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艾佟 -【幸福寶藏之四】王子不浪漫 [打印本頁]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4:55 PM     標題: 艾佟 -【幸福寶藏之四】王子不浪漫

【小說封面】

[attach]141060978[/attach]

【內容簡介】

我要的不是白馬王子
而是能共度一生的你

這戴著黑框眼鏡、綁著兩條辮子的女人到底哪裡好，
能讓自家媽咪和妹妹都豎起大拇指，讚美像不要錢似的倒？
為了解開這個疑惑，他扮起柯南努力想找出她的優點，
沒想到越深入觀察，越發現她的好十根手指頭都數不完，
這種好女人當然要盡快占為己有，於是他趕緊展開追妻大作戰，
只是雖然他綽號「王子」，但浪漫細胞很悲慘的只有鴨蛋一顆，
就算經過旁人指點，耍浪漫的下場還是徹徹底底的大失敗——
送上一百零一朵玫瑰花表深情，卻換來她的噴嚏相連到天邊；
想說排個愛心煙火討她歡心，結果很掉漆的連打火機都不會用；
親手為她下廚做燭光晚餐，居然錯把糖當成鹽、牛排煎成黑炭，
往事不堪回首的讓他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從此改名叫鴕鳥，
幸好她不怎麼介意他的不浪漫，還是開心點頭答應和他在一起，
但他並沒有因此鬆了口氣，他漸漸察覺她似乎不是真的喜歡他，
就連看到他和別的女人擁抱，她還是一臉的毫不在意……

【出版日期】 2013年04月12日

【出版社名稱】 花園文化(新月)

【書系及編號】 花園1829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4:56 PM


楔子

　　慕家別墅的起居室，慕家五位兄弟——慕希淮、慕希夜、慕希風、慕希雲、慕希曜，目光一起落在茶几上的三把鑰匙，從左而右排列，每一把鑰匙各刻著一個字，三個字連起來是「芙蓉居」。

　　「這是什麼玩意兒？」老么慕希曜有個外號─霸王，不難想像他是一個多麼無禮欠扁的人，不過，他個人從不承認自己的性格很討人厭。

　　距今二十六個月前，慕家老爺子留下一封遺囑，將他最珍愛的寶藏留給五個孫子，條件是他們必須在五年之內結婚。結婚滿三個月後，他們就可以取得開啟寶藏的鑰匙，換言之，這份寶藏需要湊齊五把鑰匙才能開啟。當然，他們可以放棄繼承，時候到了，保管人就會處置這份寶藏。

　　當下，他們五兄弟決定執行爺爺的遺囑，在繼承的文件上一一簽下名字，可是這也代表他們如果沒有在期限內完成任務，必須同時放棄慕家祖宅的繼承權，這是為了確保他們不是以遊戲的心態看待此事。

　　不過是兩年多，他們先後取得了三把鑰匙，雖然差了兩把鑰匙，還是期待從現有的資訊當中探出寶藏的下落。

　　「這八成是一個地方。」老四慕希雲外號——王子，由此可知，他一舉手一投足是多麼優雅貴氣。

　　「這不是廢話嗎？我還肯定這是一家店名。」老三慕希風外號——美男，這就足以說明他有一張令人驚豔的容顏。

　　「我也認為這是一家店名，不過，即使找得到這家店，我們也不可能將人家的店翻過來找啊。」老二慕希夜外號——天使，看起來就是一個親切迷人的男人，老少通吃，人見人愛，不過，骨子裡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是啊，可是放著線索不管，你們不覺得心癢癢的嗎？」老大慕希淮外號——紳士，是一個溫文儒雅的男人，只是眉宇之間仍散發著身為老大的權威。

　　他們都知道五把鑰匙沒有到齊就拿不到寶藏，這會兒即使有辦法從現有的線索尋到寶藏的下落，最大的好處不過是確定寶藏的真面目。

　　「有了這麼清楚的線索，當然要把握，爺爺不至於將寶藏埋在人家的地底下，只要找到這家店，應該有機會一睹這份寶藏的廬山真面目。」慕希曜是五個兄弟當中最沒耐性的人。

　　心思最細膩的慕希夜緩緩搖搖頭。「若是我，絕不會將寶藏放在大家都看得見的地方，何況是老奸巨猾的爺爺。」

　　慕希雲點頭附和，人有很多種，面對複雜的人，就要用複雜的思維。「爺爺的心眼最多了，鑰匙提供的線索就一定代表寶藏隱藏之處嗎？或者，鑰匙提供的線索不過是引出另外一道謎語？」

　　慕希風不安的皺了一下眉頭。「爺爺不會這樣子玩我們吧。」

　　「這不是不可能。」慕希夜就有可能這樣耍著人家玩。

　　「結論是什麼？」慕希曜舉起雙手終止他們的討論，只想知道大家的決定。「不理會我們現在手上的線索嗎？」

　　目光一致轉向老大，他們一向以大哥馬首是瞻。

　　略一沉吟，慕希淮道：「我們還是先找到『芙蓉居』，只是單靠芙蓉居三個字，目標不明確，範圍很廣，恐怕不容易找到。」

　　慕希風拍手道：「不如，我們各自行動，一有消息就通知大家，怎麼樣？」

　　這會兒眾人終於一致點頭同意，這麼一來，等於擴大尋找的範圍，找著的機會相對就提高了。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4:57 PM


第一章

　　慕希雲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是無可挑剔的貴公子，連他看見自己都要發出讚嘆，若是生在古代，他肯定是皇帝的兒子，不過只要是人，就絕對有無法向外人說出口的短處，譬如……

　　「你都幾歲的人，為什麼幫傭一休假，皇宮就可以變成垃圾場？」何維君真的是恨不得將某人塞回肚子，重新胎教再生出來，也許他就可以改掉這種隨手丟東西的不良習慣。

　　「媽咪不覺得這樣子比較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嗎？」嚴格說起來，他對整潔和髒亂並沒有強烈的感覺，又不是樣品屋，何必計較這麼多呢？他是個服裝設計師，喜歡在每個角落擺上一套繪畫用品，以便靈感湧流之時，可以隨手拿起繪畫本和筆，將腦子裡面的東西留下來。畫完了，他當然也是順手一放，免不了就會製造紊亂。

　　「原來，你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安慰自己的壞習慣！」何維君將髒衣服丟進風熨斗滾筒洗衣機，回頭冷瞅一眼，轉身從陽臺回到屋內，接著清洗廚房水槽的碗盤。

　　「這是事實，有人在的地方，髒亂就一定會發生。」

　　「我只知道沒有人住的空房子，很容易變成廢棄物聚集的垃圾場。」

　　「我這裡沒有廢棄物……」他的聲音最後根本是含在嘴裡，媽咪那兩道目光實在有夠犀利。

　　哼了一聲，何維君沒好氣的道：「外表優雅高貴有什麼用，任何女人走進這個地方，看到這裡亂七八糟的樣子，有誰受得了？」

　　「幫傭會打掃啊。」他娶老婆又不是為了找清潔工。

　　「是啊，不過你已經換過十個幫傭，再繼續下去，你就變成黑名單了。」

　　「我有換到十個幫傭嗎？」他乾笑了幾聲，趕緊轉個彎。「如果請不到幫傭，那就請鐘點清潔工好了。」

　　「是啊，但你最好保證你的惡名沒有遠播，所有的清潔工都不知道你製造髒亂的本領一流，還有你對工作的要求既小氣又嚴苛。」

　　「付更高的鐘點費，一定可以請到人。」

　　何維君放下手上正在清洗的盤子，轉過身來看著兒子，臉上帶著笑容，聲音卻冷颼颼的宛若十二月寒冬。「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不過除了錢，難道你不能有其他更好的解決方式嗎？」

　　「又不是沒錢，當然要用最省事的方式解決問題，難道要我期待自己變成一流的清潔工嗎？」雖然他不是婚生子女，可是不管父親這邊，還是母親這邊，都是家財萬貫，家裡有傭人伺候，他對家事沒有天賦，這不是很正常嗎？

　　「我真的很想對你抱著一絲期待，可是除了設計衣服，你根本不值得期待。」

　　「是嗎？不是很期待我給妳一個孫子嗎？」

　　睜大眼睛打量他半晌，她嘆氣搖頭。「算了吧，我還不如期待女兒比較快。」

　　「媽咪這是在殘害民族幼苗，妹妹才剛剛滿十六。」

　　「不希望你妹妹太早因為你受苦，你就乖乖結婚生子。」

　　「媽咪放心，我一年之內一定會結婚。」

　　咦？何維君稀奇得眉一挑。「這是為什麼？」

　　「姑姑沒有告訴媽咪，爺爺留下來一份寶藏給我們五兄弟嗎？」雖說爺爺留下的寶藏跟姑姑沒關係，可是身為遺囑的公證人，當然很關心他們履行遺囑的進度，若有機會透過他們的母親對他們施壓，姑姑絕對會善加利用。

　　「我們都忙，已經很久沒有連絡了，老爺子留了什麼寶藏給你們？」

　　「不知道。」

　　慕希雲仔細解說爺爺留下來的遺囑，何維君聽著聽著不禁豎起了大拇指，這個老頭子還真是厲害。

　　「我們想知道寶藏的內容有兩種方法——第一，我們兄弟五個順利取得開啟寶藏的鑰匙，找到寶藏的下落；第二，我們在五年之內沒有完成遺囑的內容，寶藏保管者會在處置寶藏之前『好心』的先給我們過目。」就是因為這個「好心」，他們兄弟五個實在無法心安的放棄繼承權，選擇在繼承的文件上簽下大名。

　　「老爺子真是厲害，連死了都可以擺你們一道。」她抬起左手，用手肘推了一下兒子。「你有對象了嗎？」

　　「沒有。」

　　「沒有？」她尾音急促上揚。「那剛剛為什麼說你一年之內一定會結婚？」

　　「不結婚也不行，其他的人會逼我。寶藏的線索已經浮出來了，人心自然會更加浮動，尤其上面那三位更是按捺不住，說不定一兩個月後就跑來騷擾我了。」攸關利益的時候，骨肉至親也要算計一下，何況他們五兄弟同父不同母……老頭子想必算準他們之間的矛盾，才會設計這樣的尋寶方式。

　　「你能否在一年之內結婚，我很懷疑。」何維君搖了搖頭。「重視外在形象私底下一團亂，只要稍微認識你，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嫁給你。好吧，就算有人願意忍受你的表裡不一，至少，你要懂得討女人歡心，浪漫可以彌補個性上的不足，可是你啊，偏偏跟浪漫絕緣。」

　　他不以為然的撇嘴。「浪漫可以當飯吃嗎？」

　　「浪漫不能當飯吃，但是沒有浪漫，日子還有什麼意思？」

　　一頓，他硬邦邦的擠出一句。「不是每個女人都這麼不踏實。」

　　「你就是因為太無趣了，難怪每一段戀情的壽命都不超過三個月。」

　　他的戀情短命真的是因為不浪漫嗎？算了，這個問題等到他遇到結婚對象之後再來探討。

　　現在想想，何維君覺得她對兒子確實太疏忽了，都入了三十的大關了，連女朋友都沒有，等到他有孩子，她說不定滿頭白髮了。「你想要娶什麼樣的老婆？」

　　「不知道。」

　　「不知道？」

　　斜睨一眼，他覺得媽咪的反應真好笑。「當然，沒遇到怎麼會知道？」

　　實在忍不住，何維君又想搖頭嘆氣了。「對於未來的另外一半，每個人或多或少會有憧憬，你總不至於連自己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都不清楚吧。」

　　「媽咪，我一直都有一個想法——王子就應該配個公主，站在我身邊的女人絕對是一個『公主』，可是從小到大，遇到的公主不少，卻是一個比一個還索然無味，現在問我對未來的另一半有什麼想法，我真的是一片空白。」

　　這個小子真是令人擔心，別說一年，就是三年，他都結不了婚。「如果你想順利娶到老婆，媽咪幫你安排相親好了。」

　　皺眉，他沒想過自己會淪落到相親，說出去，豈不教「王子」的名蒙塵？

　　瞧他的表情也知道腦子在轉什麼，何維君擺了擺手。「不管你了，後天我要陪老公出差順便度假，大約一個月不在家，妹妹搬過來這裡跟你住。用不著將她當成小孩子盯著不放，她懂得管理自己的生活，只要記得下個禮拜五學校開學，她下課後還要去家教老師那裡，記得十點去接她回來。」

　　「家教老師為什麽不請到家裡？」

　　「家裡太安逸了，那個丫頭一點學習的動力都沒有，去家教老師那裡，看到人家生活的環境多麼辛苦，她才會珍惜。」

　　「媽咪對她太嚴苛了。」

　　當初她爭不過慕家，無法一點一滴親自拉拔兒子長大，這是她此生難以彌補的遺憾，因此有了女兒之後，她對教育女兒可是傾注全部的心思。

　　「總之，那個丫頭就交給你了，明天我會將她的行李先送過來。」

　　※※※※

　　傳道授業解惑K書之後應該做什麼呢？李靜言喜歡坐在便利商店外面的長條椅上吃關東煮，尤其在車流人潮漸稀的夜晚，若是冷冽的寒冬，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滋味。可惜現在還在夏天的尾巴，感受不到熱淚盈眶，不過，依然化不去幸福的氛圍。

　　「真是奇怪，平時覺得這種食物一點魅力也沒有，可是每次跟老師坐在這裡吃關東煮，就會覺得這是人間美味。」出生富裕，又有一對重視生活品味的父母，蕭亦彤吃遍天下美食，漸漸的，也失去對食物的感動。

　　「因為我吃得津津有味，妳也會覺得特別好吃。」經常有人說，她吃東西有一種感染力，一碗速食麵也會變成大廚精心烹調的頂級拉麵。是啊，當妳嚐過一天只有一餐的日子，吃——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動詞。

　　「是啊，為什麼老師吃什麼東西都充滿了幸福的氛圍？」

　　「因為有得吃就是一種幸福。」

　　「怎麼可能？」蕭亦彤做了一個鬼臉。「我看到苦瓜，就變成苦瓜臉了，怎麼可能吃得出那種幸福的感覺？」

　　「苦瓜很好吃。」

　　「老師都不挑食嗎？」

　　「抱著感恩的心，什麼食物都會變得很美味。」

　　蕭亦彤搖了搖頭。「我不行，我家非常重視飲食和禮儀，連在家裡吃飯都好像坐在最高檔的餐廳，一點感動都沒有，反倒像在教學示範。」

　　李靜言聞言哈哈大笑。「董事長是一個很時尚很有品味的人，難免也想將女兒塑造成一個很時尚很有品味的人。」，

　　「很時尚很有品味，可是不見得幸福。」

　　「如果妳認為自己很幸福，妳就會覺得很幸福。」

　　「老師是要我對自己催眠嗎？」

　　「這是自我催眠嗎？」歪著頭想了想，李靜言無所謂的聳聳肩。「於自己有益，這又何妨？」

　　蕭亦彤皺了皺鼻子。「我不行，只要媽咪一嘮叨，我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很累。」

　　「董事長看起來是一個很開明的母親。」

　　蕭亦彤翻了下白眼，雖然當女兒的不應該在母親背後說三道四，可是媽咪真的太假了。「我媽咪跟全天下的母親一樣，一天不嘮叨，就像一天沒吃飯，受不了。」

　　「其實，聽母親嘮叨，也是很幸福的事。」李靜言有感而發。從她六歲那一年，母親拋夫棄女離家出走後，她就是想聽母親嘮叨一句，也沒機會了。

　　見到她臉上瞬間籠罩的陰霾，蕭亦彤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對不起，我讓老師想起傷心事了。」

　　輕輕搖頭，她笑著擺了擺手。「沒事。」

　　這時，有個高大的身影走到蕭亦彤前面，她還來不及抬頭一瞧，傲慢的聲音就響起了。

　　「丫頭，怎麼會坐在路邊吃東西？」

　　「哥，你來了啊。」蕭亦彤仰起臉，開心的咧嘴一笑。「要吃嗎？」

　　慕希雲忍不住皺眉。「我不吃這種東西。」

　　早知道他會有這種反應，蕭亦彤不在意的聳聳肩。「真可惜，這個很好吃……對了，我幫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家教老師李靜言。」

　　李靜言點頭道聲「你好」，便站起身。「既然妳哥哥來了，我回去了。」

　　「老師，不急，吃完東西再走。」

　　「我可以邊走邊吃。

　　「這樣子消化不好吧。」

　　「不會，偶爾一次。」

　　「李老師還是坐下來吃，女孩子邊走路邊吃東西太不雅觀了。」慕希雲不禁插入她們之間的對話，當老師的還邊走路邊吃東西，這像話嗎？

　　彷彿沒聽見似的，李靜言道聲「再見」，帥氣的揮手走人。

　　慕希雲那張自負貴氣的面孔瞬間瓦解，難以置信的雙眼暴凸。這位老師就這樣走人嗎？他甚至還沒看清楚她的五官……不過，他好像也沒必要知道她的長相。

　　「上車吧。」他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

　　「我還沒吃完。」蕭亦彤撇了撇嘴，連忙起身跟過去。

　　當兩人都坐上車，繫上安全帶，他忍不住將心裡的鬱悶宣洩出來。「若是媽咪知道妳坐在路邊吃東西，還吃那種東西，她會罰妳吃一個月的西餐。」他們兄妹兩個說起來很好笑，他沒有跟媽咪一起生活，飲食習慣和喜好卻跟媽咪一模一樣，而妹妹跟媽咪一起生活，飲食習慣和喜好卻跟媽咪截然不同。

　　「不會，媽咪早就接受了。」真是奇怪，剛剛還美味無比的關東煮怎麼變得食之無味呢？是因為地點不同？還是因為身邊的人不同？

　　「什麼？媽咪早就接受了？」慕希雲激動得尾音上揚，今天晚上他一流的修養受到嚴厲的挑戰。

　　「因為我覺得這段時間很幸福，媽咪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幸福？」他們兄妹又不是久久見一次面，怎麼今晚他好像在跟外星人對話？

　　「哥哥下次不妨試試看，這種感覺真的超級幸福哦。」蕭亦彤熱情的強力推薦，回想第一次老師問她要不要吃關東煮，然後拉著她在便利商店外面的長條椅坐下，她以為自己在作惡夢，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她身上？可是，後來她竟然將整碗關東煮吃光光，還笑得好開心。

　　「我又不是瘋了。」

　　「人偶爾瘋一下也不錯。」

　　「我可沒興趣當瘋子。」

　　她沒好氣的翻白眼吐舌頭。「哥跟媽咪有夠像，真是不可愛。」

　　他微微揚起下巴。「我們不需要可愛。」

　　「對於不同的事物，哥哥都不會感到好奇嗎？」蕭亦彤忍不住問。

　　「我有求知慾，可是對於沒有興趣的事，絕對不會浪費時間探索。」

　　瞪了他一眼，她終究只能搖頭嘆氣。「真是無藥可救了。」

　　「這是擇善固執。」

　　她決定閉上嘴巴，多說無益。最好有一天出現一個專門剋他的女孩子，教他乖乖將剛剛的話吞回肚子。

　　※※※※

　　慕希雲煩躁的翻著助理宋浩錫送來的模特兒資料，看了一、二十遍了，還是沒有一個滿意的，甚至越看越覺得她們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這也是當然，她們都是經過訓練的模特兒，在他看來，只有匠氣，沒有個人的特質。

　　「我挑選的這些在模特兒界都小有知名度，可是代言的價碼又不會太高。」宋浩錫一邊解釋一邊注意老闆臉上的表情變化。

　　「知名度不是必要的考量，我最在乎的是能否傳達『EGO』的精神。」

　　這是什麼意思？這種感覺真是令人不安。宋浩錫問：「老闆不會連一個滿意的都沒有吧？」

　　慕希雲闔上資料本，略一思忖，有了想法。「你去找一些新面孔，既然是新品牌，我不想用這些被定型的老面孔。」

　　「這些也不是多老的面孔，更沒有在媒體上面曝光太高，被大眾定型。」雖然早知道老闆有多難伺候，可是他仍想說，老闆為什麼不能少一點點偏執的個人色彩呢？按照一般人的行事風格難道不行嗎？

　　慕希雲一瞪，拿起資料本站起身，走到助理面前，啪一聲塞進他的懷裡，傲慢的一個字一個字說：「我說她們是老面孔她們就是老面孔，還有，EGO設定的族群是剛剛離開學校踏進社會的新鮮人，是一個懷抱著雄心壯志正在展開尋找自我價值的階段，不適合這些已經在社會大染缸歷練過，很老油條的面孔。」

　　哪個模特兒沒有那麼一點點老油條的味道？宋浩錫當然不敢吐槽，小心翼翼的確認。「按照老闆的意思，只能從新進的模特兒下手，是嗎？」

　　想了想，他好像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遷就了。「看樣子也只能從新進的模特兒下手了，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就等董事長度假回來，問她是否有更適合的人選，或者有什麼建議。」

　　宋浩錫點了點頭，可是剛剛準備轉身離開辦公室，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興奮的道：「老闆，我們索性舉辦選拔會，譬如美少女選拔會。」

　　聞言皺眉，慕希雲沒好氣的道：「什麼美少女選拔會，聽起來真是俗氣，我的衣服是給那種有自我目標的人穿的，不是給那些空有外表的女孩子穿的。」

　　實在很無辜，宋浩錫撇了撇嘴。「即使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裡，長相抱歉，老闆也不會用這樣的模特兒吧。」如果翻開目錄，看見自己設計的衣服穿在一個暴牙麻子臉的模特兒身上，老闆才真的會吐血。

　　雖然如此，慕希雲還是有話要說。「一個很清楚自己人生目標的人，一定可以散發屬於自己的美麗風采。」

　　「這種人基本上也有一定的姿色。」

　　慕希雲冷冷的瞅了助理一眼。這個傢伙以為自己在跟朋友耍嘴皮子嗎？

　　宋浩錫全身寒毛一豎，跟著老闆工作三年了，雖然還不足以稱為他肚子裡面的蛔蟲，可對他的脾氣倒也掌握了七八分，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他也相當熟悉，這會兒最好在老闆冷死他之前轉個彎。

　　「不要美女選拔會，可以找其他的名目，總之，就是類似選拔會的活動，直接透過老闆設定的年齡層來尋找合適的模特兒，這樣不是更有說服力嗎？」

　　這個主意顯然打動慕希雲了，他抿著嘴想了一會兒，同意的點點頭。「這倒是可以考慮看看，你就先擬個企劃書吧。」

　　「那還要不要請模特兒經紀公司送模特兒的資料過來？」

　　「兩邊同時進行好了，若是可以從現成的人選當中找到合適的模特兒，我們就可以省下時間和行銷費用。」慕希雲重新走回辦公桌後面坐下。「對了，你幫我找一家格調高雅的法式餐廳，明天晚上六點左右，三位。」

　　怔了一下，宋浩錫謹慎的確認。「三位嗎？」

　　「對，三位。」不悅的瞥了一眼，他口齒有那麼不清晰嗎？

　　「是，我待會兒就處理這件事。」

　　慕希雲對妹妹的家教老師已經忍無可忍了。那天，她帶他那位公主般的妹妹坐在便利商店外面吃關東煮，他以為只是一次例外，事實不然，只要妹妹去她那裡，家教課一結束，她們就一定會上便利商店買關東煮當宵夜……他一想到那個畫面，就恨不得可以暈過去，實在太不像話了！

　　三番兩次，他明示暗示這很不雅觀，可是，她彷彿沒聽見似的，偏偏妹妹的家教老師不是他說換掉就可以換掉，不得已，他只能從其他的地方下手，就是要讓那位老師知道她們之間的差距，他妹妹跟她不是同一類的人，她可別將自己的壞規矩傳授給亦彤。

　　「老闆對座位有沒有特別的要求？」

　　「座位……越醒目越好。」若是窩在太角落的位子，那位老師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忘了他們身在何處，這麼一來，他的用意就大打折扣了。

　　咦？他聽錯了嗎？老闆不是喜歡低調？

　　「還有什麼問題嗎？」

　　宋浩錫連忙搖了搖頭，可是說到訂餐廳，他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早上老闆開會的時候，有一位自稱『淑女』的小姐打電話給老闆，我請她留下連絡電話，她說不方便，所以我差點忘了這件事。」

　　淑女？慕希雲兩眼一亮。「她說了什麼？」

　　「她終於要回來了。」宋浩錫顯得很困惑，這句話他琢磨了很久，怎麼也想不明白。

　　勾唇一笑，慕希雲終於一掃近日莫名其妙的鬱鬱寡歡，歡喜的自言自語。「她要回來了，這下子應該有好戲可瞧了。」

　　這是什麼意思？宋浩錫當然不敢不識相的亂問。

　　「她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沒有，只是請我先將老闆聖誕節的時間空下來。」

　　「聖誕節……還有三個多月，她幹麼那麼早打電話過來？」慕希雲若有所思的輕蹙著眉。這位小姐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從來不是規規矩矩、按照計劃行事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反常的舉動？不過，高中一畢業就出國讀書，如今也有七年了，說不定「淑女」已經變成真正的淑女了。

　　「我也說了，老闆的行程表通常提早一個月安排，請她到時候再打電話提醒，可是，她說我只要負責傳達給老闆就可以了。」

　　「你就將我聖誕節那天的時間空下來。」

　　老闆做事很講究規矩，因此特別討厭破例，看樣子，這位「淑女」對老闆來說，一定是個重量級的人物……難道是未來的老闆娘嗎？

　　「你還愣在那裡幹麼？沒其他的事就可以出去工作了。」

　　「是，下禮拜一一早我就會將企劃書交給老闆。

　　滿意的點點頭，慕希雲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出去工作了。

　　※※※※

　　李靜言美其名是蕭亦彤的家教老師，其實還兼蕭亦彤下課後的保母。

　　這是有原因的，高中畢業後，辛苦幫人家洗碗供應她讀書的奶奶過世了，她根本沒有能力繼續升學，不得已，只好先進入職場，她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進入「雲出時尚」當工讀生。

　　她在雲出時尚工作兩年，就在結束工作的那一天，參加公司大哥哥大姊姊歡送會離開時，她撞見來公司找董事長的蕭亦彤。當時蕭亦彤被三個小混混困住了，她用哨子招來警察出手解圍，還將人安全送到董事長辦公室，因此有機會跟董事長閒聊了一會兒。

　　董事長得知她的情況，又聽說她正準備進入一流的學府當大學生，於是提供兼差的機會給她，從此她成了蕭亦彤的家教老師。

　　一開始，她都是到蕭家上課，後來見蕭家的環境太過舒適了，蕭家的幫傭伺候殷勤，蕭亦彤上課經常分心，因此向董事長建議將上課的地點改成她的住處。

　　她一個人住，旁邊不會老是有人打擾。董事長看過她的住處之後，同意了，不過，因此她必須料理蕭亦彤的晚餐，而她也就從家教老師兼任保母，甚至後來時間允許，她都會親自來接蕭亦彤下課。

　　她和蕭亦彤名義上是師生，可情同姊妹，她對蕭亦彤的教導不單單是課業上，還有生活上各方面，套一句蕭亦彤的說法——老師比父母和哥哥更像她的家人。所以，即便有不少同學說她很笨，不需要做那麼多，她也不以為意，還將此視為開心的事。

　　「老師……」蕭亦彤一路跑到李靜言面前，站定，大大喘了幾口氣。「真是對不起，同學問我數學，擔誤了一點時間。」

　　「沒關係，我有很多事情可以消磨時間。」李靜言揮了揮手上的書。

　　「老師不管走到哪裡都抱著一本英文書，人家一定會誤以為老師要考大學。」

　　「我看起來很像高中生嗎？」

　　「對，如果不是因為我穿制服，人家一定會以為我們是同學。」蕭亦彤看著她手上的書。「老師是會計系，幹麼那麼認真讀英文？」

　　「以後有機會進外商公司當會計，英文還是很重要。」

　　「老師就是想得比較多。」

　　李靜言微微一笑。她無父無母沒有家人，只能多費點心思為自己計劃。

　　「今天晚上煮海鮮拉麵給妳吃。」

　　「我們今天晚上吃大餐。」

　　「我知道妳有很多零用錢，可是不要浪費。」

　　「有人請客，浪費的不是我的零用錢。」

　　「有人請客？」她微訝。

　　「對啊，有人請客，我打越洋電話向媽咪請示過了，媽咪說今天晚上可以休息不讀書，反正剛剛開學。」

　　「董事長請客嗎？」當了蕭亦彤的家教老師三年，她對這個丫頭的影響當然很大，許多奢侈的生活享受，這個丫頭都不再堅持，唯獨享用美食這件事，這丫頭一直有著莫名的執著，一個月至少要吃一頓大餐，至於餐費，當然是向董事長申請。

　　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中央，蕭亦彤神祕兮兮的道：「待會兒老師就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蕭亦彤的手機響了，瞧了手機上面顯示的號碼一眼，她並沒有接聽手機，而是勾住李靜言的手臂。「老師，走吧，我們去吃大餐。」

　　走了一小段路，蕭亦彤帶著李靜言坐上一輛停在路邊的車子，看到駕駛座上的人竟然是慕希雲，李靜言很意外，不過轉眼間就恢復平靜，微笑點頭招呼。

　　雖然週一至週五，蕭亦彤上家教課，她都有機會見到慕希雲，可是，因為這個男人的目光總是帶著挑剔，顯然對她這位老師很不滿意，所以她沒想過他們會坐下來一起吃飯……這八成是蕭亦彤提議的，找個機會她得提醒這丫頭千萬要避免這種事，她可不想害人家消化不良。

　　可不管是什麼理由，人家請客，她就開心感恩的接受，大不了，下次她請他吃關東煮，可是，當她知道他們來到何種等級的餐廳用餐，立刻收回自己的「大不了」，發誓絕對不會請這個男人吃關東煮，因為，他一定會笑破肚子。

　　慕希雲一直很仔細觀察李靜言臉上的表情變化，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大的黑框眼鏡、妹妹頭的長長瀏海遮住眉毛以上的部分，頭髮編成寬寬鬆鬆的辮子，將耳畔的部分都擋住了，一張臉見不到五分樣貌，他完全看不見她臉上有一丁半點的起伏。

　　她坐在這種地方不是會很不自在嗎？他目不轉睛努力想捕捉她有一絲絲的不安，突然想到這是第一次在光線明亮的情況下打量她，乍看之下沒什麼差別，因為那張臉可以看到的部分不到一半，可是很快就發現她的膚質超好，白裡透紅。

　　人家說一白遮三醜，只要她好好打扮，雖不能說是令人驚豔的大美女，也絕對是個清秀佳人，幹麼將自己搞得像個邋遢女？

　　這實在太不符合常理了，他想了想，只有一個結論——這個女人一點審美觀念都沒有，要不，就是她對美醜的觀念跟正常人相反。

　　「老師，這家餐廳是不是很正點？」

　　「對啊，感覺好像偶像劇才會出現的地方。」

　　「老師不是不看偶像劇嗎？」

　　「手握電視遙控器的時候，多多少少會看到。」

　　「看到的時候，老師會不會很好奇這是什麼樣的地方？」

　　「不會，我的好奇心不太旺盛。」

　　「我就知道，老師就是這一點最讓人家受不了。」

　　服務生送上餐點，不過，食物沒有降低她們閒聊的興致，妳一句我一句，兩人聊起餐廳的設計。

　　「我建議妳們兩個專心用餐，否則，沒辦法品嚐出食物的美味。」慕希雲是很重視形象的人，絕對不會在吃東西的時候說話，因此用餐的時候，若不希望一頓飯吃上三、四個小時，他都盡可能不要放下刀叉說話，可眼前這兩個人實在是太不重視餐桌禮儀了，他只好出聲提醒一下。

　　李靜言從來不在意食物是否美味，食物是為了提供身體養分，只是人家都這麼說了，她當然要笑著點頭附和。

　　可是，蕭亦彤不喜歡悄然無聲的用餐氣氛，平時在父母面前，只能咬著牙認了，不過遇到像姊妹淘一樣的老師，實在關不住話匣子。

　　聽著她們嘰哩呱啦的沒完沒了，慕希雲應該覺得吵死了，暗示的沒用，索性直接命令她們閉上嘴巴，可是不知不覺，他竟然豎起耳朵聽她們聊天，意外發現令她們如此熱絡的對象是漫畫……漫畫不是屬於小孩子的嗎？漫畫這麼有趣嗎？

　　老實說，他覺得很不爽，第一次被人家徹底視若無睹……不，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這個女人就一直對他視若無睹，害他一回家就忍不住照鏡子，確定自己一如過去毫無瑕疵。

　　忍耐，這個女人根本是沒長大的孩子，不懂得欣賞他這麼優雅有品味的男人，而且，今天來這兒的目的顯然失敗了，她不但沒有意識到自己跟亦彤分屬不同世界，還完全不在意周遭的眼光……他早該看清楚，烏鴉牽到北京不可能變成鳳凰，他怎能期待這位老師因為一頓高檔的晚餐就明白自己的等級？

　　而他是個男人，何必跟一個沒見識的小女孩計較呢？他需要忍受她的時間不過短短一個月，她沒規沒矩的樣子很快就會消失在他記憶深處。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4:57 PM


第二章

　　他是優雅的王子，站在身邊的女人不是尊貴的公主，至少是氣質出眾的淑女，對於邋遢的平凡女子，他連看一眼都懶，可是，自從那天一起吃過飯後，慕希雲發現每次接妹妹回家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的多瞧李靜言一眼。

　　這種情況真令人挫敗，他怎麼會注意一個如此不起眼的女孩子？而且，她還存心嘔他似的，不曾正眼瞧他……他真是越想越不爽！

　　他真的是太不正常了，無論走到哪裡，他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而這個戴著大黑框眼鏡，頭髮總是編著鬆鬆垮垮的辮子，還穿著舊舊的T恤、牛仔褲的女孩子，憑什麼如此漠視他？想他一個驕傲的男人尊嚴葬送在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女子身上，這像話嗎？

　　這太不像話了，若不為自己扳回一城，怎麼對得起他的自尊心？

　　沒錯，無論如何不能再容許她繼續漠視他，若他有心闖演藝圈，早就是偶像巨星了。想要從劣勢轉為優勢，首先，他必須先破壞她們原有的生活模式，而阻止她們繼續吃路邊攤，就是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她應該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有品味的宵夜，如果老是活在自己的世界，當然不懂得欣賞人家。

　　「不用了，你們去就好了，我吃關東煮就可以。」李靜言真的很不給面子，對於慕希雲的提議，她連考慮一下都不願意。

　　今天他特地提早過來，當然不容許自己的計劃毀了，不過，他還來不及反應，蕭亦彤就搶著接話。

　　「老師，哥哥的畫廊咖啡館可是頗負盛名，那兒出了好幾個有名的畫家。」

　　「畫廊咖啡館真正的大老闆是霸王，他才會違背爺爺的心意在藝術品上面動歪腦筋，而我，只是很喜歡那裡清幽的環境，出點資金當個股東。」慕家最懂投資理財的人是慕希曜，滿身銅臭味的當然也是那個小子，他只是喜歡有一個畫設計圖不被打擾的地方……話說回來，為什麼他要狼狽的解釋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這個不重要，總之，老師一定要去瞧瞧那個地方。」

　　「這麼晚喝咖啡會睡不著覺。」

　　「明天不是放假嗎？」

　　「可是，我還是喜歡正常的生活作息，這個時間喝咖啡，今晚一定睡不著。」

　　「偶爾一次沒關係，我向老師保證，絕對不會後悔去那裡一趟。」

　　「那裡不單單賣咖啡，也賣花茶，李老師可以喝薰衣草花茶，就不用擔心晚上睡不著覺了。」他實在有夠悲慘，竟然如此低聲下氣「邀請」人家喝咖啡。

　　「老師就相信我這個學生一次，那裡真的是一個很棒的地方。」

　　如果繼續拒絕，未免顯得她太不識相，李靜言只好點頭答應了。

　　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蕭亦彤口中那個很棒的畫廊咖啡館，這裡主要是賣畫，咖啡蛋糕只是副產品。

　　若單純就畫廊咖啡館來說，李靜言不喜歡這裡，每個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感覺很有壓迫感，匆匆喝完薰衣草花茶，就會想尿遁。可是走到戶外，聞著花香，呼吸新鮮的空氣，她不能不承認正如蕭亦彤所言，這裡真的是一個很棒的地方。

　　「妳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地方？」慕希雲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

　　怔了一下，她轉頭看著來到身邊的人，坦率的說出真實的感覺。「沒有喜歡與否的問題，只是格調太高了，總覺得不太自在。」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嫌棄格調太高了。」

　　「不是嫌棄，而是沒辦法在一個太重視品味的地方放鬆心情。」

　　「上一次我們去吃飯那家餐廳，難道沒有格調嗎？」他可還記得她和亦彤聊漫畫，聊到咯咯笑，四周的人不時好奇的看著她們，可是她們毫無所覺。

　　「有錢的人都可以走進那裡，可是不見得有錢的人就有品味。」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兩種不同的格調。」在她眼中，食物的價值在於滿足口腹之慾，不管多高檔的餐廳，價值不過在此；可是藝術品不同了，不懂得欣賞，就是有能力用金錢買下來，也不可能得到應有的價值。

　　「兩種不同的格調？」

　　「難道慕先生不覺得兩邊的格調不一樣嗎？」

　　這可問倒他了，兩邊的格調不同嗎？在他看來，兩個地方都不是小老百姓捨得消費的地方，這是同一種層次的地方，怎麼會格調不同呢？

　　「有些東西屬於物質層面，有些東西屬於精神層面，兩者從來不能相提並論。」不想再跟他說那麼多，她伸了一個懶腰，開心的笑了。「但這裡的環境和空氣真是超棒的！」

　　他的腦子還來不及思索她剛剛的話，眼睛就被她的笑容閃到了。這個女人笑起來竟然讓四周都亮了！

　　此時，蕭亦彤蹦蹦跳跳的走了出來，插進他們兩個中間，她得意的勾住李靜言的手臂。「我就知道老師一定會喜歡這裡的環境。」

　　「如果妳早一點告訴我，妳帶我來這裡是為了清新的空氣、美麗的景色，我就不用浪費錢坐在裡面喝一壺薰衣草花茶。」

　　「人家是賣畫賣咖啡，清新的空氣、美麗的景色是附帶的，怎麼可以不進去坐一下呢？」

　　「也對，享受人家提供的優美環境，總要付上一點代價。」

　　「這麼說，老師不會後悔來這裡一趟了吧。」

　　她點了點頭，左右看了一眼。「這裡真的很不錯。」

　　「哥，老師喜歡這裡的環境和空氣，我喜歡的是這裡的咖啡，不過，這裡的咖啡會不會太貴了？一杯至少要價三、四百塊，一般人怎麼捨得喝？」自從成為李靜言的學生，偶爾還會跟李靜言去逛超市，蕭亦彤可是很清楚行情。

　　「這裡的咖啡本來就不是給一般人喝的。」

　　「我知道了，這裡的咖啡是為了給那些買畫的有錢人喝的。」蕭亦彤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藝術品染上銅臭味，真是不可愛。

　　「來這兒的人不見得會買畫，絕大部分是單純來看畫。」

　　「只看，不買，是買不起吧。」蕭亦彤偏頭看著李靜言。「老師，對嗎？」

　　「那也未必，也許是瞧不上眼。」

　　「對哦，不是每一幅畫都有漲價的空間。」

　　「有些人買畫純粹是喜歡與否的問題。」

　　「霸王哥哥賣這些畫肯定不是為了找到愛好者，而是投資者。」蕭亦彤說著咯咯咯的笑起來，比手畫腳的向李靜言介紹慕希曜是什麼樣的人。

　　慕希雲突然覺得很滑稽，他到底帶她們來這裡幹麼？證明他比李靜言高貴、優雅，而且值得她欣賞？結果好像只證明他是一個沒有深度的男人，習慣用金錢來衡量價值層級……

　　不對，不是這樣子，他怎麼被她牽著鼻子走呢？他是很有品味的，而她，因為不屬於同一個層級，才沒辦法理解他想傳遞給她的價值觀。

　　總之，不同種人，沒辦法理解，所以，他也沒有必要浪費精神在她身上……是啊，可是，為什麼他很想弄清楚她的腦子在想什麼？

　　他有一種感覺，不正常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慕希雲已經在李靜言身上得到完全的證實了。她還是開開心心的帶著蕭亦彤坐在便利商店外面的長條椅上吃關東煮，百分之兩百跟他屬於不同世界的人。可是，現在吃飯的時候，他卻老是想到她，尤其那次他們一起用餐。雖然他從頭到尾坐冷板凳，只能在旁邊聽她和亦彤聊幼稚的漫畫，可是那天的晚餐似乎也特別美味。

　　這不是很好笑嗎？他明明豎著耳朵聽她們說話，根本沒辦法專心吃東西，怎麼會覺得那天的晚餐特別美味呢？很奇怪，那天晚餐吃下來，他真的覺得那是美味的一餐，相對的，他現在吃的食物一點味道都沒有。

　　「怎麼了？今天胃口不太好。」慕希曜伸手在他前面揮了揮，雖然清楚老四很重視餐桌禮儀，可只有他們兩個的時候，面對他的聒噪，老四不會繼續堅持規矩。

　　「美好嫂今天是不是忘了放鹽巴？」美好嫂是慕家的廚子。

　　「有啊，雖然美好嫂重視養生，味道偏向清淡，可是，不覺得這樣子剛剛好，不鹹，很清爽嗎？」

　　這是清爽嗎？慕希雲再多吃了幾口，依然只有一個想法。「我怎麼覺得一點味道也沒有？」

　　「這有一種可能。」慕希曜神祕兮兮的傾身靠向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吃什麼東西都沒有味道。」

　　「我看起來心情不好的樣子嗎？」

　　撫著下巴，他很認真的打量一會兒。「基本上你心情好不好很難看出來。」

　　是啊，他很重視形象，心情不好也不容易表現在臉上。

　　「不過，我看你就是心情不好。」

　　「你還真是了不起。」這不是誇獎，而是諷刺，不過當事人並不在乎。

　　「我們兄弟難道是當假的嗎？說吧，什麼事讓你心情不好？」

　　「我沒有心情不好。」慕希雲頓了一下，覺得這樣子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他只好補充說明。「只是工作上有點心煩的事。」

　　「你只要設計漂亮的衣服給人家穿，這種工作有什麼好心煩？」

　　「設計漂亮的衣服」從這個小子嘴巴說出來怎麼好像變成了「上菜市場買菜」這種事？他賞了一個白眼給老么，沒好氣的提出糾正。「不管是什麽樣的工作，都有心煩的時候，難道你沒有嗎？」

　　「基本上，我的投資大部分都很賺錢，所以很少心煩。」

　　慕希雲若有所思的一笑，點了點頭。「是啊，慕家最會賺錢的人，當然沒必要為了錢心煩，只會因為某人心煩，甚至是茶不思、飯不想。」

　　一僵，慕希曜的表情變得有些彆扭。「那是N年前的事，我早就不會為了某人心煩了。」

　　「因為這N年，人家都在國外，當然不會為了她心煩。」

　　幹麼特地強調人家在國外呢？慕希曜恨恨的咬牙，可是，又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其實，有時候他會感到慶幸，這N年她不在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他才不至於繼續在漩渦裡面打轉，退出去，反而海闊天空。

　　慕希雲臉上的笑容變得不懷好意，聲調優雅而緩慢。「對了，我好像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她要回臺灣了。」

　　「嗄？」慕希曜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她來了電話，她要回臺灣了。」

　　這又不是天塌下來了，可是對慕希曜來說，卻有如一陣天搖地動，他的世界瞬間亂成一團，心慌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遲早會回來，這不是你早就預料到的事？」看到慕希曜臉上的表情，慕希雲忍不住皺眉，分開七年多了，怎麼一遇到她，老么還是不太有出息的樣子？

　　是啊，對於她回臺灣這件事，慕希曜想過無數的可能，甚至做好心理準備，她很可能結婚生子之後，再攜家帶眷回到臺灣，可是，從「預料」到「發生」是一段距離，隨著分開的時間越來越長，他也不敢再期待兩人還有相逢的一天。

　　「她打電話給你，是嗎？」沒良心的丫頭，難道不能傳一封E-mail給他？

　　「她打電話給我，可是我沒有接到電話。」

　　雖然快悶爆了，慕希曜還是酷酷的說：「我老早就跟她劃清界線了。」

　　「真的劃清界線了嗎？」

　　「不劃清界線又怎麼樣？我們只是從小玩在一起，她想嫁的人是你。」

　　「她真的想嫁給我嗎？」慕希雲很認真的思考，半晌，搖搖頭。「我倒不覺得她真心想嫁給我。」

　　「至少，她是這麼告訴我的。」

　　「雖然我不清楚當初她說這種話的動機何在，可是這麼多年了，說不定她的心意改變了。」

　　哼了一聲，慕希曜不是那種只會找藉口自我安慰的阿Q。「如果改變心意了，何必特地打電話通知你她要回臺灣？」

　　點了點頭，慕希雲看起來很認真很嚴肅的說：「說的也是，如果她還是堅持嫁給我，我應該好好考慮，我們就可以盡快拿到第四把鑰匙了。」

　　臉色一變，慕希曜惡狠狠的一瞪。「婚姻不是為了逞自己的私慾，如果不希望爺爺死不瞑目，你就不要想這種餿主意。」

　　「王子配淑女，你不覺得這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

　　「狗屁，外表的天造地設就一定會婚姻幸福嗎？再說，那個丫頭也不是真正的淑女。」

　　「天造地設當然不代表婚姻一定會幸福，可是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只要兩人都有心，還怕另外一半不會成功嗎？還有，冒牌淑女喝過洋墨水可能會變成正牌淑女，你怎麼知道她不會蛻變？」慕希雲努力壓抑破口大笑的慾望，應該拿一面鏡子放在這個小子面前，他一定會被自己此刻憤慨的表情嚇壞了。

　　「黃牛牽到北京會變成黑馬嗎？」

　　頓了一下，慕希雲終於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不過，對面的人完全感覺不到他愉快的心情，一張臉臭到連水溝都甘拜下風。「如果她知道自己被你形容成黃牛，沒有氣得口吐白沫，也會氣到一拳揮過來。」

　　「你不要再鬧了，結婚是開玩笑的事嗎？」

　　慕希雲挑了挑眉。「你啊，還敢說不在意人家？」

　　慕希曜頓時成了洩了氣的皮球。在意嗎？他不知道，太久了，過去已經在他生命中漸漸褪色了，未來即便有她的位子，也不見得是原來的位子。

　　見狀，慕希雲不禁懊惱的一嘆。基本上，他比較喜歡看熱鬧，而不是管閒事，可是，今天他會不會管太多了？真是的，幹麼心血來潮跑回來陪老么吃晚餐？

　　自從他搬出去外面獨立之後，若非老爸有令，每個月一定要辦一次家庭聚會，他很少主動回來這裡。畢竟是私生子，他的工作跟慕家又毫無瓜葛，總覺得在這裡，他只是一個外人。因為是外人，先打聲招呼再過來，是禮貌。

　　以往他一定會事先招呼，可是亦彤今天要在家教老師那裡過夜，晚上用不著去接她了，頓時，一種莫名的孤單湧上心頭，下午開完會，他也沒心情工作，開著車子到處兜風，卻不知不覺來到這裡。

　　※※※※

　　看著修改數遍的「時尚之星選拔」企劃書，慕希雲還是不滿意的皺眉，索性自己動手修改。他不要一個只能當衣架子的模特兒，而是一個有自我品味的模特兒，既然名為「時尚之星」，模特兒本身當然要有品味……

　　「這是什麼？」蕭亦彤幾乎整個人趴在辦公桌，臉兒恨不得貼到企劃書上面，將企劃書的內容瞧仔細。父母今晚結束假期飛回臺灣，她暫停一次家教課，學校下課後，老師就送她來公司，準備待會兒隨哥哥去機場接父母。原本，她很乖巧的坐在沙發上看書，可是這裡一點讀書的氣氛也沒有，不知不覺她心就飛了，然後就起來東看看西看看，看到哥哥的辦公桌旁邊。

　　慕希雲嚇了一跳，他已經將這個丫頭忘得一乾二淨了。「妳不能安安分分讀書嗎？不是說再兩個多禮拜就要考試了？」

　　「兩個多禮拜很久，還有，我平時很用功，不差這麼一點點時間，什麼是『時尚之星選拔』？」蕭亦彤飛快的看著企劃書的內容，顯然想到什麼好主意，兩眼閃閃發亮。

　　「我在找新品牌的代言人。」

　　「一定要模特兒出身嗎？」

　　「如果要模特兒出身，我直接找模特兒面試就好了啊。」

　　「這麼說，我是不是可以叫老師來參加？」

　　「老師？」他是不是被雷劈到了？這個丫頭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念頭？不是他不給面子，實在是一想到那個老師的樣子，他就很想冷笑。「我知道妳很喜歡那位像姊姊一樣的老師，可是，她適合嗎？」

　　嘴一撇，蕭亦彤反問：「老師為什麼不適合？」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妳摸摸良心，妳那位老師跟時尚扯得上邊嗎？」

　　哼了一聲，她的眼神轉為歧視。「我還以為哥哥是很有眼光的人，沒想到虛有其名。老師只是節省，不表示她不懂得時尚，好嗎？」

　　沒錯，雖然總是簡單的T恤牛仔褲，不代表她不懂得時尚，不過，他還是想將那位令人不愉快的老師打出時尚圈。「我們撇開時尚不說，單就外貌……嘖嘖嘖，差太多了，恐怕不適合當模特兒。

　　「老師是超級大美女，只是不愛打扮。」蕭亦彤氣呼呼的掄起拳頭，不過終究忍住沒有揮出去。

　　「超級大美女？」慕希雲的表情扭曲變形，實在很難將那個女人跟超級大美女劃上等號，人怎麼可以昧著良心到這種程度呢？

　　「對，超級大美女。」蕭亦彤站直身子，帶著挑釁的揚起下巴。「不過，太可惜了，這輩子哥哥大概沒有機會見到她真實的模樣。」

　　唇角抽動了一下，他涼颼颼的道：「我就不相信人的長相可以差那麼大，真的超級大美女，不打扮，還是超級大美女。」那個女人的不修邊幅確實在某一部分隱藏了真實面貌，可是，番薯不會變成芋頭，醜女也不會變成美女……基本上，她不是醜女，然而他就不相信自己這麼沒有視人之明。

　　「是啦，這麼說也沒錯，可是，如果刻意隱藏呢？」

　　慕希雲差一點大笑三聲，不過，他可是很有氣質的王子，基本的風度一定要有。「妳的意思是說，妳那位老師刻意將自己的美貌隱藏起來？」

　　蕭亦彤很用力的點點頭。「我知道哥哥很難理解，可是老師真的不喜歡被人家當成美女。」

　　「妳別鬧了，怎麼會有這種人？醜女都想被人家看成美女了，何況是美女？」這個世界很不公平，美麗絕對比醜陋享有更好的待遇，所以整形事業越來越發達，許多人搭飛機出國只是為了整形，連自然美女都變成了人工美女，隆鼻豐頰的人工美女還洋洋得意，好像她們天生就擁有這樣的美貌。

　　「這是真的，老師曾經說過這樣的話——美貌是一種福氣，也是一種罪惡。」

　　「美貌是一種福氣，也是一種罪惡？」

　　「對啊，當時我不太明白老師的意思，老師進一步的解說，美貌在很多方面享有視覺上的優勢，可是，同時給人開啟通往罪惡的大門。」

　　一怔，慕希雲想了想，還是不太明白。「這又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問了，老師只是淡淡的一笑，說了一段更令人費解的話。」

　　「什麼話？」

　　「善與惡是一念之差，美與醜豈不是也一線之隔嗎？一件事有很多面，人的心決定一個人看的是哪一面，你看是正面，就是正面，你看是負面，就是負面，你看是歪的，正的也會變成歪的。」頓了一下，蕭亦彤一臉苦惱的說：「老師的話是不是很令人費解？」

　　是啊，慕希雲覺得自己的眉頭快打結了，這位老師的腦子到底裝什麼？「妳沒有告訴妳那位老師，難道她不能解釋得淺顯易懂嗎？」

　　「我說了，可是老師說，她的見解不代表我的見解，我的價值觀必須由自己去經歷，去領悟，去建立，只要記得一件事，不要太狹隘了，多一點包容，就會多一點看見，世界就會再大一點點。」

　　他應該說什麼？這個女人還真不是普通人。「妳那位老師到底幾歲？」

　　「二十三歲。」

　　「二十三歲？」他怎麼覺得像七老八十的歐巴桑？

　　顯然知道他腦子在想什麼，她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有時候我也很難相信老師只有二十三歲，覺得她一定隱瞞真實的年齡，可是身分證不會騙人，老師今年真的是二十三歲。」

　　「妳那位老師是不是時下流行的穿越分子？」

　　停了三秒鐘，蕭亦彤誇張的抱著肚子大笑。

　　慕希雲覺得好無辜，這不是很符合邏輯的推敲，有什麼好笑？

　　「哥，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幽默。」

　　「這不是合理的懷疑嗎？」

　　「如果老師聽見，一定會說你小說看太多了，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有的。」

　　「妳那位老師不知道自己很異類嗎？」

　　她聳聳肩。「老師不在意人家的看法。」

　　是啊，一個擁有自己獨特想法的人不會在意人家的看法，不過，他倒是對這個女人產生了好奇心，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難道真的像妹妹所言，她刻意將自己的美貌隱藏起來嗎？美貌是一種福氣，也是一種罪惡——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她身上是不是有一個很深刻很痛苦的經歷？

　　蕭亦彤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大叫一聲。「媽媽咪呀，時間怎麼那麼晚了？再過一個小時飛機就到了，如果我們不趕快出發去機場，爹地媽咪會等很久。」

　　暫時拋下腦中的胡思亂想，他看了一眼時間，不慌不忙的道：「不用急，飛機到了，他們還要辦出關，等行李，至少要半個小時。」

　　「如果高速公路塞車怎麼辦？」

　　「好吧，我不工作了，我們出發去機場。」這會兒他也沒心思工作了，滿腦子都是那個叫李靜言的女人。

　　※※※※

　　不管多忙，基本上何維君一個月會為孩子們下廚一次，慕家一個月有一次家庭聚會，她當然要弄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聚會，否則，兒子總有一天會將她當成別人家的母親，有心事也不告訴她。

　　雖然她很想在蕭家下廚，讓兒子感覺自己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可是，兒子只有不自在，她索性在兒子的住處下廚，重要的是，兒子覺得輕鬆自在，而她也達到親子交流的目的。

　　既然是親子交流的時間，她當然不讓老公跟著。雖然兒子跟她老公像朋友，兩個可以天南地北的聊個不停，可是畢竟隔了一層關係，兒子難免在言語上多一點點謹慎，母子之間的互動就會少了一點點交心的味道。

　　因為剛剛回國，人還懶洋洋的，何維君今天沒有大展身手，只是簡單炒了兩道青菜，然後備上熱騰騰的火鍋。

　　「好久沒吃火鍋了。」慕希雲最不喜歡吃火鍋了，他很重視吃的品味，而火鍋在他眼中是最沒有品味的食物，什麼東西都往裡面丟，亂七八糟，一點美感都沒有。

　　「你不覺得吃火鍋很熱鬧嗎？」何維君當然知道兒子對火鍋很感冒，可是家人圍著火鍋一起享用，這是多麼歡樂的事，這個小子偶爾也要體會一下這種滋味，否則個性會越來越冷的。

　　「是啊，很熱鬧，可是，食物變得一點特色都沒有。」

　　「我們吃得開心就好了，幹麼講究特色？」

　　蕭亦彤不悅的嘟著嘴。「媽咪，火鍋不是這樣子吃的，想吃什麼再丟進火鍋裡面煮，沒有人像妳這樣子全部丟進去，直接在瓦斯爐煮好了，送上餐桌。」

　　「這樣子比較省事啊。」

　　「為了省事，出去外面吃不是更省事嗎？」

　　「出去外面吃很省事，可是沒意思。」

　　「在我看來，出去外面吃，還有跟你們吃火鍋都一樣沒意思。」頓了一下，她忍不住補上一句。「如果這個時候老師在就好了。」

　　一扯到李靜言，慕希雲頓時感覺到一股火氣冒上來。「妳還真像小學生，成天將老師掛在嘴邊。」

　　揚起下巴，蕭亦彤不服氣的反擊。「如果哥哥像老師一樣可愛，我也會將哥哥成天掛在嘴邊，不過哥哥要變可愛，就好像地球上的人要移到月球居住——絕不可能。」

　　他也不喜歡當可愛的男人，可是，這會兒絕不能在口頭上屈居下風。「我還真看不出妳那位老師哪裡可愛。」

　　「老師直率不造作，樂天知命，比哥哥可愛一百倍。」

　　他可不管那個女人是否直率不造作，是否樂天知命，他殺紅了眼，唱反調的說：「妳的眼光是不是有問題？」

　　「哥哥的眼光才有問題。」

　　這根本是羞辱他！「我的眼光是一流的。」

　　哼了一聲，她的眼神帶著不屑。「我怎麼看不出來？」

　　「因為妳沒眼光，當然看不出來。」

　　她生氣地將目光轉向母親。「媽咪，我沒有眼光，還是哥哥沒有眼光？」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只會討救兵。」慕希雲語帶嘲弄的轉向母親，發現母親正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他，他突然有一種做了虧心事被逮到的感覺，趕緊將視線移到火鍋，拿起湯匙舀了一大堆火鍋料放進碗裡。

　　何維君若有所思的一笑，安撫的對著女兒道：「今天是我們的親子時間，不方便請李老師跟我們一起用餐，不過等妳考完試，再請李老師吃飯吧。」

　　「算了吧，我們吃飯的時候悶死人了，老師大概也不喜歡跟我們一起吃飯。」

　　「吃東西的時候，不說話是一種餐桌禮儀。」

　　蕭亦彤舉雙手表示投降，這個問題討論過N遍了，可是誰也沒辦法說服誰，何必再浪費口舌呢？不過，她實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既然提起老師，趁這個機會問清楚一件事。「媽咪，老師可以參加你們公司的『時尚之星選拔』嗎？」

　　「什麼『時尚之星選拔』？」

　　慕希雲嚥下口中的食物，優雅的拿起餐巾紙擦了一下嘴巴，解釋道：「為了找到適合EGO的代言人，宋浩錫建議舉辦『時尚之星選拔』大賽，直接從EGO設定的年齡層尋找模特兒。我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雖然使用新人很冒險，但是比起那些眾所周知的面孔一下子可以讓顧客看見我們的服飾，我認為建立品牌的形象更為重要。」

　　略一思忖，何維君同意的點點頭。「好產品不用擔心人家不會注意，建立品牌的形象就不容易。」

　　「老師可以參加嗎？」蕭亦彤可不管那些囉哩叭唆的細節，只在乎這件事。

　　「那位老師還是別參加好了，不過是自取其辱。」慕希雲忍不住吐槽。

　　「我都不知道哥哥是這麼膚淺的人，還沒發生的事，就輕易下斷語。」

　　「什麼膚淺，我是好意，以她的樣子，說不定連面試那一關都過不了，更別說從接下來的測驗脫穎而出。」

　　「你少瞧不起人了，除非你刻意刁難老師。」

　　「我這個人公私分明，不會拿工作開玩笑。」

　　蕭亦彤懶得跟他說那麼多了，直接找他的頂頭上司。「媽咪，可以嗎？」

　　「如果是公開選拔，符合資格當然可以參加，不過根據我的了解，李老師不會有興趣。」

　　「媽咪可以勸老師嗎？這不是可以賺更多錢？」

　　「那也未必，模特兒圈子能紅的沒幾位，很多人都是有一餐沒一餐。」

　　「是嗎？」蕭亦彤沮喪的垂下雙肩。「我還以為模特兒可以賺更多錢。」

　　「不管在什麼領域，想要成功，除了本身具備的條件，還要付上代價。」

　　「老師的條件是最棒的，而且做任何事都是全力以赴，只是需要機會。」

　　「她能否得到機會，這也要她有意爭取，現在不過是妳一廂情願，妳問過她的意願嗎？她願意嗎？」見到女兒苦惱的咬著下唇，何維君轉頭看著兒子。「說真心話，李老師倒是滿符合EGO想要建立的品牌形象，如果她有意願參加，你不妨考慮看看。」

　　慕希雲鬱悶的緊抿著嘴。竟然連媽咪都為那個女人說話……是啊，這也不奇怪，媽咪若不喜歡她，絕不會放心將妹妹交給她，況且媽咪也不至於因為私心，而昧著良心說話。

　　李靜言真的符合EGO想要建立的品牌形象嗎？如果是，因為自己個人偏見而錯過一個最合適的人選，這豈不是太可惜了？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4:59 PM


第三章

　　每一年的教師節，蕭亦彤都會送給李靜言一份教師節禮物，不管什麼禮物，李靜言總是欣然接受，因為是學生的心意，可是，她從來沒想過會收到這樣的大禮。

　　「老師，怎麼不進去？」看到老師沒有跟著進服飾店，蕭亦彤趕緊又跑出來。

　　「這裡的衣服價格不菲。」她可是在雲出時尚打過工，況且還是三年前，只怕現在的訂價又調高了。

　　「我可以拿到員工價。」

　　「員工價也不便宜啊。」

　　「這不只是教師節禮物，還是老師大學畢業的禮物。」

　　「我明年六月才會畢業。」

　　「我不可以提早送老師畢業禮物嗎？」蕭亦彤連忙舉起雙手表示投降。「我向老師坦白好了，這是媽咪的意思，媽咪說老師明年就要從大學畢業了，應該開始預備幾套上班可以穿的衣服，不過，老師一定捨不得花錢買衣服，所以教我利用教師節送老師一套正式的衣服。」

　　李靜言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如何反應，沒想到竟然是董事長的意思。

　　「原本，媽咪希望親自陪老師挑選，可是休息一個月，堆積了太多工作，而且又擔心老師覺得不自在，所以才將這個任務交給我。」蕭亦彤哀求的雙手合十。「老師就別再為難我了，我回家還要向媽咪交代。」

　　無聲一嘆，李靜言點點頭，跟著蕭亦彤走進服飾店。

　　服飾店的店長顯然認識蕭亦彤，立刻熱情的上前服務，並在她的指示下，將所有適合李靜言的衣服都挑出來，以便李靜言一套接著一套試穿。

　　李靜言看了真是傻眼了，不過是買一套衣服，有必要試穿這麼多衣服嗎？

　　蕭亦彤根本不讓李靜言有提出疑問的機會，連忙拿起第一套衣服催促她進更衣室試穿。

　　不管買一套衣服，還是買十套衣服，試穿都是免不了的事，李靜言只好認命的接過衣服走進更衣室。

　　當李靜言換上試穿的衣服走出更衣室，蕭亦彤忍不住發出讚嘆聲，雖然知道老師是個美女，可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身材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還是很意外，這根本是模特兒的身材。

　　「我覺得不太適合。」除了以前在學校穿制服，李靜言的記憶中沒有任何身著裙子的影像，如今她的衣櫃更是清一色的長褲，因為穿長褲，搭車、跑家教比較方便，這會兒見到自己穿裙子，真的是怎麼看怎麼怪。

　　「我覺得老師超正點！」

　　李靜言嬌羞的一笑。「我穿成土包子，妳也會覺得好看。」

　　「真的，我再怎麼喜歡老師，也不敢睜眼說瞎話。」蕭亦彤將目光轉向店長，尋求支持。

　　「小姐是個衣架子，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生意人的嘴巴可以相信嗎？李靜言當然不好意思吐槽。

　　「沒錯，老師穿什麼衣服都好看，不過，若能適度將婀娜多姿的身材展現出來，當然更完美。」蕭亦彤飛快的在等著試穿的衣服當中尋覓了一會兒，挑了一件剪裁貼身的黑色洋裝。「老師進去試穿這件吧。」

　　老李靜言嚇了一跳，她不曾穿過布料這麼少的衣服，只好婉轉道：「這不適合上班穿吧。」

　　「難得有這個機會，試穿看看嘛。」蕭亦彤強行將衣服塞進她的懷裡。

　　僵硬了三秒鐘，李靜言終究懶得爭論，重新走進更衣室。

　　三分鐘後，當李靜言再度站在眾人面前，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呆住了，這就是所謂「魔鬼般的身材」嗎？剛剛只覺得她擁有模特兒的衣架子，沒想到更有料——前凸後翹，當場將所有的人都比下去。

　　李靜言不自在的看著試衣鏡中的自己。「感覺衣服好像快要掉下來。」

　　「不會，老師平時包得太緊了，才會一時之間不習慣這樣的衣服。」

　　「我大概永遠不會習慣這樣的衣服。」

　　「妳再多看幾眼就會習慣了。」

　　慕希雲非常不同意這句話，站在角落看了很多眼，他還是不習慣。是啊，他怎麼也沒想到T恤牛仔褲下面是魔鬼般的身材，可惜脖子以上太不像樣了，否則，那就是完美……他突然想起妹妹說李靜言是超級大美女，難道是他真的太沒眼光，錯將美女當成了醜女？

　　「我還是不習慣。」不管多看幾眼，李靜言只有一種感覺——太沒安全感了。

　　「老師，放輕鬆一點，妳就是繃得太緊了，才會不習慣。」

　　是嗎？好吧，放輕鬆，可是，她就是渾身不自在，怎麼放鬆？

　　蕭亦彤看了一遍又一遍，實在太滿意了，可是一看到脖子以上的部分，就讓人體會到何謂美中不足。「老師可以將眼鏡拿下來，頭髮放下來嗎？」

　　慕希雲聞言瞬間繃緊神經，真想看看她毫無遮掩的面貌。

　　李靜言搖了搖頭。「我很喜歡自己這樣子。」

　　「老師，讓我看一眼就好了，小小滿足一下，其實我以前也看過啊。」蕭亦彤當然見過她摘下眼鏡的樣子，要不，怎麼會知道她是個超級美女？可是，往往不超過一分鐘，老師就會迫不及待將眼鏡戴回去，她根本沒辦法仔細欣賞。

　　「看過就好了，一看再看，也沒什麼意思。」

　　「美麗值得一看再看。」

　　「是啊，美麗值得一看再看，就怕沒那個價值。」慕希雲終於走過來。

　　李靜言和蕭亦彤同時驚嚇的看著他，怎麼會在這裡遇見他？

　　回過神來，蕭亦彤追著問：「哥哥怎麼會在這裡？」

　　「我每個月都會利用假日的時間到各家店巡視。」他語帶挑釁的朝李靜言挑了挑眉。「丫頭，李老師可能覺得沒有這個價值，何必勉強人家？」

　　「看的人是我，我覺得有這個價值就好了。」

　　可是，李靜言還是不為所動，慕希雲只好再接再厲。「妳還是算了，女人嘛，總是無法坦然面對人家的批評指教，尤其關乎的又是外貌的美醜。」

　　「美醜沒那麼重要，純粹是個人的喜惡，我去把衣服換下來。」李靜言轉身走向更衣室。

　　「老師，等一下，還有別的衣服要試穿。」蕭亦彤隨手拿了一套等著試穿的衣服跟過去。

　　「我覺得第一套衣服就很好了，用不著再試穿了。」

　　「妳再多試穿幾套，挑一套最滿意的，比較不會後悔。」

　　「我不會後悔。」推開蕭亦彤，李靜言關上更衣室的門。

　　蕭亦彤懊惱的走到慕希雲的面前。「如果不是哥哥，老師絕對不會拒絕我。」

　　「她根本害怕以真面目視人。」他覺得很無辜，沒想到那個女人超有個性，不是幾句刺人的話就可以動搖。這教他對她更好奇了，真想看清楚她的廬山真面目。

　　「你不在這裡就沒事了。」

　　「我是來工作。」

　　「我可沒看見你在工作。」

　　如果不是巧遇她們，他正在工作，說起來是她們擔誤他的工作。可這種話他還真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沒意義的嘀咕，「明明是我妹妹，怎麼胳臂老是向外彎呢？」

　　「天大的笑話，哥哥不懂得愛護妹妹，竟然還期望妹妹站在哥哥那一邊。」冷哼一聲，蕭亦彤走向更衣室，寧可站在更衣室的門口等人，也不要繼續跟某人嘔氣，只是，她突然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媽咪叫她今天帶老師來挑教師節禮物，難道是有意安排老師跟哥哥見面嗎？媽咪是想藉機讓哥哥見到老師真實的一面，還是另有其他的目的……可不管如何，今天是搞砸了。

　　這個丫頭反了嗎？雖然慕希雲很想將妹妹拎過來，臭罵她一頓，可是周遭有許多眼光正盯著他，他一定要穩住優雅的王子形象，將心思轉移到工作上，轉身到一旁找店長了解店裡的營運狀況和客戶反應。

　　※※※※

　　雖然搞了一個「時尚之星選拔」，可是理想的人選不出現，也是沒有意義。

　　慕希雲看著手上一疊的選拔資料，回想剛剛面試過的那一張張面孔，終究只能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誰教他沒有一個滿意。

　　早在一開始收到選拔的資料，他就沒有一個瞧得上眼，可是，單憑照片和自傳來評論一個人，總是流於武斷，至少應該給人家面試的機會，因此他先安排第一批面試，可是面試過後更失望了。

　　如果這是一般的工作，她們都是很不錯的人選，問題是，他要的不是那種野心勃勃，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會努力做出一番成績的人，他要的，是正在尋找自我價值，很有自我風格的初生之犢，她很清楚自己的人生目標，卻又不是雄心壯志的想要了不起的成就。

　　他的要求是不是很矛盾？基本上，一個人有人生目標，不可能沒有雄心壯志，可是，「雄心壯志」太有侵略性了，他不喜歡，而「人生目標」就不同了，這是每一個人都應該擁有的自我價值。

　　宋浩錫忍不住說他機車，根本沒有一個人符合他的理想，最後他只能在模特兒圈尋找新面孔，然後行銷部一定會罵翻天，做了那麼多白工，沒有人會高興。

　　慕希雲東想西想，想著想著，他竟然想到李靜言，嚇得他差一點從椅子上面彈起來，驚嚇到會議室其他人。為什麼會突然想到她呢？因為媽咪說她很符合EGO想要建立的品牌形象嗎？

　　「叩叩叩！」何維君笑盈盈的出現在會議室的門口。

　　「董事長！」除了腦子正在打結的慕希雲，會議室所有的人都起身迎接。

　　「面試結束了嗎？」

　　「是。」

　　「結果呢？」

　　宋浩錫代表眾人看了慕希雲一眼，意思是說，決策者還在審慎評估當中。

　　何維君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先離開，她走進會議室，在慕希雲旁邊坐下。

　　手指在會議桌上敲了敲，呼喚沉思中的人，她輕快的問：「這麼難以決定？」

　　回過神來，慕希雲轉頭看著母親。「董事長怎麼來了？」

　　「來看看面試的結果。」

　　「沒有一個令人滿意。」

　　「你會不會太挑剔了？」

　　「這是原則。」他只是凡事盡力做到最好，這就難免有所要求，怎麼可以因為別人達不到要求，就反過來指責他太過挑剔？

　　「你應該慶幸還有時間，若是衣服已經要上市了，你就沒辦法挑三揀四了。」

　　「我就是知道事情要做得盡善盡美需要時間，才會提早作業。」

　　何維君取過他手上的資料，翻了一下，提出想法。「雖然說口頭上的面試只是第一關，可是今天面試過了，也不見得符合你的標準，要不，直接安排她們走上伸展臺，給她們表現的機會，說不定人選就自動浮現了。」

　　他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連第一關都沒過，又怎麼有資格進入第二關？」

　　「面試難免會有個人的主觀認知，這不見得公平。」

　　「媽咪設計的衣服，難道希望透過一個不喜歡的模特兒展現出來嗎？」

　　「我當然會挑選喜歡的模特兒，可是，不至於幾十個裡面挑不出一個。」何維君嘆了一口氣。「你這個小子到底是像誰？你對工作的要求會不會太高了？」

　　「媽咪不是常常教導我，凡事要全力以赴，我這是全力以赴。」

　　「我不覺得你這是全力以赴，而是吹毛求疵。」其實，這都要怪她，如果慕海遙的第一任妻子過世後，她沒有因為他二度放棄她，驕傲的不願意拉下自尊心接受他的求婚，讓兒子可以在父母的羽翼下長大，兒子就不會變成一個完美主義者。

　　她很清楚兒子的想法，無論是父親這邊，還是母親這邊，他都認為自己是一個外人，因此，他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出色，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好讓自己更有存在價值。她一直試著告訴他，即使他很平凡，他依然是她的兒子，相信慕海遙也是這樣子對待兒子，可是，他就是想不透這麼簡單的道理。

　　何維君心疼的想摸摸兒子的頭，可是剛剛舉起手，又放下了，他絕對不想在她面前當個弱者。其實，這世界的道理從來不難懂，只是人心不想搞懂，簡單變複雜，說穿了，就是不安在作祟。因為沒有歸屬感，他一直生活在不安當中，只好不斷讓自己變得更耀眼，以掩飾內心的不安。

　　慕希雲將母親手上的資料重新拿回來，他是全力以赴，還是吹毛求疵，這都不重要。「我現在只想要找到合適的模特兒。」

　　略微一頓，何維君狀似隨意的道：「如果李老師可以試試看，那就太好了。」

　　他應該皺眉，可是這會兒好奇心多於反感。「媽咪好像很喜歡那個李靜言。」

　　「我不否認，你不覺得她很討人喜歡嗎？」

　　「是嗎？」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當時她在公司當工讀生，第一眼我就覺得這個女孩子很特別，她身上有一種超齡的沉穩内斂，不過，又不會讓人覺得很嚴肅。後來見她做事認真、細心，發現每個跟她共事的人，都很喜歡她。」何維君若有所思的看了兒子一眼。「如果你有機會跟她共事，你也會喜歡她。」

　　他忍不住翻白眼。「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

　　「我絕對不會喜歡上那位老師。」

　　他的語氣是不是太嚴肅了？聽起來好像有那麼一點發誓的味道。

　　若非自制力太好，何維君一定會噗哧一聲笑出來。這個小子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透露了心聲嗎？「我不是說你會喜歡上她，而是說你跟她共事之後，你會喜歡跟她成為工作上的伙伴。」

　　「……我到現在還沒有遇到喜歡的工作伙伴。」

　　「我們來打賭，怎麼樣？」

　　「打賭？」他唇角抽動了一下。「媽咪是小孩子嗎？」

　　何維君無所謂的聳聳肩，興致勃勃的問：「不敢嗎？」

　　「……不是不敢，這種打賭沒什麼意義。」他怎麼有一種很心虛的感覺？

　　想了想，何維君一副很認同的點點頭。「是啊，證明你喜歡她，又怎麼樣？」

　　慕希雲聞言皺眉。怎麼覺得媽咪是在挑釁？

　　「叩叩叩！」何維君的祕書站在會議室門口。「董事長，李老師來了。」

　　「我知道了，先請她喝一杯果汁，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上去了。」

　　「是，董事長。」

　　祕書一離開，慕希雲迫不及待的問：「是李靜言嗎？她找媽咪幹麼？」

　　這個小子的反應未免太過熱切了，還說絕對不會喜歡上人家。

　　「李老師大概是為了教師節禮物來道聲謝謝吧。」何維君站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我的提議不妨認真考慮一下。」

　　他真的要考慮那個女人嗎？雖然無法理解身邊的人為什麼那麼推薦她，可是給個機會也不是多困難的事，她能不能抓住機會，那還要看她是否符合他的標準呢。

　　好吧，就這麼決定，他又不吃虧，也省得他身邊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一直嘮叨個不停，害他開始懷疑自己很沒眼光。

　　※※※※

　　收了那麼昂貴的教師節禮物，沒有親自來向人家道一聲謝謝，李靜言總覺得過意不去，雖然名義上送禮物的人是蕭亦彤，但是一個十六歲的高中生，若不是父母給了零用錢，哪有能力送人家這種禮物？

　　見到董事長，道了一聲謝謝，聊上幾句關於蕭亦彤的學習狀況，李靜言便不敢再打擾，趕緊告辭離開，可沒想到出了辦公室，走到電梯口時，會遇到慕希雲。

　　「慕先生你好，我是來這裡見董事長。」李靜言主動道明來意。

　　「我知道，妳還有事嗎？」

　　「嗄？」

　　「妳還趕著去其他地方嗎？」

　　「我要去學校圖書館讀書。」

　　「晚一點再去讀書，我們先一起喝杯咖啡吧。」

　　怔了一下，她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喝咖啡？」

　　「對啊，教師節，我也應該謝謝妳對我妹妹的照顧。」他不知道自己幹麼找這麼爛的藉口，可是教他直接說明來意，總是有那麼點彆扭……真搞不懂他幹麼彆扭，他可是給她機會呢。

　　這個男人不知道教師節過了嗎？還有，他的表情為什麼一副很難為情的樣子？但不管如何，總是人家的一份心意，她想要拒絕，也要婉轉的表達。「你千萬不要這麼說，我可是領了薪水。」

　　「如果不喜歡我請妳喝咖啡，妳就當作陪我喝咖啡好了。」

　　這會兒她又怔住了，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因為從第一次見面，她就一直感覺到他的敵意，他很顯然不喜歡她，怎麼會要她陪他喝咖啡？

　　「走吧。」慕希雲上前按下電梯的下樓鍵。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個男人不會沒事找她喝咖啡，她就跟他走一趟吧。

　　他們搭上電梯下樓，一樓就有一家咖啡館，雖然還是早上，可是麵包剛剛出爐，香味四溢，勾動肚子裡的饞蟲，教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想買一塊麵包解饞。

　　兩人找了位子坐下，各點了一杯咖啡，慕希雲還挑了幾塊麵包外帶，然後將整袋的麵包遞給李靜言。

　　「給妳，這裡的麵包很好吃。」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送她麵包，感覺還真是奇怪，不過，她總不能實話實說。「謝謝你，可是，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麵包。」

　　「吃不完，留著晚上跟亦彤一起吃。」

　　她只能點點頭，再道一次謝謝。

　　喝了一口咖啡，他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問：「那個……亦彤向妳提過『時尚之星選拔』的事嗎？」

　　她茫然的搖搖頭。「這是什麼？」

　　他趕緊將剛剛帶出來的公文遞給她。「妳先看一下。」

　　她打開公文，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瞬間就明白他此行的目的，可是人家還沒有表示之前，她可不想自以為是，就她的感覺，這個男人不喜歡她，又怎麼會主動提供這個活動的訊息給她？「對不起，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因為我母親和亦彤都推薦妳，如果妳有興趣，可以來試試看。」沒錯，不是他找上她，而是他身邊那兩個最重要的女人強力推薦她。

　　「謝謝她們的好意，我沒有興趣當模特兒。」她將公文交還給他。

　　雖然媽咪說過她不會有興趣，可他總覺得沒有一個女孩子會推掉這樣的機會，他真的沒想到她會回絕得如此爽快。

　　不，他不相信，她很可能還沒搞清楚狀況，也有可能故作姿態。「這可是名利雙收的好機會。」

　　「我對名利雙收沒有興趣。」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名利雙收沒有興趣。」這句話聽起來很刺耳，好像在暗指她說了違心之論，可這是他的真心話，至少他沒有遇過這樣的人。他接觸的人沒有成千，也有好幾百，不是求名，就是求利，最好名利雙收，這是人之常情。

　　李靜言不覺得受到侮辱，因為他的反應實屬人之常情。她淡然一笑，不疾不徐的回應他。「每個人都有自己追求的人生價值，名利不是我追求的價值。」

　　「妳的人生價值是什麼？」

　　「覺得自己是一個有存在價值的人。」

　　「怎麼才會讓妳覺得自己有存在價值？」

　　「做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

　　換言之，當模特兒對她來說是沒意義的事，是嗎？好吧，他原本就覺得她一點都不適合，她拒絕了，不是更好嗎？是啊，今天以前，他會鬆了一口氣，不管媽咪還是亦彤，都不會再囉唆了，可是現在，他感覺到的卻是擔憂。

　　無論他是否願意接受擺在眼前的事實，他發現這個女人對他散發著一股莫名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他終於可以理解了，為什麼媽咪說這個女人很符合EGO想要建立的品牌形象。

　　「模特兒不是花瓶，而是需要專業。」

　　「我從來不認為模特兒是花瓶，我也一直尊重模特兒的專業，至少我連站在伸展臺的勇氣都沒有，只是，那不是我要做的事。」

　　「妳想要做什麼事？」

　　「我現在只有一個目標，好好讀書，將來成為一名專業的財務人員。」她從來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只是朝著一個夢想前進——將來有一天，她將自己真真實實的展現在人前，人家不會只是看見她的外貌，而是認可她的專業才能。

　　「如果成為雲出時尚的模特兒不會影響妳的生活，妳可以參加『時尚之星選拔』嗎？」這一刻之前，他絕不相信自己竟然成為說服她的角色。

　　略微一頓，她顯得有些苦惱。「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擔任雲出時尚的模特兒只是兼職，抽點時間拍一些照片，這並不會影響妳原來的生活。況且妳現在還是學生，多一筆收入，對妳也是好事。」

　　雖然當蕭亦彤的家教老師，她每個月有固定收入，扣除生活所需，都還有結餘，不過，這是因為她現在很健康，沒有生病，可是，一旦家庭發生狀況，導致生活秩序亂了，身上若沒有多些存款以備不時之需，她的麻煩就大了。

　　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是不到一年就從大學畢業了，即使生活突然發生變化，她也不用擔心日子過不下去。

　　「我的生活還過得去。」

　　「凡事不要急著否認，回去再慢慢考慮。」

　　「我沒有興趣當模特兒。」

　　「所以，我不是請妳回去再慢慢考慮嗎？審慎的評估過後，如果可以不破壞原來的生活，又得到好處，何樂而不為？」他連忙從口袋取出一張名片給她。「妳願意參加，就跟我連絡，我會立刻安排面試。」

　　看著名片半晌，她還是收下了，不過，這不代表她答應考慮，只是不想繼續浪費時間在這個沒意義的話題上面。她不是對模特兒有任何意見，而是當模特兒很可能變成公眾人物，這才是她寧可錯過賺錢機會的原因。至今，奶奶臨終之前對她的耳提面命還不時在耳邊縈繞——

　　丫頭，一定要記住，不要像妳媽媽一樣，要安安分分過日子。

　　※※※※

　　慕家一個月一次的家庭聚會幾乎採烤肉方式，尤其慕家老大紳士結婚之後，一家之主慕海遙更是愛上全家一起烤肉的感覺，說是比較熱鬧——雖然慕家全員到齊的時候，從來不缺熱鬧。

　　說到烤肉，閃最遠的通常是王子慕希雲，就怕烤肉薰得滿身臭味。不過，今天教他遠離人群的原因倒不是因為烤肉，而是李靜言。

　　這幾天他老想著她，人真是奇怪，她越想抗拒，他越不想放棄。

　　想想，這不是很好笑嗎？連她的真實面貌都還沒搞清楚，他怎敢將期望投注在她身上呢？若她真的改變心意決定參加「時尚之星選拔」，最後卻落選了，這不是很尷尬嗎？不管拒絕還是參加，決定權在她手上，他等她回應就好了。只是他有預感，她絕對不會跟他連絡。

　　就是因為他有預感，這幾天一刻也沒辦法將她從腦子驅逐出去，她正是EGO在尋找的代言人——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若是錯過她，絕對是損失……

　　嚇！他突然發現前面有個人，顯然看了他很久，心臟差一點停止跳動。「……你這個小子幹麼無聲無息的蹲在我前面？」

　　「你在想什麼？」慕希曜的表情很嚴肅。

　　若非礙於形象，他會一拳砸上這個小子的腦門。「我在想什麼關你什麼事？」

　　「你在想什麼可能會影響到我，當然跟我有關係。」

　　「你在搞笑嗎？」

　　「我看起來在搞笑嗎？」

　　「我覺得你在搞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我想什麼會影響到你？」

　　「我是說『可能會』，不是『會』影響到我。」

　　翻個白眼，慕希雲伸出右手，手指在他額頭上用力彈了一下，雖然某人皮厚，根本不會痛，還是裝模作樣發出吃痛的聲音。「不管是『可能會』，還是『會』，你都不用擔心，我在想什麼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嗎？你在想什麼？」

　　「我不是說跟你沒關係嗎？」

　　「你不說出來，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跟我沒關係？」

　　「我說跟你沒關係就是沒關係，不要想套我的話。」

　　「我不是在套你的話，我是在維護自己的權益。」

　　這個小子又讓人想翻白眼了。「沒見過臉皮比你厚的人，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我這麼說有什麼不對？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可是，真的沒關係嗎？你要說出來，我們才有辦法印證啊。」慕希曜可是很理直氣壯。

　　雙手在胸前交叉，慕希雲若有所思的瞅著他。「好了啦，不要再跟我扯這些有的沒有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嘿嘿嘿的一笑，慕希曜就地坐下。「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淑女堅持嫁給你，你會不會娶她？」

　　慕希雲早該猜到了，如果不是為了那個丫頭，這個小子怎麼可能對他糾纏不清。他好整以暇的反過來一問：「你喜歡她，你想娶她嗎？」

　　慕希曜的舌頭打結了，這個問題至今還是無解。

　　「如果不是喜歡她、想娶她，我會不會娶她跟你就沒有關係。」

　　半晌，他勉強找到一個理由。「你就當我關心好了。」

　　「好吧，那我就回答你，不知道。」

　　「不知道？」

　　緩緩的綻放一笑，慕希雲理所當然的道：「事情還沒發生，怎麼知道答案？」

　　「你耍我嗎？」

　　「你對她的心意是否沒有改變，你還沒見到人，不也不知道嗎？」見慕希曜張著嘴巴，想要辯解又說不出話來，慕希雲忍俊不禁的笑了。可憐的小子，還是別再逗他好了。「放心，我還想活命，不會娶她。」

　　「你還想活命……這是什麼意思？」慕希曜的表情看起來好像被黃金砸到。

　　「你很清楚我的意思，總之，我不會娶她，這樣滿意了吧。」

　　「可是，如果她堅持嫁給你，你是不是會投降？」

　　眉一挑，他一副有禮的樣子反問：「為什麼她堅持，我就一定要娶她？」

　　「她對你死纏爛打，你招架得住嗎？」

　　「為什麼招架不住？你認為我定力有這麼差嗎？」

　　「人啊，都無法忍受別人死纏爛打。」慕希曜看了正在為老婆烤肉的慕希風一眼，據說老三就是用死纏爛打的方式追到老婆。

　　微蹙著眉想了想，慕希雲又很有禮貌的反過來問他，「如果有個女人對你死纏爛打，你就會娶她嗎？」

　　「當然不會，因為我一凶，她就嚇跑了。」

　　「這個世界上也有不怕你凶的女人。」

　　「除了那個女人，我一凶起來，女人都嚇哭了。」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女人，不怕你凶她，纏著要嫁給你，你會娶她嗎？」

　　「不會，我絕對不會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

　　點了點頭，慕希雲安慰的拍了拍慕希曜的肩膀。「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娶她。」

　　「你怎麼可能不喜歡她？」

　　「哥哥喜歡妹妹，哥哥也不可能娶妹妹啊。」

　　「你們又不是真的哥哥和妹妹，現在是哥哥喜歡妹妹，將來很可能變成男人喜歡女人，感情是會變的。」

　　慕希雲真的很想不管不顧的一腳將老么踹飛，煩死人了。「你要我發誓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根據現實來推論，如果她一直纏著你不放，你一定會心軟。記得淑女國中的時候嗎？她纏著你，叫你冒充她男朋友，帶她去喝咖啡，你拗不過她，就答應了。」

　　是啊，當時他是為了幫淑女甩掉男孩子的糾纏。這種事淑女只能找他，不能找慕希曜，因為慕希曜很難控制自己的脾氣，不小心就會賞人家拳頭。

　　他突然覺得很搞笑，何必跟這個小子囉唆那麼多？一扯到淑女，這個小子的腦子就打結，沒辦法溝通，不過，這個小子倒是有句話觸動他的心——一直纏著不放，就會心軟嗎？若是他一直纏著李靜言，她會參加「時尚之星選拔」嗎？

　　發現某人的心思飛了，慕希曜懊惱的推了一把。「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你的嘴巴都不會渴嗎？」

　　「不會啊。」

　　「不好意思，我快渴死了。」慕希雲突然站起身，撞到慕希曜，慕希曜可憐兮兮的發出慘叫，不過他卻當作沒看見，以最快的速度衝到烤肉架前面。他寧可薰得滿身臭兮兮，也不要耳朵長繭。

　　人都還沒回來，就疲勞轟炸成這個樣子，若是回來，他必須忍受何種可怕的折磨？他真的不敢想像。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5:00 PM


第四章

　　看著蕭亦彤坐上車子，李靜言向車中的母女揮了揮手，轉身踏向回家的路。

　　她喜歡夜晚，沒有白日的喧囂，多了家庭散發出來的溫暖。

　　六歲那一年，母親跟野男人跑了，將她留給年邁的奶奶和酗酒的父親，從此她就再也不曾享受家庭的溫暖。

　　奶奶天天以言語羞辱她，就怕她變成像母親一樣的狐狸精，可是，至少在父親醉酒暴力打罵的時候，總是跳出來保護她。母親離開六年後，父親一次酒醉被車子撞死，她和奶奶就好像從惡夢的世界被拯救出來。

　　沒有父親，她的日子好過多了，奶奶也不再動不動提起母親，不過，言語的傷害還是天天伺候，或許，這是奶奶對人生無奈的吶喊。

　　曾經，她對奶奶充滿憎恨，可是當她看著奶奶佝僂的背影，為了供應她讀書，辛苦的在餐廳幫人家洗碗，她的恨消失了。如果沒有她，奶奶不會過得那麼疲憊，從此，她轉變自己負面的態度，用感恩替代憎恨，心情也變愉快了。

　　不管奶奶對她說過什麼話，奶奶給了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若不是奶奶，說不定她老早就被父親賣了，或者縮在某個陰暗的角落痛苦呻吟，甚至有可能死在交親的暴力下。

　　甩了甩頭，將腦子裡面的過去甩掉，她不喜歡沉湎於過往。傷痛會讓人成長，但是若走不出來，就會變成毒瘤，腐蝕一個人的心靈，毀壞一個人的生命。

　　她加緊腳步趕快回去，雖然明天下午學校才有課，可是早上要去圖書館，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慕希雲。

　　怔了一下，她走上前招呼。「慕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來找妳。」慕希雲抬起頭往樓上看了一眼，根據他打探到的消息，她好像住在頂樓。「如果要妳請我上樓喝杯咖啡，可能不方便，那就陪我到便利商店喝杯咖啡吧。」

　　「時間很晚了，這個時候不適合喝咖啡。」

　　「不喝咖啡，喝果汁，便利商店有各式各樣的飲料，要不，妳吃關東煮。」

　　「我剛剛已經吃過關東煮了。」

　　「妳和蕭亦彤每天都會吃關東煮嗎？」

　　「不一定，那附近不是只有關東煮，還有很多小吃。」

　　「好吧，妳想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他還是第一次做這麼大的讓步。

　　「我什麼都不想吃。」

　　「妳不想吃，那就陪我吃好了。」

　　無聲一嘆，她率先往回走，若她不陪他走一趟，他想必會跟她耗到底。

　　來到便利商店，李靜言在外面的長條椅坐下，慕希雲則走進便利商店，買了兩瓶果汁，隨後在她旁邊坐下。

　　慕希雲遞了一瓶果汁給她，打開自己的果汁，喝了一口，努力教自己放鬆下來，不要太在意自己身處的環境，故作輕鬆隨意地左看右瞧。「沒想到這裡那麼熱鬧，有那麼多吃的東西。」

　　這個男人會不會太後知後覺了？「你現在才發現。」

　　「我不吃路邊攤，從來不會注意路邊的小吃。」

　　她稀奇的瞥了他一眼，臺灣有人不吃路邊攤嗎？這個男人還真是與眾不同。

　　「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一定有路邊攤。」

　　「是啊，臺灣人很愛吃，路邊攤也就到處都有。」他突然很想嘆氣，沒想到他也有這麼一天，還是為了一個女人……但願他今天的犧牲不是白費工夫。

　　「不吃，就活不下去了，哪有人不愛吃的道理？」

　　愛吃，是因為不吃就活不下去嗎？他實在搞不懂這是什麼道理，可是，他還是點頭表示贊同。

　　「你想吃吃看嗎？」

　　「嗄？」

　　「雞排，很好吃。」

　　「不不不，我已經吃飽了。」他坐在這裡已經是極限了，如果再拿著一塊雞排啃個不停……單是想到那個畫面，他就快暈倒，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李靜言很想放聲大笑，可是必須忍住。沒辦法，這位貴公子的表情實在太可愛了，難得一見，若真笑出來，可愛就變成羞愧了，害她忍不住懷疑自己剛剛提出來的建議是裸奔。「真是太可惜了，那家雞排超級好吃。」

　　「那種東西還有分好吃和不好吃嗎？」路邊攤的食物不都一樣？

　　「你又不吃，否則，就讓你品嚐一下兩者的區別。」

　　「我不是不吃，只是吃不下。」

　　明明不吃，還逞強。她還是好心一點放過他吧，她好歹是他妹妹的家教老師。

　　「請問，你今天找我究竟有什麼事？」他遲遲不說明來意，再耗下去，難道他們要在這裡坐上一整晚嗎？

　　「我想問妳的決定，妳願意參加『時尚之星選拔』嗎？」

　　「我說過了，我沒有興趣當模特兒。」

　　「如果不是要妳當模特兒，而是要妳幫忙呢？」人最引以自豪的一點就是——變通，此路不通，換另外一條路，總是會找到通往她的路。

　　「嗄……幫忙？」她的腦子不夠靈活，實在不懂這兩者如何形成互換關係。

　　「妳就當成是在幫忙，再說，參加『時尚之星選拔，不代表一定會成為雲出時尚的專屬模特兒，這還要經過嚴厲的考驗篩選。」

　　搞了半天，根本是換湯不換藥。「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興趣。」

　　「我說了，這是幫忙。」

　　「好，這是幫忙，但是很抱歉，還是請你找別人幫忙。」

　　「如果可以找別人幫忙，我就不會找妳了。」

　　她相信，一開始他明明對她帶有敵意，如果可以不跟她扯上關係，他應該恨不得離她越遠越好，不過，為什麼他的態度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認為我幫得上忙，可是我很清楚自己有多大的本領，我絕對沒有本事參加這樣的選拔。」

　　「不試，又怎麼知道妳有多大的本領？」他看著她，好像一副恨不得跪下來的樣子。「我發自內心，誠摯的拜託妳幫這個忙。」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發自內心想請她幫這個忙，可是，這不是她願不願意幫忙的問題，而是她不想當模特兒……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看樣子她只能採緩兵之計了。「我會慎重考慮這件事，只要情況允許，我一定會幫忙。」

　　「真是謝謝妳，我期待盡快得到妳的好消息。」雖然她還沒有答應，但是今晚已經往前邁進一大步，他的犧牲總算沒有白費了。

　　※※※※

　　蕭亦彤考完試，李靜言按例會讓她休息一天不讀書，兩人離開學校會直奔超市挑選食材，由蕭亦彤決定今天的晚餐，只要不是需費時燉煮的菜色，李靜言都會盡全力滿足她的口腹之慾，這對李靜言來說，是老師對學生的獎勵。

　　這是例行的事，蕭亦彤總會事先想好晚餐要吃什麼，以便不要浪費太多時間在超市，所以當她們提著食材從超市走回去，時間差不多五點半而已。

　　一路上兩人嘰哩呱啦說個不停，直到慕希雲擋在前面，她們才知道已到了公寓樓下了。

　　蕭亦彤嚇了一跳。「哥哥怎麼會在這裡？」

　　慕希雲理所當然的勾唇一笑。「妳今天不是考完試嗎？我想休息一天不讀書，李老師應該不會介意，想要請妳們出去吃晚餐，可是一直等不到妳們，擔心在路上出了什麼事，正準備打電話給妳。」

　　「我今天本來就會休息不讀書，我們去超市，老師要下廚做大餐給我吃。」

　　「真是太好了，我有口福了，是嗎？」

　　李靜言聞言一怔。這個男人怎麼自動自發的算他一份？

　　「老師不會介意多一個人吃吧。」蕭亦彤擔心的看著李靜言，生怕她會拒絕慕希雲加入。雖然不懂哥哥怎麼會突然跑來這裡湊熱鬧，可是能藉機讓哥哥多看老師幾眼，這絕對是好事。

　　如果她說不可以，是不是太沒有老師應有的風度？李靜言認命的點頭答應了。

　　她拿出鑰匙打開公寓樓下的大門，三個人魚貫進入，踏上樓梯，走到頂樓加蓋的十幾坪小公寓。

　　慕希雲可是住慣大空間的貴公子，實在無法忍受小籠子似的地方，此時他是抱著「犧牲」的心情來到這裡，但是一看到公寓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第一時間竟以為自己進了樣品屋，只是樣品屋的家具絕對比這裡高檔幾十倍。

　　主人示意客人自己參觀，慕希雲當然理直氣壯的東看看西瞧瞧，發現她很喜歡拍照，每一個角落都可以看見她的作品。她的作品有著一股揮不去的感傷——撿破爛的老婆婆背影、推著餐車在冷冽寒風中前進的攤販、騎著小綿羊一前一後載著孩子上學的母親、穿梭在車陣中販售玉蘭花的婦人……街上平凡的一道景色，卻看見努力生活的大眾。

　　不知道是否因為這些攝影作品，看起來像樣品屋的房子不見冷漠，而是充滿了似水的柔情，再配上幾盞晝光藝術立燈，屋內的氛圍更顯旖旎舒適。

　　他的目光不知不覺中落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真是奇怪，看起來明明跟一開始沒什麼兩樣，可是，為什麼他的感覺不一樣了？她的身上好像多了一道很溫暖的光圈，吸引著他想走過去，弄清楚這道溫暖的光圈是怎麼一回事……

　　「哥哥在看什麼？」蕭亦彤悄悄的靠過來。

　　慕希雲嚇了一跳，可是他很快就鎮定下來，若無其事的道：「什麼看什麼？」

　　「哥哥別想打馬虎眼，我可是逮到了哦。」

　　「妳逮到什麼？」

　　「你在偷看老師。」

　　「……我哪裡偷偷摸摸？我有藏在對面的公寓，拿著望遠鏡嗎？」

　　這會兒蕭亦彤笑得更開心了。「對不起，我用詞不當，哥哥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不過重點是，哥哥看老師幹麼？」

　　既然被人家逮個正著，他當然不敢期望打混過關，只是這不表示他會傻乎乎的招了。「我同意妳的看法，應該請李老師來參加『時尚之星選拔』。」

　　咦？蕭亦彤稀奇的挑起眉。「哥哥怎麼會改變心意？」

　　「妳和媽咪強力推薦的人，當然要試試看。」

　　撫著下巴，蕭亦彤眼珠子轉過來轉過去。不對勁，哥哥態度轉變太大了。

　　「妳幹麼？」

　　「我記得哥哥當時的反應可不是這個樣子。」

　　「我會有自己主觀的認知，但不代表我不會思考，還有，妳和媽咪一直嘮叨個不停，為了耳根子清靜，我就配合一下。」

　　「老師若是願意當雲出時尚的模特兒，那是哥哥撿到了。」

　　「不管是不是我撿到了，很可惜，人家還不肯點頭參加選拔。」

　　「哥哥問過老師了？」

　　「是啊，可是妳這位老師不願意當模特兒。」

　　蕭亦彤走到沙發坐下，對著慕希雲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也過來坐下。他顯然不喜歡她這種呼叫寵物的舉動，微蹙著眉，不過，還是走過去挨著她坐下，她隨即壓低嗓門道：「那天我就問過老師了，老師告訴我，她不喜歡成為公眾人物。」

　　他當然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鎂光燈，而邋遢的外在也顯示她不想吸引人們的目光，可是，即使不喜歡鎂光燈也不至於拒絕上好的機會吧。

　　「為什麼她不喜歡成為公眾人物？」

　　「為什麼……不知道，不過，老師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嘿嘿嘿的笑了，她饒富興味的瞅著他。「你對老師很有興趣哦。」

　　「……我要知道她的想法，才可以想方法說服她參加『時尚之星選拔』。」

　　「是嗎？」

　　若不是一巴掌朝她的腦袋瓜敲下去有損他的形象，他一定會狠狠給她一個栗爆。「妳若真心希望妳那位老師成為時尚之星，就別再故弄玄虛。」

　　她不是故弄玄虛，而是想看哥哥吃癟的樣子。「老師說，人怕出名豬怕肥。」

　　人怕出名豬怕肥？慕希雲唇角抽動了一下，這不是等於沒給答案嗎？

　　「哥哥知道老師的意思嗎？」蕭亦彤一副很有求知慾的樣子看著他。

　　他沒好氣的一瞪。「我怎麼知道妳那位老師腦子在想什麼？」

　　「吃飯了，可以過來幫忙端碗盤嗎？」李靜言出聲喊道。

　　「是。」蕭亦彤立刻跳起來，一馬當先跑過去幫忙，慕希雲也暫時擱下腦子亂七八糟的思緒，跟著走過去幫忙。

　　慕希雲對這一餐沒有多少期待，原本今天來這兒只是為了「死纏爛打」，努力改變李靜言的心意，達到他的目的，可是沒想到窩在一個長方形的矮木几吃飯，他還會吃得津津有味，覺得每一道食物都超級好吃，當然，越看李靜言也越覺得她全身充滿魅力。

　　他忍不住開始在腦海描繪，當她拿下眼鏡、放下頭髮，會是什麼模樣？

　　無奈不管他如何發揮想像力幻想她的樣貌，還是不清不楚，這教他越來越想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

　　因為慕希雲在場，李靜言剛開始覺得這頓飯一定會吃得很辛苦，這個男人很重視餐桌禮儀。幸好雖然他謹守食不語的規矩，可是不會再試圖阻止她們閒聊，而且不時會插上幾句話，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總之，這是愉快的一餐，可是，真正教李靜言招架不住的是慕希雲的目光，今天他看她的目光不太一樣，有一種令人顫抖的熱度，一種令人不知所措的深沉……這是怎麼回事？

　　※※※※

　　李靜言答應慕希雲考慮參加「時尚之星選拔」，不過是緩兵之計，可她沒想到慕希雲沒有慢慢等她答覆的耐性，天天跑來纏她，待她將蕭亦彤送上車，揮手道再見，他就會出現，然後拉著她坐在便利商店外面的長條椅喝果汁。

　　他當然不是專程來這裡找她喝果汁，而是為了說服她參加「時尚之星選拔」，他還一再向她保證，如果她真的獲選成為雲出時尚的專屬模特兒，對她的身分一定會保密，她不會成為公眾人物。

　　「你別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還是趕緊另外找更適合的對象。」雖說如此，她對此事已不像一開始那麼反感，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毅力令人佩服，還是他的保證降低她的抗拒。不過當模特兒，就算只是兼職，這對她來說還是有很大的障礙。

　　慕希雲目不轉睛的盯著對面的路邊攤，連續好幾天坐在這個地方，目光注視同一個定點，看著客人絡繹不絕的造訪，每個人離開的時候都帶著一大包，食物的香氣隨風飄過來，教人心癢癢的，真想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滋味。

　　沒有聽見慕希雲的回應，李靜言忍不住偏過頭看他，見到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對街，她先是一怔，接著莞爾一笑。這個味道實在是香得太過分了，如果完全不為所動，那才不正常。

　　她輕輕拍了他一下。「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嗄？」

　　她站起身走到對街的路邊攤。

　　見狀，他不禁傻了。她怎麼突然想吃東西？如果她在他面前吃那麼香的食物，他會不會流口水？這種丟臉的事若是發生，以後他豈不是在她面前抬不起頭？

　　十分鐘後，她帶了兩塊雞排回來，遞了一塊給他。「吃吃看。」

　　他應該拒絕，可是人家都買了，不吃也很失禮，所以他當然只能道聲謝謝，接過來享用。

　　剛開始，他會不自覺的左看右瞄，生怕這種不雅觀的行為落入人家眼中，可是手上的雞排不可思議的好吃，漸漸的，他忘了四周。

　　「真是太好吃了！」李靜言已經許久沒有吃雞排了，對她來說，這可以稱之為奢侈品，因為沒有營養，完全為了滿足口腹之慾。

　　慕希雲嚇了一跳，他的表情洩露心裡的感覺嗎？他悄悄轉頭看著身邊的人，發現並非如此，這個女人忙著吃雞排，旁邊的人只怕已經被她忘得一乾二淨，而他看著她吃，竟然看傻了。

　　因為太久沒吃了，李靜言吃完之後還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手指，然後轉頭看著身邊的人，沒想到正好對上慕希雲痴痴的目光。

　　有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停止了心跳，可是很快的，她就回過神來，努力從慌亂之中穩定下來。「那個……味道還可以嗎？」

　　「……好吃。」驚慌失措之間，他只能吐出這兩個字。

　　她一驚，沒想到他會這麼坦白。坐在這裡吃東西對他來說已經不容易了，再承認這種從來不吃的食物竟是如此美味，這更是困難。

　　「我現在一定是在作夢。」

　　「嗄？」她反應不過來。

　　「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她了然的一笑。「偶爾嘗試一下自己陌生的事物，這不是壞事。」

　　「我從來不知道，不顧形象的坐在路邊吃東西也可以是一種享受。」他更沒想到自己會對她如此坦誠，好像很清楚說出這種有違形象的話，她不會介意。

　　「什麼樣的生活都可以是一種享受，重點在於人心。」

　　「既然如此，妳為何不把參加『時尚之星選拔』當成一種生活體驗，不喜歡的事不就變成一種生活享受了嗎？」

　　她怔住了，沒想到被自己的話反將了一軍。

　　「我已經向妳保證了，即使妳真的成為雲出時尚專屬的模特兒，妳的身分也不會洩露出去，不會因此變成公眾人物。」

　　「這種事應該不是你可以控制的。」

　　「妳看我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不是，既然是透過公開選拔，我的資料免不了經過其他人的手，你能保證他們每一個都守口如瓶嗎？」

　　「老實說，妳想得太複雜了，如果妳單純成為雲出時尚的專屬模特兒，不可能因此成為名人，當然，有可能會有廠商注意到妳，不過，公司不透露妳的身分，人家也找不到妳。還有，雖然是公開選拔，但是參加人員的資料只會經過兩個人的手中，一個是我的助理，一個是我，而我可以確定我們兩個都不會說出去。」

　　想想，她確實搞得太複雜了，不過是拍個照，當然不會因此成為名人。

　　「妳還有什麼問題嗎？」

　　略一沉吟，她實在很好奇。「因為董事長和亦彤推薦我，你就費盡心思要我參加『時尚之星選拔』，這會不會太衝動了？」

　　抿了抿嘴，他決定還是坦誠對她。「我向妳坦白，不全是如此。」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一開始考慮妳的可能性，確實是因為她們極力推薦妳，再加上遇不到滿意的人選，才覺得不妨試一試，可是讓我相信妳可能是最適合EGO的代言人，卻是因為妳的一段話。」

　　「什麼話？」

　　「我不是問妳想要做什麼事嗎？妳說，妳現在只有一個目標——來成為一名專業的財務人員。」

　　這會兒她更困惑了。「這跟你說的代言人有什麼關係？」

　　「EGO的代言人不是多有野心的人，而是一個努力朝著夢想前進的社會新鮮人，一個懷抱著雄心壯志尋找自我價值的女孩。」

　　原來如此。「我或許符合你要尋找的代言人風格，可是，我的外貌很可能達不到你的標準。」嚴格說起來，他還不清楚她長什麼樣子呢，模特兒長得太醜也不適合吧。

　　「我在考慮EGO代言人的時候，從來沒有將外貌列入評估重點，因為我始終相信，一個很清楚自己人生目標的人，一定可以散發屬於自己的美麗風采。」是啊，即使還不清楚她的真面目，他也已經看見她的美麗風采。

　　這一刻看著慕希雲，李靜言也看見這個男人的風采，雖然處處講究品味規矩，是個像王子一般優雅的男人，可卻又像個戰士一樣，堅定守住自己的信念。

　　「如果我堅持不參加『時尚之星選拔』呢？」

　　「妳會答應的。」

　　「為什麼？」

　　「妳是個心軟的人，我這麼努力不懈，妳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沒錯，她確實沒有辦法對他的努力不懈無動於衷，不過，這個男人會不會太自信了？「你怎麼會認為我是心軟的人？」

　　「妳拍的那些照片。」看得見小百姓的卑微無奈，又怎麼可能是硬心腸的人？

　　刹那間，她感覺有什麼從心尖拂過，微微一顫……終於，她點頭道：「好吧，我答應參加『時尚之星選拔』，但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說不定我沒辦法通過嚴厲的考驗篩選。」

　　「妳願意參加就夠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一點也不擔心後續的問題，好像她一定會成為EGO的代言人。

　　※※※※

　　既然名為「時尚之星選拔」，當然擺脫不了一群女人花枝招展的走伸展臺，可是事實上跟她想像的情景完全不一樣，通過面試的參賽者是個別分頭進行拍照。

　　雲出時尚提供各式各樣的四季服飾和鞋子配件，供參賽者自行挑選搭配，接著參賽者穿上自己搭配的服飾和鞋子配件拍下春、夏、秋、冬四組照片，到時候拍出來的照片會以匿名方式給幾位評審打分數，而最高分的人就是雲出時尚的時尚之星。

　　所以，她用不著面對一群爭奇鬥豔的女人，只要面對在旁協助的員工、彩妝造型師和攝影師，因此沒什麼壓力。如同慕希雲所言，她就將這次的參賽當成一種生活體驗，感覺就不是太糟了。

　　結束拍照回到休息室，時間已經四點了。因為今天是週末，除了考試前，週末假日她不必陪蕭亦彤讀書，因此今天她的時間是自由的，預計先去書局逛一下，再回家煮牛肉麵。

　　走出休息室，李靜言拿出日誌和筆，劃掉今天完成的工作，同時走向電梯，準備下樓離開，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擋住她的去路。

　　「走路不專心是很危險的，妳不知道嗎？」

　　「對不起……」她狼狽的抬起頭，這才發現是慕希雲。「怎麼在這裡遇到你？」

　　慕希雲的聲音卡在喉嚨出不來，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完全呆住了。亦彤說她是超級大美女，原來是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誇張，所謂「絕世佳人」也不過如此。

　　李靜言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件事，她忘了戴眼鏡，忘了綁頭髮，可是這會兒眼鏡來得及補戴上去，卻沒辦法立即用兩隻手將頭髮編成寬鬆的辮子。

　　他回過神來，深呼吸，好像剛剛的失神不曾發生過。「我知道妳今天來這兒參加選拔，想要請妳吃晚餐。」

　　「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

　　「我可是很誠心想請妳吃飯。」

　　「但是，我想先去逛書局。」

　　「吃完飯，我再陪去妳去逛書局。」

　　人家處處展現誠意，若她一直拒絕，實在說不過去，可是，她有必要先提醒他一件事。「我今天晚上原本想吃牛肉麵。」

　　「妳想吃什麽都OK，我奉陪到底。」不過，半個小時後他就後悔了。雖然知道他們的品味有段落差，可卻不知道同樣是牛肉麵，還有不同的等級。

　　「這裡的牛肉麵好吃嗎？」他刻意壓低嗓門，就怕一不小心讓高頭大馬的老闆聽見了，他的牛肉麵裡面會多出不該存在的東西。

　　「麵好吃，湯頭也很棒，保證你吃過一次就會愛上。」

　　「是嗎？」慕希雲不自在的四下看了一眼，狹小的空間，雖然不會髒亂，可是充滿了壓迫感，真擔心突然從某個角落跑出一隻小強，或者隔壁桌的人說話太激動了一點，口水噴到你身上……總之，他對這兒只有一個形容詞——不舒服。

　　「這兒看起來很不起眼，但它的牛肉麵遠近馳名。」

　　剉遠近馳名嗎？他左看右看，還有空位。「這裡的生意還好嘛。」

　　「這會兒都還不到五點。」言下之意，現在根本不是晚餐時間。

　　「這麼說，我們來對時間了。」他應該慶幸可以免於被其他人的口水砸到。

　　「沒錯，如果是六、七點，這兒根本沒有位子，經常有人在外面排隊。其實，我習慣自己燉牛肉、煮牛肉麵，因為外面好吃的牛肉麵要價太高了，總是捨不得，唯獨這家牛肉麵店例外。還有，這兒的牛肚也很好吃。」

　　「好吧，我就抱著期待的心情。」可是，他實在笑不出來。

　　瞧他臉上的表情，她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

　　他覺得好無辜，可是因為她開心的笑聲，他臉上僵硬的線條不知不覺軟化了，唇角悄悄的上揚。

　　「若是不好吃，妳要賠償我。」他可要好好利用機會敲竹槓。

　　「嗄？」

　　「不好吃，妳當然要賠償我受傷的心。」

　　頓了一下，她覺得很苦惱。「受傷的心怎麼賠償？」

　　「下次我想吃什麼，妳就要陪我吃什麼。」

　　「這個倒是沒問題，可是很好吃，你故意昧著良心說不好吃，怎麼辦？」

　　「我看起來是那麼不老實的人嗎？」

　　「老實或不老實不會寫在臉上。」

　　想了想，他同意的點點頭，舉起右手。「這樣子好了，我發誓，如果說出違背自己心意的話，從今天開始，我每天晚上會夢到滿滿一座山的牛肉麵，不吃完那一座山的牛肉麵，我就會變成一隻只能吃草的牛。」

　　怔了三秒鐘，她又忍俊不禁的爆笑出聲，還好她及時用雙手捂住嘴巴，否則勢必引來所有人的目光。

　　「雖然只是夢，可是每天晚上被相同的夢追逐，那是很可怕的事。」

　　「好吧，我們就這麼一言為定。」

　　這個時候老闆送來兩碗牛肉麵和一盤牛肚，兩人同聲道謝，真擔心人家知道他們拿他的牛肉麵開玩笑。

　　慕希雲很重視餐桌禮儀，李靜言當然不會破壞他的規矩，兩人很有默契同時低頭吃牛肉麵，自始至終安安靜靜，只有吃東西的聲音。

　　事實上慕希雲不說話，並非基於餐桌禮儀，而是牛肉麵太好吃了。

　　飽餐一頓，李靜言趕緊問他感想。「味道如何？」

　　「好吃。」

　　雖然是第二次聽到他在這種不滿意的環境下吐出「好吃」這兩個字，她還是有一點小意外，此時，突然有個念頭閃過腦海——原來這個男人並非那麼遙不可及。

　　「我恭喜你，晚上不用夢到滿滿一座山的牛肉麵，更不用辛苦的吃光光。」

　　「是啊，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請妳喝咖啡。」

　　她的腦子還真的反應不過來。「為什麼要謝謝我？」

　　「我可以吃到這麼美味的牛肉麵，都是因為妳的關係。」

　　是啊，這麼說也有道理，如果不是她，他可能一輩子沒有機會發現這麼一間美味的牛肉麵店，可是，為什麼她覺得他的話聽起來怪怪的？

　　「這次喝咖啡的地點可以換我來決定嗎？」

　　撇開腦子的混亂，她無所謂的道：「我對咖啡沒有特別堅持。」

　　在他看來，她對任何東西都沒有特別堅持，唯獨不要成為公眾人物這件事。

　　「妳讓我吃到美味的牛肉麵，我保證讓妳喝到美味的咖啡。」

　　李靜言期待的點了點頭，忘了原先的計劃——逛書局，當然也沒意識到慕希雲正全面攻佔她的生活。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5:01 PM


第五章

　　週一，是李靜言唯一不方便去學校接蕭亦彤下課的日子，從學校回來，她會直接待在公車站等蕭亦彤。

　　坐在公車站的長條椅上，她悠閒的閱讀英文詩選，同時留意時間，直到蕭亦彤搭乘的公車差不多要抵達了，她便將詩選放進背包，起身走上前，果然不到一分鐘，蕭亦彤搭乘的公車出現了。

　　公車一停，蕭亦彤第一個跳下公車，衝到李靜言面前，激動的握住她的手。「老師，怎麼樣了？結果如何？」

　　「什麼結果如何？」

　　「『時尚之星選拔』啊。」

　　噗哧一笑，李靜言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妳會不會太心急了？」

　　蕭亦彤可憐兮兮的揉著額頭。「難道妳對自己的表現沒有任何感覺嗎？評審臉上應該會有所反應吧。」

　　「我不用直接面對評審。」李靜言索性將上週六參賽的過程詳細解說清楚。

　　「這不是很容易變成黑箱作業嗎？」

　　「評審有好幾個，想要維護某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評審有好幾個，可是評審都要看上司的臉色啊。」

　　「我想妳哥哥會堅守公平公正，不會刻意維護某人，也不會刻意為難某人。」

　　咦？蕭亦彤若有所思的挑起眉。「老師在幫我哥哥說話？」

　　「……這是妳哥哥自創的品牌，難道他不想看著這個品牌成功嗎？」她不自在的轉身邁開腳步，只是就事論事，不是有意幫慕希雲說話。可她同時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開始偏向慕希雲。

　　蕭亦彤連忙跟上去，雙手勾住李靜言的手臂，語帶八卦的道：「老師知道我哥哥有個外號嗎？王子。

　　王子？想了想，她不能不說這個外號取得非常貼切。

　　「我以前總是在想，王子會配什麼樣的女人？公主嗎？還是灰姑娘？」

　　「妳童話故事看太多了。」

　　轉頭看李靜言一眼，蕭亦彤笑盈盈的道：「我有預感，很強烈很強烈的預感，王子最後會栽在一個特立獨行的女人身上。」

　　「什麼特立獨行的女人？妳哥哥若是聽到妳的預感，很可能會暈倒。」

　　「他會嚇死，因為他正一步一步走進我的預言當中。」話畢，蕭亦彤忍不住哈哈大笑，真想看看那位王子向老師跪地求饒的模樣。

　　李靜言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瓜。「妳又在胡思想亂些什麼？」

　　「沒有。」她忙不迭的搖頭，絕對不能說，免得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李靜言根本無心追究蕭亦彤腦子在想什麼，只覺得心情很混亂。

　　「老師對『時尚之星選拔』有幾成的把握？」

　　「嗄……我沒有抱任何期待，只當作一種生活體驗。」

　　「可是，我希望老師成為時尚之星。」

　　「就算我可以成為時尚之星，我也無意朝那個領域發展，還不如將機會給有心當模特兒的人。」

　　蕭亦彤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往後一瞧。

　　發現旁邊的人不見了，李靜言停住回頭一看。「怎麼了？」

　　搖了搖頭，蕭亦彤快步上前勾住親愛的老師，兩人繼續前進，她接著問：「老師真的不考慮往模特兒界發展嗎？我有一種預感，老師一定會大紅大紫。」

　　「妳的預感會不會太多了？我不適合。」

　　「沒有試過，怎麼知道是否適合？」

　　「我就是不適合。」

　　撇了撇嘴，蕭亦彤不服氣的說：「老師根本是心存排斥。」

　　沒辦法解釋那麼多，李靜言索性順從的說：「好吧，就當我心存排斥。」

　　蕭亦彤很喪氣的垂下肩膀。「我真想看到老師變成時尚之星的樣子。」

　　「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我就是我，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人家難免會好奇嘛。」

　　「這有什麼好好奇？不過是換一個裝扮，難道我會多出一條狐狸尾巴嗎？」見蕭亦彤好像被大石頭砸到，一臉的傻不隆咚，李靜言忍俊不禁的笑了。「不用擔心，我不會真的變成狐狸精。若是妳那麼想看，等妳考完學測，我特地為妳舉辦一場個人的變裝秀。」

　　「我都不知道老師也會開這種玩笑……等一下，學測嗎？那不是還要等上一年多？」因為那條狐狸尾巴，她的腦子差一點反應不過來。

　　「妳要多點耐性。」

　　「算了，我還是期待老師成為時尚之星……」蕭亦彤又突然停下腳步，順帶拉住李靜言，李靜言只好跟著站立不動。

　　「怎麼了？」

　　「噓……老師會不會覺得有人在後面跟著我們？」蕭亦彤用眼角往後瞄。

　　「跟蹤我們嗎？」李靜言好笑的眨了眨眼睛。「我們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人家幹麼跟蹤我們？」

　　「我對這種事很靈敏，因為我常常被男孩子跟蹤。」

　　「這個意思是說，有人在跟蹤妳嗎？」

　　「不是，根據我們現在所在的地點，我覺得對方跟蹤老師的可能性比較高。」

　　沒錯，住在這裡的人是她，人家當然不可能跑來這裡跟蹤蕭亦彤，不過，她還是一笑置之。「我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更不是公眾人物，沒有人會跟蹤我。」

　　「說不定有人在暗戀老師。」

　　「有人在暗戀妳還有可能，怎麼可能有人暗戀我？」

　　「老師是大美女啊。」

　　「我怎麼看不出來自己是大美女？」

　　「那是老師都不打扮啊。」

　　「是啊，不打扮，當然不會有人知道我長什麼樣子，還會有人對我感興趣？」

　　頓了一下，蕭亦彤這下子更苦惱了。「可是，為什麼有人要跟蹤老師呢？」

　　李靜言失聲笑了，都還不確定有沒有人在跟蹤，這會兒已經變成「為什麼有人要跟蹤她了」。「妳不要太敏感。」

　　「我太敏感了嗎？」蕭亦彤懷疑的往後看了一眼，總覺得很不安。「老師還是小心一點，畢竟老師一個人住，還住加蓋的頂樓。」

　　「不用擔心，我有準備防身物品，會保護自己的安全。」奶奶在這方面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教導她，原本是擔心自己活不了太久，沒辦法一直保護她，可是沒想到父親竟然比奶奶短命。

　　「從現在開始老師一定要提高警覺，如果可以找個護花使者，那就更好了。」

　　李靜言拍了拍蕭亦彤的肩膀，表示知道了，便拉著她趕緊回家。

　　※※※※

　　雖然公司對外言明，時尚之星取決於評審團評分出來加總之後的成績，可是事實上，真正的決定權在慕希雲身上，他的品牌、他設計的衣服，模特兒當然要是他最滿意的人選。

　　不過，既然對外這麼說，當然不可以毫無說服力，因此，為了避免其他評審跟他的意見截然不同，待他先評分之後，其他評審才會進行評分，而其他評審很自然的以他給的成績為標準，可是若沒有主見，又說不過去，所以他們給予參賽者的分數不會差距太大。

　　他給分差距很大，其他評審給分差距不大，勝負很快就可以分出來了。

　　熱騰騰的照片一出爐，當然是立刻彙整連同個人資料送到他的辦公室。

　　看著桌上的相簿，他不自覺心跳加速，按照他的私心，很想直接翻到李靜言的部分，可是這些人都是他挑選出來的，即使是他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做出來的選擇，他還是要看上一眼，否則做出太不合理的評分，他也很難說服其他評審。

　　他抱著期待的心情翻開相簿，每一位參賽者的四組照片前面都會有個人資料，他直接跳過去，進入照片的部分。一個接著一個，他盡可能耐心的一一評分，直到最後一個——李靜言。

　　那天他見到她真實的面貌，他已經為之驚豔，可是短短幾分鐘，根本來不及細細打量，如今透過攝影師的鏡頭，捕捉她各個角度的風采，連原本遮住眉毛以上的妹妹頭瀏海，也因為造型的關係，用夾子固定在一邊，因此她的面孔完整呈現出來，她的美也就更清晰了。

　　「你在看什麼？我也要看……」慕希曜來到辦公桌邊，整個人趴在桌子上。「哇哇哇！這個女人未免太正點了吧！」

　　嚇了一跳，慕希雲慌亂的回過神，同時闔上相簿，瞪他。「你怎麼跑來這裡？」

　　這是什麼反應？慕希曜不悅的站直身子，眼睛還不時瞄著他闔上的相簿。「我剛好來這附近，順道過來看你，難道不行嗎？」

　　慕希雲若有所思的眉一挑。「不是不行，只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喜歡串門子的婆婆媽媽。」

　　「我難得來一次，這就可以稱為婆婆媽媽嗎？我來關心你，不可以嗎？」

　　「關心什麼？我什麼時候結婚嗎？」他諷刺的唇角一勾，如果他要結婚了，這個小子第一個反應恐怕是上演落跑記。屆時，差一把鑰匙，爺爺留下來的寶藏就可以開啟了，這個小子在眾人眼中就如同到了嘴邊的天鵝肉，不趕緊解決掉，難道冒險等到最後一刻嗎？

　　慕希曜當然很關心老四什麼時候結婚，不過，不是因為接下來就輪到他，而是因為結婚對象。「我不應該關心嗎？當然，沒有人期望短短兩、三個月內就會聽到你結婚的消息，可是，若是再沒有結婚的對象，上面那三個就心急了。」

　　「沒有對象就沒有對象，他們急有什麼用？」

　　「只要有一把鑰匙沒到手，我們五個都要放棄祖宅，而他們都已經這麼努力拿到鑰匙了，當然不願意在我們兩個身上功虧一簣啊。」

　　「結婚的事有這麼容易嗎？」

　　「就是因為結婚的事不容易，他們三個更緊張啊。」

　　「緊張也沒用，總要先有對象。」

　　頓了一下，慕希曜狀似漫不經心的說：「你已經有一個現成的結婚對象啦。」

　　唇角抽動了一下，慕希雲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有一個現成的結婚對象？」

　　「淑女啊。」

　　慕希雲真的很想拿東西砸人。這個小子怎麼沒完沒了？不是說過了，他絕對不會娶她嗎？「你不要再鬧了好不好？你不煩，我很煩。」

　　「我也不想煩你，只是我得到消息，她回來了。」

　　「她回來了？」

　　瞇著眼睛深深看了老四一眼，慕希曜半信半疑的問：「她沒有來找你？」

　　慕希雲好笑的反問：「為什麼她回來就會來找我？」

　　「她打電話通知你要回來。」

　　「也對，她打電話通知我要回來，當然會來找我，可是，如果她出現了，我怎麼可能不知會你一聲？」雖然他對別人的事總是少管為妙，可是既然知道老公還那麼在乎她，他這個哥哥當然也不能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如果她禁止你說出去，你就不可能告訴我。」

　　翻了一個白眼，慕希雲沒好氣的說：「她禁止我說，我就不說，我這麼沒主見嗎？」

　　「你一向很疼愛她。」

　　「說起來，我最疼愛的人是亦彤，可是，她最常抱怨的一句話是——哥哥為什麽老愛跟我唱反調呢？若是疼愛一個人，什麼事都要順從對方，所有的孩子都會變成無法無天的惡霸。」慕希雲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舉起手阻止他發言。「你怎麼知道她回來了？」

　　「我遇到她好友，她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慕希雲笑了。「你今天來我這裡是為了她吧。想必她還沒回家，你找不到人，以為她會找上我，只好裝模作樣說什麼關心我何時結婚，還扯了一大堆有的沒有的，你還真是會掰。」

　　「我沒有掰，上面三個真的急了。」

　　「他們急，關你什麼事？」

　　「我們兩個現在是同一個陣營的，要互通消息。」

　　互通消息嗎？慕希雲不懷好意的一笑，一副深表同意的點點頭。「沒錯，我們現在是同一陣營的，所以，我突然想到自己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我一直認為淑女聖誕節才會回來，因為她約我一起共度聖誕節。」

　　聞言，慕希曜的臉色瞬間慘綠。

　　「真是奇怪，她應該很清楚回來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開，可是，為什麼不回家，不讓你找到她？」慕希雲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有老二那種喜歡看人家出糗的壞心眼。「你是不是做了什麽事得罪人家？」

　　「我哪有得罪她？是她得罪我吧。」當著他的面，驕傲的揚著下巴說她要嫁給王子哥哥，根本是將他的自尊心踩在腳底下。

　　慕希雲沒心情管他們之間的爛帳，擺了擺手。「算了，我最近忙死了，公事私事糾纏不清，不要再為了她的事跑來煩我。」

　　慕希曜很八卦的兩眼放光。「什麼公事私事糾纏不清？」

　　「不管什麼公事私事糾纏不清，跟你連一點關係都扯不上。」

　　「你這麼小氣，以後我絕對不會向你通風報信。」

　　「我自己可以應付，不需要你通風報信。」

　　哼了一聲，慕希曜很無禮的轉身走人。

　　這個沒禮貌的小子……慕希雲百分之兩百肯定，是他得罪了淑女，今天才會落到這個下場，等著瞧，以後他還有苦頭吃的。

　　※※※※

　　今天是小週末，因為蕭伯伯生日，蕭亦彤陪父母出去吃飯，李靜言也因此跟著享受一天意外的休假。送蕭亦彤去雲出時尚之後，她就搭公車回家，下廚煮了一碗雞蛋瘦肉粥解決晚餐，準備動手來個大掃除。

　　記得六歲以前，母親還在家的時候，家裡總是乾乾淨淨，客人進來，就看得出來這是有女主人的家。母親跑了之後，家裡總是亂七八糟，奶奶要賺錢，沒有時間打掃家裡，她年紀小，也不太會做這些事，客人來了，一定會說上幾句家裡沒有女主人就是這個樣子。從此對她來說，家裡乾淨與否就跟有沒有女主人劃上等號。

　　她喜歡有女主人的家，因為有女主人的家散發著溫暖的氛圍，而她一直渴望生活在一個溫暖的家庭，不知不覺中，她就變成一個喜歡打掃的人。

　　這時有人來按電鈴，她怔了一下，取下口罩，走到門邊拿起跟樓下通話的對講機聽筒。「請問哪一位？」

　　「對不起，我是慕希雲，沒事先通知就跑來打擾。我有事想見妳一面，可以幫我開門嗎？」

　　略一遲疑，她按下樓下大門的開門鍵，過了一會兒，走到陽臺打開木質大門，待看見慕希雲站在鐵門外面，再開門讓他進來。

　　「有什麼事？」

　　看著她半晌，他輕輕吐出一句話。「妳根本沒有近視。」

　　這句開場白怎麼這樣奇怪？愣了三秒鐘，李靜言才想起一件事，因為打掃，覺得戴眼鏡不方便，因此她就將眼鏡取下來，可既然被他識破了，這會兒跑回房間戴眼鏡好像已沒意義又很滑稽，可是不戴眼鏡，她很沒有安全感，怎麼辦？

　　「我可以進去坐嗎？」

　　回過神來，她點了點頭。「請進。」

　　脫掉鞋子，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室內。

　　「不好意思，我這兒只有即溶咖啡，可以嗎？」

　　「謝謝。」慕希雲自動自發的在兩人座沙發坐下。

　　李靜言走向廚房，沖了兩杯即溶咖啡回到客廳，將咖啡放在茶几上，在另外一張單人沙發坐下。

　　「妳先看一下這個」慕希雲從公事包取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她，接著優雅的拿起咖啡慢慢品嚐，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在喝一杯數百元的頂級咖啡。

　　取出牛皮紙袋的文件，李靜言看了一怔。「合約書？」

　　「經過評審一致的決定，妳將成為雲出時尚的時尚之星。」若說他完全沒有護航，那就太不老實了，可是從最後的成績來看，評審團的看法完全一致。

　　她的腦子當機了，因為她真的沒有抱任何期待，只當生活體驗。

　　「我們想跟妳簽下三年的合約，連同經紀約。」

　　半晌，她終於找回聲音。「這是不是搞錯了？你確定是我？」

　　「這關係我建立的品牌，可以開玩笑嗎？」

　　「不是，我不是說你在開玩笑，只是、只是很難相信。」

　　「妳就相信吧，因為妳現在手上拿的是貨真價實的合約書。」

　　「真的要簽合約嗎？」

　　「簽約是對雙方的一種保障，當然，妳需要時間研究一下合約的內容，不過我希望可以在三天之內完成簽約。」

　　雖然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她還是覺得像在作夢，一點真實感都沒有。「你真的確定要跟我簽約？你們有沒有可能搞錯了？我真的適合成為EGO的代言人嗎？你們需不需要更慎重考慮？三天之內就要完成簽約會不會太急了？」

　　「當我將合約交到妳手上的時候，妳的顧慮便都是多餘的。」

　　看著手上的合約書，她覺得腦子一片混亂，真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妳有三天的時間可以看清楚合約的內容，至於簽下妳的經紀約，這是為了避免其他經紀公司找上妳，增添妳的困擾。」

　　她現在根本沒辦法思考，三天的時間夠她做出決定嗎？

　　「我肚子餓了，可以陪我吃宵夜嗎？」不等她反應，他抽走她手上的合約書，放在茶几上，然後拉著心神不寧的她站起身。「雖然白天還出大太陽，可是入夜之後就很涼爽，妳最好去穿件外套。」

　　李靜言機械化的回房間穿上外套，順手帶上家裡的鑰匙，然後跟著慕希雲出門吃宵夜。

　　慕希雲不是第一次坐在便利商店外面的長條椅吃東西，可是此時還處於人來人往的時間，而且西裝筆挺的吃關東煮，這應該很尷尬，不過奇怪的是，他好像越來越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是啊，當然不在意，因為他眼中只有身邊這個女人，怎麼看得見其他人呢？

　　她真的很美，但她的美不單單在於容貌，而是無論身在何處都可以泰然自若。說她不在意別人的眼光，這並不足以形容她的從容自在，也許該說她根本不會關注不想留意的人，所以就算天王巨星從面前走過去，只怕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就某方面來說，她是一個很冷漠的女人，不過，這只是她的面具，用冷漠的態度面對這個世界，彷彿她不屬於這個世界，事實上，她內心深處無比柔軟，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憐憫……他還是第一次如此用心探索一個人，很想將她看個透徹，可是看得越深，陷得越深，猛然發現時，他的心已被困住了。

　　李靜言原本思緒還很混亂，可是身旁男人的目光太強烈專注，搞得她心慌意亂，合約的事轉眼就遺忘在腦後。

　　深呼吸，靜下來，她將目光放在他手上的食物，清了清嗓子。「那個……關東煮不好吃嗎？」

　　「不難吃。妳會簽合約吧？」他已經從她的臉上看見猶豫不決。

　　「嗄？」

　　「因為我們可以作業的時間不多了，如果妳不簽合約，可能導致EGO上市的時候無法做任何宣傳，最後甚至導致EGO的失敗。我為了EGO花了三年的時間，這不單單是我的心血結晶，更是我長久以來的夢想。」這是不是有恐嚇的嫌疑？沒辦法，他若不耍手段，她可能會退縮。

　　「有這麼嚴重嗎？」

　　「我不是說了，這是我的心血結晶，怎麼禁得起一絲絲玩笑？」

　　「是啊……」她真的沒有後路可退嗎？

　　「妳會簽約吧？」他一定要得到她肯定的答案。

　　早在她決定參加選拔的時候，就應該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這會兒根本由不得她要不要簽約了。「好吧，我會簽約，只是，你們確定不會後悔？」

　　「妳可是我們千辛萬苦找到的代言人，怎麼可能後悔？」

　　「你們確定就好了。」

　　「我很確定。」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還說什麼呢？

　　目的達到了，慕希雲後知後覺的想到一件事。「糟糕，關東煮都冷掉了！」

　　李靜言忍不住笑了。「回我住的地方，我幫你加熱。」

　　※※※※

　　李靜言剛剛簽了合約，就馬上上工，不過，工作內容是「上課」，因為她不是專業模特兒，必須先上一些肢體課程。

　　可想而知，她的生活更忙碌了，週一至週五，白天若不在學校，就是在雲出時尚，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樣，心血來潮跑去書店聆聽音樂，享受濃濃書香氣息。

　　因為學校上課時間不定，雲出時尚的課程只能安排在學校未排課的時間，而晚上她則一如往常接蕭亦彤下課，回她的住處煮晚餐，然後輔導蕭亦彤的課業，陪蕭亦彤讀書。

　　今天一早學校有課，上完課，李靜言隨便找一家麵店解決午餐，便匆匆趕到雲出時尚上課，待結束這裡的課程，回休息室更換衣服，時間已經四點了，接下來她必須趕去學校接蕭亦彤。

　　走出休息室，看見慕希雲，李靜言先是一怔，隨即一想，慕希雲身為EGO的設計師，為了了解她這個模特兒現在的狀況，過來關心一下也是理所當然，只是，這會兒她可沒有時間了。「對不起，我趕著去學校接亦彤下課，如果想知道我上課的情況，可以直接找授課老師，她……」

　　「我找妳就只能為了公事嗎？」他很鬱悶的打斷她。

　　「嗄？」

　　「今天不想談公事，單純為了私事，可以嗎？」見她還一副傻不隆咚的樣子，他索性直截了當的說了。「亦彤身體不舒服，今天請假，我媽咪會直接去學校接她回家，所以今天晚上妳跟著放假。」

　　聽到學生生病了，李靜言立刻緊張的問：「亦彤感冒了嗎？嚴重嗎？」

　　「妳放輕鬆一點，只是有點不舒服，想偷懶休息一天。」如果換成他，她也會這麼擔心嗎？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才會超越他妹妹……他好像越來越貪心了。

　　「真的只是有點不舒服？」

　　「我向妳保證，休息一個晚上，她明天就會活蹦亂跳。」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

　　「妳放心了，我們可以去吃飯了。」

　　「吃飯？」

　　如果他們繼續這種對話模式，一個小時後，他們八成還沒有離開這裡，思及此，他索性直接拉著她的手走向電梯。這個舉動顯然嚇到她了，她全身僵硬的只能瞪著他的手，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

　　下樓到了停車場，坐上車子，他想到一件事。「我還沒問妳，想吃什麼？」

　　「夜市。」這是直覺反應，因為今天上了一整天的課，她的體力耗盡了，實在懶得再下廚，原本就打算帶蕭亦彤去夜市買吃的東西回家。

　　雖然面對她，他的心臟已經變得夠強壯了，可是乍聽「夜市」這兩個字，他還是很想暈倒，她就不能再挑剔一點……算了，這就是她，不是嗎？只要她在身邊，不管是什麼地方都會不一樣……

　　是啊，只要她在身邊，吵雜的夜市也會變成談情說愛的好地方，他們現在的關係雖然還未進展到談情說愛的階段，可是相信周遭的人都會以為他們是情侶。

　　「我想要打彈珠。」到了夜市，李靜言已經忘了他們是來覓食，打彈珠讓她想起曾經有過的美好時光，小時候媽媽最喜歡帶她來夜市，每次來這兒都會讓她玩這些遊戲。

　　「打彈珠？」慕希雲順著她的視線一看，彈珠臺前面的椅子矮不隆咚，這應該是屬於孩子的遊戲。

　　「我想要一個娃娃。」

　　「要娃娃還不簡單，待會兒我買一個給妳。」

　　「不用，不覺得贏得的獎品比用金錢買的東西更有意義嗎？」她不等他反應，逕自走過去挑了一臺彈珠臺坐下、付錢，拿了一盤彈珠，然後全神貫注地打彈珠。

　　慕希雲以為女人比較喜歡男人花錢送的東西，最好價格越高越好，像是鑽石之類的東西……扯太遠了，總之，絕不是靠玩遊戲免費得到的獎品……好吧，這個女人就是特異分子，她喜歡打彈珠，他就配合她，贏個娃娃給她。

　　一個優雅的王子坐在彈珠臺前面，尤其是專供孩子玩樂的彈珠臺，照理應該很彆扭，可是他玩到最後竟然不亦樂乎，就像個孩子似的，不過，他並沒有順利的為她贏得一個娃娃，她當然也是。

　　沒關係，夜市有很多遊戲，總是可以弄到一個娃娃當獎品，但當她終於抱了一個娃娃，已經累到眼睛都快瞇起來了，這時他們才想到晚餐還沒吃。

　　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就近找了一家攤子坐下，吃了一碗花枝羹麵，再買一杯珍珠奶茶帶到車上喝。

　　開車的時候喝珍珠奶茶，這在過去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不，今晚發生的事在過去都不可能發生，可不可思議的是，慕希雲很開心，從來沒有過的開心。

　　「我從來沒想到夜市是這麼有意思的地方。」

　　李靜言驚訝的瞪大眼睛。「你沒有來過夜市嗎？」

　　「我沒有關於夜市這部分的記憶，應該沒有來過吧。」

　　「我最美的記憶都在夜市。

　　絕大部分戀愛中的男女約會一定有「逛夜市」這個項目，想必她「最美的記憶」應該是因為某個男孩子吧……他好奇死了，偏又沒有立場問東問西。

　　「你呢？」她很順口的一問。

　　「我沒有最美的記憶。」說真的，他連過去談了幾場戀愛都忘得一乾二淨，不單單是他的戀情太短暫了，來不及牢牢記住，更重要的是他戀愛的動機。

　　因為討厭寂寞的感覺，身邊有女人殷勤討好他，他就會覺得可以試著和她交往看看，只是每回交往不久，對方總感覺不到他的愛意，然後就開始吵吵鬧鬧，想要得到他更多的關愛，最後當然只能說拜拜。

　　「怎麼可能沒有呢？」

　　「我的幾段戀情都不甜蜜。」

　　怔了一下，輕盈的笑聲從她嘴裡傳出。「最美的記憶不一定跟戀愛有關，有可能是跟父母，至少對我來說，父母在身邊的那段日子是我最美的記憶。」

　　這麼說，她在夜市的記憶是因為她父母的關係嗎？他的唇角不自覺上揚，可下一刻，又被一股濃濃的哀傷淹沒。「我從來沒有跟父母在一起的共同記憶。」

　　她想到了，蕭亦彤曾經提過家裡的情況，當然也包括慕希雲是私生子這件事。

　　儘管兩人相處的時間不長，可是不難看出他是一個自我要求很高的男人，也因此，他很重視外在形象，殊不知王子的面具下有一顆孤單寂寞的心……原來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武裝自己。

　　「雖然失去的不可能找得回來，但是以後找到一個相愛的人，生幾個孩子，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便能讓你的孩子擁有那段美好的記憶。」

　　找到一個相愛的人，生幾個孩子……看著她，他情不自禁的想看她穿上婚紗的樣子，她懷孕的樣子，她當媽媽教導孩子的樣子……對她，他是不是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車內光線不良，她卻依然感覺到他的目光熾熱，彷彿是要將人吞噬的火焰，卻沒有一點危險，只覺得她快要被融化了。她害怕這種無法招架的感覺，連忙轉移視線，這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在她住處樓下。

　　鬆了口氣，她慌亂的急於衝下車。「今天晚上很開心，真的很謝謝你，回家路上請小心……」奇怪，車門開了，可是身體卻無法動彈。

　　「妳還沒有解開安全帶。」他微微靠過來幫她解開安全帶。

　　她低聲道了謝謝，以最快的速度衝下車，可是即使逃離他的視線，從他那方向射來的熱烈目光仍然燒著她的心。

　　回到家，進了屋內，她整個人軟趴趴的坐在地上，狂烈的心臟依然不見平穩。她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事，不過一切顯然變調了，是誰先開始，不重要，要緊的是他們兩個的心境都轉變了。

　　這個男人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他們是兩條平行線，她從來沒有想過跟他扯上關係，可是，為什麼他們現在會變成糾結成團的毛線？如果有一天，他突然跑來告訴她，他喜歡她，怎麼辦？

　　她忙不迭的搖搖頭，不要想太多了，什麼事都還未發生就幻想某一種可能性，這不是未雨綢繆，而是庸人自擾。

　　許久後，她懊惱的發出呻吟，終於想起自己將夜市贏來的戰利品忘在他的車上了。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5:01 PM


第六章

　　一早醒來，腦子還不清不楚，慕希雲卻發現他家被某些人佔據了，這是什麼情況？

　　「今天早上要來我家作客，為什麼不事先通知？」他走到廚房煮咖啡……不，倒咖啡，因為客人們太自動自發了，主人還在睡覺，已經自己動手煮了。

　　「我們想給你驚喜，沒想到你還在睡覺。」慕希淮果然是老大，主動進入廚房幫他烤鬆餅、煎荷包蛋。雖然最善於下廚的人是慕希夜，可是除了老婆，這個傢伙不會在沒有目的的情況下為別人下廚。

　　驚喜？慕希雲輕哼了一聲，不打一聲招呼就出現，百分之百是驚嚇。

　　「還好我記得帶你家鑰匙，要不，我們就被關在外面了。」老二慕希夜不愧是慕家最細心的人，總會注意到一些小細節。

　　「我們有按電鈴，長達三分鐘，可是你好夢正甜，完全沒有反應。」老三慕希風連忙補充說明，就怕人家說他們沒禮貌、沒規矩。

　　慕希雲端著咖啡走到沙發坐下，不自覺的用防備的眼神看著他們。「什麼事勞動你們週末一早上我這裡？」

　　「不急，你先吃早餐吧。」慕希夜很體貼的道。

　　慕希風笑著點頭附和。「對啊，早餐是最重要的一餐，不吃早餐，腦子會變笨。」

　　他們越客氣，他越覺得不安。「我不喜歡這種被人家吊在半空中的感覺，這只會害我消化不良，你們還是直接說明來意吧。」

　　慕希夜和慕希風看了慕希淮一眼，見他點點頭，慕希夜的表情轉為嚴肅，很慎重的道：「我們已經找到叫『芙蓉居』的地方，是一間在郊區的茶藝館。」

　　「真的有芙蓉居這個地方？」

　　慕希風點點頭。「是啊，可是，我們在那裡找不到任何跟爺爺有關的線索。」

　　「什麼意思？」

　　「我們假冒客人去了好幾趟，一次又一次，試著從店裡找到爺爺的作品，可是一幅畫也沒有。後來我們又找機會跟工作人員攀談，想從他們口中打探爺爺的事，不過沒有一個人認識爺爺。」

　　「你們有可能找錯地方了。」

　　「雖然不能肯定臺灣是否還有另外一個地方叫『芙蓉居』，可是老大認為就是那個地方了。」慕希風轉頭看了慕希淮一眼。「因為老大說，按照建築風格來看，那百分之百出自爺爺的設計。」

　　「爺爺設計過房子嗎？」

　　慕希淮端著早餐走過來，放在慕希雲前面的茶几上，接著在沙發坐下。「爺爺曾經在『華騰建設』待過一段時間，可是沒想到在建築界還沒闖出名堂，閒暇之餘的休閒——畫畫，反而讓他成為名人，因此他才退出華騰建設。」

　　「我都不知道爺爺有這麼一段故事。」

　　慕希夜和慕希風同時比著自己，再聳聳肩，示意他們也不知道。

　　「依我看，那家店的工作人員說不定是接到上頭的指示，一概假裝不認識爺爺這號人物。」

　　慕希夜同意的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認為。」

　　慕希淮一笑，終於說明三人此行的目的。「所以，我們一致認為，與其浪費時間在這上面，還不如期待你和霸王趕快拿到另外兩把鑰匙，解開全部的謎底。」

　　他不是教他們直接說明來意嗎？結果，他們還是廢話了一圈。

　　「你們要逼婚，至少也要我有對象啊。」

　　「你還擔心沒有對象嗎？工作環境遇到的模特兒、演藝人員，全都是美女。」慕希風以前最羨慕老四的工作了。

　　「是啊，可惜啊，你這個小子缺乏浪漫的細胞，人家跟你相處不到三個月就受不了了。」慕希夜忍不住吐槽。

　　「人活著靠浪漫可以吃飯嗎？」

　　「沒錯，浪漫不能當飯吃，可是生活中沒有一點浪漫的驚喜，那多無趣。」慕希淮也不是那種浪漫的男人，不過結婚之後，他親愛的小老婆花樣太多了，他不知不覺也跟著變浪漫了。

　　「最重要的是，女人就是吃這一套，你不耍點浪漫，怎麼贏得人家的芳心，將人家娶回家？」慕希夜真的很替老四擔心，這個小子完全搞不懂女人心。

　　慕希雲忍不住苦笑。「你們今天是特地來教我如何耍浪漫嗎？」

　　「不是，我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老是擺出一副王子的高傲姿態。」

　　「對，什麼規矩禮儀，沒有一個女人受得了。」

　　「女人喜歡男人為她破壞規矩，不是男人拿規矩框住她。」

　　這三位哥哥今天根本是來這兒疲勞轟炸。「你們用不著替我擔心，如果遇到喜歡的人，我也顧不了規矩。」

　　咦？三個男人同時瞪大眼睛。「你有喜歡的對象了？」

　　「……這種事想也知道，如果真的遇到喜歡的人還不曉得變通，如何抓住她？」雖然他不懂得耍浪漫，可是一碰到李靜言，妥協的人始終是他。

　　「你真的知道變通嗎？」慕希淮會擔心不是沒有道理，老四正是他們五兄弟當中最不懂得妥協的那一個。

　　「我有腦子，應該變通的時候還是會變通。」慕希雲拿起一塊鬆餅咬了一口。「老大這種對感情反應慢半拍的人都娶得到老婆了，還擔心我娶不到老婆嗎？」

　　其他三個男人表情同時發生變化。這個小子不是很堅持「食不語」嗎？還有，他竟然用手拿鬆餅？！

　　慕希雲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做出什麼舉動，尷尬的一笑，連忙站起身。「我去拿叉子。」這一刻他終於認清楚李靜言對自己的影響有多可怕，一向被他視為細菌最多的手都可以拿來當餐具使用了。

　　你看我，我看你，三個男人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這個小子不太一樣哦！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你們可以回去陪老婆了。」他還是趕緊送客好了，要不然，被他們發現他在「單戀」某個女人，肯定笑破肚皮……不不不，絕不是單戀，她對他不會沒有感覺，要不，她不會跟他一起吃飯……可每次吃飯，好像都是他強迫她……這也不對，真的不喜歡他，她一定會拒絕……

　　「我們是很想快點回家陪老婆，可是醜話說在前頭，三個月後，若是沒有聽到你的好消息，我們就會幫你安排相親。」

　　「你放心，我們會為你精挑細選，保證找一個可以匹配你的公主。」

　　「如果你想改變胃口，換個現代豪放女，我們也會盡全力滿足你的需求。」

　　嚇！怎麼一個不留神，他就被左右後方三面夾攻？

　　深呼吸，他很沉穩的推開他們。「謝謝你們的好意，放心，我還不至於淪落到相親的地步。」

　　「我們只是先說清楚。」

　　「免得你說我們兄弟不夠義氣。」

　　「開啟爺爺寶藏的第四把鑰匙就靠你了，我們會等候你的好消息。」

　　他們三個輪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終於告辭離開了。

　　慕希雲現在可管不了三個月後的事，不過確實應該加把勁了，「單戀」的感覺總是教人不踏實。是啊，沒有抓在手掌心，怎麼會踏實？可是，李靜言不是一般的女人，他不能不謹慎。

　　※※※※

　　上完肢體韻律課，走出休息室，看到慕希雲，這對李靜言來說已經變成一種習慣了。若是下午四點，趕著接蕭亦彤下課，他就會送她去學校；若是中午時間，他就會帶她到附近巷子的小館子吃飯，再送她去學校。

　　若問：他們這是什麼關係？她不知道，也不想傷腦筋，人家什麼都沒說，她又何必自尋煩惱？況且，若他真的打破他們之間這種曖昧的氛圍，逼得他們面對彼此的關係，她恐怕只有一個選擇——逃。

　　「我們今天中午吃牛排好不好？」若是三個月以前，有人告訴慕希雲，將來他會為了一個女人委屈自己坐在狹窄的小吃店，或者吃路邊攤，他肯定會嗤之以鼻，說這怎麼可能，但人真的不要太鐵齒，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

　　他對她有多麼遷就，李靜言當然看得出來，偶爾，她也應該考量一下他的感受。

　　「好是好，可是下午兩點有課，我怕時間來不及。」

　　「不會，現在還沒十二點，我保證兩點之前將妳送到學校。」

　　「王子哥哥！」

　　王子哥哥……淑女？這個丫頭總算出現了！慕希雲急忙轉過身，可是根本沒有機會定睛一瞧，對方就熱情如火的飛撲過來抱住他。

　　「王子哥哥，我想死你了，你有沒有想我？七年了，我覺得好像作了一場惡夢，現在終於回來了，真的好開心好開心！」

　　「妳不是淑女嗎？」慕希雲拉開她，笑盈盈的仔細打量她。「見了男人就撲上來抱住，這不符合淑女應該有的形象吧？」

　　張若冰調皮的眨了眨眼睛。「今天不是淑女，明天再繼續。」

　　「這種事還可以休假一天嗎？」

　　「沒關係，我這個人很有彈性，不會太計較。」

　　不會太計較？她根本不想當「淑女」吧。慕希雲沒有潑她冷水，只是滿心歡喜的摸了摸她的頭。「不過，我的小淑女長大了哦。」

　　「這是當然，哪有人不會長大？」她翹著屁股，展現女性的曲線，證明自己真的「轉大人」了，不過在慕希雲眼中，只看見高度上的差異，其他方面一概不變。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我聽說妳早就回臺灣了，怎麼現在才出現？」

　　「有事，王子哥哥聽誰說我早就回臺灣了？」

　　「這個不重要，我還以為妳聖誕節才會回來。

　　「我知道王子哥哥很搶手，擔心你的聖誕節被其他女人捷足先登，所以才先打電話預約。不過，不需要等到聖誕節，王子哥哥今天中午就可以請我吃好料了。」

　　慕希雲這才想到李靜言還在旁邊，不過還來不及反應，她就說話了。

　　「慕先生，我先走了，不打擾你。」李靜言匆匆的行個禮，快步走人。

　　這個女人竟然這麼輕易將他讓給別的女人？他很想衝過去抓住她，可是又覺得很委屈，為什麼一直是他跟在她屁股後面？他就不能酷一點嗎？再說，淑女正張著好奇的雙眼看過來看過去，沒有處理完這個丫頭的問題，他不可能脫身。

　　「她是誰？」張若冰只是匆匆一瞥，沒有看仔細，但看來好像很普通。

　　「……雲出時尚的專屬模特兒。」他突然覺得很鬱悶，為什麼不能大聲向人家公告這是「他喜歡的女人」？

　　「什麼？」張若冰狐疑的挑了挑眉。「我看她不像是當模特兒的料。」

　　「不要太武斷了。」

　　無所謂的聳聳肩，她也懶得管別人的事。「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

　　慕希雲不可能丟下張若冰不管，只能暫時將李靜言擱置腦後，可是，一想到她可以毫不在乎的將他扔給別的女人，還有她很可能誤會他和張若冰的關係，他的心情便一刻也沒辦法平靜下來。可想而知，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沒辦法好好吃飯。

　　「王子哥哥是不是有心事？」張若冰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手。

　　慕希雲怔怔的回過神。「……嗄？」

　　「我看王子哥哥心神不寧，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對不起，我想到工作上的事，不自覺的就閃神了。」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嘟起了嘴巴。「王子哥哥太過分了，我們可是七年不見，看到我，應該有很多話想說，怎麼可以分心想工作上的事？」

　　「我的品牌明年春天就要上市了，難免掛記在心。」

　　「我知道王子哥哥最在意工作了，我就原諒你一時分心好了，不過現在開始要專心聽我說話，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她的表情變得很嚴肅。

　　「什麼很重要的事？」

　　雖然難以啟齒，可是她不喜歡扭扭捏捏，直截了當地說了，「你可以喜歡我嗎？」

　　「……嗄？」

　　她不悅的撇了撇嘴。「我知道你覺得不知所措，可是，『嗄』是什麼意思？難道不能有其他的反應嗎？」

　　「我擔心聽錯了。」

　　哼，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這麼好騙嗎？「我自認為咬字很清楚，王子哥哥應該也沒有重聽……算了，不跟你計較了，你就爽快的回答我，到底能不能喜歡我？不是哥哥喜歡妹妹，而是男人喜歡女人的那一種。」

　　時間不一定可以改變一個人，可是，他怎麼覺得他們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妳沒頭沒尾的蹦出這麼一句話，是不是應該先給我一個理由？」

　　「這哪需要什麼理由？我二十五歲了，應該考慮談感情了，而從小王子哥哥就是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所以我想，如果王子哥哥能喜歡我，我也會喜歡王子哥哥的。」

　　「愛情是可以交換的嗎？」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不喜歡吃虧，王子哥哥不喜歡我，我又怎麼可能喜歡王子哥哥？」

　　她很理直氣壯，他卻是哭笑不得。「好吧，妳不喜歡吃虧，那我換另外一種方式問妳好了，我喜歡妳，妳就真的會喜歡我嗎？」

　　「……這是一定的，你是優雅的王子，沒有人不喜歡你。」

　　若是女人可以這麼容易就喜歡上他，他對李靜言就不用如此惴惴不安了。「我有一種預感，不管我喜不喜歡妳，妳絕對不會喜歡上我。」

　　「為什麼？」

　　「因為，如果妳會喜歡上我，那就應該根本不在乎我會不會喜歡妳。」他舉起手阻止她辯解，接著又道：「不要告訴我，妳真的認為愛情可以這麼簡單。」

　　「我就是希望愛情可以簡單一點。」

　　是嗎？他總覺得這其中肯定另有文章。這個丫頭從來不是心思單純的人，強行被母親送到國外七年，只會變得更狡猾，不會變得更簡單。「很可惜，愛情永遠不會變得簡單，否則，人們就不會在愛情裡面傷得頭破血流。」

　　眉一挑，她好奇的傾身向前。「王子哥哥很有經驗嗎？」

　　「沒有吃過豬肉，至少見過豬吧。」

　　她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王子哥哥還是一樣的不浪漫。」

　　「我是不浪漫，可是至少我不會拿愛情來交換。」

　　「這個不重要，王子哥哥只要回答我，可以嗎？」

　　這個丫頭還真是不死心，一定要他說得明明白白嗎？「妳知道嗎？我一直當妳是妹妹，現在要當妳是女人，這就好像將西瓜變成冬瓜，本質上就是不可能的事。」

　　西瓜變冬瓜？張若冰唇角抽動了一下，他的形容還真是教人不敢領教。算了，為了達到她的目的，她就不要太計較了。「王子哥哥不能試試看嗎？」

　　「妳還是先將西瓜變成冬瓜吧。」不可能的事，他是不會給人家希望的。

　　「小氣鬼。」

　　慕希雲一笑置之，總有一天她會感激他，若他由著她，最後她只會一個頭兩個大。

　　※※※※

　　她究竟怎麼回事？當慕希雲眼中只有別的女人，完全將她冷落一旁時，她竟然覺得很難過，好像被遺棄似的？！真是好笑，除了工作，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而工作有合約保障，他也不能隨心所欲遺棄她。

　　是啊，除了工作，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因為他對她太好了，不知不覺當中，她竟然自我膨脹，將自己視為他很重要的人，今天若不是發生這樣的事，她會不會接著將自己看成他的「女朋友」？

　　今天她真應該慶幸，有此機會潑醒她，而不是等到她陷得越來越深，最後連自己是什麼身分都忘了。

　　「老師，妳還好嗎？」蕭亦彤輕輕推了一下李靜言。

　　怔怔回過神，她不好意思的道：「有什麼問題嗎？」

　　「我沒有問題，老師有問題。」蕭亦彤先用手指比著自己，然後搖了搖頭，接著轉而用手指比著她，然後點了點頭。

　　「我……我有問題？」

　　「妳不知道自己魂不守舍嗎？」

　　「我……我不是魂不守舍，只是很疲倦，思緒沒辦法集中。」

　　「是嗎？」

　　「要不，妳以為呢？」，

　　蕭亦彤雙手交叉擱在茶几上，微微傾身向前，眼珠子賊溜溜的轉來轉去。「依我看啊，老師應該是在談戀愛。」

　　「談戀愛？」略微一頓，她乾笑了幾聲。「妳的想像力會不會太豐富了？」

　　「老師看起來不太一樣，聽說女人談戀愛的時候會變得不一樣。」

　　「請問，我跟誰談戀愛？」

　　「沒有人追老師嗎？」

　　「沒有。」李靜言伸出右手，用食指在她的額上戳了一下。「妳這個小腦袋瓜能不能不要太夢幻？」

　　皺著眉，蕭亦彤半信半疑。「真的沒有人在追老師嗎？」雖然老師刻意醜化自己的外表，可是用心瞧，還是會發現她是個美女，不過最重要的是那種怡然自得的氣質，在她身邊，總會教人如沐春風，這樣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沒有追求者？

　　「我很忙，尤其最近連讀書的時間都嫌太少了，哪有時間談戀愛。」

　　蕭亦彤同意的點點頭，可是不難聽出來她依然心存懷疑。「現在的男孩子怎麼會那麼沒有眼光呢？像老師這樣內外兼具的女人，怎麼會沒有追求者？」

　　「我是妳的家教老師，我就算勉強及格六十分，妳也會說我八十分。」

　　「老師何止八十分，根本是九十分，扣掉的十分是因為自我要求太高了，難免讓人覺得很有壓力。」做了一個鬼臉，蕭亦彤皺了皺鼻子。「老師周遭的男人不至於都得了老花眼吧，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妳有多優？」

　　李靜言笑著搖搖頭，懶得再跟她爭論了。

　　「老師覺得我哥哥如何？」蕭亦彤突然話鋒一轉。

　　「嗄？」

　　「我那位優雅的王子哥哥啊，老師覺得他如何？」自從哥哥簽下老師成為雲出時尚的專屬模特兒，她就對他們充滿了期待，哥哥對老師的態度顯然含著興趣的成分，可是老師對哥哥的心態究竟如何，她就一點把握都沒有。

　　李靜言不自在的垂下眼瞼。「幹麼突然提起妳哥哥？」

　　「老師跟雲出時尚簽了約，現在應該常常有機會見到我哥哥吧。」

　　「我們是有不少機會見面，可是那又如何？」

　　「你們有沒有可能擦出愛的火花？」

　　「妳想太多了。」

　　蕭亦彤不死心的緊緊瞅著李靜言，強烈的第六感告訴她，他們兩個之間有天雷勾動地火的氛圍。「真的沒有機會嗎？」

　　「妳剛剛不是說了，妳哥哥是優雅的王子，很可惜，我卻不是公主。」

　　「誰說王子一定配公主？灰姑娘不也嫁給了王子嗎？」

　　「那是童話故事。」

　　「童話故事是說給孩子聽的故事，但不代表不會發生。」

　　「……不管童話故事會不會發生，妳哥哥眼光很高，不會看上我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女孩子，而我也不想站在王子的身邊。」李靜言覺得冷汗都冒出來了，這個丫頭今天火力全開，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為什麼老師覺得我哥哥眼光很高？沒錯，他是有王子病，可這不代表他是個膚淺的男人，要不，他也不會極力邀請老師參加『時尚之星選拔』，最後還選擇老師成為時尚之星。

　　「還有，老師不是什麼都沒有的女孩子，妳聰明有內涵又有氣質，只要是眼睛亮一點的男人，都會看上老師。」拿起前面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蕭亦彤再接再厲的道：「還有，老師為什麼不想站在我哥哥身邊？我看你們郎才女貌，站在一起超級登對。」

　　李靜言實在不知道如何回應，只好舉起雙手表示投降。「我知道妳是個好學生，在妳心目中，老師最棒了，可是在別人眼中，不一定是這麼一回事。千萬不要將我和妳哥哥湊在一起，若是教人家聽見了，這樣子很難為情。」

　　「這是我們師生之間的對話，不會落入第三者的耳朵，所以，老師就坦白告訴我吧，我哥哥究竟有沒有機會？」

　　「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要扯在一起。」她仍堅持這個說法。

　　「老師不是教我，看人的眼光不可以分等級，否則就容易落入外在的陷阱，看不出一個人真正的內在？」

　　「這是兩回事。」

　　「怎麼會是兩回事？」

　　「……妳饒了我吧，若非妳的關係，我和妳哥哥絕對不會有相遇的機會，我們兩個從一開始就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妳不覺得這正好說明你們多有緣分嗎？」

　　「我們有沒有緣分，妳就別再瞎操心了。」生怕她又長篇大論，李靜言連忙闔上書本，收拾桌上的東西。「如果不想讀書了，我們今天早一點休息。」

　　蕭亦彤不是那種不知道適可而止的人，再說，該說的都說了，而最重要的是當事者必須採取行動。哥哥如果什麼都不表示，就算老師願意給機會又有什麼用？她還不如從哥哥那邊下手。

　　※※※※

　　雖然蕭家的車子早就消失在視線外了，李靜言並不急著回家。天氣越來越涼了，進入深秋，夜晚的風甚至透著寒意，更是教秋意的蕭索無所遁逃。

　　她很喜歡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尤其寒冷的夜晚，從這兒散發出來的光亮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溫暖，不管夜多深，這裡一定找得到能填飽肚子的食物。

　　記得父親還在世時，到處打零工的他時常失業，當他吵著要錢買酒喝，奶奶不給錢，父親就將家裡整個翻過來，從某個角落找到奶奶藏起來的生活費。

　　他們的生活費被父親拿去買酒喝，一天兩餐就變成一天一餐，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時，她最喜歡跑去便利商店，琳瑯滿目的食物總能小小滿足她的飢餓感。便利商店的店長知道她家的情況，總會同情的給她一塊要過期的麵包，再給她一碗關東煮的湯，那一刻她充滿感恩，立下誓言，將來她要成為一個可以給予別人麵包的人。

　　許久，她終於舉起腳步，緩緩踏上回家的路，可是當她看到佇立在住家樓下大門的身影，腳步不知不覺停下來。

　　「妳怎麼現在才回來？也不接手機，妳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慕希雲見到人立刻快步迎上前，也顧不得自己的口氣是不是超越界線，因為他真的嚇壞了，原本想去找人，又怕錯過她，只好等在這裡。

　　「有事嗎？」李靜言的聲音很冷淡，想在他們之間拉出一道距離，無論他是基於何種理由站在這裡，他之於她就只能是「老闆」。

　　「我們進屋子再說。」

　　「時間很晚了，我不方便招待客人。」

　　「就是因為時間很晚了，我們說話的聲音會被放大，所以進屋內再說。」

　　沒錯，如果不想讓私事變成左鄰右舍茶餘飯後的閒話，她只能請他上樓，進屋內再說，不過，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不能改天再說嗎？」

　　「今天我一定要說清楚，否則今晚沒辦法睡覺。」

　　李靜言無奈的拿出鑰匙開門，兩人一前一後上樓進入屋內。

　　「請問有什麼事？」

　　「淑女是我們家五兄弟的鄰家妹妹，從小跟著我們一起長大。在我眼中，有時候她甚至比蕭亦彤更像我妹妹，每次鬧彆扭不去上課，都是我送她到學校。在過去七年的時間，她一直待在美國，分離那麼久再次見面，真的很開心。」

　　「這是你的事，你沒必要跟我說這些。」

　　「不要告訴我，妳看不出我的心意。」

　　「對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走到她面前，他握住她的肩膀，強行逼她面對他，可是她很拗，偏著頭不願意直視他，他索性用手捏住她的下巴，這會兒她只能乖乖面對他。「我喜歡妳，難道我的表現還不夠清楚嗎？」

　　微微一顫，她力持鎮定的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妳以為我是那種隨隨便便的男人，可以對任何女人說『喜歡妳』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你可能搞錯了。」她很想穩住自己的思緒，可是在他的逼視下，只覺得腦子越來越亂，完全沒辦法思考。

　　「妳當感情是上市場買菜，大白菜當成了高麗菜嗎？」這個比喻實在是不倫不類，可是他氣炸了，管不了那麼多。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我喜歡妳。」究竟何時戀上這個女人，他也不清楚，只是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感情後，他喜歡她就是不爭的事實。

　　對她，他始終慢慢來，雖然她看起來是個容易親近的人，可是總感覺得到她身上有一層防護罩，好像你有更進一步的企圖，她就會跟你劃清界線。

　　他當然知道應該盡快結束「單戀」，卻又很擔心打草驚蛇嚇跑她，若非她毫不在乎的將他丟給淑女，教他幡然醒悟，不可以再像傻子一樣站在原地，他恐怕還會繼續讓「我喜歡妳」這四個字躺在心裡。

　　「……這不是事實，你只是以為……」她用力掙脫他的手，覺得心亂如麻。無論她是否早已察覺這份情意，在沒有說開之前，什麼事都不用面對，這會兒她沒辦法再欺騙自己他只是單純對她好，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連妳都沒辦法再自我欺騙了，還想說服我嗎？」

　　是啊，他們都知道他的感情，也知道她不是無動於衷，否則，她又怎麼會放任他們如此糾纏不清？

　　「不管今天之前妳是否明白我的心意，都無所謂，現在我說了—─我喜歡妳，妳聽清楚了嗎？」

　　她很想塞住耳朵，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可是此時她只能往後一退，試圖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讓自己保持冷靜。「對不起，現階段感情不在我的考慮範圍，我只想好好讀書，打工養活自己，順利完成大學學業。」

　　「這是妳的真心話嗎？」

　　「面對人生，我們都是用自己的方式來做決定，無論順心而為還是違背心意，這都是當下那一刻必須做出來的選擇，不是嗎？」她應該爽快的回答他，這是她的真心話，可是，終究沒辦法做到真正的放手。

　　「我不是懦夫，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心意。」

　　懦夫……她承認自己是懦夫，因為現在的她只有當懦夫的本錢。

　　她默默走過去打開大門，而他也不再試圖改變她心意，走了出去。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5:02 PM


第七章

　　這是不是一個笑話？他——慕希雲，優雅高貴的王子，第一次向女人告白，竟然慘遭拒絕！

　　好吧，他就當成笑話好了，又不是沒自尊心，人家拒絕，他就閃得遠遠的，從此不相往來……但如果可以對李靜言這麼狠心，這會兒他就不會鬱悶了。

　　他是不是很沒出息？周遭處處可見條件比她好的女人，每一個都搶著投入他的懷抱，他卻連正眼都不瞧人家，偏偏對她，他小心翼翼遷就，因為知道想在她身邊守護，就只能按著她的步調。

　　是啊，從他渴望待在她身邊守護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辦法對她狠心，他的心陷得太深太深了，只想愛她，為她遮風擋雨，即使她拒絕了他，他也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冷靜下來後一想，他也知道她並沒將話說死，當下那一刻必須做出這樣的選擇，是不是表示在「某一刻」會有另一種選擇？可是，什麼時候才能等到她點頭的那一刻？他只能這樣束手無策的等待嗎？

　　他不喜歡坐以待斃，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何日的等待，又怎麼確保半途不會殺出程咬金？與其等待「某一刻」到來，他還不如自己創造，只是，他該如何改變她的心意？

　　「你想要成仙嗎？幹麼都不吃？」慕希曜遞了一盤燒烤給慕希雲，在他旁邊的另外一張庭園椅坐下。

　　「每一次家庭聚會都吃烤肉，不覺得很油膩嗎？」慕希雲拿起叉子撥了一下盤子裡面的食物，實在沒有胃口。他好想念跟著李靜言坐在便利商店外面的長條椅上，兩人吃著關東煮啃著雞排的時刻。

　　「老爸年紀大了，喜歡熱鬧，而且大家吃得又不多，不擔心油膩。」

　　「我們現在人越來越多了，等大嫂肚子裡面的寶寶出生以後，還會吵死人，哪需要靠烤肉炒熱氣氛？」

　　「沒錯，我已經可以預料不久的將來，別墅會被一群孩子淹沒。」慕希曜愁雲慘霧，雙肩垂了下來。

　　「這其中可能有你的孩子。」

　　沒錯，如果想要得到爺爺的寶藏，結婚是免不了，可是，曾經教他動過結婚念頭的只有一個女孩子……慕希曜突然想到一件事。「淑女有沒有找你？」

　　「有啊，上個禮拜來找過我。」

　　兩眼圓瞪，慕希曜差一點激動的跳起來。「你怎麼沒告訴我？」

　　「忘了。」

　　「忘了？！」這會兒慕希曜再也按捺不住的跳起來。明明說好了，她出現，就會知會他，結果老四竟然只有一句「忘了」，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心煩，忘了。」

　　「心煩？」彷彿被澆了一盆冷水，慕希曜激動的情緒瞬間平靜下來。

　　慕希雲沒好氣的抬頭一瞪。「你是八哥嗎？幹麼一直重述我說的話？」

　　從來沒看過老四的表情這麼豐富，實在太好奇了，慕希曜再度坐下，忍不住八卦的問：「什麼事讓四哥心煩？」

　　「跟你沒關係。」

　　「沒關係又怎麼樣？我們是兄弟，沒關係，我也可以關心啊。」

　　「不用了。」這個小子是關心嗎？他真正的目的是挖人隱私吧。

　　「遇到解不開的數學題，不是一個人埋頭算個不停就可以解開，而是要找人腦力激盪，如此一來，難題就變得很容易了。」

　　慕希雲皮笑肉不笑的挑起眉。這個小子還真會扯，竟然扯到數學題，可是仔細想想，這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好吧，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你喜歡一個女人，向她表白，她卻拒絕你，你怎麼辦？」

　　慕希曜驚愕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被女人拒絕？！」

　　慕希雲真的很想一腳踹過去，早該知道這個小子只會大驚小怪，一點幫助都沒有。

　　順了一口氣，他故作鎮定的糾正。「不是這樣，她只是現階段不考慮感情。」

　　「這跟拒絕沒兩樣嘛。」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慕希雲恨恨的咬牙切齒。這個小子真的很討人厭，難道一點也不懂得看人家臉色嗎？

　　終於意識到自己將某人惹火了，慕希曜嘿嘿嘿的一笑，趕緊試圖補救，可惜補救得亂七八糟。「這麼不識好歹的女人，拒絕就算了……不是，我是說，你可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對於那種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的女人，你根本不用考慮。」

　　慕希雲懶得跟他計較，反過來一問：「如果淑女拒絕你，你會算了嗎？」

　　慕希曜頓時啞口無言，無法堅持說他絕對不會再向淑女示愛，畢竟未來的事沒有人知道。

　　「你還是擔心自己的問題吧。」

　　這句話聽起來大有文章，他急忙的問：「淑女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不管她對我說了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對她抱持著什麼心態，是決定徹底放手，還是不顧一切伸手抓住？」

　　「不知道。」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七年了，我變了，她也變了。」

　　慕希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時間確實是危險的變數。」所以，他絕對不能坐等「某一刻」到來，一定要採取對策扭轉情勢。

　　甩了甩頭，慕希曜決定暫時將淑女拋到腦後，畢竟他連她此刻身在何處都不知道，想那些有的沒的又有什麼意義？不過，眼前這個心煩的王子就不同了。

　　「四哥真的很喜歡那個女人？」

　　「你會浪費時間為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心煩嗎？」他反問一句。

　　「如果遇到很討厭的女人，當然也會感到心煩……你不要瞪我，我知道此心煩非彼心煩，不過是開個玩笑嘛……好好好，我們說正經的，其實對女人啊，要花點心思、耍點浪漫，才能打動對方的心。」

　　雖然上面三位哥哥也說過類似的話，女人就喜歡男人耍浪漫，可是這種話從老么的口中說出來，就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你沒有對淑女花過心思、耍過浪漫嗎？」他不是故意，卻忍不住想吐槽。

　　一頓，慕希曜悶悶的道來，「沒有，我跟你一樣，不擅長那一套。」

　　「那你怎麼知道女人吃這一套？」

　　「你以為我沒有朋友嗎？」

　　「那你倒是說說看，怎麼耍浪漫？」

　　「怎麼耍浪漫……不記得了。」慕希曜很無辜的一笑。「我又用不到，幹麼將那些傷腦筋的點子記在大腦？再說，每一個女人的喜好不同，浪漫也要因人而異。」

　　慕希雲忍不住翻白眼，搞了半天，他是在說廢話。

　　「四哥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四哥最清楚了，如果想打動對方的芳心，四哥回去用力動動腦，一定可以想到什麼絕招。要不，上網找人問，網路上一定會有很多好心人給你意見。」

　　慕希雲真想拿東西K人。「你這個小子只會出一張嘴，一點建設性的意見都沒有。」

　　「我不是教你花點心思、耍點浪漫嗎？這不就是建設性的意見？」

　　「這種事已經有很多人說過了，還用得著你來說？」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慕希曜做了一個關上嘴巴的動作。

　　每個人都嫌他不浪漫，女人都被他氣跑了，可不管慕希雲是否服氣，現在他也只能試著耍浪漫打動李靜言的心，要不，他還真不知道如何扭轉情勢，贏得佳人的芳心。

　　※※※※

　　一個多禮拜沒見到慕希雲，李靜言以為除了工作上的必要，他們再也沒有接觸的機會了，可是沒想到這個晚上送蕭亦彤離開後，他又出現了。

　　「上車吧。」慕希雲指著停在路邊的車子。

　　「你有什麼事？」明知道她應該對他冷漠一點，不給他們之間任何暧昧的模糊地帶，可是此時看著他，方知她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在意這個男人，他沒有從此遠離她的生活，竟然教她鬆了一口氣。

　　見她如此，他索性伸手拉過她，直接將她塞進車子裡。

　　她嚇了一跳，今天的他不太一樣，帶著一股蠻橫的霸氣，似乎在預告不管做什麼她都逃不掉。可是她也不害怕，這個男人就是有一種讓她覺得安心的力量。

　　一路上，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他專心開車，她忙著注意四周景物，當車子停下來，她只知道這裡靠近淡水河，因為遠看是關渡大橋，可是她並不清楚他們正確的位置。

　　「你帶我來這裡幹麼？」

　　「放心，我不會把妳賣了。」

　　她當然知道，她賣了他還差不多，他絕對比她有價值。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就張大眼睛看他在搞什麼鬼，不管他做什麼，她的心臟夠強壯，應該不會受到驚嚇。

　　不過，當她看到他在空地上擺了一個又一個煙火，雖然沒有嚇到，還是一驚。怎麼突然想放煙火呢？

　　慕希雲很用心的將煙火排成一個心形，接著取出打火機準備點燃煙火，可是打火機不聽使喚，就是點不著，這下子他不禁心急了。

　　李靜言看不下去了，走過去。「給我吧。」

　　怔了一下，他遲疑的將打火機交給她。「妳會用打火機？」

　　「沒有人不會使用打火機，只是熟練與否的問題。而我在沒電的時候一定會使用到打火機，蠟燭是比較省錢又可以長時間照明的用品。」因為一個人住，她喜歡屋子保有明亮的光線，沒電的時候，第一時間當然要靠手電筒，可是接下來就要點上蠟燭照明。

　　他都忘了她一個人生活，凡事要靠自己，這點小事當然難不倒她，然而這樣一來豈不是說明他太遜了？原本是想耍浪漫，這會兒還沒浪漫起來，氣氛就全沒了。

　　李靜言叫慕希雲退到後方，點了打火機，一一將煙火點燃，然後退到慕希雲的旁邊，陪著他一起看煙花射向天空，燦爛飛舞。

　　這一刻很美，可是慕希雲實在哭笑不得。這種情況是不是很滑稽？他絞盡腦汁想耍浪漫，結果卻被浪漫給耍了。

　　「謝謝你。」李靜言充滿懷念的看著燦爛歸於平靜。

　　「嗄？」

　　「小時候曾經放過一次煙火，就那麼一次，可是至今深印腦海。」

　　小時候……他靈機一動的道：「當時妳應該是跟父母一起放煙火吧？」

　　「對啊，那是我最後一次跟父母一起過年。」

　　「最後一次跟父母一起過年？」

　　「那一年過年後，我母親就離家出走，從此退出我的生命。」當時她好開心，父母難得不再吵架，笑嘻嘻的陪著她放煙火，幼小的她根本沒有察覺到異樣，不知道歡笑的背後正醞釀一個陰謀，而那場燦爛的煙火是母親給她的臨別之禮。

　　他還以為她母親早早就過世了，沒想到是離家出走。

　　「對不起，我不知道妳有過那麼一段傷心的記憶。」

　　「不，我是真心謝謝你，雖然歡笑過後是悲傷，但是我寧可將那段記憶留在歡笑當中。」頓了一下，她偏著頭看他，好奇的問：「為什麼想放煙火？」

　　這實在很尷尬，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妳沒有發現嗎？」

　　「發現什麼？」

　　「地上啊……」他好想拿一個布袋將自己蓋起來，這種事應該由她發現，為什麼是他告訴她？這會兒浪漫的火花真的是連殘渣都不剩了。

　　她看著地上，瞬間明白了，原來他是想透過煙火向她示愛。她感覺心尖有什麼拂過似的，微微一顫。這個男人傳達愛意的手法很笨拙，卻讓她覺得很溫暖。

　　「過年的時候，我們全家都會一起放煙火，美其名是用美麗的光彩迎向全新的一年，各式各樣的煙火，看得眼花撩亂。」他還是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好了。

　　「你家過年一定很熱鬧。」

　　「晚餐時間很熱鬧，放煙火的時間也很熱鬧，接下來就散了。」

　　「你們沒有一起跨年嗎？」

　　「沒有，除了老大和老么，我們中間三兄弟都要趕到另外一邊跟母親過年。」

　　她知道他是私生子，在慕家排行第四，中間三兄弟是指老二、老三和他……難道他們三個都是私生子？

　　「除了老大和老么，我們中間三兄弟都是私生子。」他證實了她的猜測。

　　她下意識的捂住嘴巴。是不是她不小心將心裡的疑問說出來了？

　　「我看妳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妳心裡在想什麼。」他調皮的對她眨著眼睛。

　　「對不起。」

　　「幹麼對不起？」慕希雲不在意的聳聳肩。「這又不是祕密，所有的親朋好友都知道我們慕家五兄弟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而我父親最愛的女人不是我那位早早過世的大媽，也不是老么的母親小媽，是我媽咪。」

　　這倒是令她意外，可是，董事長為什麼不嫁給他父親？

　　「大媽過世之後，我媽咪有機會嫁給我父親，可是在自尊心的作祟下，她拒絕成為慕家的媳婦，為了四個年幼的小孩子有個名正言順的母親，我父親只好在爺爺的安排下娶了小媽。」

　　因為母親的自尊心，他沒有在父母的羽翼下長大，他對母親不會埋怨嗎？

　　「雖然不太能理解媽咪為什麼不嫁給父親，可是看到他們現在都擁有幸福，夫妻都很恩愛，過去的是是非非也不重要了。」

　　「你是個體貼的好兒子。」

　　「可是，我不是個體貼的好男人，對嗎？」

　　「嗄？」她實在不知道如何反應，因為他顯然暗示她，他不是個體貼的好男人，所以她才拒絕他。

　　不，不是這樣的，拒絕他的不是她的心，而是她的理智，他是個優雅的王子，她沒有自信可以站在他身邊。

　　「若是遇到想守護的女人，我也會變成體貼的男人。」過去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一個女人耍浪漫，雖然浪漫的火花還沒有點燃就熄滅了，但好歹是琢磨了一夜想出來的點子。

　　「時間不早了，明天一早亦彤要來我家溫習功課，今天我想早點休息。」

　　他還想說點什麼，可是嘴巴張開了又閉上。他是應該知足了，至少她今天沒有用「對不起」打發他，只可惜，煙火示愛算是失敗了。

　　※※※※

　　一次的挫敗不算什麼，再接再厲，有志者事竟成。這一次慕希雲準備了一百零一朵紅玫瑰傳情，想在美麗的假日一早給李靜言浪漫的驚喜，可是，她竟然不給面子的打了一個大噴嚏。

　　「對不起！」她尷尬的臉紅了，轉身衝進屋內的浴室。

　　洗手、洗臉，李靜言將自己重新打理整齊才走出浴室，而此時慕希雲已經進入屋內，不過，他很識相的將玫瑰花留在陽臺。

　　「妳對花過敏？」

　　「嚴格說起來，我只是對香味很敏感，如果幾朵花，倒也還好，可是太多了，又在狹小的空間裡面，因為香味太過濃郁，鼻子就會有反應。」

　　他真是個豬頭，竟然忘了世界上有人對香味過敏……慕希雲突然有一種天馬行空的想法，如果時間可以倒帶，剛剛那一段他一定要洗掉重來，單是想到他們當下那一刻的表情對比——一個滿心歡喜，一個驚嚇錯愕，他就很想暈倒，還好沒有人在旁邊用照相機拍下來，要不，這會成為他一輩子的恥辱。

　　她看得出來他很鬱悶，連忙安撫道：「不過，還是謝謝你的玫瑰花，很漂亮。」

　　漂亮有什麼用？一點價值都沒有……好吧，他必須承認自己沒有耍浪漫的細胞，不要誤踩地雷就偷笑了，索性先問清楚得好。「妳到底喜歡什麼？」

　　「嗄？」

　　「妳總有喜歡的東西吧。」

　　絞盡腦汁想了想，她苦惱的搖搖頭。「我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喜好。」買任何東西之前，她總是習慣性的在心裡敲一下算盤，不知不覺中，她不會對不需要的東西多看一眼，物質的慾望簡直降到零以下，而她也變成一個很實際的人。

　　「怎麼可能？」

　　「我的生活一直很忙碌，不曾仔細留意個人的喜好。」

　　是啊，他還真是糊塗，生活只求溫飽的人，哪有閒情逸致追逐其他嗜好？

　　慕希雲看著李靜言的眼神更為柔情似水，一想到她過的日子有多麼辛苦，他就心疼，偏偏她有骨氣，不喜歡找靠山，否則遇到他這樣的對象，怎麼會拒絕呢？

　　「……我是說真的，我很無趣，沒什麼個人的喜好。」他的目光越來越讓她招架不住了，一個不留神，她就會深深陷入其中。

　　「就算沒有個人喜好，總會對某些事物產生憧憬吧。」

　　「憧憬？」她淡然一笑。「我沒有太多時間作白日夢。」

　　「憧憬不代表白日夢，說是夢想還比較貼切，只要是人，就會有慾望，當然也會有夢想。說起來，人是懷抱著對未來的憧憬長大的，妳沒有嗎？」

　　「若問我現在對未來有什麼憧憬，確實沒有，不過小時候倒是有。因為每次經過美髮店的時候，看到幫客人吹頭髮的設計師很神氣，而且從裡面走出來的人，頭髮都會變得很漂亮，就夢想將來要成為髮型設計師。可是，隨著時光流逝，我就發現現實由不得人，人啊，還是踏實一點比較好。」

　　不會吧，難道他喜歡上一個比自己還實際的女人？

　　其實他不應該大驚小怪，她日子過得辛苦，不實際怎麼生活？不過，就是因為辛苦，一定會羨慕人家有，而她沒有的……唔，這也未必，她可以拒絕他，安於現狀，想必對「羨慕」這種情緒相當冷感。

　　可是話說回來，現在沒有，並不表示過去也沒有，再怎麼早熟的孩子，也無法看透世間的無奈。

　　「妳小時候有什麼想做的事，可是一直沒機會嘗試？」

　　「想做，卻沒有機會……」太多了，她想跟父母一起坐火車，她想跟父母一起上館子吃飯，她想跟父母一起去動物園，她想……然而不管想做什麼，父母不在了，她一輩子都有難以彌補的遺憾。

　　「對啊，每個孩子都有想做，但沒機會做的事。」

　　「有啊，我想去遊樂園，想大聲尖叫。」

　　兩眼一亮，他對遊樂園可是很有興趣。「這個簡單。」

　　「嗄？」

　　「我們去遊樂園，我們去尖叫。」

　　這在開玩笑對不對？她還來不及提出疑問，就在他的催促下整裝出門，直到站在遊樂園，看到孩子們洋溢著歡笑的面孔，聽到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她終於有一種從夢中清醒過來的感覺。

　　「我們去坐海盜船。」他像個孩子似的拉著她直接奔向海盜船，興奮的跟在長長的人龍後面。「小時候戶外教學來到遊樂園，我最愛的就是海盜船。」

　　「為什麼？」她很驚訝，很難想像他會喜歡這種刺激的遊樂設施。

　　略微一頓，他像個靦覥的小男孩。「尖叫。」

　　這個答案太令人意外了，她不解的眨著眼睛看他。

　　清了清嗓子，他神祕兮兮的靠向她的耳邊。「平時不能尖叫，利用這樣的機會尖叫，不會危及我優雅的王子形象。」

　　她呵呵的笑起來，想到他不顧形象的放聲尖叫，那真的很精彩。

　　「這很好笑嗎？」他故作懊惱的瞪她，可是兩眼閃閃發亮。她的笑容讓四周的顏色都失色，真是太美了，不過，若是能拿下那副沒度數的大眼鏡，還有解開那頭漂亮的黑髮，就更完美了。

　　「我很難想像你尖叫的樣子。」

　　「我是人，難免也會遇到無法冷靜下來的時候，只是平常終究不同於坐海盜船，這種時候尖叫，沒有人會特別注意你，因為大家也都忙著叫。」他好奇的反問她，「妳呢？為什麼想來這裡尖叫？」

　　「你不覺得這裡的尖叫很自由奔放嗎？」

　　他明白的點點頭。隨著年歲的增長，他們失去了純真，多了考量，不能隨意宣洩情緒，不只是因為這意謂著成熟，更多的原因是現實的算計，今天在任意發脾氣的情況下得罪某人，很可能種下來日的災禍。

　　「妳今天可以盡情尖叫，我會當作沒聽見。」

　　「你也是，我會完全忘了你是優雅的王子。」

　　「這麼說，我可以像孩子一樣一邊走路一邊吃冰淇淋嗎？」

　　「當然可以，你也可以一邊走路一邊吃爆米花。」

　　「我喜歡彩色的爆米花。」

　　「我也喜歡彩色的爆米花。

　　兩人像孩子似的嘰哩呱啦說個沒完沒了，然後坐上海盜船，盡情的尖叫，等到下了海盜船，就盡情的吃冰淇淋、爆米花，再坐上另外一個會讓人尖叫的雲霄飛車，然後還是吃吃吃……今天的他們只是長得像大人的孩子，可是兩顆心甜甜蜜蜜的纏繞在一起。

　　※※※※

　　慕希雲明明離李靜言很近，觸手可及，偏偏摸不著……是啊，因為他們中間擋著一道隱形的牆，教他們都看見對方的心意，卻沒辦法走向彼此，當然，癥結點還是在她身上，因為她堅持躲在那道隱形牆後方。

　　對她，他真的有一種束手無策的感覺，怎麼辦？如何打動她的心，教她勇敢的打掉那道隱形牆，坦然面對他們的感情？

　　他快煩死了，一定要找個人商量，所以他約母親一起出來吃晚餐。

　　「難得這個時間你會主動約我吃飯。」何維君超級開心，可以跟兒子單獨約會，不是常有的事，因為平日大家各忙各的，而且分屬不同的家庭，時間也不全然屬於自己。

　　「媽咪今天不能陪蕭叔叔吃飯，我對蕭叔叔很抱歉。」

　　「你蕭叔叔今天晚上有聚餐，吃吧，肚子餓扁了。」何維君拿起筷子開始享用滿桌子的日本料理。

　　雖然母子都很重視餐桌禮儀，可是要慢慢等這頓晚餐吃完才開口，慕希雲實在沒耐性，一等到母親暫歇筷子，拿起茶水喝了一口，他連忙道：「媽咪，蕭叔叔追了妳很多年，妳一直不肯接受，後來為什麼會改變心意接受蕭叔叔的感情？」

　　「問我這個幹麼？」

　　「媽咪回答我就對了。」

　　「因為他很用心對待我，雖然我的脾氣不太好，很愛鬧彆扭，可是他始終堅定不移的守在我身邊，我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當然會被他感動。」

　　「就這樣？」

　　何維君好笑的揚起眉。「要不然你想怎樣？」

　　「我以為蕭叔叔應該做了很多讓媽咪感動的事，才一點一滴打破媽咪堅硬的防護罩。」

　　「你以為堅定不移守在一個人身邊很容易嗎？還有，他當然做了很多令我感動的事，譬如，他會為我下廚。」提起此事，何維君甜蜜蜜的一笑。

　　「什麼？」他聽錯了嗎？

　　「我知道你腦子在想什麼，他那麼高大壯碩的男人在廚房洗手作羹湯，確實很難想像，不過，正因為這樣的男人為了討好另一半，竟然願意穿著娘娘腔的圍裙下廚，女人啊，怎麼可能不感動呢？」

　　「叫我穿圍裙為一個女人下廚，我絕對做不來。」慕希雲單是想到那個畫面就全身起雞皮疙瘩，別開玩笑了，除非他瘋了。

　　嘴一撇，她沒好氣的吐槽。「你當然做不來，你這個人太在意自尊心了，根本不願意如此用心的討好一個女人。」

　　「我……這跟我是否願意用心無關，而是因為我根本不會下廚。」

　　「當初你蕭叔叔也不會下廚，可是為了我，不會下廚也變成了大廚。」

　　「……蕭叔叔還真是了不起。」他唇角抽動了一下，真的很難想像蕭叔叔那個高頭大馬的男人會這麼噁心巴拉的討好媽咪。

　　「你是不是很不認同？」

　　慕希雲趕緊搖搖頭。「沒有，我很佩服蕭叔叔。」

　　「你當然要佩服他，你媽咪可不是那麼容易打開心房的人。」何維君深深看了兒子一眼，搖頭嘆氣。「算了，你這個小子骨子裡太驕傲了，絕對做不來這種事。」

　　「……如果有指導老師，要我下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現在網路那麼發達，想做什麼菜都找得到食譜，哪需要指導老師？」

　　無話可說了，慕希雲還是識相的轉移話題。「如果當初老爸願意為媽咪下廚，媽咪會留在老爸的身邊嗎？」

　　「你老爸是個大男人，他不會做這種事。」

　　「我說『如果』。」

　　「沒有『如果』，一個連承諾都給不起的男人，不管他為我做什麼事，都沒有意義。」

　　她是慕海遙的初戀，但是為了父母訂下來的娃娃親，他選擇放棄她。

　　她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了，可是四、五年後，他們在宴會上遇見。他不愛他老婆，依然深愛著她，而她也忘不了他，兩人於是乾柴烈火又在一起。

　　不知道是她太自以為是了，還是仗著自己的肚子裡面有他的孩子，在得知他老婆身體不好，而他們早就沒有夫妻的正常生活後，她要求他離開老婆，不過他卻拒絕了，堅持一輩子守在他老婆身邊。

　　事後一想，她雖然可以體諒他的立場，畢竟一個男人若為了自己的愛情捨棄糟糠之妻，這是令人唾棄的事。可是因為懷孕的關係，她的情緒原本就很不穩定，而他竟然連一句安撫的話都沒有，這讓她的心徹底冷了。

　　如果不能給她承諾，何必再來招惹她？當下她立下誓言，即使將來有一天他願意給她承諾了，她也不會嫁給他，從此，他們真正退出對方的生命。

　　「是啊，老爸是個好丈夫，但不是個好男人。」

　　「對不起，你是不是無法諒解媽咪當初放棄你父親，沒有給你健全的家庭？」她對兒子真的很愧疚，若是她少一點自私，做了不同的選擇，他的家庭不會在一開始就是破碎的，而他也不會養成要求完美的個性來掩飾那份破碎。

　　「沒有。」有或沒有，都已經不重要了，人生不可能重來，真要怨，只能怨他們在錯誤的時間點重逢，再慢個一年，情況就完全改觀了。

　　「我知道你心裡有怨，只是覺得埋怨也沒有意義。」

　　「你們現在都很幸福，這就夠了。」

　　「的確，當你父親再娶的時候，我發現自己並不難過，終於認清楚自己愛得不夠深，否則，又怎麼會為了自尊心放棄對方？」

　　「我想也是，如果真的很相愛，不會三言兩語就這麼結束了。」

　　咦？何維君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你什麼時候對愛情這麼有想法？」

　　「……每個人對愛情都有想法啊。」

　　「從來不談情說愛的人對愛情會有什麼想法？」

　　「我談了很多次戀愛。」

　　「是啊，你是談了不少戀愛，只是沒有真的跟人家談情說愛。」

　　「戀愛不談情說愛，那談什麼戀愛？」

　　「你就是不跟人家談情說愛，你的戀愛才會那麼短命。」何維君一針見血。

　　「妳不是說，我是因為不懂得耍浪漫，戀愛才會那麼短命嗎？」

　　她傷腦筋的搖搖頭。「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真的有心跟人家談情說愛，你就會花心思耍浪漫討對方歡心，戀情就不會這麼短命了。」

　　是啦，過去他並不是真的有心跟某個女人談情說愛，只是需要女伴，而身邊又正好有符合公主形象的女人，才想說兩個人就交往看看。

　　「是不是遇到喜歡的女人了？」

　　「媽咪都知道了，何必問我？」他對時尚之星的關心程度，想必傳遍公司了，媽咪不可能看不出來這其中有他的私心。

　　「喜歡人家，就拿出真心證明，絕對會感動對方的心。」

　　「媽咪怎麼知道我沒有拿出真心證明？」

　　「我建議你下廚，你就一大堆意見，還說你有拿出真心證明，我絕不相信。」

　　「我……」

　　何維君擺了擺手，打斷他。「算了，你就慢慢耗好了，再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慕希雲懊惱的一瞪。媽咪就不能說點有建設性的話嗎？

　　「你不要瞪我，真心不是你說了算數，也不是我說了算數，真心是要對方感受得到。不要忘了，她的心門要不要打開，決定權在她手上，否則，即使你做了別人眼中看來最浪漫的事，也沒有意義。」

　　沒錯，若她感受不到他的真心，他做什麼都沒用，可是，如何才能教她看見他的真心？難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定不移守在她身邊，直到她相信他的真心嗎？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5:03 PM


第八章

　　之前蕭亦彤說過有人在跟蹤，李靜言沒當一回事，認為蕭亦彤太敏感了，可是今晚，她真的感覺到了，時間晚了，路上車流行人減少，跟在後面的腳步變得清晰起來。

　　她的心跳不自覺加快，腳步也跟著加快，最後索性用跑的，就這樣衝進某個人的懷裡。她嚇了一跳，正要放聲尖叫，慕希雲的聲音響起。

　　「妳怎麼跑得那麼急？發生什麼事？」

　　是他……她整個人瞬間一軟，若非慕希雲雙手扶住她，只怕她已跌坐在地上了。

　　喘了一口氣，李靜言可憐兮兮的抬頭看他。「好像有人在跟蹤我。」

　　「有人在跟蹤妳？」慕希雲往後一瞧，此時當然連個人影都沒有。

　　「之前亦彤說有人在跟蹤我，我不相信，今天真的聽到腳步聲。」

　　慕希雲聞言皺眉。「今天不是第一次？」

　　「今天是我第一次自己有感覺。」

　　「我們先上樓吧。」

　　雖然此時慕希雲陪在身邊，安心多了，李靜言還是心有餘悸的顫抖不已，連拿個鑰匙都顯得有些笨拙，慕希雲索性將鑰匙接過來，打開門，推著她上樓。

　　進了屋內，慕希雲將她安頓在沙發上，走到廚房，幫她倒來一杯熱開水。

　　喝過熱開水，她感覺心情平靜不少。

　　「除了跟蹤，家裡有沒有接到奇怪的電話？」

　　李靜言搖了搖頭。「沒有，基本上我只提供人家手機號碼，因為一個人住，又不常在家，若是家裡的電話老是沒人接，總是不好。」

　　「妳的警覺性倒是很高嘛。」

　　「一個人生活，凡事要當心一點。」

　　想來想去，總覺得不放心，他做了一個決定。「妳去收拾行李，搬到我那裡。」

　　「嗄？」

　　「依我看，跟蹤者很可能是住在這附近，但是因為單純的心儀，還是個變態，我們不得而知。妳一個人留在這裡太危險了，還是暫時搬到我那裡吧。」

　　「……我這裡設有警鈴，遇到緊急狀況可以按警鈴，房東一家人就住在樓下，他們很照顧我。」想到跟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她的心跳就亂了。

　　「當危險真的找上門，有時候根本沒有給妳時間反應。」

　　「你想得太嚴重了。」

　　「妳不用擔心，我保證跟妳保持十步以上的距離，絕對不會碰妳一根寒毛，若是不放心，我讓亦彤過去陪妳。」

　　一抹羞赧染紅嬌顏，她慌亂的解釋，「不是，我沒有擔心，只是覺得沒有資格叨擾你。」除了老闆和員工，他們什麼關係都不是。

　　「我不會讓自己喜歡的女人置身在危險之中。」

　　「……我在這裡很安全，真的，不需要這麼麻煩。」雖然很清楚他的情意，可是面對他的「告白」，她還是覺得不知所措。

　　「妳不跟我回去，我就在這裡陪妳。」

　　「你別鬧了。」

　　雙手一攤，他很強硬的道：「妳做個選擇，隨我回去，還是我在這裡陪妳？」

　　她越來越了解這個男人，一旦打定主意，他就沒得商量，可是，女孩子跟男人回家過夜，這是她絕對不容許的事，不得已，她只能讓他留在這裡一夜了。

　　「我這裡只有一間房間。」

　　「我睡客廳。」

　　「客廳的兩張沙發對你來說都太小了。」

　　「我可以睡地板。」

　　「地板太冷了，即使鋪上毯子也不夠暖和，很容易著涼。」

　　「那今天晚上我乾脆不要睡覺，我可以看電視、看書，或者陪妳聊天。」

　　陪她聊天……這不就表示她也別想睡覺了嗎？算了，如果他真的留在這裡，只怕她也是一夜輾轉難眠。

　　「還有什麼問題嗎？」

　　她怎麼可能讓他一夜不睡覺呢？最後只好在房間床邊的地板上鋪上毛毯，充當他的床。天氣轉涼之後，她就習慣在這裡鋪上地毯，以便白日或夜裡下床之時，雙腳不會不小心踩在寒冷的地板上，也比較不容易著涼，除了這裡，她實在找不到其他可以讓他睡上一覺的地方。

　　雖然兩人背對著背，可是如此靠近，依稀可以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真的難以入睡，慕希雲忍不住打破沉默。「妳什麼時候開始一個人生活？」

　　「高中畢業後，奶奶過世，我就開始一個人生活了。」

　　「高中畢業……不過十八歲。」他十八歲的時候吵著要搬到外面獨自生活，自以為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事實上，他只是不想住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在父母眼中看來，他不過是一個任性的孩子；而十八歲的她，卻是被迫獨立生活，因為沒有家人，她還必須打工賺錢養活自己。

　　「我已經很幸運了，奶奶至少撐到我高中畢業才過世。」她知道這世上有更多可憐人，甚至有人一出生就被送到育幼院。

　　「妳母親沒有回來找過妳？」

　　「對我來說，她早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

　　「不曾想過尋找她嗎？」

　　「為什麼要尋找一個遺棄我的人？」

　　「妳有沒有想過，說不定她的離開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不管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我都不會遺棄自己的孩子。」

　　頓了一下，他帶著發誓的口吻道：「我保證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一怔，李靜言沉默了，原來內心深處她很害怕再一次被遺棄，拒絕他，不全是因為看見他們之間的差距，更擔憂的是擁有之後再度失去，遺棄——是她內心深處一道很難癒合的傷口，而他看見了。

　　「相信我，雖然世事難料，但我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而且堅定不移。」

　　她還是默默不語，與其說不相信他，不如說她不相信自己，一個連父母都不愛的孩子，可以擁有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至死不渝的愛嗎？

　　「以前我根本不相信愛一個人是很甜蜜的事，直到我願意面對自己的心，順從自己的感情，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愛一個人不需要想太多，只要勇敢的去愛。妳也是，只要相信，就會看見。」

　　她依然沒有吭聲，可是心卻動搖了。她是不是應該勇敢一次？這是她第一次被一個人深深感動，原來有個人在身邊保護自己是這麼幸福的事，而她渴望抓住這份幸福。

　　生怕她有壓力，他連忙轉移話題。「這裡的晚上還真熱鬧。」

　　這會兒她終於有反應了。「怎麼說？」

　　「各種聲音都有。」

　　「是嗎？」她豎起耳朵傾聽。

　　「我聽見吵架的聲音，妳呢？」

　　「我覺得那是電視在播放的連續劇。」

　　「是嗎？妳再聽仔細一點。」

　　兩人聊著聊著，最後究竟如何睡著，他們也搞不清楚，只是這一夜，兩顆心靠得更近了，她之於他，或者他之於她，都成為生命中無法抹去的人。

　　※※※※

　　雖然幾乎一夜沒睡，慕希雲看起來卻是精神抖擞、喜上眉梢，逢人就笑，教公司上上下下受寵若驚，直呼有大事要發生了，難道王子要結婚了嗎？這也難怪大伙兒議論紛紛，慕希雲一扯到工作就很嚴厲，上班時間笑容對他來說是奢侈品，若非他生得柔和俊逸，早就贏得「臭臉」的惡名。

　　不過，他難得如此美好的心情在見到張若冰的那一刻瞬間凍結了。這個丫頭一早就找上門，不會是來找他麻煩吧？

　　「王子哥哥今天怎麼那麼晚來上班？」

　　慕希雲突然感到一陣惡寒，這個丫頭的笑容充滿了陰謀的味道。「早上有一點事擔誤了，妳怎麼來了？」

　　「我想請王子哥哥幫我一個忙。」

　　又來了，要不要索性打電話叫霸王將這個丫頭領走呢？慕希雲決定直接說清楚好了。「不要再叫我喜歡妳了，我說過，我喜歡妳，但那只能是哥哥喜歡妹妹，沒辦法變成男女之間的喜歡，相信妳也一樣。」

　　這不是張若冰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可是聽到他這麼說，她還是很不服氣，雖然從來沒有想過王子哥哥會變成情人，可她也不認為自己當他的妻子有多麼令人難以忍受。

　　「我都不確定的事，王子哥哥為什麼那麼肯定？」

　　「妳看我的眼神缺少熱情。」

　　「因為王子哥哥看我的眼神缺少熱情，我的熱情當然點燃不起來。」

　　「喜歡就是喜歡，不會管對方是否會回應自己。」

　　「王子哥哥聽過一句話嗎？烈女怕纏郎。如果王子哥哥對我的態度改變，我的態度也一定會改變。」

　　「我不想改變。」

　　「你有女朋友嗎？」

　　「目前沒有。」

　　「那為什麼不跟我試試看？」

　　他忍不住翻白眼。「妳以為這是學做菜嗎？不好吃沒關係，一次試過一次，總有成功的一天？」

　　這是什麼奇怪的比喻？張若冰皺了皺眉頭，決定不跟他計較這種小事。「你都沒試過，又怎麼知道我們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就是知道。」

　　略微一頓，她很艱難的擠出一句。「是因為霸王哥哥的關係嗎？」

　　「不是，我可不是那麼有愛心的人，還會考慮人家的感受。」

　　她說不過他，索性直接切入主題。「我知道慕爺爺留下一份寶藏，你們必須在期限內結婚，才可以得到開啟寶藏的鑰匙。如今已經拿到三把鑰匙了，接下來輪到王子哥哥了，若是王子哥哥娶我，不就順利拿到鑰匙了嗎？」

　　他微微挑起眉。「妳怎麼知道寶藏的事？」

　　「慕姑姑說的。」

　　「姑姑還真是個大嘴巴。」

　　「你不要怪慕姑姑，我去看畫展遇到她，她請我喝咖啡，無意間聊到的。」

　　是嗎？就他的了解，姑姑的心思不會那麼單純，唯恐天下不亂還差不多。

　　「妳想跟我結婚是嗎？」

　　停了三秒鐘，張若冰很老實的招了。「正確的說法是，我們假結婚，我幫你拿到開啟寶藏的鑰匙，你幫我取得遺產。」

　　「遺產？」

　　「奶奶留了一筆遺產給我，可是要我三十歲才可以動用，除非我結婚。」

　　「妳要遺產幹麼？」

　　「有了錢，我就可以出去獨立，再也不必靠父母親吃飯了。」

　　「妳只要出去工作賺錢，還是可以獨立啊。」

　　「是啊，可是，工作賺錢也需要時間，我現在連一個月的房租都付不出來。」

　　「妳幹麼不去找霸王幫忙？」

　　哼了一聲，張若冰驕傲的揚起下巴。「我寧可靠父母，也不要求他幫忙。」

　　慕希雲蹙起眉。「霸王是不是得罪妳了？」

　　「你可以不要扯到他嗎？只要回答我，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雖然不清楚爺爺留給我們的寶藏是什麼，但是相信爺爺不喜歡我們用這種欺騙的方式取得寶藏，而妳奶奶應該也不願意妳用這種方式提早拿到遺產。」

　　「你以為我願意走到這一步嗎？若非寸步難行，我怎麼會想到奶奶的遺產？」

　　「我可以借妳錢。」

　　「我討厭向人家借錢，感覺很沒志氣。」

　　「每個人都有遇到困難的時候，借錢不可恥，只要抱著感謝的心態接受別人給妳的幫助，然後激勵自己向上，將來也成為能幫助別人的人就好了。」

　　這個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落人口實。「我就是討厭向別人借錢。」

　　「難道沒有靠勞力得到的遺產會比借來的錢更有價值嗎？」

　　「至少，奶奶是我的親人，不是外人。」

　　慕希雲無奈的雙手一攤，表示他愛莫能助，同時嘴裡狀似無意的嘀咕。「可惜妳不願意求霸王幫忙，要不他一定會伸出援手，不管是結婚，還是借錢。」

　　嘴一撇，她不悅的一瞪。「王子哥哥不要老是跟我提到那個傢伙。」

　　「好，不提他，總之，我很樂意借錢給妳，不用有壓力，等到妳工作穩定下來，再分期付款慢慢還給我。」

　　張若冰堅定的搖搖頭，不死心的又問：「王子哥哥真的不考慮我的提議嗎？」

　　嘆了一口氣，他不徹底斷了她的念頭好像不行。「我已經有喜歡的女人。」

　　希望之火瞬間熄滅，張若冰喪氣的垂下雙肩。「原來你有喜歡的女人了。」

　　「妳也去找個喜歡的男人嫁了吧。」

　　「不要，我才不想伺候男人過日子。」

　　「妳這個丫頭怎麼對婚姻這麼悲觀？」

　　「我不是對婚姻悲觀，而是對男人沒有期待。」

　　慕希雲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妳好像受了很大的傷害？」

　　張若冰從沙發跳了起來，邊往外走邊擺手嘀咕。「算了，我另外想辦法。」

　　「丫頭，不要亂來……真是的，幹麼跑這麼快？不過，果然是個麻煩的丫頭，總是令人擔心，要不要通知霸王？」想了想，慕希雲甩了甩頭。還是暫時擱著吧，要不然，霸王那個小子肯定搞得雞飛狗跳。

　　※※※※

　　今天是李靜言正式上工的日子，一整天都待在攝影棚，做造型、上妝、換衣服、拍照……她重複相同的動作，也不斷重複相同的Pose，終於深深體會模特兒不是只有光鮮亮麗，事實上工作內容枯燥而辛苦，還好她對演藝圈興趣缺缺。

　　結束工作後，她實在累壞了，離開攝影棚回到休息室，只是簡單清洗掉臉上的彩妝，至於頭髮就保留造型師的傑作，懶得回復原狀了。

　　走出休息室，看到慕希雲在外面等候，這已經是很自然的事，尤其得知她被跟蹤之後，如果可以守在她身邊，他絕對不容許她單獨行動。

　　「辛苦了。」慕希雲很高興看到她不再偽裝自己，這是不是表示她越來越能坦然面對他？

　　「應該的，我領了薪水。」

　　「我還是要慰勞妳的辛苦，要大大的獎勵妳。」

　　「獎勵我？」

　　「待會兒妳就知道了。」

　　現在不管他帶她去哪裡，她都不會抗拒，因為在他身邊，她覺得很安心，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帶她回他的住處。

　　緊張的心情剛剛上來，她就看見那天他們在夜市的戰利品。「我的娃娃！」

　　「對不起，一直忘了還給妳。」其實，慕希雲是因為擔心哪天再也找不到理由接近她，好歹還能拿這個娃娃當藉口，因此才到現在還放在他這裡。

　　李靜言將娃娃抱進懷裡，緊張的心情不知不覺放鬆下來。

　　「我在廚房準備晚餐的時候，這個傢伙就陪妳看電視。」

　　「你要下廚？」她懷疑的看著他，實在很難想像他是個會下廚的人。他是優雅的王子，還是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應該不喜歡廚房那種油膩的地方。

　　「為了慰勞妳的辛苦，我要親自下廚。」

　　你可以嗎？這話她終究不好意思問出口，只能說：「需要我幫忙嗎？」

　　「妳今天是來這裡享受的。」

　　「沒關係，兩人分工合作比一個人省事。」

　　「妳是不是不相信我可以下廚？」

　　「不是，我……」

　　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往下一壓，強迫她在沙發坐下，他笑盈盈的道：「放輕鬆一點，乖乖坐在這裡看電視，若是覺得無聊，妳可以四下參觀，書房有各類書籍，說不定找得到妳喜愛的書。晚餐準備好了，我會叫妳。」

　　雖然還是不放心，可是想想，他應該不是那種不會又愛逞強的人，因此她也不再堅持幫忙，索性利用這個時間到處參觀。

　　這間房子很大，五房兩廳三衛，她粗估至少有八、九十坪，但他一個人有必要住那麼大的地方，不覺得很冷清嗎？

　　看著看著，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忙了一天，真的累壞了，無心細細品味屋內的擺設，她回到客廳看電視打瞌睡。這好像很失禮，無奈地眼皮不聽使喚往下沉，最後還是東倒西歪的睡著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畢竟歪在沙發上不太舒服，睡得並不安穩，當那道強烈的陽剛氣息一靠近，她就感覺到了，可是，也許是害怕面對，她始終閉著眼，直到再也無法繼續假裝，才緩緩張開眼睛，四目瞬間緊緊纏住。

　　「對不起。」

　　她聞言一怔，不知道他這句「對不起」所為何來。

　　他靠過去，輕柔的吻了她的唇，她不由得一顫，在這同時，她看見自己堅守的防線瓦解了。

　　「我想慢慢來，想用時間證明我的真心，可是，我更想將妳擁入懷裡，想大聲對妳說，我愛妳，想名正言順牽著妳的手。」

　　坐直身子，她知道自己無路可逃了，卻又沒有辦法提起勇氣抓住他的手。

　　「對我來說，走出這一步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我也曾經抗拒過，可是最後只能承認，人的心由不得自己，越想抓住，越是抓不住。」

　　是啊，她也很想抓住自己的心，要自己不再受到他的吸引，然而不自覺地那個明明離她非常遙遠的男人竟已經佔據她的世界。

　　「接受我的感情真的有那麼困難嗎？」

　　靜默了半晌，她終於回應他了。「可以暫時保密嗎？」

　　「嗄？」

　　「我不想讓其他的人知道，這會讓我有壓力。」

　　唇角慢慢上揚，最後大大咧開來，慕希雲激動得恨不得將她抱起來轉圈子，可是又不敢輕舉妄動，一定要謹慎的再確認一次。「妳答應了？」

　　「如果你可以守口如瓶不說出去，我就答應。」

　　「妳說什麼，我都答應妳。」他再也控制不住，伸手將她緊緊抱進懷裡，因為太用力了，他跌坐在地板上，而她則跌坐在他身上。

　　她笑了，看著他的眼神變得很溫柔。「真的有這麼開心嗎？」

　　「妳知道這一刻我等多久了嗎？」他靠過去，再度親吻她的唇，可是依然小心翼翼，就怕太過急躁了，會嚇壞她。

　　這個男人會不會太誇張了？但同時，她感覺整顆心浸泡在甜蜜蜜的楓糖裡面，連帶聲音也變得甜甜軟軟的。「我們相識至今還不到三個月。」

　　「是啊，可是等待的時間度日如年，過一天，就好像一年。」他一副很委屈的樣子，聽起來倒像在撒嬌。

　　「恭喜你現在對時間的感覺恢復正常了。」

　　他對時間的感覺根本還沒恢復正常，跟她在一起的時間，像在搭噴射機，分開的時間，又像烏龜在爬，可至少她是屬於他的了，不安不會再糾纏他的心。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我，我還是得先說，你不要將我想像得太美好，我的個性其實不太討人喜歡，很彆扭、很固執。」

　　「妳的彆扭、固執，我已經見識過了，倒是我……我也向妳老實承認，我的形象跟事實有點出入。」至於有哪些出入，現在絕對不能告訴她，免得剛剛開始交往就嚇跑了她。

　　「你的形象跟事實有點出入……這麼說，你是不是燒得一手菜？」她充滿期待的兩眼發亮。

　　糟糕！他竟然將晚餐忘得一乾二淨了！「那個……對不起，我忘了告訴妳，我們的晚餐毀了。」

　　「晚餐毀了？」

　　這實在很不好意思，可是臉再紅，他還是要解釋清楚不久之前在廚房發生的狀況。「因為擔心食物不熟，我不小心將牛排煎到焦掉了，還有錯將細砂糖當鹽巴，奶油蔬菜濃湯變成奶油蔬菜甜湯，連入口都讓人覺得噁心。看樣子，我們只能出去外面吃晚餐了。」

　　看一下時間，七點了，她腦子飛快的轉了一下。「家裡有泡麵嗎？」

　　「我不吃那種東西。」

　　她一怔，無奈的一笑，她顯然愛上一個飲食習慣跟她截然不同的人。「那我們就去便利商店吃關東煮吧。」

　　他是很享受跟她一起坐在便利商店外面吃關東煮的感覺，可是……「今天對我們來說是個重要的大日子，我們能不能吃好一點？」

　　「我肚子已經很餓了，關東煮是最快速而且方便的食物。」肚子唱作俱佳的發出一聲咕嚕，真是難為情，李靜言尷尬得臉都紅了。

　　看樣子，慕希雲不能不妥協了，雖然他很想大肆慶祝，讓他們以戀人的姿態站在眾人面前。「好吧，我們就去便利商店吃關東煮吧。」

　　※※※※

　　雖然李靜言和慕希雲沒有公開戀人的關係，可是愛情會寫在眉宇之間，會流轉在舉手投足之間，除非遇到遲鈍的人，否則很難隱藏得住。

　　「老師，妳什麼時候開始跟我哥哥談戀愛？」蕭亦彤笑得賊兮兮的，看起來就是一副準備挖八卦的嘴臉。

　　「嗄……我跟妳哥哥只是很要好的朋友。」李靜言很想否認，同時又很心虛，當老師的說謊實在不好。

　　「只是很要好的朋友嗎？」蕭亦彤傾身向前，看起來好像在逼供。

　　「……妳不要想太多了，專心讀書。」

　　「老師不要轉移話題。說到讀書，我還不夠用功嗎？除了偶爾放假，天天都有花時間讀書。」兩次段考她都是前十名，學校老師說保持下去，可以進前三志願。

　　「學生的本分本來就是讀書，不是關心別人的八卦。」

　　咦？蕭亦彤興奮得眉毛向上一揚。「老師承認了！」

　　「我……我承認什麼？」

　　「你們之間有八卦啊。」

　　「……我不跟妳說了，妳硬要將沒有的事變成有的事，我也沒辦法。」她索性舉起雙手表示投降，免得說越多錯越多。

　　撇了撇嘴，蕭亦彤很不服氣的說：「我哥哥一有空就開車去學校接我們回老師這裡，而且不要老師下廚，自告奮勇去幫忙我們張羅晚餐；還有，老師竟然放心將家裡的鑰匙交給他，也不怕他偷偷的拿去複製一把，這樣老師還敢說你們之間關係很單純嗎？」

　　李靜言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是啊，雖然慕希雲什麼都不說，可是一舉一動已經將他們的關係昭告全天下。而她也一樣，已經習慣將鑰匙交給他開門，畢竟他出去幫他們買晚餐，她當然是直接讓他帶著鑰匙出門。看來他們都應該收斂一點，日子太幸福、太甜蜜了，她才會事事放縱他，也事事由著自己。

　　嘴一噘，蕭亦彤嚴重抗議。「老師不要老當我是小孩子，我還會看不懂你們的眉來眼去嗎？」

　　「什麼眉來眼去？」因為想暫時保密，她很控制自己，當著第三者面前，絕對不容許自己的視線有機會落在慕希雲身上，只是慕希雲的自制力太差了，老愛盯著她，不得已，她只好偷偷瞪他……這樣算是眉來眼去嗎？

　　「妳真的沒注意到嗎？你們兩個一逮到機會就眉來眼去，四隻眼睛閃爍著愛的光輝，如果不是我在旁邊，你們很可能已經抱在一起了，然後……」蕭亦彤不好意思用口述，改用雙手的食指比著親吻的動作，接著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妳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這太丟臉了，李靜言說什麼也不能承認，偏偏臉兒燙得像是被燒紅似的。

　　「不是我的想像力太豐富，而是我看得一清二楚。」蕭亦彤雙手分別指著自己兩隻眼睛。「不相信的話，下次我用手機拍下來，證據擺在妳面前，老師就無話可說了。」

　　這豈不是教她時時刻刻坐立難安嗎？「妳不要鬧了。」

　　蕭亦彤的神情轉為嚴肅。「老師，說真心話，其實我哥哥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男人，外人看他有兩個家，可是對他來說，沒有一個真正屬於他的地方，要不，他也不會高中畢業就一個人在外面獨立生活。因為缺乏安全感，他的心一直漂泊不定，很難對別人付出，如今他願意為妳安定下來，可見得他有多麼愛妳。」

　　「妳想太遠了，我們兩個還沒進展到那個階段。」

　　當作沒聽見，蕭亦彤自顧自的又道：「因為私生子的關係，哥哥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有殘缺的人，因此努力塑造完美的外在形象掩飾那份殘缺，可是外在形象越美好，就表示他越壓抑自己，所以媽咪很擔心他會為了形象娶一個冒牌公主。」

　　「冒牌公主？」

　　「就是外表高貴美麗，可是骨子裡粗魯野蠻的女生。」

　　「這世上沒有這種人。」

　　「這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

　　「就算有，慕希雲應該也不會喜歡上妳口中的冒牌公主。」

　　「是啊，因為我哥哥已經喜歡上老師了。還有，相信我，不會太久的，我哥哥一定會向老師求婚。」

　　李靜言好笑的搖搖頭，調皮的伸手捏她的鼻子。「妳真的想太遠了。」

　　「我哥哥看老師的眼神都快要冒出火花了，我就不相信他可以忍那麼久。」

　　「妳這個丫頭真是越說越誇張。」李靜言嬌嗔的一瞪，慕希雲看她的目光確實不太安分，幸而迄今他都很守規矩，始終沒有讓情況失去控制。

　　「我們來打賭。」

　　「又不是小孩子。」

　　「老師沒膽子打賭？」

　　「打什麼賭？」慕希雲回來得可真是時候。

　　「沒事。」李靜言心急的向蕭亦彤擠眉弄眼，示意她不要亂來，不過，這位小姐的配合度顯然不高，眼珠子賊溜溜的轉過來轉過去。

　　「妳們要打什麼賭？」慕希雲將手上的便當放在長方型的木製矮几上，目光直盯著蕭亦彤。

　　「沒有，她只是隨便說說。」李靜言表示。

　　蕭亦彤沒有回答，反問：「哥哥是不是喜歡老師？」

　　「妳說呢？」慕希雲答應會守口如瓶，可是也不想否認。

　　「我說啊……哥哥很喜歡老師，喜歡到恨不得可以立刻送進洞房。」

　　聽見這話，李靜言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即使事實如此，慕希雲也只能隱晦的說：「這是妳對我們的期待嗎？」

　　「我的期待就是哥哥的期待。」

　　「妹妹的期待就是我的期待。」這算是回答她的問題了，如果說得太明白，犯了某人的界線，他的麻煩就大了。

　　「我們果然是兄妹，心意相投。」蕭亦彤伸手想跟慕希雲擊掌，可是一看到某人滿面通紅，趕緊將手縮了回來。

　　「吃飯了。」李靜言懊惱一瞪，狼狽的從購物袋裡取出一個便當，埋頭苦吃。

　　慕希雲和蕭亦彤偷偷交換會心的一笑，也趕緊跟著吃便當。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5:03 PM


第九章

　　看著正在挑選海鮮食材的慕希雲，李靜言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以擁有這麼甜蜜的幸福。因為父母的關係，她一直不願意碰觸感情，對婚姻更沒有任何期待，有時候不免會想，她會不會就此孤獨一生？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走向婚姻，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慶幸自己為他打開了心門，因為有他，她的人生不再一樣。

　　慕希雲將挑選好的海鮮食材放進推車，取出手帕擦拭了一下手，再摺好手帕收回口袋，用力在李靜言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妳在想什麼？」

　　縮了一下脖子，她可憐兮兮的揉著額頭。「好痛哦！」

　　「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妳只能想著我。」

　　「你會不會太霸道了？」

　　「這是公平，因為跟妳在一起的時候，我什麼都沒辦法思考，全部的心思意念都在妳身上。」

　　嬌羞的臉紅了，她小小聲的道：「我剛剛是在想你啊。」

　　兩眼一亮，他滿懷期待的問：「妳在想我什麼？」

　　她眼珠子轉過來轉過去，然後一臉嚴肅的道：「我在想，你真的要下廚嗎？你會不會又搞砸了？雖然食物毀了可以變成廚餘當資源，可是一想到世界上有很多地方的人缺糧餓肚子，我們這樣子糟蹋食物很不好。」

　　「不會，今天我要一雪前恥，讓妳吃到我做出來的愛的料理。」他信誓旦旦的說。

　　這一次他可是特地跑回慕家請教美好嫂，要求美好嫂每一道菜色都要實際做一遍給他看，這還不夠，他除了將做菜的過程錄製下來，另外還請美好嫂將每一道菜色的製作過程寫下來。這麼一來，不但有文字解說，還有教學影帶，他怎麼可能再發生上一次那種令人遺憾的情況？

　　「你真的不要勉強，要不，你就讓我跟在旁邊幫忙。」

　　「不行，說好了今天由我下廚，妳只要坐在客廳看電視等著吃飯就好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信心滿滿。「相信我，今天絕對不會搞砸，我可是有備而來。」

　　「我還以為你很討厭油煙。」前幾天她跟蕭亦彤無意間聊到下廚的事，蕭亦彤提起哥哥很討厭油煙，還笑說他家最乾淨的地方就是廚房……這一點倒是讓她想不明白了，她覺得他家很乾淨呀。

　　「是啊，我很討厭油煙，可是我想為妳下廚。」

　　她有些不解。「為什麼想為我下廚？」

　　「因為我想讓妳感動啊。」他要她感動，這樣當他向她求婚的時候，她就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你有這份心我已經很感動了。」

　　他故作懊惱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妳就這麼擔心我會將晚餐搞砸嗎？」

　　「我只是不希望你勉強自己，做不好就做不好，有什麼關係呢？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長的事，像我，完全沒有玩撲克牌的天分，什麼心臟病，什麼大老二，什麼二十一點，總之，輸的人一定是我。」

　　聞言，他兩眼一亮。「我還以為妳無所不能，原來妳不會玩撲克牌。」

　　歪著腦袋瞅著他，她撇了撇嘴。「很高興知道我的弱點嗎？」

　　「這是當然，要不然，我會沒有安全感。」按照一般人的眼光來看，她應該更愛他，可事實並非如此，兩人交往之後，纏著對方講電話的人總是他，而企圖掌握對方每天行事曆的人也是他，她一點也不在意他在忙什麼、跟什麼人見面，所以才會連他聖誕夜要跟淑女出去吃飯，她都說沒關係。

　　「沒有安全感？」她覺得很困惑。

　　「妳不知道自己是一個讓人很沒有安全感的女人嗎？」他推著她連同推車一起轉向蔬果區。

　　「我會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奶奶總是說，漂亮的臉蛋就像光彩奪目的鑽石，吸引人，但是會讓人沒有安全感，因此從小奶奶就極力「醜化」她。即使慕希雲見過她真正的模樣，除了在家裡，她還是習慣往常的打扮方式。

　　他很用力點點頭，趕緊抓住機會抒發自己的心聲。「是啊，即使我不在身邊，妳也可以將自己照顧得很好，這不是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嗎？」

　　噗哧一笑，她嬌嗔的一瞪。「我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照顧不好自己嗎？」

　　「我的意思是說，有我，沒有我，對妳一點差別都沒有。」

　　「不是這樣。」

　　「是嗎？有什麼差別？」

　　「有你，我會不小心變成胖子，沒有你，我一定可以保持美好的身材。」

　　怔了一下，慕希雲嘟著嘴巴瞪直雙眼。「不要鬧了，我很認真。」

　　「我也很認真啊。」她也好無辜的嘟著嘴巴。

　　唇角抽動了一下，他挑釁的揚起眉。「我怎麼聽不出來？」

　　「有你，太幸福了，不小心就會變成胖子；沒有你，我成天為生活忙碌，當然可以保持美好的身材啊。」因為他太重視飲食了，雖然不見得非上高檔的餐廳不可，可是食物一定要豐富有營養，長此下來，她真的很容易變成胖子。

　　原來是這麼回事！慕希雲唇角輕快的上揚。「真的很幸福？」

　　「是，很幸福，超級幸福。」

　　「幸福不是掛在嘴上，要有行動。」

　　「行動？」

　　「不懂嗎？沒關係，我可以示範一次。」慕希雲嘿嘿嘿的笑了，雙手隨即捧住她的臉頰，然後低下頭用力一吻。「這就是幸福的行動。」

　　李靜言嚇了一跳，慌張的左右張望，看見不少人在竊竊私語，有人是不認同，有人是羨慕……羞紅了臉，她嬌嗔的掄起拳頭捶打他的胸膛。「這裡是公共場所耶。」

　　「我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吻，又沒有越過界線。」他個人偏愛法式舌吻呢。

　　「這在別人眼中已經是越過界線了。」

　　「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妳只要想著我，不用在乎別人。」

　　「我們又不是活在只有兩個人的世界。」

　　「可是，我們不需要為了別人的眼光而活。」

　　李靜言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放聲笑了，他不解的揚起眉，她笑聲漸漸止住，調皮的擠眉弄眼。「難道你沒發現我們的情況好像顛倒了嗎？不重視形象、不守規矩的人應該是我，怎麼會變成你？」

　　是啊，她對他的影響力真是可怕，不過，他很喜歡這樣的改變，突然覺得全身輕鬆了起來，那份始終禁錮自己的殘缺不見了。

　　「你在想什麼？」

　　「如果我變成老頭子，妳還會愛我嗎？」

　　「如果你變成老頭子，我也會變成老太婆，你會愛我嗎？」

　　慕希雲情不自禁的再度靠過去親吻她的唇，笑著道：「我們還是趕快買好東西吧，要不然，損失的不止是我的形象而已，還有晚餐會變成宵夜。」

　　※※※※

　　有人在跟蹤她！

　　李靜言不動聲色的放慢腳步，這個人太大膽了，竟然連大白天也在跟蹤她，今天她一定要逮住人，問清楚對方幹麼要跟蹤她？

　　這裡可是她活動已久的地盤，若是可以找個地方將人引過來，然後一口氣逮住對方，她就再也不用忍受這種不安的感覺。她不著痕跡的開始尋找，很快的，就瞧見一個很適合設下陷阱的地方。

　　她開始加快腳步，突然轉入巷道，看似要將對方甩了，可是再往前走一小段，她將身子縮進一個防火巷，等待對方跟過來。

　　心臟跳得好快，她不確定對方會不會落入陷阱，不過，這總是一個機會。

　　等著等著，一點動靜也沒有，對方是不是發現這是她設下的陷阱了？算了，這麼拙劣的逮人方式，怎麼可能不被人家察覺呢？可是當她準備放棄時，腳步聲傳過來了，接著一個婦人匆匆忙忙的從防火巷前面走過去。

　　雖然驚訝來的是個女人，但她認為就是此人，於是快步從防火巷走出來，對著前方的人喊叫。

　　「妳為什麼要跟蹤我？」

　　對方停下腳步，似乎猶豫不決是要逃之夭夭，還是轉身面對她。

　　「為什麼要跟蹤我？」李靜言不厭其煩的再問一次。

　　半晌，對方終於轉過身面對她，看著她，神情顯得相當激動，這讓李靜言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她還來不及提出問題，對方就說話了。

　　「對不起，我很抱歉造成妳的不安，我不是有意跟蹤妳，只是想跟妳說話，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一直跟在妳後面。」

　　「我不認識妳。」

　　「我認識妳。」

　　「妳認識我？」

　　「我們可以找個適合說話的地方嗎？」

　　她應該拒絕的，雖然這個婦人看起來美豔絕倫而高貴，想必生活優渥，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又怎麼可以確定人家不是心懷詭詐？偏偏，她又很好奇這個婦人到底想說什麼？猶豫片刻，她決定和對方談談。「外面站牌附近有一家咖啡館。」

　　「謝謝妳。」婦人深深一鞠躬。

　　李靜言帶頭轉身走出巷道，不管後面的人是否跟上，她走向站牌，逕自進入咖啡館。

　　兩人各自買了一杯咖啡，先後在角落的位子坐下。

　　婦人雙手捧著咖啡，似乎在考慮如何開口，可是看著李靜言，卻又說不出話。

　　「妳到底想跟我說什麼？」李靜言忍不住先出聲了。

　　好不容易得到這個機會，婦人終於提出勇氣說了。「妳還記得妳母親嗎？」

　　李靜言臉色一沉，不答反問：「妳是誰？」

　　「女兒六歲那一年，我終於受不了丈夫的暴力相向和婆婆的言語汙衊，與婆婆達成口頭協議，離開原本想用一輩子守護的家庭。」

　　瞬間，李靜言認知的世界完全崩潰了，這會兒她什麼也沒辦法思考，因為一件更重要的事佔據了她的思緒——這個婦人是她母親……不，對她來說，母親早就死了，這個婦人跟她完全沒有關係。

　　「妳到底想說什麼？」她的神情變得更冷了。

　　「離開之後，我常偷偷跑去看女兒，有一天被婆婆發現，她打了我一頓，警告我如果想要脫離李家，就不要妄想保有女兒。」陳瑩說著，眼眶含淚。

　　「為了得到自由，放棄妳女兒，這是妳的選擇，那就不要再出現。」

　　「我想念妳，我想見妳啊。」

　　「十七年了，不覺得太遲了嗎？」

　　「當我生活安定下來，我有回去找妳，可是你們搬家了。」

　　「搬家就找不到了嗎？」

　　「當時我沒有能力請徵信社，真的不知道從何找起，直到妳父親過世那時，我終於找到你們了，還見到妳奶奶。妳奶奶告訴我，對妳來說，我是一個不守婦道、跟野男人私奔的母親，叫我最好不要出現在妳面前，我才知道，妳奶奶為了斷絕妳對我的思念，用了最殘酷的方法破壞我們母女的關係。」

　　當時，她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子，當然會吵著要媽媽，直到奶奶一次又一次殘酷的告訴她，媽媽不要她了，跟別的男人跑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她才漸漸斷了要母親的念頭，不再吵了。

　　「後來我再婚，有了一個全新的家庭，我也勸自己不要再想妳了，可是當媽的怎麼可能不想孩子，尤其妳弟弟出生之後，我更是想念妳，不知道妳過得如何。我丈夫看我因為思念過頭吃不好、睡不好，鼓勵我來找妳，告訴妳當初離開的實情，但當我提起勇氣跑去找妳時，沒想到妳又搬家了。」

　　奶奶過世之後，她為了節省房租，決定換一個新的住處，於是就搬到現在這間頂樓加蓋的小公寓。

　　「再後來，我透過徵信社找到妳現在的住處，才知道妳奶奶已經過世了，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們母女見面，然而知道妳的日子過得很辛苦，我真的覺得沒有臉面對妳，因此只敢在妳身邊打轉，一直沒有勇氣走到妳面前。」

　　許久，李靜言終於擠出聲音。「當初為什麼不帶我離開？」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將「妳女兒」變成「我」，這一直是她內心深處的結——為什麼媽媽要將她獨自留在那麼可怕的地方？

　　「那時我連照顧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怎麼帶妳離開？」這就是現實，她根本沒有能力讓女兒得到溫飽，帶女兒離開，只會害死女兒。

　　「妳知道我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嗎？恐懼，無止境的恐懼，那是一段很長的惡夢，總希望下一刻就是人生的盡頭。」

　　「……對不起。」陳瑩全身顫抖，熱淚奔流。

　　「對不起也沒辦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我現在很好，妳不用替我擔心。」

　　「可以給我機會照顧妳嗎？」

　　「不用了，我可以照顧自己。」

　　「婉婉。」陳瑩忍不住叫女兒的小名。

　　「婉婉已經不存在了，我是李靜言。」

　　是啊，她天真愛撒嬌的婉婉已經不存在了，如今是相隔十七年才見面的女兒，她們其實跟陌生人沒什麼兩樣。「靜言，我真的很想彌補過去對妳的虧欠。」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若只是想彌補虧欠，沒有這個必要。」

　　陳瑩悲傷的看了她一會兒，從皮包裡面取出一張紙條給她。「這是我的連絡地址和電話，有需要隨時來找我。」

　　李靜言看著紙條，似乎沒有收下的意思，陳瑩盼了又盼，終究只能難過的站起身走出咖啡館。

　　過了一會兒，李靜言伸手拿起紙條，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對折整齊，收進背包裡面的皮夾。

　　面對一個早就不存在的母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態度看待。當時母親很無奈，可是六歲的她又何嘗不是個無辜的受害者？她不但失去最愛的母親，母親還變成一個拋夫棄女的狐狸精，從此她還必須「醜化」自己，免得變成像母親那樣的女人……

　　她的心情真的很亂很亂，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眼前的突發狀況。

　　※※※※

　　手機打了一通又一通，慕希雲急得都想罵人了。這個女人為什麼不接電話呢？雖然說好了今天有工作要忙，沒辦法約會，可是他一再叮嚀她不可以到處亂跑，她也向他保證，期末考快到了，她正想利用週末的時間在家裡好好讀書，結果她手機不接，家裡的電話也不接，到底在搞什麼鬼？難道不知道他會擔心嗎？

　　看樣子，他只好先回家，再試著連絡，但當車子從平日進出的豪宅社區外面經過，他竟然看見那道尋找了一個下午的身影，她就坐在社區中庭的花圃邊緣，像個迷路的孩子看著前方，他趕緊將車子靠邊停下。

　　下了車，跑到李靜言前面，慕希雲忍不住提高嗓門道：「我快被妳嚇死了，為什麼不接手機？」

　　半晌，李靜言回過神來，望著他的目光像個小可憐。

　　見狀，慕希雲就知道有事，索性拉著她上車，將車子開進社區的停車場、下車，搭上電梯回到他位於十九樓的住處。

　　他沒有急著逼問她發生什麼事，而是進飯廳煮咖啡。

　　當她喝下一杯苦咖啡，感覺心情平靜下來，思緒不再混亂，才閒聊似的說起自己的故事。

　　「六歲那一年，過完充滿幸福的農曆春節，母親就離家出走了。奶奶說，母親不要我們父女，跟外面的野男人跑了。我不懂，為什麼？母親總是說最愛的人是我，難道她一直在騙我嗎？」

　　雖然她曾經提過母親離家出走的事，他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想說點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況且這會兒似乎不適合打斷她。

　　「母親的遺棄是我心頭永遠的痛，她怎麼可以將我單獨留在那個充滿恐懼害怕的地方？奶奶總是冷嘲熱諷，要我多讀點書長點腦子，不要老想靠美色勾引男人；而爸爸喝醉酒就暴力相向，好像我是他的仇人，而不是他女兒，若非奶奶保護我，說不定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我這個人了。」

　　慕希雲覺得自己心痛得快喘不過氣。原來這就是她過去的日子，難怪她一直戴著一層防護罩，連最親的人都如此傷害她，教她如何相信外人？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人愛的孩子，連生我的父母都不愛我了，怎麼會有人愛我呢？」

　　慕希雲終於心急的吶喊。「我愛妳啊。」

　　李靜言對著他輕柔一笑，像在作夢的說：「我現在才知道，媽媽不是不愛我，不是故意遺棄我，這十七年來，她也不是沒有找過我。」

　　怔了一下，他不解的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逮到跟蹤我的人了。」

　　跟蹤……慕希雲馬上反應過來。「跟蹤妳的人是妳母親？」

　　「她想跟我相認，可是又覺得愧對我，沒有勇氣走向我，只能跟在我後面。」

　　「這究竟怎麼回事？」

　　李靜言深深吸了一口氣，娓娓道來今天發生的事，還有母親說的每一句話。

　　許久，慕希雲只能吐出一句話。「妳母親也是個可憐人。」

　　「我知道，可是過去這麼多年，我已經忘了世界上還有她這麼一個人。不管過去的是非對錯，這十七年來，她在我的生命中是個缺席者，而我努力在困苦的環境中生存下來。」

　　慕希雲伸手將她摟進懷裡。「我了解妳的心情，不管真相如何，她終究選擇遺棄妳，她留在妳心裡的那個結很難解開。」

　　是啊，如同她曾經說過的話，不管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她絕對不會遺棄自己的孩子……當初媽媽選擇遺棄她，這是一個她心中難以解開的死結。

　　「如果是你，你怎麼辦？」

　　這是一個令人困擾的問題，他不是當事者，不管做了什麼決定，都不對。他搖了搖頭。「不知道，可是我認為妳今晚什麼都不要想，先好好睡上一覺。」

　　「我的腦子沒辦法停下來。」離開咖啡館，她沒有回家，而是在街上亂晃，走著走著，累了就走進便利商店找位子坐下，閉上眼睛，想讓自己休息一下，可是依然揮不去母親說的每一句話，最後她就坐上公車來到這裡……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這個男人已經成為她的避風港了，在他這裡，她可以找回平靜。

　　「睡覺了，腦子就會停下來。」

　　「我睡不著。」

　　放開她，慕希雲跑到最近的一間客房，抱著枕頭和棉被出來，將長沙發變成一張床，然後將她臉上裝飾用的眼鏡拿下來，放在茶几上，拍了拍枕頭。「妳躺下來，我唱搖籃曲給妳聽。」

　　李靜言順服的躺下來，仍有個疑問。「你唱歌好聽嗎？」

　　「呃……我唱搖籃曲應該不會五音不全。」

　　她輕聲的笑了。「不會唱歌就不要勉強。」

　　清了清嗓子，他努力穩住自己的形象。「我是人，難免有缺點。」

　　「我也沒期待你完美無缺啊。」

　　「如果擔心我五音不全，我可以放音樂。」

　　「不用了，你只要跟我說話就好了。」

　　「好，我跟妳說話，妳閉上眼睛。」

　　她正要閉上眼睛，突然發現一件事，立刻抱著被子坐起身。「你家怎麼一下子多出好多東西？」

　　慕希雲不是笨蛋，當然聽得出來這句話真正的含意，忍不住發出呻吟，小心翼翼的道：「那個……幫傭這幾天請假。」

　　頓了一下，李靜言恍然大悟。「我還覺得奇怪，這麼大的地方怎麼有辦法保持得那麼乾淨，原來是有幫傭啊。」

　　「人嘛，難免有缺點。」

　　她又笑了，這次笑得嘴巴都咧開來了。

　　「知道我不是那麼完美，很開心嗎？」他懊惱的道。

　　「開心，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了。」沒有等他反應，她像個乖寶寶自動自發躺下來，然後用力閉上眼睛。

　　媽咪說，任何女人走進這裡，看到這裡的亂七八糟，都會受不了，可是這個女人竟然說他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了……

　　溫柔的看著她一會兒，慕希雲低下頭，輕柔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終於道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想跟母親相認，就跟她相認，如果不想跟她相認，就不要勉強自己。不管妳做什麼決定，我都無條件站在妳這一邊，總之，順著自己的心走，才不會難受後悔。」

　　她沒有回應，可是淚水無聲的從眼角滑下。

　　沒錯，唯有順著自己的心，她才不會難受後悔，而她的心很清楚，過去的都過去了，她應該感謝自己可以失而復得，絕大多數的時候，失去了就失去了，不可能再尋回來，只不過十七年的分離，她們母女關係能否回到最初，只能交給時間了。

　　※※※※

　　期末考一結束，李靜言就直奔慕希雲的辦公室，今天EGO的春夏服裝目錄送來了，慕希雲希望在送出去之前，她可以先過目。雖然她對模特兒這個行業還是不感興趣，可是不管怎麼說，努力付出之後，總會期待自己的表現得到肯定。

　　「妳也會緊張嗎？」看到李靜言正襟危坐的樣子，慕希雲忍不住笑了。

　　「不是緊張，是擔心自己的表現不佳，愧對我領的薪水。」

　　「如果不好，妳今天就不可能看到目錄了。」

　　聞言她感覺輕鬆了不少，迫不及待的問：「我可以看了嗎？」

　　「不急，等祕書送茶點進來，妳再慢慢看。」

　　「我又不是來這裡喝下午茶。」

　　「妳也不是來工作，放輕鬆一點。」

　　這個時候祕書送咖啡和點心進來，李靜言道了一聲謝謝，安分的在慕希雲的目光指示下喝了一口咖啡，再吃上一塊手工餅乾，終於讓慕希雲滿意，雙手奉上目錄。

　　翻開目錄，李靜言忍不住驚呼出聲，這個女人是她嗎？

　　「以前不知道自己是個大美女嗎？」

　　「這些照片都修飾過了。」她不是不清楚自己長什麼樣子，只是習慣忽略，又不愛照鏡子，有時候乍看真實的自己，還會感覺像個陌生人。

　　「我不確定是不是修飾過了，但是本人更漂亮。」

　　「睜眼說瞎話。」

　　「這是眾人公認的事。」

　　「眾人公認的事？」

　　「妳是公司選出來的時尚之星，難免會引起大家的好奇。」

　　對哦，她不當一回事，並不表示別人不在意，難怪她剛剛進來的時候，不少人側目打量她。不過，他們今天見了一定會覺得很失望，因為她還是習慣「變妝」過後再出門……「咦？不對啊，他們先前又沒見過我，怎麼會覺得本人比目錄上的照片漂亮？」

　　「妳來上課和拍照的時候，旁邊總會跟著助理，這些助理總是有嘴巴。」

　　聞言，她不由得皺眉。「這個行業果然沒有一點點隱私權。」

　　「我幫妳找一個有絕對隱私權的行業。」慕希雲手上突然多出了一樣東西，遞到她面前。

　　怔了一下，李靜言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很快，說不出是歡喜，還是不知所措。她要自己先冷靜下來，不要看見珠寶盒就以為裡面放著屬於誓言的圓圈圈，然後用輕鬆的口吻道：「這是什麼？」

　　「嫁給我。」慕希雲打開珠寶盒說。

　　因為目錄的關係，公司上上下下對她這個專屬模特兒太滿意了，堅持她必須參加今年舉辦的服裝展。按私心，他比任何人都不想讓她的美貌曝露在人前，可她又不是跟他簽約，而是跟公司簽約，公司認為透過她來宣傳產品可以獲得很大的利益，他還能如何？想來想去，他決定先將她的未來定下來，她變成他老婆，他就不用老是提心弔膽了。

　　她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接受他的感情對她而言已經是很大的突破了，結婚——她真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不願意嫁給我嗎？」

　　「不是，只是……我大學都還沒畢業，現在談結婚還太早了。」

　　「讀書和結婚並不會產生衝突，再說，等我們舉行婚禮的時候，妳應該已經大學畢業了。」

　　略微一頓，李靜言小心翼翼的道：「我們能不能再等上幾年？大學畢業後，我想找一份工作，工作穩定之後，再來思考結婚的事。」

　　「我會養妳。」

　　「不要，我想靠自己的能力。」最近她總是想到一個問題，當初母親若不是家庭主婦，而是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她會不會帶她離開？答案是肯定的，這樣的結果是不是比現在更好，她不知道，可是，她一定要擁有保護自己孩子的力量。

　　「結婚之後，妳還是可以工作，我不會限制妳。」

　　「結婚之後，我就會不自覺想依靠你，即使找到工作，一遇到困難，很輕易就會放棄，想逃回家，躲在你為我建立的避風港。」

　　他明白她的心情，經過她母親的事情之後，她想必更深刻的感受到女人獨立自主的重要性，可是，他還是要想辦法改變她的想法。「妳絕對不是這麼軟弱沒有毅力的女人。」

　　「養尊處優的環境很容易讓人怠惰，我是人，不會例外。」

　　嘆了一口氣，慕希雲可憐兮兮的說：「妳這麼獨立，我很沒有安全感。」

　　「你真的覺得很沒有安全感嗎？」

　　「超級沒有安全感。」

　　李靜言歪著腦袋瓜想了想，有了一個主意。她取下奶奶留給自己的金鍊子，接著拿起珠寶盒裡面的鑽戒，套進金鍊子。「戒指我先收，表示我答應你的求婚了，只是結婚的日期過幾年再說，這樣是不是比較有安全感？」

　　雖然不是最滿意的結果，但是至少證明她很在意他的感受。「好吧，妳說什麼時候結婚就什麼時候結婚，總之，我已經準備好，只要妳想結婚了，我們隨時可以結婚。」

　　「結婚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嗎？」

　　「只要兩人同心，結婚本來就是很簡單的事，除非妳要一個盛大的婚禮。」

　　「不用，只要有家人的祝福，我喜歡溫馨的小婚禮。」

　　「好，溫馨的小婚禮。我會等，只是別讓我等太久了。」

　　李靜言用力點點頭，伸手跟他打勾勾。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5:04 PM


第十章

　　每逢寒暑假，李靜言第一件事就是帶著蕭亦彤來看電影，看完電影之後，再進速食店吃上一桶炸雞，喝一大杯可樂，這時才總算覺得自己有學生的樣子。

　　「老師，妳什麼時候嫁給我哥哥？」蕭亦彤期待的問。

　　李靜言很慶幸口中的炸雞已經進了肚子，要不然，這會兒她可能會發生很失禮的狀況。「……妳會不會太心急了？」

　　「我哥哥過完農曆年就三十一歲了。」

　　「我過完農曆年只有二十四歲。」這年頭有人這麼早結婚嗎？

　　「老師希望幾歲結婚？」

　　「這個……至少二十七、二十八歲，那個年紀心智比較成熟了。」

　　「老師現在的心智已經比二十七、八歲的人成熟了，而且，我哥哥哪有可能等那麼久？」

　　「他會等我。」很奇怪，雖然相識時間不長，她對他就是有一種莫名的信心。

　　「我哥哥看老師的眼神都快要冒火了，怎麼可能等那麼久？」

　　李靜言嬌羞的臉紅了。「妳太誇張了。」

　　「老師沒有感覺我哥哥像一團烈火嗎？」蕭亦彤曖昧的擠眉弄眼。

　　嬌嗔的一瞪，她努力板起面孔訓斥。「妳不要老是用有色的眼光看我們。」

　　「我要提出抗議，若不是纏繞在你們周遭的氛圍太色了，我哪會用有色的眼光看你們？」嘿嘿一笑，蕭亦彤色迷迷的靠過去。「老實說吧，我哥哥有沒有將老師撲倒在床上？」

　　「沒有。」李靜言的臉兒紅得像蘋果似的。

　　「真的沒有嗎？」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蕭亦彤可能會將她撲倒在地上逼供。

　　「沒有。」房間太危險了，慕希雲頂多敢在客廳撲倒她，當然，那也不代表客廳是安全的，只是相對之下比較容易喚回理智。

　　不可思議，蕭亦彤狐疑的皺著眉。「因為我哥是王子，所以很克制嗎？」

　　「兩人要長長久久維繫感情，不是建立在肉體的滿足，而是必須更全面性的了解對方。」

　　「媽咪說過，當初她不明白，因此在沒有婚姻狀態的關係下生下哥哥。雖然說她從來不後悔有哥哥，可若能重新來過，她會認真看待自己的感情。」

　　是啊，因為認真看待自己的感情，不希望珍愛的另一半變成可以隨隨便便對待的人，所以她絕對不要讓他們的關係建立在慾望之上。

　　李靜言輕輕拍了一下蕭亦彤的手，笑著說：「妳不要再好奇了，我跟希雲已經約定好，過幾年再來討論結婚的事。」

　　「這怎麼可能？」

　　怔了一下，李靜言不解的問：「為什麼不可能？」

　　「我哥哥沒有告訴老師關於慕爺爺留下來的寶藏嗎？」

　　「什麼寶藏？」

　　「慕爺爺兩年多前過世，留了一封遺囑，將他最珍愛的寶藏留給五個孫子，條件是他們必須在五年之內結婚，結婚滿三個月之後，就可以得到開啟寶藏的鑰匙。簡單來說，若是沒有在五年之內湊齊五把鑰匙，開啟寶藏，他們就必須放棄慕家的祖宅——也就是慕爺爺用了一生心血打造的慕家別墅。」

　　「有這種事？」

　　「我是聽媽咪說的，我哥哥沒說嗎？」

　　李靜言搖了搖頭。「他不曾在我面前提過寶藏的事。」

　　想了想，蕭亦彤看似可以理解的點點頭。「這也難怪，他一定擔心這件事若說出來了，老師很可能會誤解他想結婚的動機。」

　　「也許吧。」

　　「我哥哥真的答應老師過幾年再討論結婚的事嗎？」

　　「對啊，因為我想等大學畢業之後，工作幾年穩定了再說。」

　　這下蕭亦彤不能不替哥哥擔心了。「若是慕家那幾個哥哥知道我哥的決定，一定會氣得跳腳。前面三個已經拿到鑰匙了，現在我哥跟老師結婚，就可以順利取得第四把鑰匙，再來就只剩下霸王哥哥……愛情真是偉大，我現在才知道哥哥有多愛老師，居然這麼遷就老師。」

　　「是啊，他確實很遷就我。」雖然知道他愛她，可是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如此深刻的感受到他的愛，為了愛她，他不管爺爺留下來的寶藏，不管所有兄弟的感受，不管慕家的祖宅……這樣的男人怎能教她不感動呢？

　　蕭亦彤不解的揚起眉。「為什麼老師要等工作穩定之後再結婚？」

　　「我不想當一個靠老公生活的妻子。」

　　「結婚之後也可以工作啊。」

　　「女人有了家庭，就很難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何況我現在還是學生，若是還沒有畢業就懷孕了，只怕連找工作的機會都沒有，這麼一來，我就真的成了一個靠老公生活的妻子。」

　　「我完全可以理解老師的想法，當一個女人只能像米蟲一樣生活，就會變得一點價值也沒有，可是我常常在想，若是媽咪不要成天忙工作，可以有多一點時間陪伴我長大，不知道該有多好。」蕭亦彤一隻手支著下巴，好哀怨的嘆了一口氣。「女人啊，真是難為。」

　　李靜言見了忍俊不禁的噗哧一笑。「妳現在看起來好像一把年紀了。」

　　蕭亦彤做了一個鬼臉。「我媽咪常常對我嘮叨，說什麼當女人有多可憐，尤其是結婚之後，更是蠟燭兩頭燒，一個人要扮演好幾種角色，可是若沒有工作，只能向老公伸手要錢，當妳想要什麼貴重的東西，就得犧牲色相對老公撒嬌。總之啊，這個社會對女人很不公平，女人生活得很卑微。」

　　「這麼說，妳也建議我不要太早結婚嘍？」

　　頓了一下，蕭亦彤苦惱的搔了搔頭。「站在我的立場，當然是無條件全力支持自己的哥哥，不過這是關於老師的未來，我不敢亂給意見，若是老師因為我的意見改變心意，將來又後悔了，豈不是會在心裡怨我一輩子？不過，我相信老師心裡應該也有答案了。」

　　是啊，她有答案了，因為愛她，他處處遷就她，而她，當然也不能再自私了，應該勇敢回應他的愛。

　　※※※※

　　因為放寒假的關係，除了上午的時間陪蕭亦彤複習功課，閱讀課外書籍，分享讀後心得，李靜言接下來的時間都待在雲出時尚。

　　由於慕希雲要舉辦服裝展，她從現在開始必須接受一連串的訓練，對此，她有一百個不願意，更搞不清楚情況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明明一點也不想跟模特兒扯上關係，可是簽了合約，就必須履行合約的內容，所有關於EGO的活動，她都必須配合出席，難怪連受訓期間也可以領薪水，這會兒她終於知道原因了。

　　事已至此，她只好認了，待課程結束之後，她就會到慕希雲的辦公室，等他一起下班用晚餐。雖然她不想成為公眾人物，可是在某一方面來說，她已經成為公眾人物了，這是愛上慕希雲這樣的男人必須付出的代價。

　　「今天可以準時下班嗎？」通常她會安靜坐在一旁等慕希雲下班，但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慕希雲抬頭看了她一眼。「妳再等我一下下就好了，今天會準時下班，我要帶妳去搭摩天輪。」

　　「怎麼突然想帶我去搭摩天輪？」

　　「從摩天輪看下去的夜景別有一番滋味。」

　　這個男人越來越浪漫了，不過今天她恐怕沒辦法跟他浪漫。「我是很想感受那種滋味，可是，不能改天嗎？」

　　「不能，今天我們一定要去坐摩天輪。」慕希雲摸了一下口袋裡面的東西，雖然他們約定好了，過幾年再討論結婚的事，可是每天早上醒來，想到此時若睜開眼睛就能見到她，那是多麼幸福的事，他便克制不了想結婚的念頭。

　　想來想去，他決定每個小週末找個地方，上演一次求婚記，直到她點頭說要嫁給他。

　　「可是，我約了我媽。」

　　「妳約了伯母？」他知道不久前她跟她母親連絡了，母女兩個現在天天都會通電話，開始互動連絡感情，只不過還未曾相約一起出去吃飯。

　　「她要見未來的女婿啊。」

　　「妳怎麼不早說？」

　　「難道你不想見我媽嗎？」

　　「想啊，但妳應該讓我有個心理準備，我會緊張。」

　　她稀奇的揚起眉。「你會緊張？」

　　「當然，如果她不喜歡我，怎麼辦？」

　　「不會，丈母娘看女婿，只會越看越滿意，她不會不喜歡你。」

　　「過去她一直不在妳身邊，對妳男朋友，難免會更挑剔。」

　　「你可是優雅的王子，怎麼挑得出毛病？何況我決定嫁給你了，她跟你建立關係都來不及了，不會挑剔。」

　　「沒有成為真正的女婿之前，優雅的王子怎麼看都像癩蝦蟆。」

　　這個情況實在很好笑，可是她不敢笑出來，很認真的再重述一次。「我剛剛不是說了，都已經決定的事，現在她跟你建立關係都來不及。」

　　「妳還是不懂，沒有成為真正的女婿之前，心態不一樣。」

　　「我都決定了，她也接受了，所以你放心，她看你絕對不是癩蝦蟆，而是一百分的王子。」

　　等一下，他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漏了很重要的事？「妳剛剛說了什麼？」

　　「我決定了，她也接受了。」

　　「妳決定了，她也接受了……妳同意嫁給我了？」兩眼慢慢睜大，他終於反應過來了。

　　她搖了搖頭，故作嚴肅的糾正他。「我同意提早舉行結婚典禮。」

　　懸在半空中的心瞬間落下，他從辦公桌後面跳起來，衝到她面前，將她整個人抱起來，緊緊摟進懷裡，激動得想放聲尖叫。「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作夢？」

　　「這可是有條件的，我要工作。」

　　「妳現在不是有工作嗎？」

　　「……結束三年合約之後，我再也不會招惹模特兒這個行業。」

　　「是是是，我會全力支持妳成為專業的財務人員，如果妳想繼續攻讀研究所，我也會無條件支持妳，不過，妳為什麼會改變心意？」

　　雙手捧著他的臉，她甜甜蜜蜜的吻著他的唇。「你都準備為我放棄慕爺爺留下來的寶藏了，我當然可以為你提早幾年結束單身生活。」

　　「寶藏……妳怎麼知道？」慕希雲連忙將她放下來。

　　「蕭亦彤說的。」

　　「這丫頭真是個大嘴巴。我說妳什麼時候想結婚，我們就什麼時候結婚，這是真心話，妳不需要為了某些理由勉強自己。」

　　「我沒有勉強自己，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有多愛我，我也有多愛你。」

　　眼神一沉，他的聲音轉為低沉。「再說一遍。」

　　「真正愛一個人，不會看著對方無怨無悔的付出，自己卻完全無動於衷。如果只是單方面的付出，這樣的愛會隨著時間消磨殆盡。」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唇。「慕希雲，我愛你，就像你愛我一樣。」

　　他雙手圈住她的腰，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像踩在雲上。「這是真的嗎？」

　　「雖然我媽已經認定你是她的女婿，可是待會兒見到她，還是要好好表現。」

　　「這是當然，王子怎麼可以表現不好呢？不過，我是不是應該準備一份禮物送岳母？岳母喜歡什麼？」他又忍不住緊張起來，雖然已經確定了，但是討好岳母也是很重要的事。

　　她笑了，雙手圈住他的腰，整個人貼上去。「不用了，一句真心的承諾更勝於任何物質的東西。」

　　是啊，他的心情再度恢復平靜，隨即取出口袋的金戒指套進她右手中指。

　　她見了一怔，怎麼會有這個戒指呢？

　　他沒有解釋，只是一笑，給了她最真心的承諾。

　　「李靜言，我對妳的愛就像這個金戒指一樣，不怕火煉。我會用一生來守護妳、來愛妳。」

　　——全書完

　　*欲知紳士慕希淮尋覓幸福的過程，請見花園系列1760幸福寶藏之一《紳士愛淘氣》

　　*欲知天使慕希夜用美食拐妻的攻心計，別錯過花園系列1786幸福寶藏之二《天使耍心機》

　　*欲知美男慕希風誘哄嬌妻的攻心計，別錯過花園系列1817幸福寶藏之三《美男的誘惑》

---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5-2-15 05:05 PM


春眠 艾佟

　　上一本《美男的誘惑》，佟認為應該更名為《美男被誘惑》比較適合，而《王子不浪漫》原名是《王子耍浪漫》。原本，佟是計劃讓王子耍浪漫，可是他真的很不浪漫，在整個擬稿的過程當中，佟只是更確定王子非常不浪漫，就連耍浪漫的本事都沒有，所以書名只能用《王子不浪漫》，最後就這麼決定了，不過，這樣的書名真的很怪。

　　春天到了，可是佟覺得自己正處於冬眠期，每天睡覺的時間長達八、九個小時，真是嚇人。除了睡眠時間稍嫌長了一點，佟還真喜歡這個季節，很適合工作，不會太冷，也不會太熱，可惜佟最近的工作效率奇差無比。當然，這個季節不只是適合工作，更適合出去旅遊，像是上陽明山竹子湖採海芋(這是佟一直很想做的事，今年要盡全力實現)。

　　這篇後記交出的時候，佟也完成「幸福寶藏」系列的最後一本——《霸王的淑女》，接下來佟要轉進古裝了，也終於可以兌現之前的承諾(對於參加猜謎活動的讀者，佟真的很抱歉，這本書拖得好久好久)，但願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完成這本稿子(應該做的事沒做完，佟就會一直惦記著，快快完成，佟也可以真正放鬆下來)。

　　不好意思，佟的腦子又擠不出東西了，我們下一本再聊。

---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408.file-static.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