈震怒的關係,才會導致疫病擴散,要不是沒有相關的證據,厲暘甚至懷疑連這場兇猛的疫病都跟梁沖有關。
局勢愈來愈危險了,說不準梁沖哪天會領著反賊一舉殺入皇宮,待在皇宮是危險的,厲暘甚至認為在黎國國境內也是危險的,遂命孟德曦立即回到雁國避難。
「我不要!」孟德曦聽到厲暘的要求,立刻拒絕了,她真不敢相信,在黎國發生這麼重大的事時,他竟要她一個人回雁國避難,要她棄他於不顧。
「我已經決定了,要當好你的皇后,我不會再退縮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要待在你身邊,跟你一起度過。」
「德曦,妳只會連累我。」厲暘重重嘆息。
「連累?!」孟德曦驚詫脫口。
厲暘定住她,認真無比道:「只要妳待在黎國,我就會分心,滿腦子都是妳的安危,要是妳真出了事或被反賊捉去,我就必死無疑了,到時黎國所有百姓都會跟著妳一起陪葬。」
孟德曦聽得駭然,咬牙怒道:「你又在威脅我!」
確實是威脅,厲暘太清楚她對他的重要性,她是他的弱點。「德曦,對於百姓,我是出於責任、出於憐憫必須保護他們,但是對於妳,妳比我的性命更重要,要是妳有個萬一,我就活不成了,怎麼還有餘力去保護其他人?」
孟德曦在內心掙扎多次後,終於鬆口了,「我知道了。」
「德曦,我已經送了信給雁王,他會派人在路上和妳會合,護送妳回去的。」厲暘看她妥協,暗自鬆了口氣,唯有她平安無事,他才能無後顧之憂的處置梁沖那幫叛黨。
孟德曦咬著唇,不想離他而去。
「德曦,讓悍兒跟著妳,等平安回到雁國再梢信給我,悍兒知道怎麼找到我,等黎國的局勢穩定下來,我就去接妳。」厲暘掩住內心的不捨,別過臉命令道:「林奇,你也跟著,務必要保護皇后安全……」
厲暘說到一半,孟德曦塞了個平安符到他手心,雙眸帶著憂心道:「這是我上次溜出宮到廟裡求的,一直忘了給你。厲暘,答應我,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厲暘凝望著她,重重點了頭。
兩人四目相交,情意纏綿,許久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
孟德曦很快就起程了,厲暘派了一支武藝精湛的侍衛隊保護她,為了不引起注意,都都做平民裝扮,馬車也很樸素,由林奇策馬領隊,侍衛分批騎馬護在周圍。
孟德曦坐在馬車內,捂著嘴有點反胃想吐,怪了,她從不會如此,而且現在馬車速度又不快。
「皇后娘娘,您不舒服嗎?」坐在她對面的桃香關切問道。
孟德曦輕搖頭,「沒事,可能是有點悶吧……」她拉開簾子,探向窗外透透氣,一眼望去是一片樹林和老舊斑駁的矮屋。
都城等幾個大城的局勢都很混亂,常有反賊在街上橫行,厲暘指示林奇走偏僻的鄉間小路,好避開那些叛軍。
孟德曦吹著涼風,反胃的感覺漸漸淡去,就在這時,她看到有人抬著一具具用白布蓋住、露出手腳的遺體走出矮屋,放到前面那塊空曠的土地上,開始挖起土來,她很在意地盯著看。
「那些肯定是感染疫而病死的人,真可憐。」桃香同情道。
孟德曦聽到桃香這麼說,心裡一慟,立即吩咐道:「叫馬車停下,去問問他們需要什麼。」
桃香臉色大變,「皇后娘娘,那是疫病,很可怕的,我們快走吧,不要在這兒逗留了!」看孟德曦仍遙望著那方,桃香緊張的勸說。「娘娘,這病一經感染,就會高燒不退,還會產生幻覺,最後意識不清死去,是很可怕的怪病啊……」
孟德曦像是聽到什麼關鍵字句,正色轉向桃香問道:「妳再說一遍,把這病的症狀說清楚一點。」
桃香不明所以,但還是遵從命令,將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
孟德曦知道有疫病,但對病症並沒有很了解,聽桃香說完後,心裡覺得古怪,似乎想起了什麼。
「桃香,妳還記得我曾經中毒的事嗎?」
在軒兒被冊封為太子後,為保護弟弟,他的食物都由她先嘗,那時常會送些補藥來,也由她先喝,沒想到喝完藥後卻高燒不退,還產生幻覺,御醫們束手無策,最後是在王叔的幫忙下才查到那是一種毒物,食用後會讓人產生高燒與幻覺,最後高燒不退死亡,軒兒反而因為不愛喝藥,都偷偷倒掉逃過一劫。
桃香也想到了,倒抽了口氣,「皇后該不會認為是……」
孟德曦面色凜然。「我需要驗證是不是中了毒。」
桃香聽得快暈了,極力勸阻,「不行啊!娘娘,太危險了!」
孟德曦充耳不聞,已朝馬伕喝令出聲道:「停車!」
馬車緊急停下,孟德曦踏下馬車,桃香緊跟在後,從後方抱住她道:「娘娘,不成啊,您不能去,不能去!」
「妳……」孟德曦蹙起秀眉,不知道桃香的力氣那麼大,她還真動不了。
林奇見馬車突然停下,繞來後方查看,見桃香抱住皇后不放,傻眼的問道:「桃香,妳怎麼……這怎麼回事?」
「皇、皇后娘娘說想去看屍體,要驗證那些屍體是不是中毒而死,你快阻止她呀!」桃香一臉蒼白道。
林奇雖聽不懂什麼中毒,但仍臉色凝重的擋在孟德曦面前,搖頭道:「娘娘,您要想想皇上,不要做出危險的事啊!」
孟德曦猶豫了,是啊,她很怕死,要是死了,厲暘怎麼辦?可是,她明明知道疫病有可能是中毒引起的,怎麼可以視而不見?
而且她還是黎國的皇后,身為皇后,她該盡自己的力量保護她的子民,她不能就這樣逃走,不能怕死。
她必須看一眼,只要看一眼,就能確定這是不是中毒。
「只要一下就好,我想確定他們耳後是不是有一條中毒的黑線。」
「讓屬下去就好了……」林奇道,他去總比皇后去好。
「娘娘,桃香去就好,您別去……」桃香仍緊緊抱著她,不肯放手。
孟德曦嘆氣了,有誰能比她了解那個毒呢?她要親眼看才準確啊!
聽那症狀,她有八成的把握,是那個毒。
「讓開!本宮的話你們都不聽了嗎?」
她大聲斥道,威嚴的氣勢嚇得桃香鬆了手,林奇也一時傻住,更別說其他侍衛了,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獲得自由孟德曦立刻往回走,步伐沒有一點遲疑,其他人見狀縱然怕染病,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
「姑娘,妳是……你們這些人是想……」
村民們見一群面生的走來,心裡可疑惑了,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村子也因疫病淪陷了嗎?這些染病的屍體很有可能傳染給他們……
「抱歉,請讓我看一下。」孟德曦很快地說,然後迅速拉開其中一張白布,看得村民驚詫連連,被她的大膽行徑嚇著了。
拜託,請讓她找到吧,只要找到就有救了……
孟德曦撥開死者的頭髮,果然,在耳後發現一條明顯的黑線。「有了!」
「皇后娘娘,快離開!」桃香、林奇兩人見她摸了死者,立即將她往後拉離幾步,桃香還用帕子幫她擦淨著手。
村民們面面相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其中一名白鬍子的長者瞪眼道:「妳是皇后?!」
林奇見他們如此無禮,怒目道:「見到皇后娘娘還不跪下!」
侍衛們也往前一步,一個個提著刀威嚇,令村民們畏縮的往後退。
孟德曦不想嚇著村民,揮了手,命他們不准靠近,然後獨自往前跨出一步,坦誠身份道:「對,本宮正是皇后。」
「皇后?!她是皇后,看起來不像啊……」有人抱著懷疑的目光看著孟德曦樸素的衣著。
「不對,皇后怎麼可能跑來這窮鄉僻壤!」有人摸摸鼻子,不太相信。
「而且我們這兒怪病傳得很嚴重,她來這兒不怕被傳染嗎?」
村民們小聲討論起來,畏懼她的身份,又對她存有質疑。
「請大家聽我說,這不是病,是一種毒,你們看,他的耳後有一條線,其他病倒的人應該也有……」孟德曦竭力想解釋清楚,讓他們相信她的話。
突然,有個老婦人衝出來指著她罵道:「滾!妳這個凶星,我丈夫和我兒子都是被妳害死的!」
「敢這麼辱罵皇后娘娘,妳想被捉去砍頭嗎?」桃香跳出來警告,林奇和後方的侍衛也都拔出刀,他們的舉動刺激了村民,讓他們豁出去的開罵。
「滾!我們一家子也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人,都是妳害的!」
「雁國的公主嫁來黎國根本是在禍害黎國啊!」
「皇上真的是昏君啊!竟專寵妳這個凶星、妖女!」
「滾!給我滾!」有人情緒激動,竟朝孟德曦扔石子。
「全都捉起來!」林奇下令,侍衛們向前包圍。
「不必!」孟德曦制止,嘆息道:「他們不相信也是自然的,我們走吧。」
她轉過身率先離開,桃香、林奇等人見狀也只能作罷,跟著她撤離。
得想出什麼辦法才行……她垂著頭往馬車的方向走,不想就這麼被趕走。
「你們是什麼人?」
走到一半,聽到桃香驚呼,孟德曦狐疑地抬起頭,就見幾個身穿粗布衣裳的漢子跪在前面。
「因為皇后娘娘的幫助,我們才能擺脫奴人的命運。我們相信皇后娘娘說的話,皇后娘娘一定有辦法治癒怪病的。」
「你們不怕我?」孟德曦前一刻才遭受謾罵,這一時竟聽到感激之言,內心五味雜陳。
「娘娘有如此智慧和寬容心腸,值得敬重,是那些愚民不懂。」
「是啊,皇后娘娘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相信皇后娘娘的智慧。」
「請皇后娘娘替我們治病!」
「娘娘……」
桃香替孟德曦感到欣慰,眼眶紅紅的,連林奇也感動得直吸鼻子。
孟德曦向前一步,沒時間耽擱了。「快起來吧,帶我去看看病人。」
片刻後,孟德曦被帶到一間茅屋,替兩個孩子看病,發現他們耳後也有條黑線,馬上確定是中毒了。
孟德曦思索著,這毒據說是一個叫曹族的蠻族裡才有的毒草,草葉可以食用,但只要把種子磨成粉就會變成毒,易融於水、湯之中,且無法用銀針測出,他們會中毒一定有跡可尋,一定有個媒介……
孟德曦像是想到什麼的瞠亮眸,直問道:「這兩個孩子是喝哪兒的水?」
如果有心人在河裡下毒,中毒了也是正常之事。
漢子們面面相覷,雖不知這跟中毒有何關聯,但仍是仔仔細細的說了。
「村子裡是有條河,到那兒打水很方便,但因為我們曾是奴人,被下令不准進村子挑那的水,所以我們通常都跑到山裡挑泉水喝……這兩個孩子我前幾天囑咐他們去挑泉水回來,他們卻偷偷跑到村子裡的河洇水,挑回來的水還翻倒了。」漢子頗無奈地說。
「也就是說,你們平日都是喝泉水,所以沒發燒,這兩個孩子到村子裡的河洇水,肯定喝了不少水,回來後就發燒了……」孟德曦目光一震,命令道:「林奇,快去警告村民別再喝那條河的水,那條河有可能被下毒了!
「還有要悍兒送信告訴皇上這件事……等等,我得先想一下解藥配方……」她揉了揉頭,得好好想想。
「娘娘,想得起來嗎?」既然知道不是病,桃香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這點孟德曦倒有把握。「應該可以,當年我解毒後,有特別詢問過解藥配方,只是有的藥材很稀有,可能要費點力氣。接下來只要把藥草磨碎,再照步驟煮,就能製成解藥,喝下去就能退燒……」
漢子們聽到孩子有救了,紛紛湧上希望,主動開口道:「皇后娘娘,找藥的工作就讓我們一起幫忙吧!」
※※※※
孟德曦離開不久,都城的戰亂愈演愈烈,路上時常可見衙門的人或皇宮派出的禁衛軍追著叛軍跑,百姓們根本無法做生意,躲的躲、逃的逃,為了保護百姓,厲暘特別安排了人將百姓帶到安全的地方避難。
黎國兵力強盛,擒拿叛軍不是問題,但因為叛軍裡有眾多受到煽動利用的平民,厲暘不希望誅殺無辜百姓,加上梁沖狡猾成性,從不正面迎擊,無法擒住他就無法一舉擊潰叛軍。
這時候,厲暘接到孟德曦的來信,看到她還留在黎國,並發現百姓不是感染疫病而是中毒,甚至說要留在村裡幫百姓醫治,要他放心。
什麼毒?她在說什麼?
厲暘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藥單,完全看不下去。
要他放心?她竟還在黎國,要他怎麼放心!
王堯見厲暘臉色冷冽,額頭冒汗,不安問道:「皇上,出什麼事了?」
厲暘壓下胸中不斷浮出的浮躁忐忑,將字條遞給他。「交下去照辦。」
王堯看了喜道:「原來娘娘找到疫病原因了,娘娘真是厲害……」他見皇上陰著臉不發一言,也不敢再多話,知悉皇后娘娘還在國內,皇上的心情肯定很煎熬。「屬下馬上去辦!」
「不能再拖下去了。」厲暘撫了撫悍兒漂亮的羽毛,想像著孟德曦撫摸它的模樣,孟德曦還在黎國,這場仗他沒耐心打了。
「皇上是打算……」王堯聽出厲暘語中深意。
「梁沖既然那麼想搶我的位置,就直接放他進皇宮吧!」進來後,就休想出去!厲暘目光陰鷙。
※※※※
孟德曦集眾人之力在兩天內找齊藥材,憑著記憶調配,不敢停歇的連夜熬煮,終於在隔天熬好救命的藥汁。
但村民們並不領情,還將她好不容易熬好的一鍋救命藥砸了。
「喂,你們在做什麼,竟將娘娘一夜未闔眼熬的藥給砸了……」桃香看多心疼,上前理論。
「滾!我們不吃凶星的藥!」
「吃了凶星的藥會受詛咒!滾!」
「滾出我們的村落!」
村民們無懼的槓上孟德曦,以及一票高大威武的侍衛,皆拿起掃把、鏟子趕人。
他們認定自己早晚會受到感染死去,並不怕死。
桃香差點被飛來的掃把揮到,連退好幾步,縮到孟德曦身邊罵道:「娘娘,他們這些人真是愚民,說都說不聽!」
「娘娘,他們不喝,乾脆將他們押起來就範!」一旁的林奇也看不下去。
孟德曦見到村民們如此不可理喻,也是一陣心寒,這兩天來不論她要桃香、林奇等人如何向村民勸說河水有毒,村民們還是照喝,連有人中毒倒下了也寧死不肯喝藥。
這樣下去不行,村長倒下了,陸續也有人毒發了,再拖延下去,這個村子遲早會滅村,她得採取必要手段了。
厲暘在皇宮裡奮勇抵御叛軍,她也要待在這個村落,做她能做的事。
「好,押起來就範。」
林奇和桃香面面相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娘娘,您說什麼?」
孟德曦面色凝重,氣勢驚人道:「把本宮的命令傳下去,有誰不喝藥就把人押起來灌藥,另外派人到河邊守著,若有人敢再到河邊提水,就直接打暈綁起!」
※※※※
在經過無數個日夜的對峙征戰,都城裡滿目瘡痍,往日繁榮熱鬧不再,只有戰火飛天漫地。
這時候,傳出了厲暘中箭重傷的傳言。
這對梁沖來說不啻是大好消息,可以趁此良機攻入皇宮,謀得王位,但行事謹慎的他不敢大意,仍派了人去探查,在確定消息是真的,宮內正因厲暘重傷之事亂成一團時,他才親自率領叛軍,準備大破皇城大門。
事情比想像中順利,城門很快就被攻破了,梁沖一馬當先衝進皇宮,宮內的禁衛軍似乎軍心渙散,被他的大陣仗嚇著了,竟跪下高喊二皇子萬歲萬歲萬萬歲,讓他興奮的放聲狂笑。
自二皇子死後,他就暗中佈署多年,但由於厲暘統領的黎國太強盛,沒一處縫細可扳倒,他只好耐心等待時機。
終於,他等到了,厲暘不顧眾臣反對廢了奴人制與後宮,引發百姓質疑不安,他再派人到皇宮裡裝神弄鬼,利用國師放出的凶星之說以及朱丞相死前的詛咒煽動民心,吸收民兵好扳倒厲暘。
現在厲暘重傷,他亦攻入皇城,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親手將刀刺人厲暘的心臟,讓他一刀弊命,他等這一天等太久了,厲暘殺了二皇子,他要替二皇子報仇……
砰!
梁沖領著大軍行進到一半,城門卻被關上了,部分人馬被阻擋在外;皇宮內從四面八方湧上拿著盾牌的重重士兵,高處還有弓箭手,密不透風的將梁沖等數千人團團包圍。
「梁老,我們中計了!」
叛軍裡有人焦急喊出,梁沖一張老臉更是狼狽不堪。
「可惡!」他上當了,恐怕厲暘重傷的消息也是假的!
這時候厲暘堂而皇之的從前方大殿中走出,看起來哪有受重傷的樣子,梁沖氣得脹紅臉,幾乎快嘔出血來。
「厲暘,你、你……」
「梁沖,你憑什麼討伐朕?!」厲暘料定他重傷的假消息傳出,梁沖肯定會迫不及待攻入皇宮殺了他,再宣佈由二皇子的兒子繼位,他的法子果然奏效。
梁沖眼見陷入困局,卻不想認輸,還說得理直氣壯,「憑你是受了凶星讒言影響的昏君!必須要滅了凶星,再殺了你,才能解救黎國百姓!」
「凶星?」厲暘冷冷一笑,令人不寒而慄,「國師都承認了皇后是凶星之說是他受你煽動胡謅的,跟祖靈震怒沒一點關係,宮裡會鬧鬼也是你派人裝神弄鬼。你惡意散播謠言,利用人心脆弱驅使百姓造反,該當何罪?」
「什麼,凶星之事是假的?」
「這怎麼回事啊?我可是因為聽說皇后是凶星,會滅了黎國才加入的……」
「要相信梁老啊,不要信了這個昏君的話……」
叛軍裡有不少百姓聽到凶星之事是編造的,便開始躁動起來,他們並不想真的造反呀,聽到質疑,梁沖的部屬連忙安撫。
梁沖咬了咬牙,往後吼道:「你們忘了疫病嗎?如果皇后不是凶星,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染上怪病死去——」
厲暘見他泯滅良心,不知殘害多少無辜百姓死去,居然還死不認罪,怒不可遏道:「梁沖,別在朕的面前撒謊了!百姓們會得病,是因為你命人在河裡下毒,朕已經捉到了下毒的人,要不要叫那個人來跟你對質?!」
「什麼,是下毒,不是傳染病?!」
「梁老,是真的嗎?是你下毒的?!」
「梁老,請你說清楚……」
眼見事跡敗露,梁沖狂笑出聲,「對,都是我主使的!厲暘,你不配當黎王,你搶了二皇子的王位,還殺了二皇子!我要替二皇子報仇雪恨,讓二皇子唯一的血脈登上王位,好慰他在天之靈!」
厲暘震怒咆哮,「你想讓他的孩子上登王位?梁沖,以為沒有人知道真相嗎?」
梁沖目光閃爍了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二皇子是你的親生兒子吧,他是你和彩妃的孩子,不是先皇的龍種!」
當厲暘說出這個真相時,效忠梁沖的二皇子一派人馬全都駭住了。
梁沖臉色大變的否認,「不,二皇子是先皇的龍種……」
厲暘不容他狡辯。「你跟彩妃是有婚約的青梅竹馬,無奈彩妃選秀入宮,你只好想辦法進宮當她的侍衛,並且在彩妃懷了你的孩子後,極力讓你的孩子當上太子!你並不是為了二皇子報仇,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報仇!」
他會知道這些,也是在不經意下查到梁沖和彩妃的過往,覺得事情有異而深入追查,發現御醫和敬事房太監被收買改了孕期,才得知此事。
「二皇子居然不是先皇的龍種,這不是真的吧……」
「那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起義的?」
「梁老,你快說這是不是真的……」
二皇子一派人馬大受打擊的嚷著要梁沖給個交代,梁沖眼見控制不住場面,也挽回不了頹勢,乾脆朝厲暘舉起劍,欲與他同歸於盡。
「對,二皇子厲堂是我的親生兒子!我要替我兒報仇!」彩妃也是因此傷心過度而死,他也要替她報仇!
梁沖一往前衝,立即有數十個禁衛軍攻向他,將他制伏,叛軍也如一盤散沙,一下子就投降了——
厲暘看到梁沖兵敗如山倒,沮喪的垂下頭不再掙扎,不屑的哼了聲,轉身欲回殿內,卻沒發現梁沖在這時抬起充滿殺氣的眼,掙開侍衛的箝制,朝他背後射來暗器——
「皇上,小心!」
「護駕!」
「快護駕!」
事發突然,王堯和禁衛軍雖前仆後繼趕來,卻仍阻止不了那飛擲出的暗器飛向厲暘後腦勺——
厲暘聽到後方聲響,在千釣一髮之際旋身拔劍,鏘的一聲將暗器斬成兩半,他目光狠厲的鎖住梁沖。
「皇上,請原諒屬下護駕不力。」王堯砰的一聲跪下請罪。
厲暘狀似未聞,殺氣騰騰的朝梁沖走去,押住梁沖的禁衛軍見狀紛紛退開,下一刻,厲暘已提起劍抵住梁沖的脖子。
「梁沖,你當真以為殺得了朕?」他的劍已刺進梁沖脖頸,滲出血來。
梁沖見暗殺失敗,又被仇人持劍抵著頸子,卻仍冥頑不屈。
「厲暘,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的!」他紅著眼恨恨道。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能靠誰來殺我?靠那孩子嗎?」此話說完,厲暘就見梁沖臉上閃過一絲懼怕,他知道自己捉到他的弱點了,目光陰狠道:「朕會找到的,找到你藏起來的那個孩子,然後永絕後患!」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22 09:07 PM
第10章
「皇后娘娘,悍兒回來了!」
「噓,小聲點,娘娘忙到天亮才睡,讓她多歇著點。」
但孟德曦還是被林奇的大嗓門吵醒了,一聽到他說悍兒回來了,忍著疲倦和睏意,撐著沉甸甸的頭起身,她順了順髮,披了件外衣就踏出房間。
「信呢?」她朝林奇問。
孟德曦接過,迫不及待拆開來看。
分離的這段日子以來,悍兒成了她和厲暘的信差。
對於她沒有遵守約定回到雁國,厲暘可說是非常氣憤,但還是信任她的對全國發佈她寫的藥單,成功阻止了毒疫繼續擴散,還運了大量藥材前來村落援助她。
在上一封信中,她知道厲暘已捉到梁沖,牽制住叛軍了,也因為不容許這種事再發生,這次他要徹底清除二皇子的餘黨,等事情處理完就來接她,那他現在寄來這封信是不是……
愛之深,思之狂,速速到來!
蒼勁有力的字揮灑在紙上,孟德曦看得臉紅耳熱,心怦怦跳著,滿滿的思念席捲而來,他要來接她了,她終於等到他了。
回首堅持醫救村民的這段日子,孟德曦真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可說是腹背受敵,只能強硬的命令逼迫村民喝下解藥,禁止他們喝有毒的河水,引發村民一連串憤怒不滿,一直到有人退燒了,且沒人再受感染,他們才沒再抗拒喝藥。
但這段成功並不代表往後的順利,他們醫好這個村後,去到下一個村落,村民一知道她是皇后後,同樣拒絕讓她治療,有的人還拿棍子趕人。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隱瞞身份,但要所有人配合她作戲也會出紕漏,乾脆報出身份,直接下令灌藥,還比較能在最短時間內救到人。
於是,她輾轉在一個又一個村子間來去,每天忙著揀藥、熬藥,因親力親為,總是讓自己疲憊不堪,而且只要一到新的村子,她就會受盡百姓的冷臉,可謂心力交瘁,身心煎熬。
慶幸的是,慢慢有能理解她的百姓出現了,再加上宮裡的御醫也來援助,在天亮前大夥兒一起完成了好幾日的藥量,讓她覺得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娘娘,皇上信上寫什麼?」桃香好奇問道。
「他要來了。」孟德曦微笑道,滿臉的幸福愉悅。
「太好了,咱們終於可以回宮了!」桃香舉臂歡呼。「娘娘一定想皇上想得緊吧!」她曖昧的朝孟德曦眨眨眼。
「桃香妳最好了,思念的人就在這兒。」孟德曦若有深意的瞥了林奇一眼。
桃香臉一紅,「娘娘,您在胡說什麼,奴婢怎麼會對那個蠢蛋……」
林奇一臉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的表情,發現有個人從籬笆後探出頭來,便前去查看,然後朝孟德曦高聲道:「娘娘,有個孩子找您!」
「皇后娘娘……」那是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長得白皙可愛,惹人憐愛。
孟德曦見到那孩子好感油然而生,慢慢朝她走過去,看到那孩子害羞地往後退,還朝她揮揮手,要她過來。
「找我嗎?」
小女孩怯怯點頭,終於鼓起勇氣朝她走來,提起藏在背後的一籃雞蛋。
「我娘要給皇后娘娘的。」
「妳娘?」
「皇后,她娘就是前天那個……」
桃香正想說,林奇已更快的開口道:「就是那位凶巴巴的大嬸,說娘娘您要是敢餵她女兒喝藥,就要跟您拚命……」
話沒說完,林奇就被打,桃香朝他白了一眼道:「你沒瞧見孩子在這兒嗎?怎麼能說人家娘親的壞話?」
孟德曦經林奇這麼一說,想起了那位衝著她大罵的婦人,英勇護女的模樣讓她印象深刻。「妳娘說要給我雞蛋?」
小女孩稚氣的點頭。「娘說,謝謝皇后娘娘。」
孟德曦聽得心裡暖暖的。「那她人呢?」
小女孩往後一指。「在那裡……」發現母親驚慌失措的跑了,她露出不解的表情。
桃香看到那婦人逃之夭夭,掩嘴笑了笑。「那位大嬸大概是覺得有愧於娘娘,不敢見您吧……」
孟德曦接過小女孩手上的雞蛋遞給桃香,然後蹲下身摸摸小女孩的頭,神情溫柔道:「幫我謝謝妳娘,告訴她沒關係的,我不在意那天她說的話。」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點頭,一直盯著她瞧。
「我臉上有什麼嗎?」
「娘娘好美!比我娘美!」
林奇和桃香聞言都噗哧笑出聲。
孟德曦也笑了,心情愉悅。「好孩子,我給妳梅子糖吃好嗎?」
小女孩一聽有糖吃,開心的猛點頭。
孟德曦站起身,想牽小女孩的手到廚房去拿糖,突然一陣暈眩襲來,令她踉蹌了下。
桃香快手扶住了她,手上那籃雞蛋差點砸下地。「娘娘,您不舒服嗎?還是叫御醫回來幫您瞧瞧,最近您真的是太累了,睡不足也吃不多,還咳了好幾天……」
「御醫到隔壁村去解毒了,不會那麼快回來,等他回來再幫我看好了,我想應該只是風寒而已。」這陣子她總是很疲倦,又常想吐,咳個不停又有些頭疼,孟德曦一直當自己是身子太嬌弱,才會染上風寒。
桃香仍不放心。「娘娘,妳的臉色很糟,奴婢還是請御醫……」
「好了,我沒事的。」為了讓百姓盡快恢復健康,因此她讓御醫去別的村子施藥,並不希望御醫為了她又跑回來。「跟我去拿梅子糖吧。」她牽起小女孩的手,和藹的笑道。
「娘娘,奴婢去拿吧……」
孟德曦抬起眼,朝桃香道:「拿個糖而已,沒事的。」何況,她想多陪陪這可愛的孩子。
然而,就在她轉身之際,那種不適的暈眩感又襲來,令她額頭微微泌出薄汗。
她摸了摸額頭,好像燙了點,回想起來,今天下榻時頭特別沉……
「糖、糖……」
看小女孩滿臉期待,孟德曦擱下覆住額的手,很快把身子不適的事忘掉,牽著她進廚房,找起糖罐。
借住在這戶村民家裡,她偶爾也會幫忙顧個湯,已經很清楚糖鹽長怎樣子了,知道放在哪兒。
孟德曦伸手打開木櫃,想取出裝著梅子糖的罐子,因為放的甚高,她得抬高手才拿的到。
「拿到了!」她一手捉牢,想遞給孩子,暈眩卻再次襲來,然後鏘的一聲,她的手不受控制的鬆開了糖罐,身子也隨即虛軟滑下,渾身發冷。
她環抱起手臂,她是怎麼回事,怎麼會……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小女孩被她嚇壞了,眼裡冒出豆大的淚。
孟德曦想安慰她,想差她去叫人來,腹部卻傳來悶悶的疼痛感,好像有什麼流下她的腿間,她生起一股忐忑害怕,臉上充滿懊悔,她不該這麼輕忽自己身體的。
「娘娘!」
桃香的尖叫聲在下一刻響起,背後跟著林奇,他們是聽到廚房的聲響才趕來的,但此時的孟德曦已撐不住的閉上眼,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
官道上有數十匹快馬馳騁著,為首的是厲暘,他正馬不停蹄的趕往孟德曦所在的村落,王堯等幾個帶刀侍衛緊追在後。
和孟德曦分開的每一天,他總是日夜擔心她會有危險,會受暴民傷害,幸好透過悍兒送信,他知道她被保護得很安全。
現在,他終於平定叛軍,安定了政局,他此刻的心情就像他寫給她的那封信,愛之深,思之狂,他恨不得馬上飛到她身邊去。
村落近在眼前,王堯騎來他身側道:「皇上,就是這兒沒錯,這個村落叫燕西村,皇后娘娘就住在這裡。」
厲暘朝村落方向奔去,隨著村落愈來愈近,好奇圍觀的村民也愈來愈多,當厲暘停下來時,王堯振聲喊道:「皇上駕臨,還不跪下!」
村民們都知道村子裡來了個皇后,皇上親臨此地也不是奇怪的事,且馬背上的人還是個英氣勃發、氣勢萬鈞的男子,沒人敢質疑他的身份,紛紛下跪。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厲暘跳下馬,視線越過下跪的村民尋找他心裡的人,這時候,他看到桃香和林奇從一間屋子走出來,本以為他們會興高采烈的去喚孟德曦過來,沒想到卻是詭異的互望一眼,然後遲疑的走來他面前,跪了下來。
厲暘心頭頓時驟生某種不好的預感,他擔憂地問:「皇后呢?」
桃香頭低的不能再低,哽咽道:「皇上,請治奴婢的罪,奴婢沒有照顧好皇后娘娘。」
「皇上,也請治屬下的罪,屬下沒有盡好保護皇后娘娘的責任。」林奇也負荊請罪。
後面那群被派來保護孟德曦的侍衛也全都在厲暘面前跪下。
厲暘氣血攻心,現在是什麼狀況?!
「朕再問一次,皇后人呢?!」他怒吼。
桃香一時嚇壞了,只好由林奇說明,「娘娘她……病倒了,突然發起高燒,已經兩天了。」
厲暘全身一震,退了幾步,喃喃道:「她該不會也中毒了?!」
桃香抽抽噎噎,抬起的臉上都是淚水。「不是的,皇上,有毒的河水都封了,娘娘喝的是山泉水,沒有中毒,御醫診斷是受到風寒,加上太疲勞才會發高燒……都是桃香的錯,沒發現娘娘有孕還讓她做那麼多事,才讓讓娘娘有小產的跡象……」
厲暘才剛得知她發燒病倒,又馬上知道她懷孕,還有小產現象,對他來說可謂是雙重打擊,幾乎擊潰他。
「她在哪裡?」厲暘咬牙問。
桃香抹抹淚,想爬起來帶路,卻突然一個踉蹌,林奇用力拉了她一把,和她一起將厲暘帶往孟德曦養病的房間。
跪著的村民們這時候才敢抬起頭來,孟德曦倒下,沒有一個人幸災樂禍,他們臉上都憂心忡忡,真心擔心她,這幾天他們喝了湯藥,已退了連日不退的高燒,都是皇后的功勞。
房間裡,御醫正在對厲暘詳細解釋孟德曦的病情。「……皇后娘娘本身疲勞虛弱,得用強一點的藥,但她有小產的跡象,用藥太強會傷到胎兒,很難拿捏,娘娘的情況很危險……」
厲暘從沒見過孟德曦如此蒼白虛弱的模樣,雙眼憤怒又焦急,狠狠揪住御醫的衣領子道:「朕不管,朕要你一定要治好她!」
「是,臣一定努力……」
看到御醫眼裡的恐懼,厲暘頹喪地鬆開了他,他這是在幹什麼?「出去。」
御醫知道厲暘的心情,不敢多說一個字的退下。
轉眼間房裡只剩下厲暘一人,他望著躺在榻上的孟德曦,心頭沉甸甸的,緊握成拳的手用力到都泛白了,不敢相信她真的病倒了。
怎麼會這樣?
分開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她捎來的信件裡也說自己安全無恙,為什麼他一來到她身邊,她就病倒了,還是為了醫治他的百姓病倒。
他真不該答應讓她留下來,不該放任她的……
厲暘想碰觸她,想緊緊抱住她,讓她知道他就守在她身邊,然而一覆上她的額頭,他竟腿軟的滑下身軀,跪倒在她床前。
好燙!
他多希望能代替她承受這一切苦痛,多希望躺在上床的人是他。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厲暘緊緊捉牢她的雙手,好像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滑下來了,打濕兩人的手。
※※※※
一整天,厲暘都在照顧孟德曦,替她擦汗、更衣,餵她喝下湯藥,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
這期間,林奇和王堯輪流勸他休息,讓桃香來照顧,讓他要為社稷百姓著想,他一個字都聽不下,對他來說,孟德曦才是最重要的,百姓算什麼?
「德曦,我來接妳了,妳怎麼還不快醒來?妳這樣要我怎麼帶妳回宮?」
厲暘語帶沙啞的顫抖道,似有什麼梗在胸口,極為難受,卻只能強忍著才不至於崩潰。
他的德曦還需要他,她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他不能喪氣、不能崩潰。
所以,縱然厲暘沒有胃口,還是得為了保有體力吃下桃香送來的食物,累了就趴在床榻邊小歇,但也無法熟睡,心裡總忐忑不安,睡不到半個時辰又醒來了,一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探孟德曦的鼻息。
之前他總是感受到她徐徐穩定的氣息,現在卻……
他湧上了一股巨大的恐慌,是他的錯覺嗎?他感覺她的氣息變弱了,而且臉色更加蒼白。
厲暘倉皇不安的大叫,「快來人!叫御醫!」
御醫馬上趕來了,桃香、林奇、王堯也來了,待在門邊看著御醫診治。
御醫見了孟德曦的情況臉色一變,取出箱子裡的銀針,替她紮了幾針。
厲暘激動的道:「聽好,朕寧可不要孩子,也要皇后活著!只要能救活她,什麼方法都可以!」
桃香等人聞之鼻酸,皇上能說出不要孩子這種話,也是因為愛皇后至深。
「皇上,我們到外頭去吧,讓御醫專心診治。」林奇、王堯硬著膽子將厲暘帶到房外。
厲暘不想離開房間,但又知道自己在會讓御醫緊張,只好勉強踏出房外,一踏出房間,卻被眼前的畫面震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已過了午夜,正是丑時,竟有三、四十個村民聚集在前面空地,雙手合十,嘴裡念著奇怪的咒語,用力拍手三下,再跪下一拜,重複著這些動作。
王堯道:「皇上,聽說這是這村子的祈福儀式,只要念著這咒語,生病的人就會痊癒。」
厲暘看著村民們出自真心誠意的為孟德曦祈福,心頭一熱,沙啞道:「教朕怎麼做。」
一直到過了丑時三刻,御醫才走出房間,抹了抹汗道:「皇上,皇后娘娘的病情穩定住了,但是……若到天亮前沒退燒就會很危險……」
厲暘衝了進去,握緊孟德曦的雙手,對著她說起那句他早背熟的咒語。
他不是個迷信的人,並不認為光講幾句話病就會痊癒,可是如今他卻希望咒語成真,她能睜開眼睛。
「德曦,妳不能死,妳要我丟下成千上萬的百姓隨妳而去嗎?」
為了和她廝守,他忍受十年的分離,一步步往上爬,剷除異已,登上王位,沒有她,這漫長的帝王路他要如何走下去?沒有她,他活著有什麼意義?
她一定得活著,絕對要活著……
厲暘握住她的手,繼續念著咒語,喉嚨啞了就在心裡默念,盼望奇蹟能發生,她可以快點醒來。
他一直持續念著到天亮,然後他覆上她的額頭,擔心害怕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他彎起唇角,透露興奮之情。
燒退了!
「快叫御醫!」
御醫把完脈後確認她已經情況穩定,兩個時辰後,孟德曦終於緩緩睜開眼,惺忪的眼裡仍有些恍惚,思緒也摸模糊糊的,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躺在床上,記起她在昏睡前肚子一陣痛……
她恍然想起來了,驚恐出聲道:「孩子,我的孩子……」還在嗎?還在她的肚子裡嗎?她真是個粗心的娘……
她這一叫,讓在床榻旁閉目養神的厲暘醒了過來,見她清醒了,狂喜萬分,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緊握她的手道:「德曦,放心,孩子沒事。」
孟德曦聽到沒事兩字鬆了口氣,卻在看清楚厲暘的臉時心裡一揪。
分隔多日,她終於見到他了,她真的是好想念好想念他,可是他怎麼一臉憔悴疲倦,眼眶還含著淚光?
「厲暘,我、我病得很嚴重嗎?」
「妳太過疲勞,發了高燒,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厲暘簡單道,沒讓她知道她差點小產,又險些丟了命的事,她平安無事就好了。
「對不住,我讓你擔心了……還有孩子,我真是太粗心了,竟不知道自己有孕了。」孟德曦自責的落淚。
「德曦,妳真的嚇到我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讓妳出宮,離開我的視線了。」厲暘拭去了她的淚,彎下身輕輕抱住她,小心不壓到她的肚子。
之後,孟德曦因身子還虛弱,沒一會兒又睡著了,厲暘也累壞了,這兩天來一直靠著意志力苦撐,終於可以安心的入睡了,他爬上榻和她共枕。
當御醫、桃香、林奇、王堯等人來探望時,都不敢吵醒他們,桃香更是欣喜的流著淚。
一直到申時兩人才醒來,桃香和村裡的大嬸一起煮了軟嫩易入口的魚粥和雞湯,孟德曦幾日未進食,食慾還不錯,吃飽後精神也好多了。
「厲暘,我躺得骨頭好痠,想出去走走。」才說完,就見厲暘隱隱扯起笑,她覷了他一眼。「幹麼笑得神秘兮兮的?」
厲暘沒多說,唇邊依然含著奇異的笑。「我抱妳出去。」
「我要自己走,幾步就好了。」
厲暘拗不過她,只好扶著她慢慢走出房間。
孟德曦原本只是想出去透透氣、散散步罷了,沒想到會見著這等大陣仗,居然有那麼多村民守在房外,滿滿的人山人海,也有上百人,有些是她熟悉的臉孔,像是那個送雞蛋來的小女孩,可這村子有這麼多人嗎?
「這是怎麼回事?」
桃香走過來笑咪咪道:「娘娘,村民們知道您病了,都熬夜為您祈福,連其他村落受過娘娘幫助的村民,都陸陸續續攜家帶眷的趕來探望娘娘。」
他們是來看她的?!孟德曦非常震驚。
村民們見到她從房裡出來,紛紛想衝上前,卻被侍衛擋住,但依然阻擋不了他們的熱情,高喊道:「皇后娘娘醒來了,太好了!」
「皇后娘娘,我捉了好幾隻雞來,吃雞才有體力……」
「皇后娘娘,我今早宰了牛,吃牛肉最好了……」
「皇后娘娘,我有最新鮮的羊奶……」
「皇后娘娘……」
孟德曦震撼的流下眼淚,這真的是之前那些村民們嗎?他們怎會待她那麼友善?
厲暘看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在她耳邊稱讚道:「我的皇后,妳做的很好,現在在他們眼裡,妳已不是凶星,而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了。」他為她感到驕傲。
孟德曦看著村民一張張熱情憨厚的臉,內心有所感觸道:「我並非因為是你的皇后才做這些的,我是因為不忍他們受苦,想當好他們的皇后,才會為他們做那麼多的。」
被那麼多人溫暖的包圍著,孟德曦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她是個黎國人。
※※※※
走過這一遭,孟德曦因禍得福,成為救護百姓有功的吉星,在回宮的途中受到百姓夾道歡迎,還有臣子們的愛戴迎接,地位已不同以往。
梁沖等二皇子一派餘孽則全遭到斬首,在押解的路程中,被遭毒所害痛失親人的百姓扔雞蛋、石頭洩恨,而加入叛軍的百姓則視反省程度,被判了輕重不一的牢獄之災,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寬恕了。
但事件還沒有結束,百姓的傷痛仍需要時間療傷,而且,還有個可能會在未來造反的禍端在。
幾天後,孟德曦見到了那個所謂的禍端。
五歲大的男孩長得粉雕玉琢,有模有樣的朝她和厲暘行禮,這孩子竟是二皇子的兒子。
「這孩子流著二皇子的血,為避免未來再遭人利用,我本想斬草除根的,可是想到孩子還那麼小、那麼無辜,我也將有自己的孩子,便下不了手。」
她想起厲暘昨日對她說的話,也覺得殺害那麼小的孩子太殘忍,現在親眼看到他,更是於心不忍了。
她很認真的朝厲暘點頭,贊同他的決定。
厲暘笑道:「早知妳會這麼說,我有別的主意。」
「郡兒,你知道朕是你的誰嗎?」厲暘彎下身問道。
「是大伯,梁爺爺這麼說的。」郡兒機靈道。
「梁爺爺還說什麼?」厲暘知道他指的是梁沖,追問道。
郡兒露出困惑的表情,「梁爺爺說大伯是壞黎王,要我替我爹討伐大伯,大伯,什麼是討伐?」
厲暘和孟德曦相視一笑。「是指大伯幹了壞事,你要取代大伯當上黎王。」
郡兒納悶問道:「大伯幹了壞事嗎?」
「並沒有喔,你大伯是個好黎王。」孟德曦接著道。
「嗯,大伯看起來也不像壞人,可是梁爺爺被官兵捉了,好多叔叔也被捉了,他們都對我很好呢,竟是壞人……」郡兒露出落寞的表情,在他幼小的年紀裡,很多事都不懂,但也略有是非觀念。
這孩子並不知道那群疼他的叔叔犯了謀反之罪,梁沖更是他的親爺爺,卻即將被處決。
「郡兒,你想回家嗎?」厲暘轉而問道。
郡兒猛點頭,「大伯,我可以回家嗎?梁爺爺說我要當黎王不能回家,可是我好想我娘和外婆……」
厲暘想起這孩子是在一間密室裡被找到的,當時身邊只有一個奶娘,據說他娘親是個賣酒姑娘,被二皇子霸王硬上弓未婚產子,梁沖不知從何得知這事,殺了他娘親奪走他,郡兒至今還不知道他娘已經不在了。
昨天孟德曦聽厲暘提起這件事時,都為郡兒擰疼了心。
「郡兒,你可以回家了,你外婆要來接你回家。」梁沖來搶奪孩子的當天,這孩子的外婆不在逃過一劫,前兩天他終於找到孩子的外婆了。
郡兒一臉興奮。「外婆要來接我嗎?那郡兒要回家、要回家……」
看到他樂不可支的模樣,孟德曦笑了。
厲暘笑看著他,突然問道:「郡兒長大後想當黎王嗎?」
郡兒頓了下,道:「大伯有做壞事嗎?」
厲暘搖頭。
「那我不要當黎王,郡兒只要有娘和外婆就好了!哪天若大伯變成壞黎王,郡兒長大後再去討伐你!」
厲暘朗聲大笑,看不出來這孩子小小年紀,卻很有正義感。
「好,等朕變成壞黎王,你就來討伐朕吧!」厲暘很爽快道。
「約定好了喔。」
郡兒主動勾上厲暘的手指,又引得厲暘發笑,看在孟德曦眼中,童言童語的格外可愛。
命人將郡兒送回家時,孟德曦問道:「何時才要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等他大一點吧,他總會知道的。」厲暘目光幽深,也不知這決定是好是壞。「德曦,歷經了梁沖造反,我明白了一件事。」他又道。
「明白什麼?」孟德曦望向他問道。
厲暘眼神堅定,像是徹底領悟,有了新的目標。「我無法輕易把我的位置讓給別人,無法眼睜睜看著百姓吃苦受難,我不只是為了妳當王,也不只是因為責任不得不當王,而是我自己想當王,想為我的百姓當個好黎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22 09:08 PM
尾聲
五年後
「殿下、殿下……」
「快來捉我呀,快點!」
「殿下,別跑啊,您得乖乖用補湯啊……」
「你們這些短腿鬼,跑快一點呀!」
御花園裡,一個穿著青色錦袍的小男孩跑給一群太監宮女追,都不知跑了幾圈了。
「這孩子真是不像話……」孟德曦見狀準備起身罵罵他。
厲暘扣住她的手臂道:「欸,小心點,妳忘了妳在屋頂上嗎?孩子愛玩就隨他去。」
孟德曦這會也才想到自己坐在屋頂上,下意識靠近他。「還不是像到你才會那麼頑皮!」她睨了他一眼。
厲暘笑了笑,朝屋頂下一指,語氣裡充滿對女兒的寵愛。「我們的女兒就像妳了,一副小德曦的模樣。」
孟德曦也看到了,一抹紅色的小身影坐在石椅上安靜的看書,不像她的哥哥,活蹦亂跳的沒一刻閒下來,連吃東西也不好好坐著。
這對小兄妹是龍鳳胎,可是孟德曦難產生下來的,厲暘因此被她嚇壞了,發誓不再讓她懷孕,有兩個孩子就夠了。
龍鳳胎在黎國,可是吉祥之兆,這讓孟德曦更是母憑子貴,受盡臣子、百姓愛戴,后位越發穩固。
他們的故事還被編成話本,孟德曦被叛軍和國師栽贓為凶星,厲暘對她的不棄不離,在她重病時衣不解帶的照顧她,都讓百姓們感動極了,對這一皇一后更加認同,再沒人對廢後宮一事提出異議,孟德曦的大齡也根本沒人在意了。
而廢奴制,確實讓黎國網羅了不少人才,或許還有人抱有歧視,但,相信再過幾年後,百姓們也能平等的看待這些罪人之後了。
厲暘大膽廢了沿襲百年的奴人制,也讓唐國、雲出國、千柳國國君大感欽佩,隨後遣使與黎國簽定了盟約;同盟國裡,當屬雁國和黎國的關係最好,雁王會帶著他的皇后來黎國探視孟德曦,厲暘也會帶孟德曦回雁國省親。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桃香和林奇成親了。
「唉,這怎麼辦呢,這孩子這麼毛躁又貪玩,怎麼當黎王呢?」孟德曦只生了這個兒子,不禁擔心黎國會毀在他手上。
「誰說我要讓他當黎王,我的小德曦也可以當女王。」厲暘眼神溫柔地說,雖然他一雙子女都疼,但對像極妻子的女兒更是偏寵。
「真的可以嗎?」孟德曦一聽為頗驚訝,黎國可從沒有過女王。
「我的小德曦若有當女王的才能,當然可以,不過他們還小,我不想讓他們煩惱這些,這個年紀,他們只要無憂無慮玩在一塊就好了。」厲暘看完女兒又看兒子,也不知這小子跑第幾圈了,將後面一行人折騰得緊。
孟德曦暗自笑了笑,他是羨慕兒子可以無憂無慮的玩吧,雖然他說是自己想當王的,可是在他心裡的最深處,還是渴望自由的吧。
她對著他的側臉,認真道:「等孩子長大後,我們就一起離開皇宮,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吧!」
她曾經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如何回應他對她的愛、他的好,後來才發現,其實她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待在他身邊就夠了。
他上哪,她就跟去哪,兩人當一對同命鴛鴦。
厲暘轉過臉,唇邊噙笑。能如此了解他的就只有他的皇后了。
「怎麼了?」幹麼這樣看著她?
厲暘掀起唇,突然一本正經的對著她道:「皇后,遵命。」
孟德曦傻了。「遵……命?」
「朕聽從皇后的命令,等孩子長大後,我們就一起離開皇宮,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
「你在說什麼……」什麼聽她的命令?這明明也是他心裡的願望不是嗎?
「皇后要朕做什麼,朕都唯皇后是從。」
「別胡說了,你是怎麼了?」她哪有命令他做什麼?!
「皇后說的都是聖旨,朕要聽太座大人的話!」
「別亂嚷了,我可不想又犯上蠱惑你成為昏君的罪……」孟德曦真被他氣死了,直到看到他眼裡的笑意,才知道這男人是在捉弄她,忍不住氣怒的用力捏了他的腰一把。
厲暘故意笑得很大聲,「皇后饒命啊!」
【全書完】
欲知其他不符合傳統禮教標準的小娘子,是如何找到人人欣羨、對她們萬般寵愛的好夫婿?請見——
*陽光晴子新月甜檸檬系列612婦德放兩旁之《守財小皇妃》
*井上青新月甜檸檬系列614婦德放兩旁之《非禮國舅爺》
*香彌新月甜檸檬系列615婦德放兩旁之《涼涼當王妃》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22 09:09 PM
命運取決於個性 佟芯
大家好!很高興能有新書和大家見面。
不過這次寫的不是「名花有主」系列,而是我在新月的第二本主題書,在編編打電話來說幫我排了主題書時,我就很期待收到企劃內容,更毫不遲疑的把「名花有主」之二往後延。XD
看了企劃後,哇了聲,好有挑戰性,是關於皇帝皇后的故事,男主角的深情設定也很有萌點、很吸引我。XD
不過老實說,要不是主題書,我可能不會主動去碰皇帝這個題材吧,畢竟我向來不愛看以皇帝為主角的故事,因為皇帝老婆太多了啦,我不只會為女主角抱屈,也會覺得他的眾老婆很可憐,幸好本書的設定是男主角對女主角一往情深,沒有立下任何妃子,因此在廢後宮上沒那麼縛手縛腳。
這次的女主角設定是要有氣勢,我從沒寫過這類的女主角,要怎麼拿捏分寸很有難度,為此多花了點時間修改,希望不會寫得太溫或太過。
當然,女主角很有氣勢的話,男主角的性格可要帶點無賴才有趣,他們在故事裡的互動我很喜歡呢。
有沒有人發現男女主角,甚至是很早就領便當的男二名字裡都有太陽?這個……我只能說是巧合,想出來的字剛好都有日字。XDD
完稿後,我也驚訝的發現男主角的背景、際遇跟《冒牌欽差妻》裡的段紹央很相似(有興趣的朋友請去看《冒牌欽差妻》XD),我本來想改,但後來想想,就算是際過、生長環境相同,個性不同,命運也會不同,在這本書裡,男主角選擇放自己自由,要不是後來發生一些事,他也不會想回去當王。
命運取決於個性,這是我覺得有趣的地方,對照出兩人日後不同的命運,男主角的際遇部分我就沒做更改了。
距離我在新月出的第一本古裝稿《九殿下》已滿一年了,沒想到時間過得那麼快,我現在已要出第八本書寶寶了,這對從以前就有恐古症,認定自己絕對寫不出古裝稿的我來說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接下來,2013年我還是會以古裝稿為主,希望寫作功力更上一層樓,也希望有機會再寫穿越的題材,同時期望自己能寫出一本現代稿,因為我實在很想要現代稿封面,哈哈。
新的一年,先在這裡預祝大家新年快樂,書展將至,也希望大家都能買到自己喜歡的書,據說《太座一言堂》這本書會在書展上首賣,如果可以,請順便把它帶回家吧>///<,之前的作品應該會有優惠,也一塊帶回家吧!(厚臉皮)
我想我應該沒機會去書展吧,畢竟住在中南部,要考量到住宿問題,還要有朋友帶路,重點是,在農曆年前要交稿,有沒有空去臺北還是一回事……(默)
另外在新的一年,我也希望能調養好身體。
我本來就有暈眩的毛病了,寫《太座一言堂》結尾時,更是嚴重到幾乎只要坐在電腦前半小時就會眼痠頭暈,必須躺下來休息,前陣子也因為眼睛有不明色彩閃過,去看了眼科,怕是視網膜剝離……幸好醫生說那是高度近視會有的症狀,沒有大礙,真是虛驚一場。
總而言之,就是需要多休息、多運動啦,不能老坐在電腦前,未來希望能在早上六點爬起來寫稿,下午完全遠離電腦,去公園運動,看看綠色植物和遠處風景,然後晚上再寫點稿,十一點前睡覺。(完了,沒有看日劇的時間……)
不過要我在十一點前睡覺很困難……我會努力的。XD
歡迎大家跟我分享作品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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