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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荊柯守 -【贋太子】《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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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5:47 AM
標題:
荊柯守 -【贋太子】《連載中》
【書名】:
贋太子
【作者】:
荊柯守
【內容簡介】:
紫檀木鈿,指狐為妻,六大預言,誰是太子
一個現代狸貓換太子的故事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5:48 AM
第一章 借貸葬父
「四人者晨夕相對,咿唔不少輟。」
「亭中海棠及牡丹盛開時,往年遊人接踵,是歲皆從園外望,不敢叩扉,恐擾書帷也。」
「時或設席花底執書卷偃臥讀,時或移案臨池摹古本法書。」
蘇子籍讀完,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看去,這時黃昏,古代的縣城,沒有蘇子籍想的簡陋,遠遠能看見城牆並不算高,就兩丈,規模不大,但行人極多,算得上人煙稠密,街巷店舖林立,小販、貨郎叫賣不絕,雪都被踩得積實,店舖的雪都掃了,有的店舖甚至堆垛成雪獅、雪象招徠顧客,一派生氣。
可惜是這繁華再盛,都不屬於自己,讓蘇子籍心生黯然,盯著自己手中一卷書經,苦笑不語,良久嘆著:「獨在異鄉為異客啊!」
蘇子籍原名蘇籍。
21世紀的中國人,公務員考試考取了,多喝了酒,又熬了個通宵,不知道怎麼就掛了。
接著又稀里糊塗投胎到這世界,胎中之謎,渾渾噩噩成長、學習,蘇家據說本是一個大族,到了父親這代已破落,勉強考了個秀才,前陣父親死了,本來薄棺一副還承擔的起,但街坊野道人上門,說厚葬才是孝子,硬是哄騙了借了15兩。
「這是高利貸啊!」
月息3分,利滾利,三月期限到期,就變成了33兩,這真是白痴,借高利貸還有好下場?
雖這樣想,一股不甘,哪怕現在覺醒了,仍殘留在心理,蘇子籍默默體會,控制住它的影響,用醒後視角繼續梳理記憶。
「重生沒有帶來外掛,但這半片紫檀木鈿,投入了我的心相,卻帶來了外掛,這際遇真神奇!」
蘇子籍被債主逼迫,一不小心摔了交,把祖傳的半片紫檀木鈿染上了血,結果自己就甦醒了。
一夢十五年,真的恍惚一夢。
重生三天吸取了記憶,對這個世界也有基本瞭解,前朝魏朝國祚484年,遠超300年,不過再鼎盛,還是天命有終,其時因科舉幾次失敗,在縣裡當巡檢的姬子誠抓住機會,提三尺劍,橫掃天下。
並且以祖先曾是鄭國之君為名,建立鄭朝,年號慶武。
鄭太祖在位十一年,太子繼位,年號承壽,在位十七年,開恩科,此時已是繁華似錦的盛世。
「太平盛世,重文輕武,只有我一貧如洗,幸我還有外掛。」外面「啪」一聲,打斷了蘇子籍追憶,他看了看家中,亂七八糟堆著雜物,還有一捆竹篾,還有幾隻風箏,這正是以前父親掙點錢的來源,更感覺到腹中飢餓,不由苦笑,對著手中的書撫摩一下,只聽「嗡」一聲,半片紫檀木鈿就在手稿上飄起來。
半片紫檀木鈿本是實體,但投入了心相,就變成了虛體,有點像是煉化的本命法寶,一開始並不是這個形態,經過了磨和,才根據自己認為最科學的方式,變成了這資料框。
「有些像系統,但根本沒有任務,其實就是我心念所化的外相。」
「每個人心相都不同,我還是最喜歡簡單明了的報表——或者說資料框。」
蘇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見這半片紫檀木鈿,就是虛影,和手稿幾乎重疊,帶著淡淡青光在視野中漂浮,一行青字在手稿上竄起:「發現『儀禮』,是否汲取本技能?」
「是。」
「儀禮已習得,十三經都已具備,是否合併?」
「是!」
「十三經合併成四書五經,獲得經意領悟!」
「四書五經3級,2583/3000」
蘇子籍甦醒其實有三天了,依靠這莫名其妙的外掛,學會了《大學》、《中庸》、《論語》、《孟子》,還獲得了一個「基本小楷」的技能,並且把以前所學融會貫通,竟有了3級!
3級,能不能童子試?
心有點懸啊!
不過,這技能只能汲取手寫稿,並且所有權必須是自己所有,幸虧家裡無錢,學習資料都是父親一筆筆抄出來,又按照父產子繼的規則,故有此收穫。
才想著,就見門開了,一個小姑娘進來,她有著鑰匙,還抱著一件厚外袍,手裡提著一個油紙包,小跑繞過庭院,口中就大叫:「蘇子籍,你在哪?」
看見了蘇子籍就把厚外袍在桌上一放,叉腰大叫:「哼,爹說了,過幾日就是童子秋試了,又要我送你衣服和肉餅,你的病好些了沒有,能考試嗎?」
「這兩日翻看了經義,都已熟悉,沒有問題……」蘇子籍含著笑,對她的聲氣不以為意。
葉蘇兩家來往密切,父親死後,許多事都是葉家幫忙,甚至為了補貼自己,還讓自己去葉氏書肆看店,其實就是免費給自己一份糧米,前幾天昏迷,還每天送來食物。
老闆葉維翰身體不好,都是這小丫頭每次送來。
蘇子籍想到這裡看了一眼,這是小丫頭,才十四歲,小小的身子,巴掌大的小臉,月牙眼,臉頰上有兩個梨渦,長髮挽個髮髻,兩縷從耳側垂下,是個美人胎子,但神態卻凶巴巴,說著一雙小手一推,油紙包塞進蘇子籍手裡,側過臉,墊著腳看書桌上一個包裹。
這是葉不悔,就算墊著腳,胸脯也只齊到書桌,天可憐見,她胸脯已夠平了,蘇子籍目測和桌面形成直角關係。
「看什麼!」葉不悔語氣有點暴躁,瞪了蘇子籍一眼,搶去桌上佈包,解開看見三份棋譜,這才神色稍霽:「謝謝了,這是你父親遺物,本不該求你借出來的,算欠你個人情。」
「客氣什麼?」蘇子籍心知肚明,這些棋譜是大路貨,葉家哪能沒有,所謂的借書,只是有來有往,讓自己安心接受贈給,這心意讓著不由一陣恍惚。
恍惚間,葉不悔才抬起眼看他,還嘮叨著:「快點好,現在你不去店裡,登徒子都來了。」
「登徒子是誰?」
「還有誰,譚家的,新當了公差,就天天跑店裡。」
「我趕走他!」蘇子籍抬起首,認真說著。
「你還能趕走他?等你考了秀才再說吧!」葉不悔白了一眼,臉和耳朵微微燒了起來,眼睫毛也是輕顫,看起來,竟然有些小嫵媚,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談話。
「誰?」
「賢侄,是我!」
聽起來有點熟的樣子,葉不悔開了門,「嘎」一聲,木門打開,一個中年道人,但袖子和袍領間沒有正式紋錄,手裡提了個油包,似乎是禮物。
野道人隨意地掃了葉不悔一眼,口中喊著:「蘇賢侄,我本和你父親是世交,前陣子我有事,來不及趕來,現在來看望看望。」
「哎,可惜你父親滿腹才情,卻未中舉而英年早逝,實在讓人惋惜。」野道人說著,進了步,把油包放在桌上,抖開桑皮紙,裡面是塊肥油油滷肉,笑呵呵說:「來,吃塊肉補補身子,你爹以前經常來買,唉!」
蘇子籍感謝,笑容和煦:「雖我沒見過您幾次,但既是父親的好友,還請坐,我這裡雖清冷,但比外面的雪天好多了。」
野道人聽了一笑,目光打量著,見桌靠南窗,堆著硯紙筆,又放著剪刀、漿糊,可所謂屋內空空,就嘆著:「想不到一貧至此,難怪,祖上風水被破,不但禍及你父,也牽連於你。」
「家勢就急轉而下了。」
蘇子籍聽了這話,笑容不變,眼神一怔,眉一蹙,莫非來了個騙子?
才想著,一邊的葉不悔卻將信將疑,她眯起了月牙眼,插口問著:「這又是怎麼說,你見過蘇家祖墓?」
野道人看了她一眼,轉身對蘇子籍說著:「我和你父相交多年,這自然看過,你家祖墓沿河而壘,山水聚匯,已是福蔭之地,白氣籠罩,中吐微紅,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地,卻也福澤綿長,可以多出秀才、舉人!」
說到這裡,野道人感慨不己。
「因此我聞到你父去世消息,很是震驚,不應該啊,今天特地前去查看,發覺祖墓已破,不但福澤沒有,還化成惡煞,你霉氣罩體,別說考取秀才,就是血光之災,怕也難免啊!」
野道人搖頭晃腦,緩緩言著:「而且,我聽說,縣裡的公差,還想讓你去服今年的徭役,去修河道。」
一直聽著葉不悔,這時覺得胡說八道,發出抗議聲,似乎是一隻保護幼仔的小老虎:「這不可能,蘇子籍是讀書人,正要趕考,怎麼去服徭役!何況是修河道,他一個書生體弱,冷水害病了怎麼辦?」
「有了功名才是讀書人。」
野道士似乎很是感慨這世道炎涼,眼睛卻盯著蘇子籍:「你現在連童生都不是吧,有錢交免徭錢嗎?沒有的話,四月河道就必須去——這就是風水壞了的結果,惡煞不斷襲來,可所謂禍不單行!」
「……」蘇子籍臉上已經沒有笑容,倒不是害怕,而是這口氣很熟悉,社會人的門道,要換一個少年真就信了,但蘇子籍不是真·少年!
才要發作,又忍了,隨口問著:「那,要怎麼辦?」
「換墓地,快把這墓地賣掉。」野道人見著少年害怕,連忙說:「你家墓地壞了風水,但沒有人知道。」
「我聽說你為了葬父,向曹進財借了高利貸,這可是利滾利,再難抽身,趕快賣了這墓地,至少可以賣出三十五兩銀子!」
「不但可以還清債,還可以多獲得三兩銀子,讓你去進學,這是一舉數得啊!」
蘇子籍聽了,沉著臉,一下站起來,少年身材高大,眉目俊朗間一股暴躁:「滾,給我滾,我再怎麼都不會賣祖墓!」
野道人眼角抽搐一下,不過這還不出預料,說到賣墓地,十個有八個這樣反應,連忙說:「我是一片誠心,你祖先墳墓壞了,才落魄至此,若想考取秀才,快快賣了祖墳,以免拖累!否則就有血光之災!」
「再說,你的債,還有十天就要到期了,你怎麼還?」
「人總得先活著,才能安慰祖先之靈。」
「滾,滾!」蘇子籍拿著掃帚,趕了出去,心中震怒,父母雙亡,債主徘徊門口,和這野道士串通,要奪最後的家族墓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墓地不能賣,這是我家三代的墓地,姑且不說價值,賣了,就是大不孝,有這名聲,別說考取功名,就是不吃官司都算好了。」
「葉家也會第一時間和我翻臉,誰這樣處心積慮,要置我於死地?」
也許以前的蘇子籍會被哄騙上當,結果身敗名裂,現在的蘇子籍一眼就看出了不對,當下毫不遲疑,喊著:「滾!」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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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5:48 AM
第二章 蘇家拳術
野道士雖早有準備,但受到這待遇,臉色立刻就陰了下來,心情惡劣了起來,說實際,他其實對蘇子籍有點憐憫,可惜是為了許諾的道決,不得不這樣,但現在,卻搖首。
「這樣不識時務,活該去死。」想著,野道士狠狠盯了一眼,轉身離去。
出了這事,蘇子籍立刻警覺起來,瞥眼前面路上有幾個人影,不管是不是草木皆兵,立刻趁著天還亮,把葉不悔送回去。
店在大街街尾,步行過去要一段時間,路上也沒甚心思多看古代風光……滿城都是雪,少婦姑娘都棉衣臃腫,也看不出什麼花來。
不過縣城終不大,很快,前面出現一株柳樹,門面張了一個布篷,進入店中,看得出這是三間組成的書店,一個中年人正在看店,不時在咳嗽著。
「葉叔!」
這老闆就是葉維翰,是中年人,身材微胖,才叫了一聲,葉不悔就把事嘰嘰喳喳說了,葉維翰開始時,聽了還帶著笑,漸漸沉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些失魂落魄,半晌才說:「子籍。」
「在。」
「要去考的話,明天就不必來了,多在家裡讀書吧……切記墓田不能賣,會被認為不孝,對你考取功名有很大妨礙。」葉維翰深深看了蘇子籍一眼,給了忠實的建議。
「明白,我不賣。」蘇子籍答應,又對野道人上門說風水的事:「葉叔,我覺得這是一路人,串起來想騙我。」
葉維翰皺眉沉思不說話,蘇子籍就問:「不對麼?」
「沒有聽說你父親和此人來往,是有些蹊蹺,不過是不是和借債的人一路,我要查一查,但這野道人並不簡單,曾經點過凌家的風水之地,是有點真本事的相士。」葉維翰說的話讓人驚訝。
蘇子籍聽了怔怔:「是那個本縣閻凌兩家大戶,為了一塊風水寶地,好處沒有見到,人死了七口的事?」
「你也知道這事?對,這就是這事。」葉維翰意外的看了一眼,凌閻兩家,為了爭一塊風水地,相互火拚,死了七口,這是轟動郡縣的大事。
「閻凌兩家都不是普通人家,能讓兩家下死力相爭,肯定有門道,你有空還去看看你家祖墳,以免真的出了意外。」
說到這裡,葉維翰露出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還有,你要厚葬父親,雖有點迂腐,但這是一片孝心,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為什麼隱瞞了我們去借了十五兩,三個月就變成三十三兩的高利貸?」難道不知道,這種高利貸借不得,一借上,就再也丟不掉?
這樣衝動,自己怎麼安心?
「葉叔,我一時糊塗,知道錯了。」蘇子籍立刻躬身說著。
葉維翰也許有些家底,但最近幾年多病,每年花很多錢治病,連帶著家底江河日下……就算這樣,自己父親去世,葉家提供了許多幫助,許多情誼是很難用物質來衡量。
別看葉不悔板著臉,其實每次送餅送肉都是她。
原本蘇子籍矯情,覺得欠葉家太多了,不肯向葉家借錢,現在的蘇子籍自然不會中二,立刻認錯。
「哎,事已至此,三月到期後,我來想想辦法,現在離縣試只有幾天了,你專心準備考試,不要多想。」
「還有,借債的人,是本縣的黑巾會的頭目張大措,雖此人不過是一個地痞,但手下有十幾號人,據說手上還有過人命,你父親在時,他不敢對你作什麼,現在,你得小心。」
「葉叔,我明白。」
這一片關心,蘇子籍心中明白,不過對著最後一句話,卻不以為意,目光一轉,突有了主意,喚出了半片紫檀木鈿。
「四書五經3級(1237/3000)」
「蘇式拳術2級(1758/2000)」
蘇子籍不動聲色,看著葉維翰,雖知道這僅僅是自己心相所化,以自己最認可的形態出現,但事到臨頭,還得檢查下,到底別人,看不看得見!
葉維翰見著蘇子籍似乎沒有聽進去,苦口婆心:「你別小看地痞,大鄭開國,郡縣掃蕩,這人手上有人命,還能混到現在,固是目標小,也有原因是在縣裡關係不淺,等閒得罪不得。」
「我知道了。」蘇子籍應著,盯著葉維翰的反應……並無所覺!
這驗證了之前擔心一件事,只有自己看見,就不怕洩露秘密,可以在各場合裡放心使用。
「這樣很好。」
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蘇子籍微微冷笑,如果說這世遺產是半片紫檀木鈿,上世遺產就是蘇式拳術。
這不知明的拳術,來源也樸素,祖上曾經是戚家軍一員,戰場上殺過賊,回鄉後就當上了副百戶,算是世襲,代代相傳,百年來,可以說是吸取多家精華,精益求精。
進入清朝以後,雖沒有武職,但祖傳功夫還是沒有丟下,只是由於清朝禁武,所以由兵器轉化成拳術,但本質還是殺敵功夫。
這代就自己算是認真習了,雖不知道為什麼才是2級,也許是這身體拖累了,但幾個地痞,卻也不怕。
告辭了葉維翰回去,轉回了自己的家,正房原本是父親的房間,現在變成了書房,雖家具陳舊,但佈置得有點文雅,靠著南窗有一小排書架,一張木榻佔了半間,齊整疊著兩床青布被,木案上擺著墨硯紙筆。
蘇子籍在榻下一張墩子上坐下,怔怔出神,懷顧四周。
「蘇家雖落魄,以前也是大戶,真要追債,要我這套民房,不是更好?總也值個三五十兩銀子。」
「單是追著墓田要,居心莫測啊!」
怔了會神,看天色漸晚,想了想,直接塞了兩個冷肉饅頭,想走,又拿了些紙鉑黃裱,就向墓地方向奔去。
墓地在城外。
這時城門已關了,所幸這種所謂縣城的人口不多,在工業時代來說其實是小城鎮,人口少,雞鳴狗盜的破事就少,城牆在太平年月也疏於防備。
蘇子籍從小熟悉地形,轉身抵達一處城牆,就看見了一顆樹,本來按照朝廷法術,這些臨牆之樹得全部砍光,但卻無人問津,當下爬上了樹,跳上了牆,就奔了過去。
蘇家墓地在縣城東一小塊臨河的小林地,二月雪還沒有化盡,滿是枯草,蘇子籍高一腳低一腳穿行著,越過一段田,就看見了幾株樹。
蘇子籍抵達,見著幾座墳墓隆起,可以看見,舊的周圍還有一圈石築,新的就只有一塊簡單的石碑。
「這就是蘇家的祖墓了。」蘇子籍對風水持著大體不信的態度,不過看著一排斑駁的石碑也不言聲,蹲下身子拿出了紙鉑黃裱點燃了,算是子孫孝敬——不管怎麼樣,是在蘇家血脈上重生,這基本態度應該有。
只是火才燃起,燒著了枯草,蘇子籍突站起身,眼死死的盯著最早一圈石築的祖墓——這是臨化縣這一支的曾祖,當年大魏將終,曾祖遷移到此,娶妻生子,接下來就是爺爺、父親。
當年據說曾經闊過,故有石築相圍,但是現在下面,黑幽幽挖了洞,給草和雪掩蓋,一時沒有發覺,直到燒了紙才發覺,甚至仔細看,還有散落的一小塊骨骼。
「真有人壞我祖墓風水!」蘇子籍乍看見,實話說,他剛覺醒,對早已逝去的親人並不是很有感情,但此時一陣眩暈,未覺醒前的回憶和情緒在心中湧動,匯聚成的只有一片難以描述的憤怒,以及怒到極致之後的冷靜……
蘇子籍的神情突變的冷漠。
本來,雖有來歷不明的人盯上自己,但自己力量不夠,就算考中童生都只能自保,復仇至少要到秀才!
按照蘇子籍的打算,是要忍辱負重,但現在,挖祖墳這事,在古代是打破底線的行為,意味著對方不準備善了,必會有後手謀財害命,誰還放心留著一個年輕的死敵成長起來?
這是不準備給自己活路!
無論是舊蘇子籍,還是新蘇子籍,都不可忍,當下沉著臉,伸手摸了摸:「泥土還新鮮!」
目光立刻盯上了足跡,感謝天氣,這幾天一直小雪,加上這裡是墓田,除了蘇家人,沒有人過來:「這足跡也新鮮,挖的人才離開沒有多久。」
要拼了!
蘇子籍查看著雪跡,不言聲,就直接追了上去。
這也許是今年最後一場雪,雪下的越來越大,不過足跡還算清晰,跟著過去,就遠遠看見了一座神祠,牆都已傾塌一塊,正門還算完整,上面有一塊破匾,看不清是什麼字。
不過裡面有紅光,以及裊裊煙霧,還帶著撲鼻的肉香,蘇子籍閉住了呼吸,靜悄悄從傾塌處爬了進去。
這神祠不算大,院子裡枯草荊棘,中間是一座香爐,周圍圍著鐵欄,蘇子籍隔門向殿中窺望,只見裡面是個神龕,因為暗,看不清,但有神幔垂下,似乎供著的是一尊女神,卻也不見香火了。
地上一片狼藉,篝火舔著紅焰,吊鍋裡似乎煮著豬肘子,散發出肉香,兩人大咧咧的圍坐著,喝酒吃肉,好不快活,邊上丟著一個骷髏。
「嚴二哥,你說我們為什麼要挖這墓,還把死了幾十年的骨頭拿出來,多霉氣,回去得多燒點香。」一個人看起來瘦小,咬著肉,含糊不清的說著。
「嘿,你我都是干著刀上舔血的活,沉塘的也有二條命,怕啥?」嚴二哥就相對體魄強壯,也撕咬著骨頭:「再說,吩咐我們的雖是張大哥,可真幹事的人是桐山觀的道長,要用這骷髏作法——真有怨魂,輪不到我們,就被道長治了。」
「桐山觀的道長?乖乖,蘇家的小子怎麼得罪了,要這樣針對?」瘦子又問:「再說,作法為什麼不拿他爹,用他曾爺爺。」
「聽說是風水的原因,他曾爺爺風水最好,至於怎麼得罪了,誰知道?也不關我們的事。」
「說的是,十兩銀子的活,可不好找。」
蘇子籍聽著裡面大口吃肉喝酒,不再討論,尋思:「桐山觀的道長?這是正經的道人,有朝廷的碟符,怎麼針對我了?」
「張大哥?聽說是縣城的地痞,不想卻是這人在攪和。」
「不管怎麼樣,夜深雪大,又是城外,先拿你們兩人開刀罷!」蘇子籍想著,他是明白人,知道殺人不僅僅在武功,更在於手黑不黑,心狠不狠,真心狠手黑,筷子都可殺人——這時目光已盯見了外面香爐的鐵欄。
磨幾下,就是個鋒利的短矛!
蘇家拳,本就是長矛演化而來的殺人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5:49 AM
第三章 夜刺
神祠外面,夜風呼嘯,似有野狼在嚎叫。
「嘖,這種破地方,遇狼都有可能,不過這裡有過神祠嗎?」雖知道不太可能有狼,但瘦子還是忍不住擔心,伸著脖子往外看:「我怎麼不覺得有?難道是我記錯了?」
口中說著,就看見一道黑影在外面一閃,頓時驚叫:「嚴二哥,有人!」
「哈?」嚴二哥也一驚,剛才說的話,若被人聽到,怕不是要惹來禍事,正要丟下手裡的肉骨頭出去查探時,就聽到外面傳來野貓叫聲。
「瞧你慫樣!被只野貓嚇成這樣!」嚴二哥一口氣頓時鬆了下來,啐了一口,瞪眼罵著瘦子。
瘦子也有些訕訕:「我……我這不是聽錯了嗎?」
又過了一會,瘦子又忍不住站起來,見嚴二哥瞪向自己,侷促的說:「那個……我去外面解個手。」
惹來嚴二哥皺眉:「速去,滾遠點,老子在吃肉,別給我聞到味!」
心裡嘀咕:這小子怎麼事這樣多?
瘦子心情也有些不佳,向外去,想著:「有什麼了不起,一樣都是跟著張大哥混的人,我還怕你不成?」
手上還加快了速度,解著腰帶,沒打算走太遠,在稍稍遠一點地點,就對著牆放起水來。
二月,寒風往人骨縫裡鑽,瘦子匆匆放完水,正要提褲子繫腰帶時,烏黑的天色中,突因月亮稍在雲縫中傾灑下一片光,恍惚看見,正對著這面牆上,出現了兩道影子。
「啊,這是……」
沒等驚駭轉身,一陣劇痛伴隨著透心涼,就在胸口慢半拍傳了過來。
低頭看去,就見一截尖銳的鐵尖,上面鮮血淋漓,這……這是自己的血?自己要死在這裡了?
隨著鐵刺拔出,不甘與怨恨只發出一聲悶喊,就無聲倒下。
「這瘦子倒好對付,裡面還剩一個了。」蘇子籍拖著死屍扔到牆角,看向了神祠的門。
沒有刻意掩飾腳步,提著鐵刺就走了過去。
嚴二哥頭也沒抬,以為是瘦子在外面,磨磨蹭蹭的不進來,頓時喊著:「風寒,還不快進來關門!」
隨後就是不滿的咒罵,顯在二人中,瘦子是被壓迫的一個。
蘇子籍也不出聲,直接提著鐵刺進去。
「懶驢上磨屎尿多,你這樣,要不是運氣好,張大哥怎可能讓你跟著,活該膽小被餓死……」嚴二哥皺眉說,突覺得有些奇怪。
這小子,平時好歹還會辯解討好,怎麼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才抬首,只看到尖銳的鐵刺,明晃晃朝著自己胸口戳來。
「啊!」嚴二哥一驚,連忙翻身就躲,但地面上堆著不少東西,就有一些碎石木料,雖反應及時,還沒有完全躲開,只聽「噗」一聲,刺入一側,劇烈疼痛讓嚴二哥慘叫一聲。
拔出凶器,一蓬血噗噴灑出來。
「你,你是誰?」嚴二哥藉著火光,看到站在自己面前是個少年,論身形遠不如自己魁梧,心中稍定,隨後見對方一擊未中,似有驚慌之色,握著凶器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以為自己已猜到了真相。
當下靠近,凶悍罵著:「打劫打到老子身上了,知道我是誰?我可是張老大的手下,你……啊!」
蘇子籍根本不搭話,只看著嚴二哥,見他慢慢靠近,就要暴起奪自己武器時,一個俯衝,只是一刺。
「噗」鐵刺又刺入,這下自胸貫入,在背後透出。
嚴二哥睜大眼,根本不願相信自己竟死在了一個少年手裡,死死盯著少年,頗有死不瞑目之感。
前世打傷過人,但殺人還是第一次,殺第一個人時還不覺得,此時將嚴二哥殺死,蘇子籍這才覺出一點後怕,手心冒汗,後背也濕透了。
神祠內一陣陰風吹過,彷彿有人哀嚎不甘。
蘇子籍閉上眼:「這世上哪有鬼神?就算有,我也不過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罷了,我不殺,他們必會殺我。」
這樣默念,睜眼時,已無懼。
「這裡雖偏僻,不能讓死屍就這樣放著。」
「方才聽說,這些地痞手裡有人命,都是沉塘,可見這方法可行,不如讓屍體也沉入河中。」
這樣想著,蘇子籍就要去拖屍體離開,又止住了動作:「看看身上有無銀子,人都殺了,財不走空。」
一搜,搜出一塊銀餅,有五兩重,還有零星的碎銀和銅錢,大概也有二三兩。
「意外之喜,這就是桐山觀的道長付的錢?怎麼只有五兩?」蘇子籍轉眼又明白了:「桐山觀的道長付十兩,張老大抽一半,天經地義。」
將銀子揣到懷裡,蘇子籍將兩具死屍放在一塊破舊木板上,連血跡也不清理,拖著木板,直接拉到河岸,綁了塊石頭,噗通兩聲,兩具屍體扔了進去,轉眼就沉了下去。
「雪還在下,很快掩蓋了痕跡,再說就算發現了,也死無對證。」
「這樣的人,本就是灰色地帶,手裡也有著人命,便是人沒了,也不會敢去報官,當然,報復肯定有。」
「但有個時間差,說來說去,考取功名才是目前最大的保障。」
雪很大,蘇子籍身上滿是汗,要是出去就容易變成風寒,在古代這可是非常危險的疾病,當下回轉神祠,雖殺了二人,但篝火劈啪作響,架子上吊煮的肉,依舊散發出令人饞涎欲滴的濃香。
蘇子籍沒有動,只是擺了個姿式,閉目以平息剛才殺人的不適感,回憶剛才的情景。
「第一次暗殺時還算可以,但第二次其實有點手忙腳亂,所以才給第二人機會,果然,殺過人和從沒有殺人,完全不一樣。」
「倒不是技能上的問題,是心態,以及經驗。」
「特別是經驗,這一刺偏差了一釐,就有完全不同的結果。」
剛才時間很短暫,蘇子籍若有所思,稍調整了下角度,頓時,一陣得心應手的感覺襲上去。
「蘇式拳術3級(58/2000)」鐵刺上突然之間冒出一個提示,嚇了蘇子籍一跳,過了會才發覺是這個。
「升級了?」蘇子籍仔細打量,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它似乎亮了一點點,但又不能明顯分辨。
「不管怎麼樣,先吃肉。」
這時定神去看,見正殿裡面神龕有神幔垂下,是一尊女神,附近有一些蝦兵蟹將拱衛,這應該是水神吧?
供桌上空空,別說是供物,連香爐裡都只有一些陳舊香灰,顯已經很久無人來供奉了。
這樣的景象,讓蘇子籍也忍不住搖了搖首,向著神龕中女神打了一躬:「到底借了這位水神的地界來歇息,哪怕沒有鬼神,也該盡一份心,權當是客人對主人的謝意了。」
這樣想著,蘇子籍拿起香,用火摺子點著,上了三炷香,想了想,又從懷裡油紙包拿出一隻冷饅頭,供在桌上……這出於同情。
當然,要是神明不吃饅頭,有個吃不上飯的孩子偷吃了,也是好的。
「骷髏是祖先遺骨,現在墳墓不安全,等事情解決了,再安葬不遲。」外面已越是陰沉,蘇子籍用布包了骷髏,抵達篝火一側,大口吃肉,並且藉著火光,拿出了書就讀。
說實際,這等殺人讀書,外人看了必震驚,其實蘇子籍也覺得自己性格有點特殊,所以前世在一次打傷人後,有人勸說:「你這性格,又懷有武功,很容易出事,不如考公務員——人在公門好修行。」
蘇子籍覺得有理,故一年時間,就複習了功課,一舉考中,可惜才通過面試就掛了。
現在既解決了一個問題,又埋下了隱患,蘇子籍更要借公門修行了——不過讀書,不僅僅是臨時抱佛腳,而是有著用意。
「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才讀完一章,【經驗+1】一行字在書上飄起來,轉瞬消失,蘇子籍不動聲色,繼續朗讀。
「伐柯伐柯,其則不遠。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遠。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違道不遠。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
又是【經驗+1】一行字在書上飄起來。
「果然是這樣!」
根據測試,經驗其實就是增加自己理解,每讀一章,就有一點強迫性的經驗,雖這樣下去,半宿也未必能積攢下多少經驗,可積少成多,已經比正常的讀書人快多了。
自己四書五經只有3級,按照理解的心相表示,自己理解越透,經驗就越多,並且,教材越好也一樣。
可是教材的問題,在這時代,好的教材都是各家的秘藏,沒有點交情,想手抄都抄不到,更加不要說印刷普及了。
有些缺錢的人會出點時文,可這些時文,不止是繁體字無標點、句式語意複雜,內容也多彎繞,就算其中有真意,也和砂礫藏金一樣。
而且作者本身還有學派的跟腳,缺乏這些學派認識,對後學者來說上進門檻太高,這是士族階層的慣用手段,粗暴而有效,蘇子籍對此沒有反抗餘地。
能明確的是,如果無法快速攫取知識形成體系,這次考試不中,不僅僅殺人的禍端會爆發,而且父親死後,忍饑挨餓、朝不保夕的恐懼,作一個自尊心強烈的少年,卻被青梅竹馬的鄰家女孩資助的複雜滋味,還殘留在心底。
甦醒後,成熟的心性能控制住這一切,卻也知道,一味強壓不是辦法。
堵不如疏,念頭要通達!
不就是科舉麼?
且來看看,這古代的登天梯有多難!
至少有著這外掛,我每讀一遍,就自動理解一點,一遍不行,拼了命我讀千遍萬遍,看誰能阻我?
必能考中秀才、舉人!
火在祠內微微搖晃,這是窗縫門縫間吹入的冷風導致,即便可以烤火,蘇子籍仍要時不時搓一下手,活動一下,不然仍很寒冷。
就在活動了下,再次坐下捧著書卷唸誦,路上一隊馬車緩緩駛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5:50 AM
第四章 指狐為妻
話說,春雪融化時最冷,現在半夜越發冷了,就算在運動,快凍僵的僕人看到前方有神祠,立刻就對馬車報告:「太太,小姐,前面有座神祠,是不是在這裡歇歇腳?距離臨化縣已經不遠了,現在還不到開城門時,趕過去也得在城門口等著。」
「那去看看神祠裡有無主人,若有,詢問是否可入內歇息。」馬車內響起女聲,雖刻意平淡,仍讓管事心中一蕩。
他忙低頭,看都不敢去看挑起布幔的玉手,應聲:「是,太太。」
「慢,讓星竹去問。」不知裡面的人為何突然改變想法,隨後馬車上就下來一個丫鬟,雖是丫鬟,並且年紀尚小,但眉目如畫,特別是一雙明眸,無端帶著些媚意,被主家賜姓胡,正是太太的大丫鬟胡星竹。
管事也是不久前才提拔上來,雖不懂胡家二房的太太,為何敢用這樣漂亮的丫鬟,畢竟凡是女主人,一般都不會喜歡這種顏色,可自己是下人,又不如對方與太太更親近,不敢露出分毫,還要陪著笑臉。
胡星竹做事利索,直接過去扣門,蘇子籍在裡面聽見了,問:「誰?」
胡星竹看見篝火側讀書的少年轉過來,英氣逼人,她的臉就驀的紅一下,做了個屈膝禮節:「我們是胡家親眷,趕路至此,城門未開,又有風雪,不知可否進來歇腳避雪?」
連夜趕路的還很少見,蘇子籍多打量了幾眼,丫鬟臉更紅了。
「進來吧,本就是神祠,我也是借住。」蘇子籍答著。
胡星竹回去稟報太太,馬車再次傳來聲音:「那過去歇息吧。」
馬車慢慢趕了過去,在神祠門口空地上圍了一圈,少數入神祠正堂,多數在廂房暫避風雪,有個女護衛警惕盯著蘇子籍,年輕、英俊、書生——高度危險!
接著是女人們下車,她們最中間的少婦和少女都蒙著面紗,被幾個丫鬟婆子簇擁著,避嫌遠遠坐在對面角落,也生起火堆,拿出食物烘烤,路過時,他識禮,低頭不看,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雖不知二女容顏,但一瞥,能看出氣質頗佳,出身頗好,不過,這與我無關,不如繼續讀書,經驗值方是自己所有。」
這樣想著,蘇子籍再次朗朗讀書起來,沒有注意到少婦和少女都突然一皺眉,鼻子動了動。
「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舜其大孝也與!德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神祠饗之,子孫保之。」
少婦和少女聽了,目光一掃,盯著一處血跡,別人都看見了煮的野雞,以為是雞血,她們卻相互看了一眼,頓時有了異色。
不久,胡星竹就托著一盤糕點過來:「我家太太為表感謝,送些糕點過來,還請不要推辭。」
她臉上笑著,心裡卻有點驚疑,自家夫人和小姐,不會這樣啊,看向了蘇子籍,難道是他的魅力?
蘇子籍卻不知道她的想法,推辭一番,見對方執意要送,只好收下道謝,繼續唸書。
一時無話,少婦滿意的閉目休息,能還了這點因果就可以了,她不想和這少年有任何關係。
而少女靜靜拿出一個木塊雕刻著,蘇子籍目光留意了一下,似乎是一輛馬車,在精益求精。
似乎覺察到蘇子籍的目光,少女側轉身子,小聲問著:「你是秀才?」
「不,才準備縣試,還有二天。」
少女打量了幾下這少年,她沒有和丫鬟那樣反應,只是搖首:「我看你這一陣黴星籠罩,考不中。」
蘇子籍不信這個,但想起了野道士的話,心裡一動,故意說:「我們讀書人,強調的是,才學可勝命,努力就是了。」
「才也許能,但你這點才氣還不夠。」少女突覺得自己說多了,掩口不再交談,接著少婦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雕好了麼?」
「好了,母親。」
這群人休息了下,就又出去,離開時聽到了轔轔的車輪聲。
「不行,還要問問方才這話是什麼意思!」蘇子籍猶豫一下,還是追了過去。
可讓驚訝的是,明明對方才快一步出祠門,當自己奔出祠門時,門外已空空,別說是車隊,連個人影都無。
「怪哉,難道會飛不成?」蘇子籍油然而生荒誕,轉身就打算回去,結果再一看,方才他休息的神祠,也不見了!
風雪中,只有一堆火還在劈裡啪啦燒著,一側還有隨手丟下的書,此時也落在了雪地上。
「這,難道是有鬼神的世界?」蘇子籍一臉懵逼,這種事簡直讓人驚駭,忙將書卷拾起,環顧四周,怔了許久。
肉饅頭還在裡面!
好吧,就當喂狗了,自我調劑了下心理,蘇子籍怔了許久,臉色漸漸陰沉:「若是有鬼神的世界,我家族墓地被壞,導致風水壞了也就真的可能了……可惡,這些盜墓賊,果然殺之無過。」
「按照少女所說,就算有霉運,其實才氣足也可以壓下去,只是比普通情況要高——可離考試還只有二天,怎麼辦?」蘇子籍沉思,四書五經3級,可未必保險啊!
得想想辦法了。
臨化縣·城門
古代一般是卯時開,酉時關,時間一到,城門吱一聲,緩緩拉開,陰鬱的天空再次飄起了雪,凜冽寒風中,行人匆匆而入,其中就有一隊低調奢華的馬車。
沒人看到他們是何時出現在城外,也無人注意到這支車隊的異樣,偶有人望來,只覺得護送著馬車的家丁身強體壯、神情肅穆,就連拉車的馬都頗矯健,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
車幔在晨風中微飄,其中一輛馬車裡,暖香冉冉,內裡奢華,與外面低調相差懸殊。
兩道倩影在車中安靜坐著,若蘇子籍此時看到,定會認出,此二人正是之前在神祠中見到的女人。
此時,少婦看了少女一眼,眉微蹙,略有些不悅地問:「方才你是怎麼了,那般多話?」
少女聞言,捧著書卷的手微微一頓。
其實她自己也有些疑惑,那一番脫口而出的話,換以前,她是斷不會說出來,畢竟這也算是道破天機,雖只是小事,可對於她們來說,也容易引來麻煩。
但這些,不好跟姨母說明,免得姨母又要多想。
「許是見他好心,想著提點一句吧。」面紗下,少女神色沉靜,聲音透著冷漠。
少婦見她這樣,反暗暗鬆了口氣,少年相貌俊秀、氣質不凡,少女真動了情思,可是了不得的麻煩事,如此最好。
但即將抵達目的地,少婦少不得趁機提點幾句。
「這樣的事,下不為例,須知我們在人間行走,需得小心行事,萬不可大意。」
「我們要在人間立足,都得用人氣掩蓋異氣,所以都施恩於人,收養孤兒,培養成胡家,混入其中。」
「就算是新遷移到這裡的隊伍,也只有一二個是族人,要是完全是族人,安能在人間居住,早就被識破了。」
「特別是那些煉丹士,以我族為靈藥,最凶狠不過,鼻子也很靈。」
「再說,那個少年也不簡單。」
「神祠容他進去,就已經不簡單,而且如我看的不錯,地上是人血,血跡未乾,怨魂還在徘徊,常人就算看不見,聽不得,也會有感覺。」
「可此人端座朗誦,任憑怨氣縈繞,聲聲清越,要不是他所殺還罷,是他所殺,還有這姿態……」少婦搖首,這種人都很可怕:「這種多半秉氣運而生,哪怕是戾氣,你此時,萬萬沾染不得。」
被再三提醒小心行事,少女這清冷的性子,也忍不住生出一絲厭煩,不是厭煩長輩的教導,而是厭煩她此次來要履行的約定。
「三姨,當年婚約者,真的是在這裡?」少女轉移了話題。
「當年指狐為妻,以紫檀木鈿為證,一言結下因果,雖數百年也磨滅不了,現在你的半片紫檀木鈿已震動,必是有緣人已下降。」這事更重要,少婦立刻被吸引了注意。
「三姨,當年指狐為妻之人是何名?為什麼過了數百年,還有這樣大因果,值得族內這樣重視?」
「不可說。」
少婦似乎有顧忌,彷彿冥冥中阻止這名字,她幽幽嘆了口氣:「你只要知道,紫檀木鈿這事,絕對是大機緣,甚至能撥動天機。」
「我們狐族,代代有人修煉之餘,還要讀人之書,習人之禮,就是為了應這事。」她眼裡說不出的羨慕和畏懼:「要是早了幾十年,就是我了。」
「你有這運氣,我們都很羨慕,不過,紫檀木鈿一動,天機就變,或就有劫應運而生,亂得你心,你需小心……現在但凡靠近你的,都是登徒子,無需假以辭色。」
「至於胡家,不過是借來遮掩我們一族的身份,吃用上又不經過他們,我們一族在這臨化縣內也早就置下了鋪子,進城後先去鋪子巡視一番,再去胡家。」
「明白了,三姨。」少女聽得教導,不再追問,只是手在袖子裡捏著半片紫檀木鈿,目光放到遠處。
車外,雪花紛飛,寒冷徹骨,斜風厚雪,也讓前方的路越發看不真切。
「三姨向來未雨綢繆,就不知道這胡家,知道分寸不?」
至於剛才少年,雖有點波瀾,轉眼平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5:51 AM
第五章 棠園筆記
「啊欠!」坐在牛車上的蘇子籍打個噴嚏,並不知道偶遇的二女在惦記自己,他坐著臨時路過的牛車,頂著風雪,稍晚一些也進了城。
雪花紛落,為了遮擋雪,不少路人都穿著蓑衣或舉著厚實油紙傘,下了牛車,蘇子籍直奔著一處客棧。
這是臨街三間門面的老店,寫著「蔡家老店」,二盞西瓜紗燈還亮著,蘇子籍收起油紙傘,跺了跺腳,抖抖肩上的雪花,朝著裡面而去,迎面撲來的熱氣,讓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一個夥計正在擦拭大堂裡桌椅,作臨化縣上檔次客棧,二樓是雅間,一樓是便飯,後面是廂房,一間接一間,有七八間,這時見一個少年過來,夥計看了一眼,就要上前詢問。
「蘇子籍!」
「蘇兄!」
兩聲招呼,兩個一看就是讀書人的青年從後面廂房裡過來,直朝剛進來的少年而去。
一見是認識的,夥計就先不往前湊了,反正要住店,自然會詢問,若是訪友,上前反惹人厭煩。
蘇子籍這時也忙向二人行禮:「余兄,張兄。」
這二人是蘇子籍在縣城的朋友,余律、張勝,都是家境相對富裕的子弟,不過住處距離縣城相對遠,要縣試,只能暫住客棧了。
「子籍,你可算是來了。」張勝唉聲嘆氣:「你都不知道余兄有多可怕,你不在,就一直拉著我唸書!」
蘇子籍看了一眼,暗暗搖首。
張勝家世不錯,天賦也可以,可惜的是,愛好是看春(宮)圖,最慘是,還被老師抓到,這風評就傳了出去了。
余律性情溫和,也不多言,接人待物很有風度,修養不錯,才學不錯,很多人都不明白怎麼會跟張勝是好友。
但這二人,蘇子籍都不反感就是了,一個張揚一個內斂,為人都不壞,覺得相處起來還算舒服。
見余律因著張勝的話無奈搖頭,蘇子籍忍不住勸說了一句:「臨近縣試了,還是多看看書比較好。」
張勝心中哀嚎,可他並不喜歡多看書啊,只是見蘇子籍面色有些憔悴,似乎昨晚休息不好,說著:「這裡是過道,不方便,回房間去,喊點早點,這裡的早點頗為不錯。」
蘇子籍心中微暖,跟了過去。
「子籍,眼看縣試就要開始了,你有沒有把握?」余律問著。
「你希望我說是,還是說否?」蘇子籍笑著,就從懷中掏出一卷書冊來,打算翻閱一下。
張勝看一眼,嫌棄:「你看這東西沒啥用,這些時文,都是考秀才都考不了的老童生寫的,一篇才十文錢,沾染了腐儒氣,看得越多,就越是坑人!」
余律踢了張勝一腳,說:「張勝是說,這些時文多數是拼湊,少有真意。」
「明白,確實這樣。」蘇子籍認同兩人判斷,真理都要隨時代而變,應試知識更有時效性,看得多不見得有用。
但是自己這樣家境貧寒的子弟,想要得到更有用書籍來讀,並不容易,臨近縣試,也只能從書肆裡搜撿出幾本勉強有用的來看。
余律要比張勝行事更有章法,他直接遞給蘇子籍一本筆記:「想受益,還是得看舉人的筆記。」
蘇子籍忙雙手接過來,仔細一看,見這筆記並非印刷,皆是手寫,字跡端正,一色端凝的小楷。
「來時攜酒少,其園又僻,左右無沽處,幸午橋者去半里許,青宿數家,隨枯即至。」
蘇子籍很激動,真是好朋友,自己還想著弄點經驗,余律就送上門了,當下就翻開一頁,輕聲朗讀。
這本是下意識的行為,但讀完發現,半片紫檀木鈿並無反應。
不應該啊,之前讀那些時,可不是這反應。
難道是沒有所有權,這念頭閃過,蘇子籍隨即問余律:「此文作者,是你親人長輩?不,應該是老師?」
「咦?」余律神情驚訝,看蘇子籍語氣篤定,遂一笑點首:「是授業之師,蘇兄怎知?」
「憶起你的見識,與此文中思維頗有投契之處,想必有淵源。」蘇子籍認真說著:「聖賢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現在我們也是三人,來,我們輪流讀書,相互學習,如何?」
張勝以為開玩笑,余律覺得說到心裡去了,點首:「善!」
「哎,不是吧,余律這樣,子籍你怎麼也跟他學啊!」張勝頓時苦了臉,但在兩個朋友聯手壓迫下,胳膊拗不過大腿,只能聽從。
蘇子籍先讀了一遍,余律、張勝聽著,張勝初時有些不耐,可聽著聽著,覺得,這樣聽人讀書,還真的有一些意思,起碼比自己一個人看書要有趣的多。
他托著腮聽著,若有所思:「似乎真聽了點東西。」
蘇子籍讀完一遍,看向余律。
余律接過筆記,朗聲讀了起來:「明月上浮,花葉片片,花開時夕夕滿杯,眾人俱醉矣!」
余律的聲音跟人一樣,溫潤,不緊不慢,倒比蘇子籍更適合唸誦,這從張勝聽得更津津有味就能看得出來。
這時客棧內已有客人吃飯說話,其中也多是一些學子,高談闊論者有之,讀書者有之,身處其中,倒怡然自得,鬧中取靜了。
「余律向你傳授【棠園筆記】,是否學習?」
當蘇子籍終於收到傳訊時,心中頓時一鬆,果然,這種主權不屬於自己的筆記,可通過這樣獲得,當下應著:「是!」
一暈,一堆信息瞬間進來,而視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棠園筆記】已習得,【經驗+5】、【經驗+3】、【經驗+5】……」
每一句朗讀,都有提示不斷在眼前飄過,隨著提示,知識就湧入,銘刻在蘇子籍的心中,並且以新的方式,進行組合。
現在四書五經,既成了技能,45萬字就背誦如流,但會背誦,並不一定會寫會靈活運用,但此時,似乎一下就明白怎麼樣運用,且帶上了一種特殊的節奏和心得在內。
「這就是舉人的部分心得了。」
等蘇子籍從喜悅中回過神,余律已讀完這本筆記,打算讀正經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5:57 AM
第六章 茅塞頓開
「余兄,再讀一本筆記吧!」正經就是印刷品,蘇子籍早就學過,自然不想浪費時間了,於是瞄上了余律別的筆記。
張勝也在一旁說:「怪哉,剛才聽完兩遍,竟有一種茅塞頓開之感,比自己看時還要清楚一些,余兄,不如你再讀一本!」
他這最後一聲「余兄」,喊的可比平時膩多了,饒是余律熟識還是好友,也忍不住摸了下胳膊。
「余兄,你的聲音太適合讀這筆記了,再說,這兩本筆記都是你的,讀起來更流暢一些,再讀一本吧!」蘇子籍笑眯眯附和。
「也罷,再讀一本,不過依我見,還是正經要緊。」余律拿起又一本筆記,再次朗讀起來。
這一次余律才讀,又眼前一黑,眼前出現了之前的提示框,蘇子籍同樣應了「是」,又一堆經驗湧了過來。
余律讀完,想叫蘇子籍繼續朗讀,發現蘇子籍坐在一側,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事。
「蘇兄?蘇兄?」
連喚了兩聲,蘇子籍才醒過神來,沉默下,看著提示:「【四書五經】提升5級(37/5000),智力+1,智力12→13(10)!」
蘇子籍心情頓時高漲了不少,不但【四書五經】堪堪抵達5級,而且還提高了智力,智力高了,學習也會變的容易,能提高理解——說實際,蘇子籍原本的讀書素質,只能說是略高於普通人,現在的基礎是十年苦讀才有。
但這種水平,能取秀才就很勉強了,全國上次一科,府(郡)試錄取秀才不過25人,省試取舉人100人,會試取進士150—200人,可所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自己這素質根本不能指望。
現在可以提高智力,才鬆了口氣,這種喜悅讓蘇子籍忍不住在心中長嘆一聲:「我道成矣!」
遂向余律道謝:「聽君一席書,頗有茅塞頓開之感!」
這話是發自肺腑,在現在這種艱難時刻,原以為要升到5級不易,沒想到,余律幫了一個大忙。
當然,蘇子籍也認識到,第一本舉人筆記,獲得2000經驗,而第二本只獲得1500經驗。
想想也對,同樣的舉人水平隱含在其中,第二本對自己幫助就沒有那樣大了。
余律不知內情,被蘇子籍鄭重道謝弄的頗有些不好意思,忙說:「蘇兄,你這樣可折煞我了,你我三人在這裡互相學習,大家都受益匪淺才是!」
張勝嘻嘻笑:「早就說了,大家都是朋友,不要總是整這些虛的,哎,看你們這樣謝來謝去,一看就是縣試有望!不像我,就算現在學到了一些東西,可要說拿下縣試,哎,做夢倒更易一些!」
「不可妄自菲薄。」余律無奈地看著,說著,又轉身說著:「蘇兄,我們上縣考試,也聽說了些傳聞。」
「如果蘇兄有什麼為難之處,儘管和我們說,我們雖力量微薄,還是能幫蘇兄一點忙。」
看著余律認真的臉,蘇子籍端坐道謝,心裡感慨,余家當然不錯,但是規矩也很嚴,別看借書容易,但是真要拿點錢財也不容易,可餘律還是主動提出了,這不提別的,心意就是難得。
「余兄、張兄放心,真有困難了,我必會開口。」
因縣試的臨近,三人並沒有久聚,蘇子籍以回家溫習功課為藉口,向二人告辭,等出了客棧,走在人跡漸少街道上,蘇子籍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果天無絕人之路啊!」因已是在縣城內,哪怕距離住處有些遠,蘇子籍依舊是舉著油紙傘,步行回來。
到街道時,腳上佈鞋已濕了大半,多半是沾上雪後慢慢浸濕,雖布鞋裡填了些棉花,還算厚實,可此時滋味真是難以言說,蘇子籍甚至覺得自己雙腳已漸漸沒了知覺。
蘇子籍踩著雪,深一步淺一步過去,老闆葉維翰在櫃檯後坐著,穿一身洗得雪白的竹褂,臉色沒比竹褂紅潤多少,蘇子籍進來時,正弓著背咳嗽著,聲音彷彿要將肺都要咳出來了。
蘇子籍面露一絲憂慮,葉老闆咳嗽似乎加重了。
「子籍,你來了,可是準備廩保參與縣試了?」葉維翰勉強止住咳,就看見了他,立刻就明白了蘇子籍的來意,畢竟縣試的話,要互結和具結。
互結就是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寫具五童互結保單,作弊者五人連坐(五童互結保單),這剛才已經找人簽了(余律、張勝)
具結的話,得請本縣廩生具保,稱之「認保」,保其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保證身家清白,非娼優皂吏之子孫,本身亦未犯案操踐業,完成以上,方准考(廩保)
蘇子籍點點頭,說:「對,不過,您的病……」
「老毛病了,沒事,不過最近下雪,咳嗽的多了些。」葉老闆又咳嗽了幾聲,看了看腳,連忙著:「你快將濕透了布鞋換下,我這裡還有舊鞋,套了油布,雖大小略有些不合,但也能穿進去,換了吧!」
蘇子籍感覺雙腳這時已凍得有些青白,再次感慨起了這時代窮人的心酸,聽了這話,心一暖,不管怎麼樣說,葉維翰與自己父親是好友,對自己一向是照顧,特別是父親死後,藉口找個夥計,實際是給自己一份米錢,這人情實在很重。
蘇子籍應了,就聽見「啪」一聲,一雙套著油布的舊鞋放在腳前,他抬起頭,只見一張不愉快的稚嫩小臉,叫著:「老爹真是,連鞋也要我拿!」
可你老爹沒有叫你拿啊!
蘇子籍有些啞然,這次沒有避開女孩目光,當著她的面前,默默穿了上去。
「還有這個,穿上蓑衣。」葉不悔語氣有點暴躁,拿過了一件蓑衣,蘇子籍又默默穿上了,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目光一閃,看見了一個年輕人。
這年輕人穿著嶄新的公差服,懷有鐵尺,似看見了剛才男女相處一幕,臉色有點黑,盯著蘇子籍的目光極不善,忍了忍,才想著說話,葉維翰已經站起來了,似乎沒有看見這公差,熟視無睹說著:「我們走吧,不悔,你在家好好看店。」
蘇子籍默默的跟了上去,才行了幾步路,遠一點突響起了一陣孩子的歡笑聲,還有人議論,這動靜讓才步行的兩個人都看了過去。
但見一個粗壯婦人過來,手裡挎著個籃子,沿街分發著肉餅。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5:59 AM
第七章 遷居之狐
雖天冷,有棉蓋著,從蘇子籍這個角度來看,仍能看到肉餅上一些熱氣散著,拿了肉餅的街坊的議論聲,也傳入了耳朵。
「這是誰?」
「胡家派給街坊鄰居,聽說胡家二爺外地當官娶的太太,死在任上,留下孤女寡母,沒了主心骨支撐,怕人窺伺,遷居來投靠大伯……」
「那憑啥投奔胡家老大,不投奔娘家?」
「誰知道……也許貞潔婦人不想改嫁,胡家老大也只是個秀才,沒二房這樣雄厚勢力,也欺負不了她們娘倆,而且雖說投靠大伯,其實是買了隔壁宅子打通了,但並不居住在一起,只是有個照應,且胡家老大昨天又去鄉下買地,恰巧避開這場面。」
「嘿嘿,媳婦是有名的河東獅吼,胡老大的求生欲很強了……」
「難怪現在發肉餅,母女沒有男人撐著,自不便請鄰居上門吃酒,分發肉餅也算是喬遷之喜了。」
八卦消息,傳得比飛還快。
蘇子籍啞然失笑,見葉維翰加快了腳步,也跟了上去,就看到一隊馬車經過。
胡家不遠,護衛和丫鬟中,一對母女下來,不止是胡家大房媳婦出門迎接,街上早早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眼睛都生了根一樣,沒命往母女身上瞅,好像能佔得便宜一樣。
而二月還是冬天,穿著厚衣,實在看不出,再說母女都蒙著面紗,向鄰居點頭致意,就進了胡家,大門隨即緊閉了。
外人雖看不清官太太和小姐的模樣,不過胡家大房媳婦臉色難看的很,倒也讓人猜度一二,這場熱鬧值了回票價。
在熱鬧散後,關上了門,胡家大房媳婦一眼瞧去,看見年輕兒子都背叛自己,對孤女寡母十分熱情的樣子,她摸摸自己不復昔日光滑的臉頰,恨恨啐一口:「把大郎喊回來!死皮賴臉往二房那裡湊,別忘了這是他的叔母和妹妹,這是能咬一口肉,還是多塊賞錢?」
「夫人,那您是想咬多少呢?」一個清脆聲音在大房媳婦身後響起,讓她渾身一顫,莫名有些毛骨悚然,回首一看,就看見一雙狐媚的雙眸。
「剛才母女,似乎有點眼熟。」看不見裡面的情況,收回目光的蘇子籍皺眉感慨,就聽見背後哼了一聲,回首一看,是葉不悔。
她大叫:「還不快去,爹都走遠了,看什麼看!」
得,暴躁的小少女又生氣了,連忙跟了上去,這時春節已過,店舖家家開門,行人熙熙攘攘,經過時,不時有人打招呼,葉維翰都一一回禮。
到一家宅門,葉維翰停步,蘇子籍上前敲門,借等待的時間來觀察。
「曾凌初曾秀才?」
曾凌初之父,當過同知,此宅朱門高牆,不算寒酸,但沒有門人,燈籠有些舊了,台階前的雪還沒掃盡,不像是同知之家的氣象。
開門的是一個少婦,風韻猶存,只是面有倦色,開門時,蘇子籍見到她手指乾裂,不由想起葉不悔的小手也有凍瘡。
古代現實生活,沒有穿越小說裡的才子佳人的美好,美人也要操勞,書生也會收小老婆,家境不好時僱不起長工,主母也要做些活計。
不過這時代的人習以為常,葉維翰態度放得很低:「曾夫人安好,在下前來取稿。」
「請進,外子在書房。」曾夫人移步入內。
兩人跟著進去,裡面是一個中年文士在喝茶,見了來人,就起身:「葉兄,請坐,你要的稿子已經寫完了。」
說話聲音不高,顯得安詳,只是中氣有點不足,還微微帶著喘,臉上帶著倦容,蘇子籍對這種疲憊很熟悉,熬夜的氣色,瞥了眼稿子,毛筆寫的,一張寫滿也沒多少字,看起來很多一疊,未必有一萬字。
葉維翰笑著:「曾大家,辛苦了,我當拜讀。」
說著,抽出一篇,快速閱完,就忍不住拍案:「奇哉,不愧是曾大家。」
曾凌初笑了笑,沒有更多的反應。
葉維翰沉吟,計算一下,說:「交給我,我店給三成版稅,如何?」
「也行!」
曾凌初態度仍是淡淡,但也沒反對,點頭答應了。
蘇子籍沒有說話,這時就上前接過稿,葉維翰就笑著給了,隨手指著:「這是我的侄子蘇子籍,說不定你也聽說過,蘇家的兒子,現在要趕童子試,您可以給擔保一下。」
「哦?」
曾凌初清臒的臉上帶著倦容,漫不經心看了蘇子籍一眼,輕咳一聲,點了點首,算是允了。
縣試不但五人互相保結,且至少有一個廩生的保結,這事曾凌初辦多了,再說蘇子籍他的確聽聞過,當下就揮筆書了一張保結。
「你費心了。」葉維翰懷裡取出一塊碎銀,雖用夾剪剪過,但底白細深,九八色紋銀——這是規矩。
話說縣中廩生不過二十人,而考試的人有一二百,單是此項,每個廩生都能平均收入十兩銀子。
蘇子籍伸手入懷的手止住了,抬眼看了看葉維翰,葉家已經很困難了,但還是把保結銀默默準備了。
「現在拿錢出來,葉維翰肯定得問,哪來的銀子。」
「難不成說殺人劫財?」
「也罷,等中了童生,再回報不遲,反正欠的人情,已經很多了。」
當下接過保結,跟著葉維翰一同告辭。
「葉老闆帶了子侄來看你,你怎麼看起來淡淡?」曾夫人望著出門的兩人,問:「你們交情,不是很不錯嗎?」
「交情是不錯,給的版稅三成很厚道,但葉家的店太小了。」曾凌初惆悵一嘆:「我家在本縣,就一家房產了,田產不過80畝,別的銀租一年收入不過30兩銀子,別人還以為我家是官宦人家,實在是舉步艱難。」
「我也沒有辦法,幫忙沒問題,下本書就不能給葉家了。」說著,曾凌初搖頭一嘆。
出門,雪有點大了,路上行人更少,蘇子籍看著葉維翰背影,突喊了一聲:「葉叔?」
「怎麼了?」葉維翰詫異的回首。
「……我一定會考中縣試。」蘇子籍話到口中,說出卻是這個。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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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00 AM
第八章 縣試
縣衙‧二月末‧小雨
縣試這天,臨化縣上空絲絲細雨隨風斜斜打下來,入骨之寒,就連裹緊衣服都難以抵禦,參加縣試學子無不暗嘆倒霉。
雖是南方地界,下的雪少見,可這樣的小雨,還是讓本該習慣的本地人臉色青白,行色匆匆,較雪天更甚。
舉著油紙傘匆匆行來的蘇子籍,路過肉鋪時,坐在櫃檯裡的老闆一抬首就看見,忍不住又勸:「蘇小哥,幾日不見,你怎麼又瘦了?讀書不要這麼拚命。」
「可不是,你這身子弱,可不要為了讀書熬壞了。」一位路過的街嬸說著,蘇子籍在附近人緣不錯,當然更多的是沾了去世的爹的光,面對著這些街坊好意,蘇子籍不能沒有感慨,目光熠然一躬,表示感謝。
就在這時,迎面兩人都穿著蓑衣,都是熟人,一個是野道士,一個是直接借債的債主曹進財。
曹進財看到蘇子籍,就忍不住嗤笑:「喲,這不是我們的蘇大才子?怎麼,又出來閒逛,看來對縣試很有把握?」
說著,放肆上下打量著蘇子籍,在蘇子籍破舊濕透了布鞋上一掃而過,不屑輕蔑,更連掩蓋都懶得掩蓋:「也是,若到時不中,怕是很快就要凍死餓死,那可就真有辱斯文了,哈哈。」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蘇子籍冷冷說著。
曹進財頓時沉下臉來,警告:「蘇子籍,記住,你還有五天,欠債還錢,到期不還,我就扭送你見官。」
說著呸了一聲:「我還真以為你死掉的爹,給你留點人情撐場面,不想全是空架子,也對,讀書人要清高麼!」
「放心,到時會有個交代。」蘇子籍呵呵一聲,掃過同樣眼熟的野道士時,更是嘴角扯了扯,表情冷淡擦身而過。
「死到臨頭,還這樣狂!」
曹進財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咬著牙對野道士說:「嚴二哥一向辦事爽利,這次怎麼還不回來?」
「眼看著就要縣試了,你說過,他現在霉運籠罩,肯定中不了,到時,墓田就可以收了過去,對吧?」
若對方縣試上榜,到時想要動對方,就要顧忌很多了。
野道士望著蘇子籍背影,許久才收回目光,怔怔不說話,只是皺眉。
嚴二兩天沒有回來,桐山觀都有點不安,張老大已經去找了,而自己就過來觀察下,結果的確有變化。
蘇子籍原本相面和氣質都不突出,相面上看,只是小運相,還有少許殘破,也就是說,最多就中個秀才,並且田產都不多,所以桐山觀一說,自己就答應了。
但此時,面相卻有所改變,殘缺處在修補,一團淡淡紅氣在孕育中,可見此人前途有所改變。
「受了打擊,破了墓地,為何命氣大盛,竟能刺破霉運了?」
「難道是迴光返照?」
想到這點,野道士更感疑惑:「所謂迴光反照,將盡之時熾烈反撲是有,但必須是有著根底,要是連根底也沒有,油盡燈枯,談什麼迴光反照?」
「既有此迴光返照,蘇家怕未必那樣簡單,難怪桐山觀願意花錢針對,我是被牽連入內了。」
「不行,得去再看看蘇家祖墓,別被桐山觀坑了。」
不提野道士的心情,蘇子籍按時到了縣衙門口,縣試是童子試的第一關,並不像考舉人、考進士講究,可該有的檢查也還是有,蘇子籍抬起手臂,讓衙役搜撿了一番,提著檢查過的籃子入內。
籃子內裝的是文房四寶,因只用考一場,也不用帶吃食。
臨化縣的縣衙為這次縣試,特意騰出了一塊地方,蓋了一處簡易的科考棚。
因倣傚前朝的科舉制度又加以添減,落到臨化縣這等縣,學子不多,也就沒弄太過複雜形式,只在棚內設置了一些簡易多排座位,供考生寫作。
蘇子籍進入縣衙,先被引領著走進一個大院,這院門是北門,在平時不算什麼,只是普通一道門,可在縣試當天,這扇北門則被叫做「龍門」,取的自然是個好兆頭,學子從此經過,魚躍龍門。
龍門後就是一個院落,按照規定,進來考試的學子都要在這裡等候唱名。
蘇子籍走到這裡時,油紙傘上仍有雨絲垂落,嘀嗒噠噠的雨水順著屋簷流淌下來,青石鋪成的地面上濕漉漉,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濕陰冷的氣息,吸一下都覺得透心涼。
他不是第一個到,也不是最後一個到,但直到這院子裡站滿了人,依舊相對安靜,能來這裡考試的都不會是不通禮儀的人,就算再不懂事,在這種地方露出粗鄙一面,也是得不償失,人人皆努力顯露出比較好的一面。
院中立有糊紙燈牌,雖是小雨連綿的天氣,比往日昏暗一些,但此時已是黎明,站在蘇子籍這裡,能看的比較清楚。
「縣試趕上了這種天氣,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安排到暖和的考場裡。」雖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蘇子籍還是忍不住幻想了一下。
這時,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蘇子籍站在人群中往前面張望,就見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人從廳中走出來,正是縣令張大人。
張縣令親自點名,這可是榮耀,蘇子籍不用看,就知道周圍學子大多面現興奮之色,這也是科舉帶給讀書人的「利」,通過讀書科舉,可以魚躍龍門,實現階級上的變化,改換門庭。
「蘇子籍。」
「學生在。」
「入場。」
「是。」
等點名輪到蘇子籍,衙役按照規定,高聲唱曾凌初廩生保,給蘇子籍作保的曾凌初看了蘇子籍一眼,發現是本人,才應聲唱保。
入場後,還不會立刻考試,在頗有些肅穆氣氛下,蘇子籍漸漸沉浸其中,覺得這唱的還挺有韻味,等卷子遞到手裡,才反應過來,向對方行了一禮,走進科舉棚,按捲上座號,找到自己座位坐下。
等坐下,四周吹來的冷風,就讓蘇子籍忍不住搓了搓手。
「這種天氣,還真倒霉。」
「不過,若不是這段時間雨雪交加,或連這簡陋的棚屋都不會有,大概會露天而坐吧?」
「這時的學子,還真是辛苦。」
蘇子籍更堅定了鍛鍊一下自己身體的想法,他孤身一人,若病倒了,那可就真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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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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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02 AM
第九章 遷怒
縣試的時間很寬裕,學吏曾唱過相關注意事項,將文房四寶擺好,蘇子籍就坐著閉目養神。
直到前後左右座位依次坐滿了人,衙役就用牌燈巡行場內,這就代表著考試正式開始。
因著本朝縣試只考一場,蘇子籍也並不怎麼著急,慢慢思索著答題。
第一卷是貼經、墨義,貼經是把經文貼去幾字,令其填補,墨義是就經文上下句,或註疏中語出題,令其回答,都需填寫楷書。
「原來是論語中的經文,第一卷似乎是考核學子基礎?看起來不難。」將空缺的內容小心翼翼書寫上,蘇子籍又看向了墨義的考核。
「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
「果然如我所想,第一卷考核的都是基礎。」
這些內容,蘇子籍基本都不用太過考慮,皆是基礎的內容,一揮而就,很快就在草稿上寫成,並認真抄錄在捲上。
卷二是聖諭學訓,需默寫出指定的段落。
聖諭學訓其實就是以聖旨形式頒布的學子思想教育,有五千字,這對記性不好又不勤學的人,自是頗不容易,畢竟字數不少。
可對於蘇子籍來說,這等學過又需要默寫的內容,簡直輕鬆極了,毫不費力。
在草稿上寫就,並抄錄在捲上,由於最終題目,不在考捲上,得學吏唱題,因此蘇子籍有時間再次檢查,還忍不住思索著野道士跟偶遇少女提過的事。
「我已5級了,縣試應是沒問題,就是不知道,風水被破壞,是否還會有波折了。」
又想到在神祠裡遇到的奇怪之事,因對鬼神一事有了新的認識,蘇子籍忍不住回想了起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遭遇。
「想要回自己的世界怕是可能性不大,需要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
「既真有鬼神之說,以後還需更注意。」
「哎,既要防著惡人,又需敬鬼神而遠之,還真是艱難。」
「不過,我凡事都問心無愧,若心中有著正氣,就算有鬼神,也不必懼怕。」
這樣思索著,學吏過來,開始唱題:「前題看卷面,終卷看貼板。」
考題貼板巡迴展示,此時展示正是最終卷考試內容,蘇子籍眼神不錯,仔細看了兩遍,在草稿紙上記錄下來,這才鬆了口氣。
「經義二篇,五言試帖詩一首。」
「貼經、墨義,只有縣試才有,而經義其實就是府試、省試,甚至會試的重點,這是最重要的考題。」
「此前舉子筆記中,有經義內容講述。」
「果這樣的筆記,對考試更有助益,經義二篇,觀縣令張大人,應並不迂腐,倒不用勉強自己了。」
「幸這朝代的縣試,對草稿要求沒那麼多,如果前朝那樣,可真是更嚴苛了。」
同時蘇子籍還慶幸了一下自己並非近視,在這種年代有了近視眼,那真是慘極了,不說別的,連看考題貼板都是個難題,更不用說考試了。
「看來保護眼睛這件事也不能忽視啊。」
雪雨漸漸停了,可雪水融化,更顯的冷,遠處山林中狼嗥令人聞之心中發毛,但是一行人個個頭上冒汗。
在眾人的面前,是二具浮屍,而在遠一點,幾人匆忙趕至,看起來還有點威信,一行人就安靜下來,只是說著:「張大哥來了。」
張老大披著斗篷,戴著皮帽子,紅紅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等看到了屍體,面頰上的肌肉明顯抽搐了一下,顯出一種猙獰。
看著屍體死不瞑目的表情,以及屍體上明顯的傷口,足足有半袋煙的時間,張老大一句話也沒有說,良久,才問著:「怎麼發覺得?」
「老大,是我!」湊上去的是老莊。
這個人外號叫「包打聽」,別人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相反,專門「無事生非」,但的確打探消息有一套。
這時老莊卻沒有絲毫笑意,沉重的說著:「老大,你叫我查看下嚴二哥,為什麼昨天沒有回來,我就派人去查了。」
「昨天下了一夜雪雨,什麼痕跡都找不到,於是我派人去附近的賭檔、酒店、畫舫都找了遍,沒有。」
「無可奈何時,突有人網魚,魚沒有網到,結果網到了人,這人嚇的連忙逃了,也不敢報官。」
「我聞到了消息,立刻打撈,才找到了嚴二哥和燕六鼠的屍體。」
「我檢查了,都是矛或劍刺殺,不是落水。」
「天可憐見,要不是網魚,等天一暖,屍體都被魚食盡,怎麼找都找不到。」
張老大聞言,良久才沉重的點點首:「是誰幹的?」
老莊低低的說著:「老大,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就算是爭地盤,也不至於動手殺人。」
「問過了筏幫、增財社,沒有人與我們衝突。」
張老大怔了良久,緩緩說著:「先把兩個弟兄請回去安葬,我掘地三尺,都得為弟兄們報仇。」
說到這裡,又一皺眉,問著:「縣試在考?」
「是,差不多要考完了。」
「那我們回去,先找這小子的麻煩。」張老大冷冷的說著:「不管怎麼樣,張二弟是因這小子的事而死的,先拿他當利息!」
「是!」這明顯是遷怒,但一行人毫無異意,幾個把屍體搬到牛車,就一起向縣城滾滾而去。
縣衙‧考棚
「時間到,學子出考棚,不許喧嘩。」學吏高聲喊著:「尚未寫完之學子,可許點蠟一根。」
蘇子籍內斂,實身有傲骨,就算學的圓通,下筆之時,也偶有顯現。
二篇經義,是最簡單的入門學科,對已達到5級的蘇子籍來說,難度不大。
五言試帖詩,因著技能學習,也可以做出一個中等水平的詩,別說應付縣試,便是應付府試,或都夠了。
哪怕時間再寬裕,但在蘇子籍檢查到第三遍時,也已到了時間。
衙役收卷,蘇子籍就將卷子交上去,這才真正鬆了口氣,出去時檢查就不嚴格了,將文房四寶和草稿收到籃子裡,才出了走廊,一隻手直接就拍在了肩上。
「子籍,你覺得這次可有把握?」手的主人就是張勝,小小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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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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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08 AM
第十章 避諱
「我自是希望能中,你呢?」
蘇子籍見周圍學子也都在三五成群,低聲交談,而衙役目送,也並不管,也低聲回應。
張勝這次倒沒有苦著一張臉,而是搖搖頭:「這次怕是不成,不過我早就與我爹娘說了,下次一定要中縣試給他們看,我爹娘倒並不怪我。」
難怪看起來還挺輕鬆,說話間就已到了縣衙外,這時余律也在跟幾人說話後,邁步過來。
一見面,自然問的還是這次考試,蘇子籍對余律就更坦誠一些:「我覺得考題不難,想必余兄是必會高中。」
這是心裡話,自己學習靠的是金手指跟努力,而余律則是真正擁有天賦,往往讀幾遍書,便能背的七七八八,不用說家境好,時常能借到舉人筆記跟書籍,在資源上,就要比寒門學子強很多。
這僅僅是縣試,要是不中,才叫奇怪。
「托你的福了,走,我們回旅店再仔細對對草稿——我請客。」余律很高興,一揮手說著。
蘇子籍回到旅店時,已是黃昏,旅店中的讀書人,有的眉開眼笑,想必是考的不錯,有的莊重沉思,顯的很是矜持養氣,有的一臉陰沉,想必考的不怎麼樣。
蘇子籍倒並不緊張,也不去睡房,跟著余律上樓,果見屏風相隔,還空著間雅座,余律說著:「三葷兩素一湯,來點金漿醒!」
金漿醒是泉水所釀,價格不低,夥計答著:「有,要多少?」
「來個一斤吧!」三人的話,這點酒不算多,張勝接口,夥計退下去了,余律就直接取出了草稿:「來,我們換著看看。」
「先看第一卷,贏的飲一杯!」張勝不懷好意的說著,反正自己肯定輸,就得看他們兩個學霸罰酒。
「行!」
第一卷貼經、墨義,看起來很快,夥計也上菜酒很快,張勝就連忙斟上了,還先飲了口,說:「果是金漿醒,不滲水,這家店不含糊!」
正說著,第一卷看完了,蘇子籍大笑:「都對,不過你不能喝一口,滿飲此杯,你第一卷也全對。」
「奶奶的,我也有今天。」張勝哄堂大笑,各自飲了。
「罷罷,看第二卷!」余律說著,第二卷是聖諭學訓,就朗讀著,一字無誤。
「你們兩個又是一字不差,我錯了一處,快飲一杯。」張勝嚷嚷著,於是兩人只得再飲一杯,蘇子籍這身體量淺,滿飲了,有點酒意,見余律朗讀自己的卷子,就取出了兩人的第三卷看,看了看略搖首,張勝的經義果學的淺。
而余律的經意內含,已初見氣度,和自己各有千秋,總體上自己還勝出一線,如果預料的不差的話,對方四書五經也差不多接近5級。
「縣案首可望也!」蘇子籍想著:「縣案首,幾乎肯定能中秀才,到時,就是清算下張老大和桐山觀了。」
雖殺了兩人,和沒事一樣,其實蘇子籍還是懷有隱患,地痞混江湖,可不講證據,必會找上門來——可自己中了縣案首,又豈是他們能欺?
才想著,余律本來朗朗而讀,欣賞佩服之色越來越濃,突讀到了一句:「小台置石,適蘿絲下蔭,盛暑坐其中不見日色!」
突住了口,當下就問著:「蘿,是短諱,你草稿上沒有缺筆避諱,正稿上可曾避諱?」
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這是古代避諱的一條總原則。
蘇子籍心裡格了一下,略定定神,問著:「蘿字避諱,我所不知。」
「本朝避諱,分長諱和短諱,聖諱、廟諱是長諱。」
「短諱多半是王侯重臣去世,不過三年為諱,本朝太妃新去,閨名諱蘿,試卷中凡遇,必須缺寫筆划來避,違者黜落——你怎麼不知?」余律滿是同情:「偏偏你又在文章中寫到這字。」
突然之間,他有所悟:「太妃去世不過一月,短諱下達縣裡更只有數天,你又不進縣學,難怪不知。」
「無妨,縣試、府試是一年一次,省試是三年一次,以你的文才,這次黜落,來年再中就是了。」
「不好!」聽了這安慰,蘇子籍不但沒有被安慰,驀有點頭暈目眩,冷汗浸了出來,原本這話沒有錯,可是現在卻不一樣,要是不中,到時怎麼抵禦張老大和桐山觀?
可惡,是我太行險了?
想到這裡,一陣心悸,沒有注意到,半片紫檀木鈿上一亮,又黯了下去,整個似乎昏暗了少許。
此時縣衙內,紅燭成排,縣官居中而坐,三個學官左右端坐,還有一個老者在場,這老者看上去六十餘歲,清臒削瘦,卻穿著便衣而非官服。
這次縣試不過一百人左右參加,並且連糊名抄錄都不用,直接審閱,縣令和學官一起,當天就能閱完。
張縣令是二甲進士,才外放到地方當縣,才學不錯,因此看尋常的卷子有些看不上眼,只是臨化縣本就不是學風興盛的地方,這一百人裡還需取二十人,上貼五名,下貼十五名,只能耐著性子忍著眼痛去看這些大多「質樸」的文章。
突然之間,張縣令閱到一份卷子,不由眼前一亮,這破題、承題都還算精當,雖行文火候有些不足,但中規中矩,算得上是一篇有可取之處制藝,張縣令沉吟了一下:「依我看,縣試中有水平,很不錯了。」
「府試十之九八也可通過。」
正想點,突眉一皺,看著「蘿」字,這是短諱,但沒有缺筆避諱,不由搖搖頭,心想:「這考生也太粗心大意了!」
於是連連嘆息:「可惜,可惜!」
本縣的教諭劉鶴鳴六十歲了,發黑體健,雖是正九品,但受諸位尊重,笑對張縣令:「張大人,閱捲到現在,您多是皺眉,怎麼這一卷,卻稱可惜?」
「的確可惜,諸卷中,此子為第一,可惜卻沒有缺筆避諱,你們看看。」說著,把卷子交給教諭和訓導。
教諭和訓導看了,也蹙眉:「此子基本功底不錯,這篇經義也不錯,可惜,有個諱字沒有缺筆,只能廢除了。」
「我來看看……」老者聽了,取來細細看了,沉吟良久,突說著:「這字是新短諱,抵達縣裡,不過三日吧?」
「要是已經進學,就算三日也不能馬虎,可這僅僅是縣試,沒有進學的學子哪知這事?」
「不知不罪,縣尊還是改了吧!」
要是府試、省試,涉及功名,再大的人說話,也不敢改,但童子試不是功名,只僅僅是資格試,聽了這話,張縣令有些猶豫,細細看了文章,才點首:「的確,此篇經義,可以上府試了,既有鄭公說情,就是此人的福份!」
說著,筆一落,就改了這字,說:「那便列入童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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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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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11 AM
第十一章 煩躁
臨化縣·放榜日
縣榜人少,放的極快,正常在三天內,短的第二天就放榜,因此學子都留在客棧等待消息,並不歸家。
縣衙門口的酒樓是六間門面,在這一天,大廳幾乎人滿為患,散坐著幾十個人,三五成群,都是學子,有的喝酒,有的出神,有的吟詩,還有人醉了,突哭了起來。
整個顯的熱鬧不堪,來晚些都找不到座位,蘇子籍來的不算太晚,可一踏入酒樓大門,仍被這撲面而來的熱鬧弄的怔了下。
雖不是所有考生都在這裡等候,但除了考生,一些看熱鬧的人,也在酒樓裡找了位置坐下,就等著看放榜時人生百態了。
「雪過天晴了,春天正式降臨了。」蘇子籍看起來不慌不忙,倒引得人偶爾將目光落在身上,懷疑考的極佳。
「蘇兄,你來了,快到這裡!」張勝和余律早早就在樓上搶了位置,此時已看到了身影,張勝忙站起來在樓梯口招呼。
蘇子籍一笑拾級登樓上來,果見六間雅座,並且一進門,就有熱氣,顯是有著取暖設施,暗嘆:「這裡價位不算很高,還有取暖設施,並且只要上一些酒菜跟茶水,花費少許銀錢,在放榜日就能等候半天,難怪人都擠滿了。」
畢竟外面天氣陰冷潮濕,站久了人可吃不消,得了風寒,在這時代是真要人命的,沒有人會大意。
蘇子籍才到中途,聽到下側傳來冷哼一聲,目光一轉,已心裡一沉,是自己債主曹進財,周圍還有幾個隱隱不善的大漢,一看就是混混。
「張老大,找上門了。」
蘇子籍的家,在縣城內,本來不必留宿旅店,完全可以回家,或者回葉氏書肆,為什麼不回,並不是葉不悔這個小辣椒,而是童子試雖僅僅是資格試,考取了也沒有功名,但畢竟是縣裡大事——誰也都不敢在這時,特別是縣衙附近學子扎堆的地方鬧事。
張老大不敢,桐山觀也不敢。
要不,縣令會叫教人什麼叫「破家縣令」!
因此扎堆,果換到了幾日的安康,並且有了對策。
所以這時看見曹進財,只微一變色,就又恢復正常,踏步上了酒樓,未語先笑,說著:「兩位久等了。」
余律是知情人,見其神態,也暗暗佩服修養,連忙拉著入席,只見擺著八隻冷盤一隻火鍋,還有二味點心:「坐,坐,喝酒。」
張勝也聽明白,看明白了,知道蘇子籍很可能寫了個避諱字而失敗,但見蘇子籍初時表情有些難看,很快就恢復如常,不由得心中佩服。
若他自己遇到這種事,定會懊惱不已,哪會像蘇兄這樣從容,當下佩服蘇子籍的心態之好,忙又安慰:「蘇兄,我們消息閉塞,縣試時不知道,也有情可原,反正童子試不是三年一次,是一年一次,來年再考就是了。」
惹的余律盯了一眼,有些無奈——這情商,也突破天際了。
「張兄說的是。」蘇子籍不以為意,點了點首,心情沉重,封建社會,對避諱字是頗為看重。
不僅有國諱,還需要避諱太后、皇后。
亦有憲諱,也就俗話說的官諱,需要避諱長官本人及其父祖的名諱。
避諱聖人名字、自家長輩名字等,更是讀書人都知道的事。
對朝廷頒布的避諱字,在縣試前,蘇子籍就已經熟讀過了,記在心中,卻沒想到,因消息不通的緣故,漏下了這一個字,而他還恰用了。
難道這就是風水壞了的應兆?
原來蘇子籍還思索著,若是風水壞了會有怎樣應兆,卻怎麼也想不到,竟應到這件事情上。
頓時心中一陣煩躁。
「雖經過了二天了,我還是難以接受,難道我要因這種可笑理由落榜不成?」
「這時對避諱字十分看重,如果閱卷的人看到了,哪怕水平不錯,怕是很難上榜吧?」
又想到了當日在廟中遇到的少女,又想:「就算有霉運,其實才氣足夠也可以壓下去,我已在縣試前達到5級,或能上榜。」
蘇子籍笑了笑,舉杯「咕」一聲,一杯酒下肚,臉泛上血色,見余律還是擔憂,遂笑:「我已盡力,別的順其自然吧。」
又說:「府學旁聽的事,能去嗎?」
「能去,我家還是有點關係,再說,我把你草稿給了鄭兄看了,鄭兄也覺得非常可惜,說很歡迎。」余律精神一震,說著。
「鄭兄?是鄭應慈?」
「對,鄭家的人,去年的童生,今年四月去考府試,鄭兄才情,更在我之上,依我見,舉人不能保證,一個相公是少不了。」
「原來這樣。」蘇子籍若有所思,鄭家隱隱聽說過,二進士,三舉人,最高的官至戶部尚書,現在告老退休了,但也是本縣一等一的大戶,就算在郡裡也數得上名號。
有著這關係,蘇子籍心中一鬆。
張老大和桐山觀不過是在本縣有點勢力,在郡裡什麼都不是,自己有金手指,這次不成,其實也未必無路可走,去府學旁聽就是好辦法。
再說,自己一身武功,真要逼急了,血濺五步不難。
「有些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這等窮酸無才之相,還好意思等消息。」才想著,突有點耳熟的聲音傳來,蘇子籍微微一怔,朝對方看去,發現是曹進財上來了,還佔了一桌,不過,雖目光敵意,說話挑釁,但這時沒有點名道姓,蘇子籍直接無視了。
「今天這里人可真多啊。」張勝忍不住感慨:「我們這些考生等著也就算了,你看看,這裡坐著的,有不少可是特意花錢來看放榜,還不時亂說話譏諷,真不知道這樣熱鬧有什麼可看!」
雖曹進財其實諷刺的是蘇子籍,但張勝卻把自己套上了。
余律倒對此頗寬容:「平日裡沒什麼娛樂,放榜也是大事,又是喜事,空閒的人來看看稀奇,權當看戲了。」
「戲?猴兒戲嗎?」蘇子籍無奈想。
「到時上榜的笑,落榜的哭,酸甜苦辣盡展於旁觀者面前,任人點評,也說不上這是榮耀還是荒唐了。」
「不過,便不來這一趟,在自己原來的世界,為了名利等事,多數人也是忙碌一生吧。」
「現在的我,就是有金手指,依舊是俗人一個。」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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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13 AM
第十二章 逼債
這想著,目光突見到一個披著斗篷,戴著皮帽子的人,紅紅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在幾個人的簇擁下進來,對方進來後環顧,目光與蘇子籍對視,面頰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冷冷一笑,就在曹進財佔的位置上坐下了。
「是張老大,果然這逼債的人,也要等個結果了。」
見對方抵達,也不說話,只是坐在那裡喝茶,時不時投來陰冷的注視,蘇子籍頓時領悟,心中一陣毛骨悚然。
「來了,來了!」就在這時,外面聚集的人一陣騷動,酒樓這裡的人,也跟著激動起來。
考試揭曉,謂之「發案」,鳴炮用吹手,上貼五名,下貼十五名,還有人念榜,念榜一般是縣衙的主簿。
果然,當蘇子籍從敞開窗戶看過去時,就見一個穿著正九品官服的中年人,捧著個木盤子,在衙役保護下走了出來。
頓時,所有人都看上去。
臨化縣的這次縣試,錄取不過二十人。
榜單唱名是從高到低,主簿清了清嗓子,就唸著:「承壽十七年臨化縣縣試,第一名……平茂鄉余律!」
當余律的名字,由主簿說出來,蘇子籍能感覺到,余律鬆了一口氣,再自信的人,在沒有結果前,終還是緊張。
「啊,余兄,你中了,是縣案首!」張勝立刻喊著。
「天啊,這就是余律,果然是他,中了縣案首,秀才是必中。」這一刻,酒樓內響起了驚訝羨慕之聲。
蘇子籍坐著,雖早就預料到了,可還是暗暗嘆了口氣,向余律道喜:「恭喜,余兄,你中縣案首是實至名歸!」
「其實你的水平,還在我之上……」余律搖首,讀了十年書,這眼光能看出,不過他的話,被下面的唱名打斷了。
「第二名,尋牛鄉益金福。」
隨著這個名字說出,酒樓裡立刻有一個角落發出了騷動,有人激動念叨:「我中了,我中了!」
恭喜之聲頓時響起,人人投去羨慕的目光,隨後安靜等著下一個名字。
「第三名,安戶鄉馬文棟。」
蘇子籍亦坐在聽著,直到聽到主簿唸到了前十名,還沒有自己名字時,就感覺到有一些惡意的目光朝自己投來,不用看,就知道大多數來自同樣等結果的債主以及張老大一行人了。
見著主簿咳嗽,取水來喝,曹進財喜笑顏開,對張老大說著:「果然,這蘇子籍是個爛泥扶不上牆傢伙!前十里沒有,肯定是落榜了!」
張老大聽了,原本面無表情已帶上了獰笑,張老大十三歲出道,到現在,足有二十年江湖生涯,人不狡詐,早就不知道沉到那裡去了。
蘇子籍的把戲,他是一眼就看穿了,不但沒有休怒,反引起了警惕和懷疑。
「想趁著縣試,學子雲集時扎堆,讓我動彈不得?」
「莫非嚴二的死,和他有關?」
「就算沒有關係,這樣聰明的人,又是敵人,斷然留不得。」此時,張老大還沒有想到殺人,現在大鄭開國不久,不是亂世,政治清明,出了事,自己也逃不掉!
「但是可以打斷腿,科舉講究儀態,可不要跛子。」腦子只一轉,張老大就生出一條毒計。
「現在,就當眾逼一下,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欠債的窮鬼!」
想到這裡,張老大已對著曹進財使了眼色。
曹進財見了,回過味來,突然起身,直直走到了蘇子籍這一桌,站在桌前說:「蘇子籍,別說你沒有中,就算你中了,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你的債已經到期了!」
不等蘇子籍說話,張勝已拍案而起:「你是什麼人?這樣出言不遜?滾滾滾!你這樣的小人,休要污染了這地!」
說著,就要趕人。
曹進財不服,喊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讀書人就能不還嗎?」
聲音嚷嚷,不少人都認識這賭場的曹進財,不由私語議論:「難道是蘇子籍欠了的賭債?」
有幾人就眼中發光,大鄭可是明文宣佈,不許學子賭博,違者處分。
蘇子籍看著這場面,說著:「放心,雖我為了葬父,借了你的高利貸,但我說話算話,錢我還你。」
「你想打我祖墓的主意,這是妄想。」
說著,懷中取出了碎銀,大概有七兩。
曹進財原本一驚,見只有七兩,暗裡鬆了口氣,喊著:「這點錢,連月利息都不夠,快還錢!」
這時,別說是酒樓內旁觀的學子們,就是聚攏過來看熱鬧的人,也都詢問周圍人這是什麼情況。
連著角落裡一桌,一個其貌不揚,穿一身醬色棉袍中年人,以及一個年輕人都看了過來了,當下就詢問著上菜的夥計。
「小人怎敢多說!」跑堂的夥計賠笑,就見著年輕人一皺眉,丟了塊銀子:「再加些菜,上點酒,餘下的賞你!」
這是一兩的碎銀,夥計立刻頓時兩眼眯成一條縫,身子一躬:「謝賞!」
低聲就說著:「那是本縣黑巾會的張老大,與筏幫、增財社齊名,不知道為什麼看上了蘇子籍祖墓,設計了讓他借了高利貸,三個月利滾利翻了差不多二倍多,這可怎麼還呀?」
「哎,蘇子籍借貸也不是為了別的,是想厚葬亡父,是個孝子呢!」
幾句話,就把事情說清楚了,中年人不動聲色,年輕人冷冷看著張老大,眼裡帶著森森:「黑巾會?」
「公子,請少安毋躁,我們這次來,不是查這些地痞,那是巡檢的事。」中年人說著。
年輕人點了點首,不說話了,不過這事不複雜,這時眾人都明白了。
借錢葬父,拒不賣墓,這是孝道,余律大怒:「著實可恨,蘇兄,我借你五兩就是。」
張勝也摸出了六兩銀子。
「十八兩,還欠了十五兩銀子。」曹進財沒想到真有朋友願意出錢,驚了驚,數了數才喊著。
「十五兩銀子,我明天就給你。」余律沉著臉說著。
「不行啊,余公子,您看這欠條,今天就到期了,到了明天,就得利滾利,不是十五兩,是四十三兩,減去十八兩,還得給二十五兩!」曹進財說著,掃了一眼,見餘下學子雖同情,卻沒有人借錢,當下嚷嚷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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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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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15 AM
第十三章 童生
「你……」余律氣的全身顫抖,正要說話,卻聽見下面又繼續喊著:「承壽十七年臨化縣縣試,第十一名……蘇子籍。」
主薄喝完了水,唸完前十又開始念,雖貼榜時是上貼五名,下貼十五名,但這只是對拔得頭籌的人來說,對一般讀書人來說,能中就是好事!
很多本覺得自己不會中前五的人,都眼巴巴等著十五名榜單揭曉。
蘇子籍沒想到,十一名念的就是自己。
「恭喜蘇兄,恭喜蘇兄!」
「蘇兄,你中了,恭喜!」余律跟張勝反應過來,而蘇子籍提著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裡。
至少是中了,至於中第幾名,說真的,蘇子籍不在乎,隨後的九人名單,也陸續被唸完,不出意料,裡面沒有張勝。
蘇子籍跟余律安慰了一番,張勝卻想的開:「這本就是早就預料的事,放心,我頂多是失落一下,倒不至於難過。倒是你們,一個縣案首,一個第十一名,可要請我吃上一頓,慶祝一番才成。」
而酒樓內中了的人也都在互相恭喜,坐在角落處的張老大臉色難堪,說是豬肝色都不為過了。
「老大……」打手們這時也懵了,遲疑相互看著,就見著一個學子喊著:「你們這些小人,休要污染了這地,蘇兄,我借你一兩!」
「蘇兄,我借你二兩!」有人回過味來,紛紛慷慨解囊,餘下十五兩銀子,不消片刻,就湊足十二兩。
還有三兩,卻也為難,學子們身上拿不出了。
「還缺三兩!」曹進財剛才心都要跳出來,他知道點內情,知道張老大,可不是貪圖這幾兩高利貸,而是要奪這童生的祖墓,並且還有著桐山觀道長的手腕,自己可不能搞砸了。
這時唾沫四濺:「我們在道上,也得講規矩,不能拿的一分錢都不拿,應該拿的見官都不怕!」
「別說你僅僅中了童生,就是中了相公,我還是這話!」
「要不,現在還錢,要不,用你家墓地還,算多點,折你三十六兩銀子!」
「怎麼樣,爽快簽了約,不但可以還清債,還可以給你三兩銀子,讓你去進學,上府內考相公。」
話說到這裡,事情已明明白白,有幾個外人面露不憤,摸著囊中,但張老大目光一掃,幾個看熱鬧的人就縮手了。
他們可不是學子,有讀書人的體面,給張老大盯上了,就痛苦了。
見著四下啞巴,曹進財哈哈一笑,才要再威逼,只聽有人說著:「且慢!」
「誰?」曹進財只覺得處處不順,怒吼著,只見這人身材中等,卻很年輕,這時冷冷掃了一眼,轉身對蘇子籍說著:「我是陶館人,也讀過些書,可惜沒有中舉,你中了童生,不知我可不可以讀讀你的文章?」
蘇子籍恰帶著草稿,這時看去,見年輕人雖說話和氣,卻隱隱帶著森嚴,心有所悟,當下一笑,說:「請指教!」
說著取出草稿遞給那人,年輕人只看了一眼,就笑:「你這字尚可,但有些方正光潔但拘謹刻板,就算要學館閣體,也得勻圓豐滿,正雅圓融才算入門。」
館閣體是指因科舉制度而形成考場通用字體,在前朝即已出現,不過既是通用,自然有著千篇一律、陳陳相因之弊。
但寫到極處,正中生雅,秀潤華美,可所謂圓融,蘇子籍倒聽說過這個,可他也很無奈,自己區區寒門讀書人,又才來幾天,實在沒有辦法。
不過年輕人說了句,接了文稿,坐下仔細翻閱,曹進財見了大怒,心想一個比一個狂妄,就要大叫,卻被張老大狠狠盯了一眼,當下止住了。
年輕人看了許久,又把稿子給了中年人,說著:「你基本功底還算紮實,不過這不稀罕,經意文章,卻有點火候了,才童生十一名,臨化縣的文治水平,有這樣強?」
中年人也閱了不語,看了過去,點首:「經意文章的確尚可,就是五言試帖詩只能說是平平。」
蘇子籍說著:「詩貴在才情,我才情卻是貧乏。」
年輕人聽了大笑,摸了摸袖中,「啪」一聲,一塊銀餅就丟了過去,砸在了桌上,眾人看去,見是一塊完整的官銀,五兩重,底白細深,九八色紋銀。
「銀子夠了吧?」
「你是誰,誰?」曹進財驚怒的問著。
年輕人冷笑一聲,說:「銀子還了,至於問我的姓名,以及你不服氣,可以到陳家老店來找我,現在,你污了我的眼,還不快滾!」
曹進財還想說話,張老大看了幾眼,卻隱隱滲出點汗,站起來,收了銀子,就下樓而去。
下樓行了幾步,曹進財納悶,就叫著:「老大?」
話還沒有落,只聽「啪」一聲,挨了張老大重重一記耳光:「混蛋,你的招子放亮點——老莊,你來說說。」
「是!」老莊苦著臉,取出了這銀子給大家看,見大家鬱悶不解,他悶聲說:「這是成平郡的官銀,泛著青氣,是十足成色,看上面的戳印,這是今年新鑄的官銀!」
「官銀是什麼,是官府鑄了上交給國庫,再由國庫分發著下用,這成平官銀新鑄不過一月,憑什麼現在就流通?」
「又有什麼人能流通?
老莊外號叫「包打聽」,說到這裡,嘴唇都在顫。
「你是說,這是上面官府的人?」曹進財不是愚笨的人,這時想了想,倒抽一口涼氣。
「九八不離十。」張老大咬著牙說著:「還是可用官銀的貴人。」
「那現在怎麼辦?怎麼向桐山觀的道長交代,他們可真有法術的,很邪門。」曹進財不甘心的說著。
事實上,桐山觀的道長私下還許了銀子給他。
「再邪,有官府厲害嗎?告訴桐山觀,這兩個人不走,別想著我們動手。」張老大狠狠的掃了一眼。
這群蠢貨,根本不記得前幾年,郡裡掃蕩,官府沒有出鐵甲,單純的三個巡檢司聯手,就箭如雨下,只花了一天時間,江湖上相承百年的飛魚幫,就煙飛雲滅,而名聲赫赫的十八羅漢在箭陣齊射下,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雖幫主段思聰逃出,並且逆襲,殺了縣令,但反而激起了朝廷的怒火,名捕雲集,編廂兵一千餘人,布下羅網,段思聰雖武功高強,轉戰三天三夜,連殺一百零九人,但終在天羅地網中力竭而死。
和官府鬥,找死嗎?
現在可不是亂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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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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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16 AM
第十四章 陰影
酒樓
年輕人掃看了一眼,見因嚇退了張老大,頓時就成了目光焦點,並不想引人注目,就直接起身,說:「罷了,興致已盡,這酒是喝不下去了,我們走吧,去信鹿茶肆買點茶葉。」
這就藉故要離開了。
「兩位且留步。」蘇子籍不想佔便宜,更感激出手相助,起身對著二人一躬:「良言一句冬天暖,何況還出錢相助,實在感激不盡,不知可否留下尊姓大名,以及地址,待我回頭送還銀兩。」
年輕人回首,目光落在蘇子籍臉上,略帶審視,又想起誰也不認識自己,不必多心,就是一笑。
「不必了,太祖曾言,身列膠癢者,儘是齊民之秀,著概免雜差,輔以衣食,俾得專心肄業。」
「區區五兩銀子,對我們來說,只是隨手的事,你若感恩,就好好進學,來日若能為官,做得一任好官吧!
說著,年輕人一擺手,就跟著中年人出了酒樓。
「做得一任好官?」因對兩人身份有所猜測,蘇子籍沒有追上去再問,返身就是一揖:「諸位同窗,剛才出手相助,湊足了十二兩,小弟感恩不盡,還請各位留下名貼,以後多多來往。」
酒樓內的幾個學子連連推辭,蘇子籍仍借了紙筆,寫了借條,遞與他們,並再次道謝。
經過了這一番事,余律跟張勝也沒了立刻慶祝的心思。
張勝索性提議:「不如明日約了時間再小聚吧,我現在,連酒都喝不了,恨不得回去睡上一覺。」
因考試的事,精神一直繃著,現在一鬆懈,實在讓人覺得疲憊,更不用說是他這種沒中的人了,心中更是失望。
「善。」
「就依你。」
氣氛突然有些尷尬,蘇子籍微微沉默了一下,約好時間地點,離開酒樓,各自回家。
回去路上,蘇子籍初時還張望,防備張老大找麻煩,可轉過一條街,就搖搖頭醒悟過來,覺得自己把張老大想得過於愚蠢了。
「既懼怕那二人,在他們離開這臨化縣前,怕不會對我動手了。」
「官府的威懾力,果然了得,不過這狐假虎威有點不可靠,我要盡快取中秀才才是。」
蘇子籍沒有立刻回家,而去了葉氏書肆,將自己中了童生的事說了。
「你能中童生,我就放心了。」葉維翰其實長的不錯,只是臉色臘黃,不時悶咳一聲,聽了這話,頓時露出些喜色,看了葉不悔一眼,說著:「我們得慶賀慶賀才是。」
葉不悔有點遲疑,家裡銀子不多了,還有要買藥,又要額外開銷?
蘇子籍微微側了身,說著:「已經慶祝過了,才吃了宴回來,葉叔,有件事,我給您說下,你給我參詳下。」
當下一一說了。
葉維翰聽了,凝神細想,突然身體一搖,連忙伸手扶牆,而蘇子籍速度更快,一把扶了上去:「葉叔,你怎麼了?」
「沒事,一時恍惚了下。」葉維翰直起了腰,輕咳了兩聲:「官銀都是上解省、戶部,下用時又會剪開,拿的是官銀消費,可不是一般人。」
「你這是遇到貴人了。」葉維翰一笑。
蘇子籍聽了,微微鬆了口氣,說著:「我也這樣想,不過,這貴人的人情,可不好收啊!」
這五兩銀子,怕是以後五百兩,五千兩都難擺平。
「沒有關係,等你能還人情時,也不在乎這點了。」葉維翰拍了拍肩:「既已經吃了,那就不留你了,縣試一年一次,府試二年一次,今年在四月舉行,一郡只取25人左右,你得用心考才是。」
「到時你過來一次,我送送你。」
「是,我會努力!」蘇子籍覺得有點詫異,似乎葉維翰有點趕人的意思,不過又覺得自己想多了,轉身離去,等他走了,葉維翰去了裡面,就見葉不悔正在疊衣服,輕嘆一聲:「不悔,你剛才有些不開心?」
「不,我沒有!」葉不悔不肯承認,見著父親目光盯著,良久低聲說著:「是,我有點憋屈。」
「蘇子籍中了童生了,我什麼時能去棋賽?」葉不悔昂著小臉說著,一副倔強的樣子,自己明明棋藝不錯了,可父親還不許自己去考。
她可不想被蘇子籍拉開差距。
葉維翰怔怔的看著她,這是自己珍之重之的女兒,此時神態,似乎一個容姿與她重疊,這樣不肯居於人下,他很是理解,可是……
轉念,一層陰影襲上心去:「有貴人來臨化縣這小地方,這是偶然?」
一念如此,頓時劇烈咳嗽起來。
「爹,你怎麼了?」葉不悔連忙上去扶著,以為自己倔強惹得父親生氣,頓時淚花都出來了:「爹,如果你不喜歡,我不去……」
「不,去吧,今年就去比賽。」葉維翰止住咳,突然說著。
再不捨,也是她展翅高飛之時了。
出了葉氏書肆,走在因天色漸晚人跡漸少的街道上,蘇子籍卻不知店中的後續,心情很愉快,笑了下。
「當日廟中少女說,才氣能壓下霉運,竟是應驗了,莫非,她是來助我的鬼神不成?」
不過,就隨意一想,當夜無話,次日換了身乾淨衣裳,蘇子籍如約到余律請客的地點,不是原本酒樓,而是一處挨著城門的小飯館。
不遠零星灑下雨珠,總算不下雪了,門面不大,兩間擺了六張桌子,都點著豆油燈,稀稀落落只有三桌客人喝酒閒談。
「上壺酒!」余律已經到了,坐在靠門的一桌,見人來了,就招呼:「按我點的菜上。」
夥計笑著答應,轉眼端過一個托盤,紅燒鯉魚、香菇炒肉絲、五香花生米,不是余律捨不得出錢,而是這裡飯菜不錯,而且也可以與蘇子籍有來有往,不必花銷太大讓蘇子籍還欠債的人為難。
蘇子籍自然領情,等張勝也到了,三人的酒已溫好,飲了一杯,見余律透過敞開的窗,望著一輛行過的牛車怔了片刻,隨即面現憂色,蘇子籍好奇問:「余兄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余律可是剛中了縣案首,按照習慣去府試必中,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又家境不錯,不愁花銷,怎麼就面現愁容了?
余律苦笑:「是有點家事,不過沒有啥要緊,說了倒給你們徒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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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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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18 AM
第十五章 尾綴之
這時余律喝了幾杯酒,在兩個損友一個白臉一個紅臉的攛掇下,說:「是這樣,我舅家有個表兄方惜,頗有才名,但為人有點……佻脫。」
余律說到這兩個字時,臉紅了,顯是不習慣背後說人壞話,不過桌上都是損友,也就繼續了。
「每次看見漂亮少女,總喜尾綴之。」
「結果一週前,遇到一車,風吹著車幔,看見裡面有個少女,很美麗,目炫神奪,跟了數里。」
「人家小姐面皮薄,生怒潑了水,當時就水眯了目,拭了,發覺車遠了,也就遺憾回去了,本不當回事,可不久臉就腫了,當夜請了幾個醫生看了,都沒有辦法,一直沒有消退,疑是鬼神之為,現在連縣學都不能來了,怕丟了顏面。」
「唉!」余律搖頭直嘆,既擔憂對方,又有些恨鐵不成鋼。
蘇子籍跟張勝聽完後,面面相覷,魏朝風氣開放,大鄭更有過之,但尾隨少女數里路,這種行為的確很過分。
張勝就直接翻了個白眼:「活該。」
余律又嘆了口氣,不得不說,這事做的,的確挺活該。
蘇子籍聽到了鬼神事,並不怎麼相信,只是安慰:「或過幾天就好了,又或去拜拜神。」
余律點頭稱是,說:「之前已約好,等縣試後,我們就去城外桐山觀上香,這是很靈驗的道觀,觀主惠道真人很有些法力,兩位賢弟若下午有空,不如我們同去?」
蘇子籍本不想去,可聽到「桐山觀」三字,突想起這名字曾從被他所殺的兩個混混口中得知,本來就打算有時間去打探一番,現在倒可以跟著去看看。
「好啊,同去!」壓下眼底的戾氣,蘇子籍笑著應了。
張勝更是愛熱鬧,自然同意了。
余律選在這裡請客,也有等著牛車來接自己,直接出城的意思,三人又耗了一些時間,余家僕人果趕著牛車到了。
三人上車,桐山觀並不遠,車馬轔轔而去,等到了觀前,已有幾人早一步等候著了。
桐山觀
風景不錯,山雖不高,才五十餘米的緩坡,可遍植著竹林,就算是現在,都青翠欲滴,風吹過時,竹葉搖擺,而台階上立著數人。
其中一個青年眼如點漆,看起來豐潤瀟灑,似是人群中心,一個腫著臉,大約就是余律的表兄方惜,余律下車,就過去介紹:「這是蘇兄,蘇子籍,新進的童生,這是我表兄方惜。」
方惜這時眯縫著眼,本來帥臉給擠得變形,勉強露出個笑臉,頗是滑稽。
「這是鄭兄,鄭應慈,現在已通過了府試,是第三名。」余律笑容滿滿,熱情給蘇子籍介紹。
蘇子籍眼神一亮,聽余律提過,其舅母娘家的鄭家,出過一位進士,在臨化縣是數得著的官紳之家,此人雖未必是嫡支,這樣年輕就中秀才,當然是同輩中的佼佼者,見禮:「見過鄭兄。」
「蘇兄客氣了。」鄭應慈淡淡說著。
蘇子籍明顯能感覺到,比起自己,鄭應慈和方惜,對張勝態度略親近了幾分,也不惱。
雖張勝未中童生,但家世好,與方鄭兩家是世交,就自己是個新人,有生疏很正常的事。
幾人略閒談,就沿著台階上去道觀,道觀沿山幾進,環境清幽,頗有些雅緻。
繞過前面,就到了跟惠道約好的地點,一個小道童正巧過來,連忙稽首,得知來意後,稚聲說:「諸位公子,請稍等。」
說完,就去請人。
片刻,聽的走廊腳步聲,一道青色身影隨即出現。
「惠道真人,您看我這臉……」一見來人,方惜急忙湊上去,他的臉這一小會,似乎又紅腫了幾分,油亮油亮。
對面的惠道看上去五十左右,身材修長,略消瘦,保養得頗好,眉目間皆是閒淡,看上去極有氣質,行走間,如同一隻仙鶴。
再看穿著,一身青色道袍,足蹬麻履,周身上下也並無裝飾,又不顯寒酸,只讓人覺得這是高人風範。
方惜連連作揖求告,惠道看來是熟識,也不迂迴,只看了看就薄怒:「你這個生徒子,素來輕薄,積下多少惡緣,才有此薄懲,再過半月就會自然消了,無須我來醫治,回去罷。」
方惜哭喪著臉,哪裡肯就這麼走,苦求:「縣學不去就罷了,府試將近,親戚眾多,這腫著臉實在難以見人,求真人解救!」
別的幾人,除了蘇子籍,亦開口幫著懇求。
惠道掃了一眼,只是沉吟:「茲事體大,容我想想。」
張勝看看余律,余律沉吟,沒有反對,張勝就不動聲色靠過去,袖子碰著道人的袖子。
惠道臉色轉好,繼續沉吟:「張公子誠心了,既是如此,我給你治一治吧。」
說著,在懷中直接取出了一張符紙,在手中一抖,就無火自燃,接過小道童遞過來的水碗,將符紙灰灑進水中,又搖均了遞給方惜。
這是桐山觀很是有名的符水了。
據說能治百病,尤其對這種被鬼祟所傷的事十分見效,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求到,需要誠心方可。
方惜望著這一碗灰撲撲的符水,有些猶豫,可想到自己現在這情況,最終還是咬著牙,一飲而盡。
蘇子籍微蹙眉,本就對桐山觀印象很差,看到這一幕,更覺得這就是一群騙子。
無火自燃,是灑了磷?
才想著,惠道回轉過來,五十歲的人,已有皺紋,唯眸子明淨黑漆,仿若年輕人一樣,注視蘇子籍,問:「這位公子,可是不信?」
蘇子籍疑心惠道就是謀害自己的主使者之一,被這一望,更加了幾分警惕,笑著:「我昨夜尚讀聖賢書,子不語怪力亂神。」
惠道笑著:「讀聖賢書是好,不過你可聽過又一句,敬鬼神而遠之?」
隱含的意思就是,若無鬼神,何必敬而遠之?
蘇子籍要再說,這時突聽到方惜「啊」一聲大叫,水碗啪一聲落地,疼得捂著臉慘叫起來。
別人見狀,都驚駭莫名。
惠道此時也有些疑惑,暗想這妖氣很是頑固,只是安撫眾人:「莫慌,這在驅除妖邪之氣!」
余律讓僕人幫忙按住方惜去抓撓的手,勸著:「表兄,請忍耐一下!」
可目光落在了方惜臉上時,直接怔住了:「這……這是什麼?」
「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方惜雖被余律拉下了捂著臉的手,卻面露驚恐,尖聲叫起來。
余律這種沉穩之人,乍見下,都帶著一絲驚駭,更不用說別的看到了方惜臉的人,皆下意識後退半步。
就連蘇子籍,也腳步遲疑,沒有上前。
無他,實是方惜此時模樣太駭人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6:19 AM
第十六章 貴人
原本就是紅腫泛著光的一張臉,令人有些不忍直視,此刻繃緊了皮膚的腫臉上,一大片紅點正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迎風而長,片刻間,就在眾人的注視下,變成了密密麻麻的紅瘡。
「少、少爺!你的臉,你的臉紅了一大片……」跟著方惜過來的兩個家丁,看到這一幕,情不自禁吞嚥了下口水,兩股戰戰,既懼怕回去被老爺責罰,又不敢立刻上前靠近少爺。
「真人,這是怎麼回事?!」余律心驚下,立刻扭頭看向惠道,問。
原本他對這位桐山觀觀主是頗為尊敬,卻不料惠道給的符水,竟讓表兄落到這樣的境地。
雖說此事是方家先提出,可餘律還是覺得陪同而來的自己亦是有著責任。
鄭應慈亦發出了驚聲:「真人,這怎麼了?」
惠道看到了方惜的臉,但因這事出乎預料,讓反應比余律還要慢一些,此時被余律跟鄭應慈質問,立刻醒轉過來。
「諸位莫慌,這應是邪氣過盛,一般符水無法驅除,反激起了反撲,貧道這就用觀中珍藏的符紙與方公子服用。」
說著,惠道就立刻快步離開,兩個家丁要阻攔,被余律制止,目送著遠去,才要說什麼,就聽到了身後突然拔高的慘叫聲。
「啊,好疼,疼煞我也!」
跟之前的難捱相比,此時的疼痛,讓方惜根本忍不住,甚至想要用頭去撞柱,被余律連忙攔住。
就連鄭應慈都上前安慰方惜。
片刻,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去而復返的惠道,手捧一褐色木盒,令小道童再取一碗清水過來。
「這是師門所賜的符紙,化水沖服,比方才威力更大,一會兒按住,免得他傷到自己。」
說完,小道童已端著水過來,惠道將木盒啪嗒一聲打開,裡面只有十幾張疊在一起的符紙,取出一張,輕輕一抖,符紙迎風自燃。
方惜此時已疼得大汗淋漓,水碗一遞過去,抖著手就一飲而盡。
眾人都屏住呼吸,等著方惜的反應。
結果,片刻,殿內就再次響起了方惜的慘叫,甚至比剛才更響亮。
「啊啊啊!好疼!救我,救我!」
余律臉色這次是真的沉了下來,看向惠道,指責:「觀主,你對此,作何解釋?」
正要再說什麼,就聽到了一聲比方惜更尖的慘叫,頓時就是一哆嗦,隨後看過去,便明白了為何有家丁叫得比方惜還要慘烈了。
方惜的臉,在紅腫基礎上,長了一片痘痘擠痘痘的瘡,就已足夠滲人了,而現在,那片痘居然密密麻麻,有了連通了的趨勢,冷眼一看,就是在方惜的臉上,又多了一張小小的人臉。
雖然只是酷似,但著實駭人。
「我的臉,我的臉到底怎麼了?你們為何不說話?」
方惜又不傻,在發現眾人望向目光變得帶著一絲畏懼,忍不住就去摸自己的臉,可手指剛觸碰到臉上皮膚,就針扎一樣的疼,讓他嗷的一聲,又慘叫起來。
「你還敢說,自己不是行騙?」蘇子籍這時上前一步查看,其實心裡驚疑,符紙迎風自燃還罷了,這長出小臉,實在不科學啊!
方惜哭聲驟然停了一下,下一刻就慘號起來:「真人,好疼啊!」
「貧道真不是騙子。」惠道微蹙眉,心中驚疑不定:「這事情蹊蹺。」
蘇子籍還欲說,不想他介入此事被桐山觀記恨,余律拉了拉,搖首,這桐山觀勢力不小,自己家世無所謂,蘇家可不行。
惠道倒沒發現眾人的懷疑目光,轉而觀察方惜,整個人都陷入到了不解之中。
這方惜,的的確確是著了妖孽的道。
因不過是略施小懲,最初給方惜喝的符水,就足夠退了惡咒,讓方惜立刻恢復,可結果卻並不是這樣。
為了挽回桐山觀的聲譽,不得不再次拿出觀中的高級符紙。
按說,這一張下去,莫說是這等小事了,就是再嚴重數倍,也能立竿見影生效,可讓他更意外的是,這次,反讓方惜的情況越發嚴重了。
那痘痘,迅速轉化成了初期的人面瘡,若真的讓其成型,出了人命,到時,桐山觀的名聲定會受損。
惠道當然不想在自己手中,損了桐山觀的名聲。
思及至此,惠道露出了為難之色,正要說話,正慘叫著的方惜,突聲音一停:「啊啊啊……咦?我的臉,忽然不疼了?」
忙看去,就見方惜正摸著自己的臉,左看看,右看看,遲疑:「你們看,我的臉,是不是看著好些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都在嘀咕,這看上去還是一樣恐怖,但方惜突然又不疼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見惠道過來,為了給惠道騰出地方,蘇子籍走開幾步,誰料剛挪開,方惜就再次慘叫起來。
「啊啊啊!疼煞我也!」捂著臉,再一次被疼痛折磨著的方惜,眼淚都飆出了。
惠道仔細查看臉上人面瘡,發現人面瘡已越長越立體,若再任由發展下去,真等睜開眼,張開嘴,怕事情就不得了了。
但對方惜剛才為何又突然不疼,惠道也有些不解,不過一轉念,就有若有所思,喊著:「諸位,這是邪崇,怕陽剛之人氣,諸位請靠近些。」
鄭應慈和蘇子籍聽了這話,靠近了幾步,果方惜疼痛又減少了些,當下他就信以為真,用著那張慘不忍睹的臉,擠著笑,對眾人討好:「請大家不要離我太遠了,幫幫我!」
「貴人?」
惠道見此心裡一動,貴人百邪不能近,不想今日看見,實在難以壓抑驚訝,目光炯炯落在蘇子籍和鄭應慈上,蘇子籍被看得就是頭皮一麻,下意識就要後退,心裡思索這惠道是什麼毛病?
鄭應慈卻臉沉如水,一躬說著:「真人,還請盡力救治,事後,我們必有香火金奉上。」
諸家歷年都有供奉,可不是在這時讓人開玩笑。
「妖氣隱而不發,本是輕薄的小罰,不治的話,過半個月也好了,不想貪得點便宜,想提前治癒,反弄巧成拙,越發厲害。」
「這倒我是的因果了。」
惠道懊惱剛才失言,又聽懂了意思,心中哀嘆想著,知道今天必給個解決,不然,此事難以善了,心疼不已地說:「我還有一法寶,可治。」
說著,手一伸,從懷中掏出一面銅鏡來。
這鏡子極袖珍,有些半舊不新,通體黃銅之色,樣式質樸,一面沒有圖案,被磨得光滑,一面有著八卦圖,放在成人掌心,足可把玩。
惠道手一翻,就將鏡子的鏡面對準方惜,口中唸咒,頃刻間,一道光直接照在了方惜的臉上。
方惜被光一刺,忙閉眼,只覺得光暖洋洋,如春末夏初的暖陽之光。
而在別人眼中,看到光時,就已被震住了,等惠道收起鏡子,方惜的臉已恢復如初,不僅瘡消失不見了,連之前浮腫,都頃刻褪了下去。
蘇子籍看到這一幕,微微變色:「我本以為是騙子,不想真有本事?」
「不,比這更嚴重,和上次事件印證,這世界是真有鬼神。」蘇子籍想起了縣試前小廟變沒時的一臉懵逼,現在更是震驚。
而惠道也暗鬆了口氣,目光在眾人面前一停,事情既了之,貴人就更值得注意了,要知道二次符水不行,必須法寶才行,說明咒力深沉。
「而能壓制此咒,這貴人可不小啊,到底是誰呢?」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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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25 AM
第十七章 沒有緣分
方惜摸了摸自己的臉,鬆了口氣,衝著惠道連聲道謝:「謝真人,謝真人,我感覺好多了!」
余律湊過去細看,而張勝很是驚訝,纏著惠道就問:「真人,您這個銅鏡,莫非是仙家法寶?一照就出了一道光,這種事,我只在志怪話本裡見過!」
惠道心中微苦,嘆著:「這是我師祖所留之寶,有著師祖的法力,只是用一次就少一次,要不是為了方公子,我還捨不得!」
方惜心胸開闊,不記仇,雖兩次符水吃了苦頭,可現在既治好了,很是感謝,聽了這話,立刻會意:「多謝真人慷慨相助,我今天帶錢不多,再捐十兩聊表心意,以後還有貢捐奉上。」
說著,就取出一塊元寶,十兩重,底白細深。
這數字可不小,就算方家是官紳之家,一個還沒有成家的子侄一年就二三十兩,小道童連忙接過,明顯露出笑容。
蘇子籍看惠道一眼,發現這看似貪財的老道,並沒有將目光落在被小道童捧著的銀子上,又見諸人肅容,陡然間明白,這道士雖剛才失手,但桐山觀既能成名,確有些真本事。
惠道似有所察,看向了蘇子籍,想到剛才的事,眼神帶著一絲異樣,就笑著說:「諸位,請到裡面奉茶。」
說著,廊下本有小僮扇爐煮茶,迎著入內,不久就有茶葉罐進來。
「這是七饋春,雖不算最好,聊以發之興致。」惠道說著,給各人倒茶,香氣漸漸瀰漫,大家品茶,果覺清香爽口。
張勝喝了幾口,就忍耐不住,問著:「真人,這法術,我等很是羨慕,仙道可以學麼?」
哪個少年不求仙羨道,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挺直了身子豎起耳朵靜聽。
惠道聽了,看了下眾人,目光一閃,又轉瞬即熄,苦笑:「求仙羨道,我也想,要不,我也不會當了道士。」
「世人說,法術易得,大道難求,只是這法術也難得,多有三弊三缺之難,並且就算咬了牙,認了這弊缺,也不過換得些皮毛之術,一輩子難以成就,更不要說大道了。」
「你等都是公子,大有前途,說不定還是未來的貴人,可願無錢無權,還受得鰥、寡、孤、獨、殘諸種之苦?」
「若是願意,貧道倒不吝嗇開得牆門。」
說話認真,語氣誠懇,諸人聽了,身一緊,心一縮,張勝就第一個搖頭:「要我一輩子無權無財還罷了,還要斷絕家族,無有子嗣,這還是免了。」
鄭應慈放下茶杯:「求仙羨道,多是飄渺,富貴不是壞事,就算是想要不朽,在生民立業的大道中求,也更是直道,這些法術,我是沒有緣分了。」
蘇子籍手捧著杯子,只是笑笑,並不說話,只有方惜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心動,只是想著家裡的財產,以及俏麗的未婚妻,一咋舌把話吞了回去。
「生民立業的確是大道,功德很大。」惠道聽鄭應慈這樣說,見著眾人反應,也不生氣,只是一笑:「只是有著官道,自然就有小徑,小徑也能通得幽微之處,可所謂天生諸道,自然有用!」
「來,請喝茶,茶微涼,別有風味,再涼就不好喝了。」
大家於是喝茶,這時茶微涼帶著幽香,果別有味道,來到桐山觀就提高了警惕的蘇子籍,卻敏銳發現,惠道對自己只有好奇,並無惡意。
「難道欲害我的桐山觀道士,並不是此人?」
「這也有可能,一個道觀裡,必不會只有一名道士。」
但又一想:「惠道是桐山觀觀主,難道真不知情?」
因這種懷疑,在眾人離開時,這位觀主似乎想與蘇子籍親近一些,蘇子籍並沒有給這個機會。
「方公子,貧道有一事,欲叮囑你。」惠道突說著,方惜腳步就是一頓,回頭看向他。
「你此次回去,不可再輕薄孟浪,貧道近日將要雲遊……」後面的話,惠道沒有說,可意思已十分明顯。
若再惹了這等事,你可未必能找到我。
方惜頓時哭喪下臉:「我知道了!」
又再次千恩萬謝,方與眾人一道出來。
這時,外面細雨濛濛,蘇子籍定了定神,不管害自己的事是否與惠道有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凡事來了,自己接著就是!
「不過,惠道說近日要離觀雲遊,又要做什麼呢?」
「蘇兄,雨漸漸大了,現在去縣城,就算有著牛車,必會染上濕氣,何不去我家避避雨?」見蘇子籍欲與余律一同回城,方惜忙邀請,雖都是臨化縣人,但方惜與鄭應慈並不住在城中。
方鄭兩家都是本縣大族,說的巧,還是同一個村三秋渡的人家,隨著亂世平息,三秋渡地處要道,漸漸繁榮,變成鎮子。
而方鄭兩家各有讀書人換了門庭,分家不分宗,成當地赫赫有名的兩大姓,號稱聯合起來,盤踞半鎮。
蘇子籍對此亦有所耳聞,知方惜是好客,但方家是官紳之家,規矩很重,且方惜病初癒,今日必是一家人說體己話的時候,自己何必趕著惹人煩?
就是有著與官紳人家結交的心思,也要暫時壓下,於是婉拒:「方兄,改日罷,今日眼看著幕色漸重了。」
「就是天色晚了,才要住上一宿,春雨甚寒,一旦感染了風寒,可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古代畏風寒如虎,因沒有特效藥,一旦肺炎,就無藥可治。
余律看看天色,雖是下午,但因下起了細雨,雨絲中夾雜著細雪,寒風獵獵,說著:「表哥其實說的是,還是住上一宿吧!」
張勝也嚷嚷:「蘇兄,你總想讀書,方家可有不少藏本,去讀讀也是不錯,就去吧!」
「想讀書,我家真有,老爹花了不少力氣,弄了三千冊。」方惜立刻說著:「到家,我們秉燭夜讀。」
見得眾人誠懇,蘇子籍心中一動,自己本來就書少,方家有書,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進益,當下稍推辭,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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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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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27 AM
第十八章 沈師侄
而在觀中,新收了十五兩香火錢的惠道,並沒有喜色,對著門口看了一眼,重新掏出小銅鏡,用手掌在鏡面上輕輕一拂,就見一道灰黃之光,唰一閃而過。
小道童是正經收在門下的人,見了就是一驚:「這是妖祟?」
「是啊。」將鏡子收起,惠道嘆著。
「師父您說的近日雲遊,難道是為了避開妖祟?」小道童也不怕丟了臉皮,直接問著,惠道並沒有回答,而是緩步走到殿門口,袖手在身後,看了看細雨濛濛的天色。
「此城,怕是又要多事了。」
說了這句,惠道又沖著身後不遠處的大柱子說:「沈師侄,既來了,何不出來一見?」
「這不是為了師伯您的面子著想麼?」隨著一聲笑,一個身著道袍的中年男子在柱後轉出來,同樣跟著個道童,比惠道的徒兒大了幾歲,逼近成年了。
但要仔細分辨,能感覺到這十幾歲的道童,沉默不語,行走間毫無氣息。
這是桐山觀兩支的不同了。
惠道這一支,不可娶妻生子,要遵守諸多戒律,名字也代代由師父取,捨棄俗家名字。
但又一支不同,雖著道袍,一般也不娶妻生子,但並不守戒律,也並不捨棄俗家名字,現在站在惠道面前的中年道士,就仍用俗家名字,沈誠。
惠道對沈誠並無意見,但第一天見面,就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怨氣糾纏,這可不是小事,大凡道士,自然有辦法解決這些,而解決不了,問題就很嚴重了。
惠道也因此約束自己的道童遠離著沈誠。
此刻見沈誠過來,也不過鏡子一照,那道童就立刻顯出紙紮的面孔,還有著符咒在上面,就淡淡一笑:「方才你果然在用紙術來窺探。」
紙術化人,化鶴,都並非活物,並無氣息,自然也就十分適合隱匿身形偷窺別人談話、做事,不易被人察覺。
「若不是如此,我還不知師伯你竟然差點墮了桐山觀的名聲。」沈誠相貌普通,一雙眼睛,十分明亮,望過來時,帶著三分嘲諷。
這話很不禮貌,小道童面現慍色,惠道搖搖手,平靜地對沈誠說:「沈師侄,那你可知,我是因何失手?」
「若知道,我又何必來問師伯您?」沈誠想了下,又說著:「不過,猜也能猜到,莫非是本地出了妖祟?」
惠道瞥他一眼,已明白沈誠心中所想,勸著:「那妖祟略施小懲的邪氣,就需請了師祖留下的法力才能驅散,這絕非你一人能應對。」
「果然是妖祟!」沈誠卻驚喜不已,又冷笑著說:「這不必師伯您擔心了,我可不會像您一樣連連失手。」
說完,就轉身離開,道童轉身沉默跟上。
「師父,您才是觀主!」小道童不忿:「您就任由他對您不敬?」
「別看你師叔斬妖除魔,其實不過是一個可憐人,由他去吧。」惠道笑著,摸了摸小道童的頭:「不過話說回來,這裡暫時留不得了,隨為師走罷。」
「可若出事……」
惠道想了下:「你倒提醒了為師。」
隨後折返殿中,取出紙筆,在上面揮毫一番,將信折好,對小道童說:「走吧,待出了觀,請人送信給曹易顏,他曾在桐山觀修行過,雖現在已離開桐山觀,亦有情誼,想必,沈師侄落難,必會相救。」
想到沈誠這一支在這幾年的異動,他心裡清楚,背後肯定有曹易顏的手筆,連著謀求是什麼,亦猜到了一些。
但這種很容易帶來滔天大禍,惠道並不想被捲入其中,唯走為上策。
三秋渡
現在是臨化縣最大的鎮子,一行人的牛車來到鎮上,蘇子籍看時,這時真的天要黑了,炊煙處處,鄭方兩家距離不遠,鄭應慈在街上分開,方惜歸心似箭,當牛車停在了方府門前,立刻就急急忙忙下車,還險些摔到了地上。
「少爺,您小心些。」家丁忙攙扶,說。
「娘,我回來了!」扒拉開那人,方惜提著衣擺往裡小跑,歡喜喊著。
才到內院,有人給方太太鄭氏報了信,鄭氏聽說兒子臉已大好了,立刻連連唸好,並迎了出去,正好就看到了跑進來的兒子。
「真是,多大了,還這樣毛躁,你爹知道了,必又有責罵!」方鄭氏這樣說,拉著方惜上下打量,連聲:「不愧是桐山觀的道長,真的治好了你的臉,可有給香火錢?」
「娘,給了,十兩吶!」方惜忙解釋,又指著外面說:「表弟、張勝,還有一位蘇兄也陪我去桐山觀,天色晚了,就請著到家住一宿。」
「還不快請入內。」余律是自家表親,方鄭氏有些驚喜,連忙迎入小廳,片刻就見著三個人過來,余律和張勝就罷了,新見的一個人,年輕不大,穿著青杉,雖漿洗得褪色,但十分乾淨,並且眉目嫻雅俊秀,一臉書卷氣,不禁立刻心生歡喜。
方鄭氏當下詢問,得知新中了童生,更連連點首,喚人立刻請著換衣。
三人去換半濕的衣服,方惜已連比劃帶說,將在桐山觀的遭遇與方鄭氏說了。
「我的兒,你可是受苦了。」聽到自己兒子吃了苦頭,方鄭氏連聲嘆著。
「娘,我表弟可幫了我大忙,他的同窗也不錯,聽見要驅邪,都靠上來了……」方惜說出當時人圍上來,就不疼的事。
方鄭氏聽了,心中一動,難道是有福的人,說著:「聽你說,當時情形混亂,你表弟當機立斷,沒有讓你傷到了自己,的確該謝謝。」
「還有蘇子籍才十五歲,就中了童生,也是可以結交,想讀書更是好事,你要有這上進心就好了。」
「趁還有段時間,你去會見客人,我弄幾樣小菜治個宴,還有,小福,看看老爺吃宴回來了沒有?」方鄭氏抿了抿嘴,使喚著,而方惜高興的去了。
說也巧,這時方文韶恰回來了,還帶著酒氣,方鄭氏迎了上去,埋怨:「怎麼又喝多了,上次大夫還叮囑,少喝酒,你已不是三十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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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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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29 AM
第十九章 推辭
方文韶接過醒酒茶,喝了一口,苦笑:「中午這一筵是慶賀劉師六十大壽,直到申初時方散,雖劉師僅僅是秀才,現在名分還在我之下,但曾是我恩師,我哪能怠慢,提前辭去?」
「而且其子劉弘墨本身上進,也已是秀才,更不能輕慢了,唉,要是惜兒有這出息,就好了,這次惜兒辦了醜事,我只得推托染了小病修養不能前去,實在羞殺我也!」
方鄭氏知道丈夫深愛這兒子,但恨其佻脫,連忙說:「兒子的病,已好了。」
說著,把過程細細說了一遍,又說:「俗人說,福氣壓霉氣,兒子結交的朋友,還是有些福氣。」
方文韶聽了兒子的病好了,心中就一喜,細一想又沉吟:「你是說,惜兒靠近了就不疼,離了就疼?」
方鄭氏說著:「據兒子說,的確這樣。」
這可不僅僅是福氣的事了,方文韶一怔,起身:「我去看看,順便考下惜兒的功課。」
方鄭氏並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溫言對丈夫說著:「他臉腫,這幾日一直沒有溫習,若落下了功課,你不要在朋友面前罰。」
方文韶捋著短鬚:「夫人放心,我有分寸。」
尋著去,找到了書房,發現兒子竟連數日前的功課都忘記了大半,頓時就拿起戒尺,狠狠地打了幾下:「我是怎麼教導你?仗著有些才名,便行事孟浪,不思進取?」
方惜眼淚汪汪,只能忍著。
「說吧,這一事,又是怎麼一回事?」放下戒尺,方文韶坐回椅上問。
方惜睜大眼,朝父親看去,一一說了,說的和方鄭氏區別不大。
方文韶若有所思,自己這兒子,雖讀書有些天賦,順利考中童生,但性格有些佻脫,上一次沒有考中秀才,現在府試在即,若不下些猛藥,鞭策一番,怕是自己的期望,就要落空了。
這年紀,最容易走錯路時,可不能任由下去。
見父親臉沉如水,方惜露出糾結,低聲:「爹,兒子知錯了,以後定會好好讀書,光耀門楣。」
「這且要看你以後表現,可不是承諾一句就成。」方文韶也沒打算讓兒子一下子就改變了過來,對他來說,結識人脈更重要些。
鄭應慈是自家親戚,從小認識,的確很出色,而還有個人卻才認識,當下捋著鬍鬚:「那個你新結識的蘇子籍,是童生?」
方惜想了下:「是,聽表弟說,他是新取中的童生,兒子雖不曾聽說過他的才名,但想來,十五歲就中童生,才學應該不錯。」
方文韶雖看不慣兒子的散漫佻脫,對兒子的交友還算放心。
「有道是,莫欺少年窮。雖是寒門子弟,但能考取童生,就已強過許多人,這樣吧,我就去見見。」
方文韶說著去廳裡見客,蘇子籍已換了衣服,正和余律、張勝閒談。
「蘇賢侄,我與汝父同在桑梓,更是同年,一向親近,還受過教誨,只是不曾見過你,今日一見,果是少年英才,一看就知是讀書種子。」方文韶不僅與余律這外甥說話,與張勝寒暄,面對蘇子籍亦態度頗好。
「你又和小兒同中本縣童生,以後還得多多來往才是。」
蘇子籍連忙說:「學生僥倖,實是有愧。」
方文韶又說:「聽汝父去世,鄉野封閉,竟然未聞,未能奔吊,實是有愧,謹具帛金十五兩,賢侄權且收著,以後我還得親自拜悼。」
說著,就有人捧著一個木盤進來,裡面擺放著三個銀元寶,一個五兩左右。
十五兩紋銀,對蘇子籍這樣的寒門學子來說,絕對算得上一筆大款,實在讓人驚訝,但這在白事的現場收了,還有道理,現在收卻不符合禮數。
蘇子籍再三推辭,只說著:「伯父若是吊悼,小侄必是恭迎十里,現在這錢卻不能收。」
頓了下,蘇子籍誠懇:「不過,我的確有一事相求。」
「哦?蘇賢侄請說就是。」方文韶有點好奇蘇子籍想要什麼了,不僅是方文韶,鄭夫人連同別人,也都等著蘇子籍後面的話。這是十五兩白銀,作寒門學子,居然就拒絕,這可實在是令人感到不解,蘇子籍推掉這贈金,請求什麼了?
就聽到蘇子籍說:「我與方兄一見如故,聞伯父文章老道,字字珠璣,小侄想請方兄念頌,得以終身受用。」
眾人聽了,都是怔怔,雖說舉人的心得,對讀書人,尤其想要考秀才的人來說,的確有些價值,但大魏世祖改制,立了科舉和雕刻印刷,到現在數百年中,已成為最主要的當官途徑,縣試、府試、省試、會試、殿試,幾乎均以時文來決定去取。
為了科舉,出版商收集舉人以上,特別是進士翰林的文章出版,時文閱讀活動在深度和廣度上都得到了空前普及,要讀這些時文,費錢一兩就可購買三本。
方文韶再自信,也不覺得自己文章,能和這種出版的翰林文相比。
而且看蘇子籍的衣著,就知道未必家境貧寒,但也並不富裕,推辭銀子,只想聽讀自己文章,這是清高,還是一種權謀?
方文韶乾咳了一聲,對自己書僮說:「這事容易,墨書,去將我書架小木箱搬來,惜兒,你就給蘇賢侄讀讀。」
其實雖才第一次見面,蘇子籍給的印象還是不錯,如果是清高的話,雖有點幼稚,但很符合少年心性,人之常情。
但如果是權謀,只是為了奉承自己,這就有點嚇人了。
因才十五歲,靈機一動,就有這種心思,可所謂胸有山川之險,哪怕真的是貴人,也不能結交。
這樣的話,哪怕一時得利,終有大禍,自己兒子雖佻脫卻心胸迂闊,到時就是替死鬼,絕不能讓他留在兒子身側。
當然,方文韶無意得罪可能的貴人,不會去打壓,反會花些錢用些人脈,將蘇子籍送去府學就讀,這樣不但分離了,還能落份人情,日後好見。
這樣想著,就使喚書僮去拿,方家並不搞紅袖添香,無論是方文韶,還是方惜,伺候都是書僮,這方面方文韶還是以身作則,奈何這個兒子天性這樣,家裡沒有紅袖,就去外面花痴,就算是訂了未婚妻也一樣。
現在得了個教訓,要是因此收斂,在方文韶看來,倒是因禍得福。
「老爺,箱子抬過來了。」片刻,被支使去書房抬箱子過來的墨書回來了,搬著個不算大木箱子,輕輕放在桌上。
方文韶示意蘇子籍過來,不止是蘇子籍,別人也紛紛靠攏過來。
尤其方惜,在看到自己的爹打開箱子,忍不住往裡看:「爹,這些都是您的手稿?」
裡面有著十幾本的樣子。
方文韶看他一眼:「這是我這十多年的讀書心得與詩文,你已看過大半,剩下兩本,你這幾日也要熟讀,不可偷懶。」
若不是為了兒子,他怎麼可能寫下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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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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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30 AM
第二十章 升級
看著這十幾本薄薄的冊子,每本不過千字,方文韶面露懷念之色,撫摩了下。
平時的文集就罷了,心得記錄,對舉人來說,寫起來也非常麻煩。
想到自己這幾年,一心想要考取進士,忽略對兒子的教育,方文韶就覺得,自己想往上考的念頭雖不必捨棄,但到了這年紀,培養兒子也是重中之重。
蘇子籍只是一看,就知道這些書卷的確有用,豔羨不已,說真的,進士翰林文的水平,肯定在這些之上,但印刷本,紫檀木鈿根本不認,只認這些手著本,實在令人無可奈何。
並且這些手著本,還必須要經過方家人來朗讀,自己方能獲得收益,要不何必麻煩?
才想著,方惜已是翻開一本,朗讀起來。
作方文韶的兒子,方惜自然是有繼承權,這繼承權不僅是繼承家產,還包括繼承手稿,並且朗讀,還獲得了方文韶的批准。
「國家初定,草莽者尚存,湖北襄陽尤甚,多有流寇餘孽盤踞山谷,時而出掠,日夜六七驚,民苦甚也」
果然,方惜才朗讀了一句,蘇子籍就收到了熟悉的信號:「方惜向你傳授【方家策論心得】,是否學習?」
蘇子籍就是心中一喜,應著:「是!」
眼前黑了一瞬,一堆信息進來,視野冒出了淡青色提示:「方家策論心得已習得,合併到四書五經中。」
「經驗+7、+5、+6……」
每一句朗讀,都有提示不斷在眼前飄過,隨著提示,知識湧入,銘刻在蘇子籍心中,並且以新的方式進行組合。
對於策論,蘇子籍自然早就學過,且還認真研究過,經過這一番組合,腦袋瞬間清醒了幾分,頗有一種傳說中「開竅」感覺,不由暗想:「舉人的科舉經驗,果見效快,立刻就能感覺到變化。」
「原本還需要凝神苦思才能做出文章,現在有一種可以不假思索揮毫的感覺,生澀處也通了,若將這幾本都讀了,想必府試取中的機會會大大增加。」
當一本讀完,蘇子籍看了下,就發覺是「【四書五經】5級(837/5000)」,一口氣提升了800點經驗,這實在要得,蘇子籍恭敬的站起身,對著方文韶和方惜深深一揖:「謝伯父,謝方兄,還請方兄繼續朗讀。」
方惜無可無不可的又拿起一冊:「傳聞莊惠臨流處,寂寞濠梁過雨余,夢久已忘身是蝶,水清安識我非魚。」
「方惜向你傳授【方家詩詞心得】,是否學習?」
「是!」
詩詞更薄,才二十餘首,但讀完,蘇子籍連連點首,看了一眼,見是「【古典詩詞】3級(251/3000)」,頓時說著:「大有所得,大有所得。」
古典詩詞,講究平仄相對,「平」對「仄」或「仄」對「平」,押韻嚴格,並且在這種嚴格束縛中,寥寥數字,卻四兩撥千斤,字字千錘百煉,勾出恢宏或清雅之卷,發出或激盪或幽咽之樂,其內涵的美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涉及構思、造境、佈局三層。
單是這二十餘首詩,就當場讓蘇子籍升入初通詩詞的級別了,這裡真是經驗倉庫啊,蘇子籍就和老鼠入了米庫一樣,喜不自勝,當下又起身深深一揖:「還請方兄再讀。」
雖轉春了,天氣還是有點冷,春風裹著似霾似霧的細雨霰雪,方鄭氏忙了一陣,見菜都準備齊了,雖不算奢侈,倒也香氣四溢,又見時間不早了,就到了廳處,還能聽見朗讀聲,只是有點啞了。
湊近了看,發覺張勝昏昏欲睡,打著哈欠,而余律聽的認真,自己兒子方惜還讀著,聲音有點嘶啞,不由心疼,就要說話,卻見著方文韶臉色有點凝重,擺了擺手:「輕點說話。」
方鄭氏抿了一把鬢角,說:「春寒,天也不早了,用晚飯吧,讀書也不必急於一時。」
「再等等,這本讀了就讀完了。」方文韶若有所思,這時恰讀完,當下讓方惜喝茶,自己摸了摸鬍鬚,說:「既讀到了經意的心得,不如諸位就以方才讀到最後一句為題,寫一篇經論?」
這話倒讓蘇子籍很心動,他深深吸了口氣,整理下大腦,看了一眼紫檀木鈿,見得「【四書五經】6級(5137/6000)」,心中驚喜。
十幾篇讀完,雖有的有重疊處,但一口氣衝到了6級,還有幾百就可抵達七級。
而七級的水平,不知道去府試,行還是不行。
現在能得到有豐富科舉經驗的舉人一對一指點,這可是個好機會。
要知道,在縣學,教導的雖也有舉人,多半是已考取舉人十年以上早就放棄了繼續往上考的老舉人,論起學問來,雖也都紮實,未必如方文韶這樣老道。
方文韶可一直都在讀書,試著考取進士,雖幾次都落第,更年輕更有經驗一些,這可是經驗寶庫,蘇子籍當即說著:「那我就獻醜,請伯父您指點一二了。」
「有志氣。」這樣態度,讓方文韶點了點首,而余律見狀,搖頭而笑,拉著張勝一起取了紙筆,寫起文章。
方惜也有些技癢,也加入其中。
這經論講究知識積累,以及閱歷,哪怕方惜這樣有著家學積累的學子,若閱歷不成,寫出來的經論,也往往也只是中庸,沒辦法出彩。
要知道,眼界閱歷,可不是能靠自己憑空想出來,跟走萬里路,見慣大場面的人沒法比。
也因此,天賦就非常重要。
蘇子籍剛剛因得了方文韶的知識與經驗而快速進步,現在要寫經意,真是毫不拖泥帶水,提筆就來。
幾乎只用不到半個時辰,一篇經論就當場寫了出來。
方文韶一直關注這幾個後生,見蘇子籍放下筆,立刻過去,低頭去看。
「方伯父,請您指點。」因不是科舉考場,無需在意細節,蘇子籍寫完,就將文章雙手遞給方文韶。
方文韶接過來,先一目十行看了一段,但沒有看幾行,就抬起眼看了蘇子籍一眼,又重新將目光落在破題處,一字一句看了下去,並且還低聲唸著。
「道之不明久矣,士欲言中庸之言行亦難奚哉,古之所謂中唐者,盡萬物睹理而不過,循循焉為眾人之行,可也」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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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32 AM
第二十一章 經意
看完這句,就忍不住向蘇子籍投去了一眼。
「此人真是讀書種子,我原本以為此子要讀書僅僅是攀附之謀,不想是真得了要旨者,不過十五歲年紀,能寫出這經論,實可嘆一聲後生可畏!」
方文韶並不知道蘇子籍是因得了自己的經驗,方能進步神速,而且風格相似,讓方文韶更生出知己之感。
「雖文章還欠了點火候,但是這是相對舉人來說。」
「要說府試之秀才,不敢說如取囊中之物,也十之八九。」
「這樣的人,就算未必是貴人,中個舉人也不難,特別是考慮到才十五歲,更是前途廣大,若能考取了進士,走上朝堂,本縣就多出一個縣紳人家了。」
別看方家有個舉人,在這鎮是兩大姓之一,但跟鄭家這種出了一個進士的家族比,已落了下風,若不能在自己或方惜這一代出個進士,怕這三秋渡,會漸漸變成眾人眼中的鄭家鎮。
雖兩家交好,可這不是方文韶願意看到的事,所以才會想要替兒子結交善緣,但這少年還得再看看。
這念不過是快速閃過,現實中,方文韶不過是微微一怔,看完也不說話,見餘下幾人交卷,一一取過看了。
看完,方文韶心中一嘆。
「張勝可算最次,只能說勉強取個童生,還得看運氣。」
「余律和兒子方惜,已有點火候,中童生是理所當然,府試的話,也可以試下,看運氣了。」
「至於蘇子籍,錐處囊中,其末立見,雖沒有抹平到舉人的差距,但也差距不遠了。」
方文韶是過來人,深刻知道童生其實有點天賦,認真學習,就可考取。
童生到秀才也不難,但秀才到舉人,其實有個天塹,相差甚大,多少個少年成名的神童、才子,都卡在這一關。
有人說是時運,這有關係,但更大的原因是跨不過這天塹。
而這少年,竟然已經接近了。
當下心情很複雜,對蘇子籍說:「蘇賢侄,你這經論寫得堪稱老練,府試我覺得沒有問題,只需運氣不太差便可中。」
這運氣,往往是指忌諱,或考官的喜好。
但凡不是碰見特立獨行些,或對某一篇經論莫名厭惡的考官,這種四平八穩的文章,起碼不會拖後腿。
蘇子籍聽出方文韶對自己的讚賞,心中慚愧,自己不過是沾了剛剛得到方文韶經驗的光,忙謙遜道謝。
余律拿了文看了,臉上神情驚訝,連漫不經心的張勝都變了色。
蘇子籍看了兩人一眼,知道他們驚訝著自己的進步,很明顯,短暫幾日,自己文章又進步了。
方文韶暗暗感慨,自己剛才還有猜疑,現在看來,論這水平,怕是結交還嫌稍遲了,就要進一步說話,方鄭氏笑說:「天色晚了,我已讓廚房備了酒菜,不如你們邊吃邊聊?」
難得看到丈夫跟個晚輩這樣投機,卻不得不插話進來,免得錯過了晚飯,讓人家餓著肚子。
方文韶的手就是一頓,歉意:「是老夫忘了時間,讓人上菜吧!」
就算入席,仍不忘與蘇子籍說些去府試、省試要注意的事,眾人聽得津津有味,對有志於科舉的人來說,這些來自舉人的提醒,都是寶貴的經驗。
等到宴散,諸人去客房休息,方文韶還是怔怔,方鄭氏與丫鬟收拾了碗筷,回來見了,不由詫異,細問其故。
方文韶就嘆著:「原本還以為這人攀附,現在看來,我兒與此子,只怕還結識過晚了。」
次日,余律才醒,就有人敲門,發現是方惜來了,余律忙讓進來:「表哥,你怎麼這樣早就來了?請坐!」
方惜驀地一陣臉紅,咳嗽一聲,坐了,笑說:「昨天麻煩表哥和各位了,總算把我這張臉恢復了,要不真見不了人——」
余律不以為意:「自家親戚,這算不了什麼,你這樣早來,有什麼事?」
方惜原本有事,順著說:「表弟,我這次來,的確是有事,我聽說你們常常在一起讀書?現在府試在即,不如住在我家,我爹是你親舅,我家難道還住不得?」
「而且蘇兄獨自一人在家,有失照顧,你勸著蘇兄一共留下,同窗讀書,還能偶爾訪訪友,到時,我們一起去府試。」
府城離臨化縣有一週路程,基本上童生都要提前幾日,眼看著也沒多久了。
「家裡牛車書僮都已早早選了,路費銀兩,也早預備。」余律立刻明白了方惜心思:「至於蘇兄,我是自小認識,明白性格,怕是不會受你這好意。」
又說著:「表哥要與蘇兄結交,以後總有的是機會。」
方惜略一想,不好勉強,笑著:「這樣是我莽浪了。」
而蘇子籍並不知道這些,沒有受到打攪,早晨心滿意足起身,用完了早點,就此告辭,方家備了牛車,大家乘車回縣城,連方惜都相送。
昨天雨夜,三秋渡看不清楚,現在看去,商舖連綿起市,不遠還有座土地祠,不時有著賣小吃的吆喝,很是繁榮的樣子。
見蘇子籍面露驚訝,方惜有些得意,說:「我這鎮,本是三秋渡,地處要沖,漸漸繁華,不久前,縣中還在鎮上建了個巡檢司。」
「私下也叫鄭方鎮,就是因至少三成百姓都是這兩個大姓。」
「鄭方兩家以讀書為榮,我爹是舉人,鄭家上一代出個進士,兩族都有可以啟蒙的族學。」
蘇子籍連連點首,頗有些好感,特別是對方惜和方文韶,這樣耕讀世家,才能一夜之間,讓自己升級,回去只要稍磨礪,就能趕在府試前,將四書五經升到7級了。
真是好鎮、好人吶!
方惜不知蘇子籍心中所想,但能察覺到蘇子籍的態度變化,以為是這鎮子的讀書風氣讓蘇子籍折服,美滋滋同時,態度更熱情了。
三秋渡到縣城並不遠,等到了縣城,各自分離,方惜就在懷裡取出一個菏包,遞給蘇子籍。
蘇子籍微微挑眉:「這是?」
「蘇兄,承蒙你陪同解決了我的事,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是我攢下的一些體己銀子,你不要推辭,府試就在眼前,等你考試歸來,慢慢還我就是。」
蘇子籍立刻知道,這裡面是方惜借與自己的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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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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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33 AM
第二十二章 收個手
見著蘇子籍一遲疑,方惜又說著:「你我父輩就相識,現在一見如故,未來可能是同年,蘇兄是大丈夫,這點銀子算什麼?難道連朋友相授都要矯情推辭麼?」
這也就是方惜,性格迂闊,並不細膩,也不怕貿貿然借銀,會不會讓人心裡彆扭,若是余律,怕會做得更委婉一些。
要是原來的蘇子籍,怕是不肯接受,但現在已恢復了前世記憶,再不是當初好面子硬撐被人設計了的人,昨天不肯受,是因為無功不受祿,現在是朋友相贈,意義不同,而且這次去府試,處處都要花錢,手中的銀子的確不用,方惜的幫助,沒必要拒絕。
既是朋友,到時加倍還回去就是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回頭還你。」蘇子籍笑著接過,看都不看一眼就放入了懷中。
見他不扭捏,方惜心情更好,自覺完成了父親交代的任務,一揖手:「那我就回去了,府城再見。」
「府城再見。」蘇子籍感受了下重量:「十兩?的確不少了,府試的花費有了。」
至於說府試不中,怎麼辦?
蘇子籍還真不擔心,科舉的舞弊是肯定有,但蠢人才一葉障目,原因很簡單,血緣出身當官的維護血統,科舉出身當官的維護科舉,自己所在世界,科舉大興的時代,除滿清屢有舞弊大案,一查全部是滿人貴胄帶頭所為,只是往往板子落在漢官身上而已。
在明朝,宰相之子要是沒有才能,最多是舉人,不得進士。
權傾朝野近二十年嚴嵩,也不能給自己兒子嚴世蕃弄個進士出身,恩蔭讀書和作官,也決定了他永遠不能真正進入中樞。
這時代,科舉既大興,因科舉上位者不計其數,那裡面花膩肯定有,但有才能的人還是能出頭。
自己四書五經7級了,應該能上,只要中了秀才,自己欠的錢,就相對容易還清了。
這樣想著,腳下沒慢著,轉了過去。
「咦?」
不遠處,野道人正好看到了這一幕,露出驚訝的神情。
野道人生得相貌普通,屬丟進人群裡輕易找不到的一類,此時眉微蹙,低聲自語:「不好,這個蘇子籍,考取了童生還罷了,竟又找到了一個靠山!」
童生嚴格說,不屬於功名,但已在官府掛號了,方家,在縣中是舉人之家,全縣不到十戶,野道人自然是認識,當下心中不安,暗暗後悔:「早知道這樣,卻不立了敵人了,看來我的相術,的確有缺陷。」
「唉,我懷才不遇,何時才遇明主?」
當下花了幾文,搭上了一輛牛車,去了張老大處。
「路先生,你可算是回來了,剛才大哥,還問起你來。」等野道人到了據點,遇到的第一個人,就跟立刻說。
野道人心裡一動,說著:「我這就去!」
張大措的脾氣可不算好,自己倒也不懼,但總是相互幫襯,要不自己也賺不到多少錢,而且這事,也得商量商量。
果然一進張老大的小院,就聽到裡面喝罵聲,是張大措又在訓斥手下。
「大哥,路逢仙回來了!」有人眼尖,朝窗外看一眼,就看到了野道人的身影,立刻說著。
張大措面沉似水,呵斥:「什麼路逢仙,要叫路先生!」
以前路逢仙是跟著自己混,但這人的確有點門道,混出臉面了,自己也不能不給幾分面子。
看著野道人進來,才展顏笑了:「路賢弟,今天怎麼有空來了?」
野道人裝著聽不出話意,以前是以前,但現在自己有了名聲,遠至郡內都聽說過,自然就不一樣了,只是說著:「來這裡,是給張大哥稟告一聲,那個蘇子籍和方家在結交,剛剛才被方家公子方惜用牛車送回來。」
「你說,他與方舉人結交?」張大措一驚。
「對,我看見臨分別前,方惜還給了盤纏,看不出多少,但至少有五兩。」野道人的眼光還是很毒辣。
張大措再也坐不住,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眉擰著。
兩個來臨化縣的人已走了,張大措本來就想派人盯著蘇子籍,想找機會對蘇子籍下手,不讓其參加府試。
現在蘇子籍是童生,張大措不敢殺人,但是蘇子籍如果湊巧遇到流氓鬥毆,被波及了破了相斷了腿,就只能自認倒霉了。
要知道,破了相斷了腿,是不能科舉,可以毀了蘇子籍一輩子。
現在蘇子籍搭上了方舉人,方舉人可不止是舉人,方家雖這兩代只出了二個舉人加幾個秀才,但宗族勢力不可小覷,尤其是方家還跟鄭家有姻親關係,而鄭家出了個進士!
這樣的大族大姓,哪是隨便就能惹得起?
「路賢弟,你說怎麼辦?」揮揮手,張大措煩躁令手下出去,才問著。
「這事歸根到底,是由於桐山觀,不能總是我們來扛,桐山觀總得給我們遮風擋雨才是。」野道人說著,見張大措臉色陰沉,又說著:「張大哥,我們和蘇子籍沒有深仇大恨,何必就得死嗑到底呢?」
「桐山觀給的這點銀子,不值我們的命啊!」
「你不想要桐山觀的道決了?」張大措斜眼看著野道人。
「張大哥,你是明白我的,我原本師承是屠龍術,觀天象,察地理,算人謀,可惜我命不好,只學了三分。」
野道人說到這裡有點悵然,臉泛上一絲苦笑:「更重要的是,等我學成,天下之爭已接近尾聲,現在更是天下太平,四海歸心,哪有屠龍術的用武之地。」
「我只能在奇門遁甲,風水相術上下工夫,混口飯吃。」
「別看相面看風水的人,用我時一片熱情,其實根本不把我當人,我反正已經是下九流的相士,又沒有後代,因此才想著要桐山觀的道決,也不怕三弊五缺,要是能修個鬼仙就心滿意足了。」
「你囉嗦的繞來繞去,想說什麼?」張大措有些不耐煩了。
「我想說的是——蘇家祖墳看似平常,細看有些不對,哪裡不對,我說不上來,但是就是有。」
「這事,我是不插手了,道決再好,也沒有命好,你我相交一場,今天就是勸你收個手,別在陰溝裡翻了船。」野道人收斂了笑,端容說著。
張大措不由心驚肉跳,在房間裡轉了幾轉,長長嘆了聲:「你的話,我還是信的,可是上了船,就難下了,我可是派人挖了蘇家祖墳,而且,還有二個兄弟死了,雖不可能是蘇子籍這文弱書生下的手,可我總疑和他有關。」
「你說,要是蘇子籍中了舉人,查起蘇家祖墳的事來,會怎麼樣?這事可是紙包不住火呀!」
「就算是你,沒有直接參與,可脫得了關係?到時蘇子籍怎麼看你?」
挖人祖墳,與殺人父母無異,這是解不開的血仇,而縣裡小幫小會,哪可能辦事天衣無縫,說不定小弟喝個酒就洩露出去。
張大措見野道人啞口無語,重重一頓,露出了獰笑:「既結了的深仇大恨,就必須弄死這個蘇子籍,不過你說的對,不能單由我們上,桐山觀也得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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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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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34 AM
第二十三章 小丫頭
方家牛車直接送到家門口,蘇子籍目送著方惜駕車離開。
結果一回頭,就看到身材嬌小的葉不悔,也不知道何時站在自己身後,正環胸看著他,臉色很有些陰沉。
蘇子籍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這小姑奶奶怎麼來了?」
「你這人,白白讓我在這裡等了快一個時辰!」葉不悔見他不說話,哼了一聲,越發不高興了。
昨天是吃過了宴,她就沒有來,今天想著他還沒有吃飯,特地過來,不想空著沒有人,不知道哪裡去了。
男人有錢就變壞,實在是至理名言!
這小祖宗,難道是來還棋譜?
看她手裡提著個方方正正的包裹,蘇子籍心中有數了,她現在正在氣頭上,說再多好話怕也沒用,蘇子籍索性利索開了大門,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算你有良心!」見狀,葉不悔哼了一聲,隨後將一個油紙包塞到蘇子籍手裡,才徑直往裡去,清脆的聲音飄過來。「這是我過來時順路買的,你要是不想吃,也可以不吃!」
都不用看,光是聞,就能聞出這是肉餅,葉不悔素來是嘴硬心軟,跟她的相處,早就讓蘇子籍摸透了她的性情,心下好笑,又是一澀。
結果葉不悔正巧回頭,立刻瞪大了眼:「怎麼,你還真不想吃?剛才見你被人用牛車送回來,是去別人家做客去了?是不是已吃過了好的,不稀罕我這個肉餅了?」
「怎麼會?」蘇子籍隨手掩上大門,跟上來,安撫這小姑娘:「不悔的心意,我哪會不稀罕?」
也不知道這句話裡,有哪裡戳到了葉不悔,讓她表情稍稍和緩下來。
「對了,這棋譜還你。」這時二人已進了屋,葉不悔放柔了聲音,將仔細包著的棋譜放到桌上,又磨蹭了一下,才繼續說:「還有我爹說,你考取了童生,這是好事,你說你吃過宴了,那是同窗宴,不是家宴。」
「你家沒人給你慶祝,就去我家吧,你與我爹,還有我,我們三人一起吃一頓,就算是慶祝了,你來不來?」
蘇子籍不會和過去自己一樣好面子,傷了葉不悔的心,聽了這話,笑著:「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我才回來,休息下,放心,下午我就過來。」
「那成,可不准不來,我回去就去買些酒肉,若是你不來,我就給你好看!」揮了揮手小拳,似乎還「記恨」著今天讓自己白白等了一個時辰的事,葉不悔臨走前又警告了一番。
蘇子籍苦笑,就這小辣椒的脾氣,自己哪敢放她的鴿子?
送走了她,蘇子籍抵達正房書房,靠著南窗一小排書架,架上書籍都翻了毛,將棋譜一本本放上去,雖自己對下棋興趣不大,但畢竟是蘇父遺物,留著也是個念想。
「不悔倒是個下棋種子,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參加棋賽?」蘇子籍想到葉不悔對下棋的痴迷,想著。
大鄭繼前魏之風,對女性固然有著束縛,但也不是不能參加社會活動,棋賽這種事,歷來男女都可參加,尤其未婚女子,比已婚女子受限要小得多。
葉不悔這樣家境普通的小姑娘,若參加棋賽,能獲得一些獎勵,對未來婚嫁也有助益。
「哎,不過不悔性格,可沒有君子之風,就是獲勝,傳出美名去,多半這性格也能嚇退一半的男子。」蘇子籍想到小辣椒的性格,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換了鞋襪,就去了葉氏書肆。
臨化縣算得上人煙稠密,街巷店舖林立,小販、貨郎叫賣不絕。
蘇子籍心生黯然,真的是恍惚換了人間,舉目看都是陌生人,或只有葉不悔父母給自己一點親切和溫暖。
此時前面一家肉鋪,案上放著剛出鍋的滷肉,櫃檯坐一個人,雖是賣肉的,但長的慈眉善目,一抬頭就看見了蘇子籍,就招呼:「哎,蘇小哥,你身子太弱了,讀書不要這麼拚命。」
又有婦人在檢肉,聽了就吃吃笑:「小哥長得周正,身體弱了點,記得前幾日還暈倒了。」
她的話沒說完,一個姑娘經過,她高條身材,衣服不算貴,漿洗得乾乾淨淨,瓜子臉,聽了這話抿嘴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渦,看樣子是極贊同了。
蘇子籍只得苦笑應了,寒暄了幾句,這賣肉的張老闆切了一塊肥油油豬頭肉,抖開桑皮紙,笑呵呵說:「來,把肉帶回去補補身子,你爹以前經常來買!」
蘇子籍推辭不過,接了,抵達了葉氏書肆,葉不悔正站在門口和人說話,這人年紀不大,穿一身公差服,帶著鐵尺,倒也威風。
蘇子籍走近了,聽到葉不悔正叉腰對懟:「……譚安,你這人好沒有道理,我和誰交往,又是多大年紀,與你何干?」
「我爹都不曾說什麼,哪輪得到外人說三道四?你若再這樣無理,我可就要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叫做真的不知禮數的人了!」
說著,就欲回身拿掃把趕人,結果看到正表情複雜看著自己的蘇子籍。
雖然在蘇子籍面前一向都是這模樣,但才說了這話,此時被蘇子籍看著,葉不悔突就升起了一種羞澀,微紅了臉。
「喂!你還不走?」見公差譚安還愣愣看著自己,葉不悔叉腰,氣呼呼說著。
譚安這才醒過神來,看向了過來的蘇子籍,臉上一片失落,不過沒等蘇子籍替葉不悔趕人,他就直接扭頭便走。
「這譚安,前陣子還正常,繼承了父職當了公差,是不是腦子壞掉了?」望著譚安背影,葉不悔還有些氣:「你都不知道,他居然跑來對我說,我年紀不小了,不該與你太過親近,若總去你家,讓人看到了不好說婆家!」
「哈哈,我用得著他來教訓?」
古代的人真早熟啊,譚安看起來,才十六七歲吧?蘇子籍沉默了一下,說著:「此時說這些,的確過早了,你看起來可不像是能嫁人的模樣。」
目光掃過小姑娘的身體,就捏著自己下巴,肯定的點了點頭:「嗯,還是個小丫頭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6:35 AM
第二十四章 吐血
才十四歲,在原本自己世界,還在上初中,標準的羅莉!
不過,才說了這句話,葉不悔明顯又怒了,直接瞪了一眼,眼光凶了起來,似乎想吃人。
「怪哉,瞪我作甚?我不是在順著她說嗎?」蘇子籍覺得自己很無辜,一臉茫然的進了書肆。
他才進來,葉不悔就將門直接關上了。
「今天不作生意了,走吧,我爹在裡面等著你呢!」哼的一聲說完,葉不悔先一步走了進去,也不等他了。
蘇子籍摸了摸鼻,覺得自己在她面前永遠都落在下風,卻不好與一個小姑娘計較,跟著她進了屋子,看到已擺上了桌子。
豬肘子、白菜、羊肚片、紅燒鯉魚,還有一盤年糕,很豐盛,普通人家過年也不過如此。
葉維翰這時過來,見到蘇子籍,很是高興。
「葉叔,這也太過破費了。」蘇子籍忍不住說,這些年,全靠葉家幫助了,這銀子自己以後可賺幾百倍幾千倍,但心意卻難還了。
葉維翰一笑,請他入座,又要斟酒,蘇子籍連忙搶過,給他斟上。
葉維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說著:「子籍,你能有今天,葉叔很高興,這一嘛,是為了慶祝,二則是希望你去府城時,也帶上不悔。」
「啊?」這話讓蘇子籍就是一怔,但本就想到了棋賽的事,轉瞬間意識到了對方說的意思:「可是不悔,終於要去府城參加棋賽了?」
葉維翰點頭:「正是,自前魏世祖以降,到本朝,三年一次的棋道大賽陸續不絕,不悔的這次比賽資格,我早就給她取得了,俗話說,二十不成國手,終生無望,下棋這事,講究天分,不在年紀多少,她現在也學習的差不多,是時候可以試試了。」
「再等三年的話,就耽擱了。」
「只是我身子骨不好,而她一個人去,我又不放心,若能與你同行,也算是有個照應。」
棋賽是三年一次,地點是縣城——府城——省城——京師,在這樣的時間地點,其實也是為了方便廣大學子,有對下棋一事喜愛跟信心,可以在考試之前,參與棋賽,算是結交朋友,亦是陶冶情操。
若能獲勝,傳出美名,或還能得到主考官的欣賞。
畢竟這世界,棋道是雅事,魏朝甚至建有棋待詔的官職,而大鄭繼承此制,雖最高才正八品,卻是女子除了入宮外唯一能獲得的官身。
蘇子籍本就想要報答葉家父女,這種小事當然不會介意,當下立刻表達:「請您放心,我到時會陪不悔去棋賽現場,保證回來時,她安然無恙。」
這也正是葉維翰求蘇子籍帶葉不悔去的原因,葉不悔只有十四歲,若自己去,難保不會出意外,有可信的男子跟著,讓葉維翰也能放心。
可惜的是,自己不能離開縣城。
葉維翰看一眼突然低頭扒飯不說話的女兒,心生油然而生出感慨:「時間如梭,一轉眼,你也快十五歲,要行笄禮了。」
「我不希望你大富大貴,但總得有些傍身的本錢,不能給人輕看了。」
「去吧,給自己弄個棋士的稱號回來。」
葉不悔聽到這話,差點噎到,眼睛都有些淚汪汪,只是喊著:「爹!」
「好,爹不說了,爹不說了。」葉維翰一笑,知道女兒害羞了,轉跟蘇子籍聊起府試的事。
「你去府試,別擔心盤纏,我新賣的書刊,還賺了些銀子,你拿十兩過去……」葉維翰一揮手說著。
「葉叔,不必了,方惜,或者說方家,這次給了我十兩。」蘇子籍哪肯要葉維翰這錢,其實他心知,由於葉維翰身體不好,精力不濟,生意也每況愈下,這可是他的血汗錢。
既不能為了面子不要,但凡有辦法,更不能無恥接受!
見葉維翰疑問,蘇子籍一一細說,最後說著:「方家既有結交的善意,我受了就是,難道我日後,還不起這個人情?」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葉維翰心中感慨萬千,「咕」一聲喝下酒,注目著外院的春意,透了一口氣:「你現在還談不上一舉成名,但只要中了秀才、舉人,盤纏的確不用擔心。」
知蘇子籍有了盤纏,自然沒有再勸蘇子籍接受自己的贈銀,心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原本就有的一個念頭又升起來,但還沒有來得及細想,捏著酒杯的他,嗓子眼一癢,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嗽激烈不止,很快,按在口上的手帕,就滿是腥甜。
「爹——」葉不悔嚇得不輕,推開椅過來,扶著父親,看著手帕上滿是血,頓時眼淚就掉了下來,想說話,話到嗓口卻說不出,全身都顫抖起來。
蘇子籍穩重,立刻說:「你先扶伯父到床上,我去請郎中!」
見葉不悔帶著鼻音應了聲,就打開門奔了出去。
此時才入夜,街道上有一些行人,有認識蘇子籍的人見匆忙跑過,忍不住問話,但蘇子籍全然不顧,直接快步到了趙郎中的醫館。
醫館有三間門面,櫃檯旁坐著一個人,穿一身漿洗的雪白衣杉,正低聲與一個夥計說話,聽到腳步聲,就看過來,一看見蘇子籍,就驚問著:「你這樣急匆匆的過來,又有急事?」
這就是趙郎中,以前蘇父生病時,蘇子籍就常來這裡抓藥,或請出診去家裡,對趙郎中人品信得過,也知道這趙郎中雖不是名醫,在臨化縣也是水平不錯的郎中了。
「趙先生,有突然咳嗽嘔血的病人,您快隨我去看看吧!」蘇子籍忙說著。
一聽是嘔血,就知等不得,趙郎中也不廢話,立刻讓一個夥計看醫館,一個背著木箱跟著快步出去。
才到了街上,看了要去的方向,趙郎中立刻猜到病人是誰了。
「嘔血的病人,可是葉老闆?」趙郎中雖年過五十,身體強健,大步跟著蘇子籍,不僅不喘,還有餘力詢問。
蘇子籍連連點首:「正是葉叔,他喝著酒,突然就嘔了血。」
「哎呀,他這個病是癆病,拖了很久了,現在嘔血,情況就不太好了。」給葉維翰看過病,趙郎中對他的身體很清楚,此時就忍不住搖了搖頭。
癆病?這就是肺結核?
在沒有鏈黴素的時代,這幾乎是絕症之一了,蘇子籍心裡咯噔一下,趁還沒到葉氏書肆,問:「那葉叔的病,可還有好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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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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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36 AM
第二十五章 棋士
「難!」趙郎中嘆的說著:「這病,本來就難治,現在又拖得很久了,哪怕用藥拖著,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
「當著面我不敢說,回去,你勸著丫頭,早做了準備吧!」
這準備自然是指後事,蘇子籍有些難受,點點頭:「我知道了。」
說話間,就已到了葉氏書肆,突然之間看著遠一點的路口,就看見了一個公差指指點點在說話,因離得遠,面目不甚可辨,但還是能看見,這是譚安,此時朝著看過來。
「可惡!」
雖知道葉維翰的病和譚安無關,但蘇子籍頭一次對這人生出厭煩,冷冷看了一眼,就帶著趙郎中進了書肆,將門關上。
「譚安,巡查結束,該回去交差了。」同行一個公差見譚安仍痴痴望著,心中不屑,臉上帶著笑,勸說:「怎麼,還想著葉家姑娘?不是我說,葉家姑娘明顯對你無意,何必糾纏呢?」
「再說,不過是個破落書肆老闆的女兒,你現在是正經的經制公差,街坊裡想要什麼姑娘沒有,何必在她這一棵樹上吊死?」
大魏世祖恢復了前朝官吏一體的制度,大鄭雖官吏分開,吏員地位下降,但吏還不屬於「賤役」,是屬於正經有前途的職業。
譚安就屬父親有功,年輕就擠入公職,實在羨慕殺了別人。
譚安卻不甘心,摸著鐵尺:「她不肯,不代表以後不肯,你且看著,我定會娶她為妻!」
「呸!真是不識好人心!人家明顯看上了童生,沒準未來要等著做秀才娘子,豈會願意嫁與你?」二人在路口分開,望著譚安的背影,這素來看譚安有些不順眼的公差,朝地上啐了一口,冷笑。
公門崗位有限,譚安擠掉了一個名額,別人自然就沒有了。
並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的談資,葉不悔現在整顆心都懸著,正紅著眼站在床側,看著趙郎中給葉維翰診脈。
等趙郎中站起身,她立刻就問:「趙叔,我爹的情況怎麼樣?」
「我開個方子,先吃上幾日,我回頭再看看吧。」趙郎中嘆了口氣,不當著病人說得太直白,這樣含糊其辭說著。
但話,已讓葉不悔意識到了些,等到了外間,看趙郎中寫了一張方子,蘇子籍拿著方子去抓藥,葉不悔就問:「趙叔,您實話告訴我,我爹的病,是不是嚴重了?」
「葉先生的病,已有些年頭,或冬季受了寒,現在有些重了,若要根治,可能性不大,若好好吃藥,注重保養,或無大礙。」
趙郎中只打算讓蘇子籍偷偷向這小姑娘暗示,自己卻是不說。
葉不悔心裡稍安,抽了下鼻子,用手背抹去眼淚,低聲:「謝謝,以後還得多麻煩您了。」
「好說,你也莫要著急,這病,就得好好將養著。」對這年紀不大又堅強的小姑娘,趙郎中也有些憐惜,說話的語氣都柔和了下來。
等蘇子籍回來,看到的是已恢復如常,正陪著葉維翰說話的葉不悔。
「蘇子籍,我去熬藥,你陪我爹說說話!」見他回來,葉不悔站起身,接過了藥包,朝廚房而去。
蘇子籍若有所思,在葉維翰咳嗽聲中回神,忙過去,勸著:「葉叔,您怎麼起來了?快躺下。」
「子籍,今天多虧了你,替我忙前忙後。」葉不悔被哄了,而葉維翰臉色平靜,卻帶上些沉鬱,悵然望著她去熬夜,說:「大夫不說,這病我自知,想當年,抄家前,府內老夫人也是這病,多少醫師伺候,都治不好,我能拖這些年,已經是僥天之悻了。」
蘇子籍聽了抄家,有些驚疑,難道葉家當年,還是官員?
卻又不知從何問起,只得說:「您別亂想,大夫說了,注重保養,或就並無大礙了。」
「至於忙前忙後,我家出了事,您與不悔那般照顧,我都沒有道謝,現在不過是幫忙跑個腿,哪值得您這樣說?」
這是真心話,當初蘇父出事,連有些親戚都不敢與蘇家來往,怕貼上去虧本,倒是葉家父女,不沾親,只是街坊,卻時常幫忙,這樣情誼,一直銘記在心。
原本的蘇子籍雖是個傻子,畢竟還是自己,只是沒有醒悟,應該承的情,還得承擔。
聽蘇子籍話出誠懇,葉維翰笑笑,就岔開話題,說起了一些輕鬆的事,等葉不悔捧著藥過來,葉維翰就說:「這裡有不悔照顧我,你回去溫習功課,二年一次的府試,關係你的前途,更重要些。」
估算下時間,見是天晚了,並且葉維翰的病情也穩定了些,沒有需要幫忙的事,蘇子籍就起身:「那我先走了,若有事,我必在家中,或是在縣學前面的客棧,可以隨時去找我。」
「好了,真囉嗦!」推著蘇子籍出門,見蘇子籍回過頭,還一副想要叮囑的模樣,葉不悔站在門口叉腰:「你不是說約了同窗晚上讀書?快去吧,再不走,你就別走,乾脆留下來算了!」
蘇子籍苦笑了下,自然不好答應,就看到小姑娘直接進了書肆,啪一聲將門重新關上了。
「這丫頭,明明是擔心我赴約遲到,被同窗誤會,偏偏這副模樣,真是……」
換成現代,這樣性格就是傲嬌,可惜這世界,這性格並不受人喜歡,若所遇非人,怕是要吃大苦頭。
「也罷,我正巧有事要問問余律,這鬼神之事,不得不問個清楚。」
「算了,但凡有我一天,就護著她好了!」這樣想著,蘇子籍也沒有回家,直接向余律暫住的客棧:「據說連張勝也來了,不知道有沒有帶上沒有讀過的舉人心得,我可是還有一二篇就能升級。」
路途並不遠,就見臨街三間門面一處旅店,店裡擺著七張桌子,點著蠟燭,坐了客人,正吃喝議論著事。
蘇子籍路過時,聽到了些事,非常巧,正是棋賽。
「聽說本郡這次棋賽是在畫舫上舉行,比上一次人數更多,不知道會不會出現幾個高手?」
「未必,畢竟僅僅是府城的棋賽,雖有著善於此壘的秀才參加,但更多是年輕人,哪比得上京城高手雲集?」
「唉!那畢竟是京城,我活這麼大,都不曾去過,能到府城參與棋賽,棋藝都是不俗,你我這樣的棋藝,就是中了秀才,也未必能參加。」
蘇子籍帶著笑聽著,一抬首就看見了余律,余律大概是讀書累了,溜躂下,不時打個哈欠。
「余兄,聽,你可要參加這棋府試?」
棋賽同樣有縣、府、省、京城四級,並且還安排在科舉之前,而且普通人要一道道殺出道,但學子可直接報名,算是對讀書人的優待,也有不少讀書人精於此道,紛紛參與。
而余律也聽見了剛才的話,只一笑:「我棋藝只是普通,消遣下時光,陶冶下情操就可,與其參加棋賽搏殺,浪費心血,不如專心讀書。」
「這話有道理。」蘇子籍連連點頭,專精一門,有所成就,對大多數人來說,就已是成功。
葉不悔這樣的少女,不能參加科舉,走棋士的路子,既能滿足愛好,又可養活自己,反是最好的道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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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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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44 AM
第二十六章 鬼神
蘇子籍心思有定,笑著:「能文能武,能詩能琴,能棋能畫,大家都想,可人力有時而窮啊!」
「余兄有此想,就是靈台清明——看來此科必中了。」
「對了,張兄還沒到?」
原以為張勝已到了,不想到了余律這裡,沒見到,才有此一問,自己還差了點經驗沒有到7級,要不,何必眼巴巴到這裡。
余律露出苦笑:「人是早到了,不過耐不住性子,剛剛出去,怕是要等一會才會回來。」
正說著,旅店大門推開,張勝正帶著書僮從外面進來,見蘇子籍到了,立刻撫掌而笑:「蘇兄,你可算是到了,來來來,這裡太熱鬧,先回房喝些酒,再讀書也不遲!」
說著,就引著個小廝回了房間,將買來酒菜一一擺上,余律連連搖首,自張勝來,讀書會就變成了飲酒會了。
蘇子籍忍不住笑了。
「這張勝,的確有豪爽的一面,雖不拘小節一些,但並不讓人厭煩,跟方惜有些相像。」
蘇子籍這樣想,雖用了飯,但喝點酒還不要緊,索性入座,給張勝和余律斟上,舉杯一碰一飲而盡。
余律默不言聲喝了,張勝覺得面子光鮮,口氣中透著親熱,說:「這才對了,來,我這次可是把你要讀的,全部帶上了。」
說著,咕又喝了杯,拿起了一本就讀:「這是老爹二年前在京城所作,我姑且讀讀——方城過百雉,沃野近千箱,漆苑懷莊吏,陰陵失楚鄉。」
「又有:在城北隅,陽丘曲堤建亭館,此館宛水之中央矣,左右一門,從右門入屏門,內有堂日香遠堂,有石級下水,又北樓憑橘恣目,西看山色之有無,一望無際,堪稱清絕。」
蘇子籍聽著,等聽完了,看了一眼,【四書五經6級(5355/6000)】,暗想:「得了方家的經驗,餘下的舉人文章,讀來就經驗很少了。這次讀了三本新書,才增了二百多點經驗,聊勝於無吧!」
「說明方文韶的文才,在本縣的確是第一了。」
張勝朗讀了一遍,三人開始討論心得,說出自己見解,連張勝也認真起來,兩個好朋友都中了童生,自己也不能太落後。
「這句居然還可以這般理解?」余律低頭沉思片刻,再抬頭時,看向蘇子籍的眼神已透著不可思議。
「蘇兄,若不是知道你前幾日才第一次見到了我表叔,我會覺得,你是我表叔教出來的學生了。」
「上次你的文章,剛才你的見解,我聽說過,是我表叔講課的內容,不想又在你這裡聽了一遍。」
「你最近進步非常快,快的讓我都有點震驚了。」
余律覺得蘇子籍帶給自己驚訝,最近有些過多了。
明明不久前,蘇子籍的文章,還遜色自己一等,這次新取中的童生,就有點詫異了,感覺與自己平分秋色。
而現在,已超過了一籌,自己這縣試案首應該讓位才是。
3級一下跳到6級,將要滿7級,而余律大概在5級左右,自己當然進步很快了。
蘇子籍謙遜說著:「我才學只是平庸,只是讀了方老爺的手稿,有所啟發而已。」
張勝搖搖頭,亦是驚訝蘇子籍的進步:「那也是你有天賦,我看過方家的稿子多了,也沒有這樣一點就通,太羨慕我了。」
余律感慨:「此番府試,蘇兄,你考取的機會很大。」
這樣的話,自然讓蘇子籍心裡踏實。
功名對自己來說,是晉陞的路,同樣也是求生的路。
現在敵人表面上有張老大等人,背後已知的有桐山觀道士,但還有沒有,就不知道了。
自然不想,也不敢等上三年。
挖墳掘墓想要霸佔祖墳的人,肯定不願意給自己三年時間。
蘇子籍心思一轉,舉杯勸了個酒,才問:「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世界真有鬼神?」
「鬼神怎麼沒有?」余律非常詫異:「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奧,寧媚於灶,何謂也?」
「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烈風迅雷,君子理應敬畏,聖人說不語怪力亂神,是指不言非正典的鬼神,而敬天卻是第一要事。」
蘇子籍苦笑,這話的意思是,王孫說,與其祭祀奧神(靠近天的神),不如祭祀灶神(家神或地方神),但回答是,不敬天,得罪了天,那就沒有地方可以禱告了,這當然是有神。
當下襬了擺手,說:「我是說,方兄的這種事,多麼?」
「方兄的事啊,雖不多,但是也有,三年前,張家的張兄就因類似的事,神志不清,臥病不起,時常胡言亂語。」
「張家到處請名醫診斷,也無濟於事,還是入了府學,求宗師解了厄,但也因此責了三年不能科舉。」
「這還罷了,關鍵是雖醒了,才智受了損,怕是不能進舉了。」余律非常可惜的樣子:「記得當年我遊學,還得到過張兄招待,本人真是文思敏捷,聰慧天成,平生少見,十七就中了秀才,本以為日後在科場肯定春風得意,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慘事。」
蘇子籍還是不明所以,張勝就解釋說:「張郁,其實說起來,還是我同族,只是輩分出了五服。」
「才學當然是不錯,只是有點年少氣盛,恃才傲物,不憤淫祀,堵在神廟前痛斥,不想回家後一病不起。」
「有這事,這次方家才這樣緊張,並且解決了很是感********祀,痛斥!」蘇子籍眼皮跳了跳,面色陰晴不定,好一會才說著:「原來是這樣,後來這淫祀似乎拆了?」
這一說,就是本縣的事,蘇子籍似乎聽說過。
「對,這神非是人屬,而是妖鬼之流,宗師請了知府大人的公文,得了縣令大人的配合,把這廟給拆了,誰叫膽敢傷害有功名的人。」
「……」蘇子籍這才想起,的確有這事,自己似乎還看過熱鬧。
「不說這個了。」余律很明顯不想說這話題。
「蘇兄,府試是六月初,但我們去府城,肯定得提前半個月,甚至提前一個月,要不去晚了,客棧都不好找。」
「五六月,也容易多疫病,提前去可以修養下,更可以和府內七縣的學子交流下,閉門造車可不行。」
「如果你要去觀看棋賽,更得提前,我們這一二天就得出發了。」余律是個認真的人,一一說明。
「那行,明天我們就啟程去府城。」蘇子籍答應了。
古代交通可不發達,去府城180里,按照30里一天的速度,得是一週,現在都三月初了,可以去了。
「就這樣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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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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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45 AM
第二十七章 很不滿意
三人交流結束,蘇子籍拒絕張勝用牛車載著回去的建議,步行到了街上,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雖談不上到處是茶肆酒樓,但茶坊、酒樓、店舖連綿,也算熱鬧,有一種難得的繁華。
「盛世嗎?」蘇子籍目光轉動,這一切和原本朝代類似,但鬼神之事,還是使他很是介意。
「嗯?」才想著,蘇子籍突然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感覺身後似乎有人在跟著自己,但一看,只看見到衣角沒有人群,沒有看清盯著自己的人是誰,等再走,這種感覺就沒有了。
「沒有看見,但應該不是錯覺,是有人跟著我。」
「應該是張老大的人,看來是兩個貴人離開了臨化縣?看來,這幾日需要小心一些了。」蘇子籍一凜,看來自己還得天天去和余律張勝回合,余張二家是大族,諒張老大也不敢多事。
「哼,區區江湖幫會,也敢猖狂,待我中了秀才,哦,不,秀才還滅不了,待我中了舉人,就滅了此獠。」
「要是激怒了我,夜裡襲殺也不是不可以。」蘇子籍想著,就沒入了人群。
不遠處的沈家酒樓
「呼!」
等蘇子籍漸漸離開,掩入了門中的野道人才吐出一口氣,只覺得背後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恐怖的人。」野道人坐在了桌上,臉泛著青,只是沉吟:「就剛才一眼,我就覺得壓抑,這種氣質……」
「要是在亂世,我就敢認明主,輔助成龍,可惜是現在。」
野道人神情變幻,他學的是屠龍術,最是敏感不過,但天下太平,這一切都是空談了。
「天時已過啊!」
野道人心裡嘆息,看著外面,一家家的店舖,人群密集,都帶著笑,這就是民心,這就是天命。
「就算是現在,這種人也難以敵對,更不是張老大能撼動,只是我上了賊船,張老大是萬萬不許我跳下去。」
「可我,是不是未雨綢繆一下呢?」想到張老大和道士的動作,野道人突下了決心,就是一揮手。
「客官,您要些什麼?」早已注意的夥計,連忙上前。
「來你們招牌菜,二菜一湯一壺酒,有沒有紙和筆墨,我寫個信。」野道人說著,就聽著夥計應著:「有,立刻就來。」
轉眼,筆墨就上,野道人揮筆寫了一行字,丟個碎銀,大概重一兩,說著:「給我送菜上酒,還有,把這紙條給我送去,要靜悄悄,餘下的錢都是你的。」
說著,說個地址。
「謝客官賞!」二菜一湯一壺酒不過七百文,這一兩銀子價一千一百文,聽了地址也不遠,夥計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身子一躬:「放心,我過會就送過去,保證他家的狗都不叫!」
黎明
天氣進一步轉暖,但濕氣深重,蘇子籍打了個哈欠起床,洗臉刷牙,看了下昨天就收拾的書箱。
「衣服有二套換換就可以了。」
「銀子也足了,再說與余律一起進府城,會有關照。」
「現在要緊的是背誦下避諱表,別在府試又出了錯,這可萬萬不能過了。」
蘇子籍檢查了遍,下了二個水滾蛋給自己當早餐,背起了書箱就走,但才要開門時,突然一怔。
門縫之間,塞了一封白紙。
「誰給我的信?」蘇子籍有些狐疑,拿起來一看,就是一怔,只見上面繪著一幅畫,水墨淡淡,但輪廓清晰。
卻是一人,依稀是自己面目,而五個青面獠牙的惡鬼拉著自己的腳,下面是一行字,寫著:「桐山觀近期要用法詛咒,君且小心。」
要是以前,蘇子籍必是一笑,巫蠱之術要是有用,還用腦子和刀幹什麼?
但是現在,蘇子籍心中一驚,腮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背上微微沁出汗,下意識摸了摸腰間,倏然間一股殺氣衝了上來。
「可惡,桐山觀又想害我?實是可殺!」
粗重的喘息了下,蘇子籍臉沉似水,桐山觀不同於兩個地痞,就算能殺得,官府必震怒調查,到時自己卻是在劫難逃。
「為今之計,還是取得功名為上。」
「到了府中,躲在府學中最好。」
蘇子籍想著,推開了門,向著葉氏書肆而去,只是尋思:「咦,這字跡怎麼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
葉氏書肆
今天門沒有開,裡面屋裡靜極了,只有簷下藥爐上噝噝聲都清晰可辨,而葉不悔正在小心搧風,讓藥煙儘量不對著屋裡。
葉維翰靠牆而坐,腰背有枕墊著,還是聞到了藥藥味,不時低低咳嗽,而聽見聲音,葉不悔忙過去:「爹,喝藥了。」
這是一碗濃黑的藥,很苦,葉維翰一口飲盡,然後激烈咳嗽起來,使得葉不悔輕拍著葉維翰的背。
「爹,我還是不去府城了。」片刻,在葉維翰的咳嗽聲中,葉不悔突然就開口說著。
葉維翰咳嗽就是一頓:「你這丫頭,我這是老毛病了,你這次因著我生病不去,難道以後也要因著我生病,放棄下一次?」
「爹,這次不一樣。」葉不悔垂著頭,想到趙郎中的話就心臟被揪住了一樣:「您這次都咳出血了,趙郎中說您這次病情復發得厲害,我怎麼放心讓您一個人在家?」
葉維翰凝視著她的小臉,暗裡嘆了下,卻說:「不是還有趙郎中麼?你去了府城,我就夜宿在趙家醫館,那裡可以收留病人,每晚不過三十文的費用,到時熬藥也有人,哪就需要你放棄棋賽了?」
這話說得輕鬆,倒讓葉不悔噎了下。
「反正我不去了!」她將臉扭向一旁,說。
「你這孩子。」葉維翰還想說話,這時門敲了下,能進到內院,肯定是有鑰匙,說著:「是子籍麼?快進來!」
蘇子籍進去,發現葉維翰已坐起來,仔細一看,神色看起來比昨日強一些,只是仍不斷咳嗽。
「肺癆,在古代幾乎無藥可治。」蘇子籍心情複雜,葉維翰卻立刻招手,並且對葉不悔說著:「你給我弄點粥當早點。」
「好的!」葉不悔狠狠的盯了蘇子籍一眼,心裡很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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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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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47 AM
第二十八章 失言
老爹又要拉著這小子說話了,對待他比自己還好,難道就是因為自己是女兒?
蘇子籍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小辣椒就是這樣,平時對自己很好,不時又和自己翻臉,和狗臉一樣快。
「您是說,讓不悔現在跟我去府城?」
才聽了幾句,蘇子籍就有點為難:「我沒有意見,可您的身體還沒有好,缺人照顧。」
「這事我已有辦法,我去醫館住幾天。」葉維翰將跟葉不悔說的話,又跟蘇子籍說了一遍。
「住到醫館?」想了下,蘇子籍竟然覺得這辦法可行。
可問題是,就算葉維翰願意住到趙郎中的醫館,葉不悔又能這麼輕易被說服?
葉維翰嘆著:「這孩子不知我一片苦心,我身體已這樣,她即將及笄,到時就可以挑人了,不趁現在去參加棋賽,以後未必會再有機會,我豈能讓她留下這樣的遺憾?」
「而且,嫁妝傍身,才是對少女最好,我家現在不能給她多少嫁妝,只能希望她能多些本事,能帶著棋士頭銜出嫁,就算有個萬一,夫妻不是很和睦,她都能靠棋士頭銜和棋藝生活,讓我可以不用憂心。」
說著,葉維翰又劇烈咳嗽起來。
這話說的非常實在,的確是這樣。
紅顏易老,愛情這個事,不能說沒有,但卻不能賭這運氣,少女出嫁,大家族靠的是娘家的家世,而普通家庭靠的是嫁妝。
畢竟無論按照大魏法律,或者現在大鄭法律,女子的嫁妝,一旦離合(離婚)都是可以帶走,這才是她生存的最後保障。
蘇子籍忙幫著拍背,連連點首:「葉叔,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放心,我會勸不悔聽話。」
「不用你勸,你喊她進來,我和她說。」葉維翰擺了擺手,讓蘇子籍去喊,結果出門時,就看到了怔怔站在門口的葉不悔,她端著一碗粥,粥尚冒著熱氣,不知道聽了多少。
「剛才葉叔的話,你聽到了?」見她不吭聲,蘇子籍沉吟了下,說著:「葉叔心中擔心,希望你能去參加棋賽,獲得棋士頭銜。」
「我覺得,你應該去。」
「葉叔的身體,一時還不要緊,你要獲得了棋士頭銜,就能讓葉叔開心,人逢喜事精神爽,說不定葉叔的身體會好轉。」
「我知道了。」葉不悔聲音悶悶地說,轉身進了去,父女私話,當然不能去偷聽了,蘇子籍去趙郎中的醫館說明。
「放心,葉兄弟是我們老街坊了,幾十年的交情,別的不敢說,在我醫館,煮藥吃方准點準時。」趙郎中拍著胸口說著。
蘇子籍還是相信,等回到了葉氏書肆,就看到了一個拎著包裹的葉不悔。
她眼睛有些紅腫,雖是女兒裝束,但因行路方便,特意換上一身淺藍色衣裳,並非男子那種,而是外面還有一條只到膝蓋處布裙,繫著紅帶,讓她看起來細腰盈盈,幾乎可以一掌握住。
十四五歲雖青澀,也是花蕾的年齡,這個快十五歲少女,就如同一朵開在路邊的清麗小花,讓蘇子籍微微怔了下。
「看什麼,呆子,還不快走?」見蘇子籍有些呆住,葉不悔看了一眼,率先朝前面而去。
摸了摸鼻子,蘇子籍暗自唾棄:「不就是換了個髮髻,又換了穿著?哪裡就值得看得怔住了?」
才跟了上去,葉不悔又放慢了腳步,回首看著關著的店門,月牙眼中浮現出了傷感。
「蘇子籍,我是不是沒有用?爹就只有我這個女兒,要是我是兒子,或者有個哥哥,一定能幫著爹撐起門面,不會這樣冷清——以前我家的生意還不錯。」
蘇子籍聞言,細語:「也不是這樣,葉叔當年開書肆,是趕上了好時間,大鄭初立,民生復甦,文風漸醒,又沒有多少人介入,所以一帆風順。」
「現在已入盛世,有錢的人多了,投資的人也多了,葉叔又不想擴大規模,因此生意沒以前好,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是你的錯。」
葉不悔本是隨口發個感慨,不想聽到了這段話,不由側目,心裡更是有點不甘,這樣的話,一聽就很對,但是為什麼自己就不能想到,兒子和女兒,就差距這樣大嗎?
心中更是鬱悶,怔怔的走了一段,她突然之間抬起首:「聽說桐山觀、三山廟,都很靈驗,你說,老爹的病,能不能去那裡問問仙神,請求保佑?」
聽到了桐山觀、三山廟,蘇子籍的眼皮不由一跳:「桐山觀是道門清修之所,本不是求仙求藥之地。」
「至於三山廟是淫祀。」
蘇子籍深知這個時間說淫祀不合禮數,她是聽不進去,只是說:「所謂的淫祀,供的都是惡鬼邪神,吸人精氣和運道,拜了只會更差。」
「再說,就算有神仙,無緣哪能救人,寄希望這個,還不如自己修成了仙神再渡家人。」蘇子籍雖有著十四年的記憶,但覺悟了前世,還是前世人格為主,不經意就說出這話。
「自己修成仙神?」葉不悔不由眼睛一亮,似乎打開了大門。
蘇子籍立刻一驚,自覺失言,口不遮攔,在鬼神存在的世界,這幾乎和「天子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為之耳」一樣了,要是給鬼神聽見,立刻就有禍端。
才想著怎麼挽回這話,這時已到了客棧,余律迎接而出。
「蘇兄,這位就是葉姑娘吧?」因聽蘇子籍提過要帶著葉不悔一同去府城,余律一看到跟著的小姑娘,頓時猜到了身份。
面對余律,葉不悔很是禮貌:「見過余公子。」
「無須多禮,葉姑娘看起來比我想的還要年幼一些,看到你,就看到我的妹妹一樣,你可以把我當大哥看待。」余律笑著,又看向蘇子籍:「我定了船,並且弄了輛牛車送我們,先去碼頭,再乘船而上。」
「聽說這次府棋賽,是在府城的蟠龍湖,我們直接乘船抵達湖內,和他們彙集,說不定已經有不少學子在那裡。」
「甚好,甚好。」
余律這次出行,帶了一個書僮,這樣安排十分妥當,蘇子籍也不矯情,直接就答應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6:48 AM
第二十九章 再遇
碼頭雖不近,但有牛車,不曾花費太多時間。
不到半個時辰,就已到了碼頭,只見河上船隻往來如梭,船老大見上了人,就大手一揮:「開船!」
今天的河面上比平日還要熱鬧,不斷有船經過,但多是小船,余家定的是中等船了,讓葉不悔單獨住小一間,蘇子籍跟余律,以及一個書僮,沒太多講究,住著一大間。
這船是連人帶船一起包,一大一小兩個船伕,一看就是父子,都本分不愛說話,讓余律跟蘇子籍很滿意。
到了第二天中午,吃過了飯食,余律有些暈船,躺下休息,蘇子籍尚無睡意,此時湖面上靜悄悄,天色墨黑,不知何時已陰了天,轉身一眼看見對面船艙開著,就去敲了下門。
對面船艙裡光線很暗,只有小窗幽幽透下光,葉不悔撐著自己巴掌大的小臉,神色認真望著棋盤,這蹙眉沉思的樣子,與往常差別很大,棋子被小手捏住,越發襯得小臉雪白。
「難怪譚家小子念念不忘,雖是令人厭惡的傢伙,眼光倒不差。」連蘇子籍也不得不承認,葉不悔雖年紀還小,但已有了幾分絕色。
「難怪葉叔會催促不悔來參加棋賽,貧家孤女相貌普通些還好,相貌出色,又無謀生手段,以後反容易受苦。」
「不過,有我在,不會讓人欺了這丫頭!」
「嗯?這棋局有些似曾相識。」蘇子籍想著,到了跟前端詳著棋盤,忍不住就出了聲。
誰知將沉思中的葉不悔「驚醒」了,她立刻瞪他一眼,皺著眉將棋子打亂,重新排列,一邊哼聲:「這棋局是你家棋譜演化而來,單是這個,就能看出,你不曾仔細看過。」
語氣中頗有一些不快。
蘇子籍摸了摸鼻,知道自己這是不小心撞到「痴人」的慣病上。
畫痴棋痴字痴,藝技痴人對所愛一領域,定是珍之重之,見不得蘇子籍這樣守著「寶山」卻棄之不顧的人。
「對了,我見余大哥似乎有些暈船,你沒事吧?」就在蘇子籍覺得自己還是走了,免得再無辜惹來指責,葉不悔又看似彆扭的問了一句。
「我沒事。」蘇子籍對此也頗感驚奇,要知前世還有著暈船毛病,沒想到這一世毫無異常。
「你莫要說我,說說你,路上行要四五天,水路日夜不停,還有一日就到府城了,船上顛簸,下棋雖好,還是要注意休息。」蘇子籍見葉不悔沒有休息的意思,無奈提醒。
葉不悔方才還關心一句,此時又恢復了本性,揮揮手驅趕:「我曉得,哎,你好囉嗦,你想睡午覺,快回你的艙房睡吧!」
這丫頭!
蘇子籍差點氣笑了,不好跟這丫頭計較,揉了一把她的腦袋,在她炸毛前,施施然出去。
果然,聽到氣呼呼的一聲「蘇子籍」,心氣才稍稍順了。
「此時還不到末時,再看一會書。」回到與余律分簾而住的船艙,蘇子籍坐下,拿著一卷書低聲讀誦。
雖沒有大把經驗,但讀一章,還是【經驗+1】在眼前飄過。
「還有200點經驗就要升級了,今天先湊個150點吧!」
余律跟其書僮顯已睡了,沒了動靜,蘇子籍刻意壓低聲,讀完三卷,總算把今天經驗湊足,正要休息下,突然聽到外面隱隱傳來了一陣琴聲。
這琴聲如清泉一般流淌,隱隱傳來,就是蘇子籍這不怎麼懂音律的人,也忍不住傾耳而聽。
「難道有同路的學子?」這時天色還不算晚,蘇子籍讀書讀得有些悶,索性將書卷扣在塌上,起身朝外而去。
出了船艙,一眼就看到不知何時起了霧,本來蘆葦叢漸漸茂盛,現在更是密不藏風了。
「這霧來的有點古怪啊!」蘇子籍想著,遠一點,透過了蘆葦叢,若隱若現出現了一條船,更是讓人猶疑。
「雖剛才聽到琴聲,就知道有船,但這霧來得詭異。」
「一炷香前,還不曾見到起霧。」
蘇子籍想著,再看出是一艘畫舫時,已覺得畫舫被染上了一層詭異。
「這有些是志怪傳記裡的湖中遇鬼故事了。」蘇子籍已重塑了世界觀,再不敢說這世上無鬼神,此時看著畫舫就提高了警惕。
這霧大,按說自己這條船相對小,沿著蘆葦前進,而畫舫大,航在河中,看不到居多,蘇子籍也沒放鬆警惕,只是傾耳聽著。
剛才聽到的琴聲,果是從畫舫傳來,只是這一會,又響了起來。
一直盯著看了一會,都不見畫舫太過靠近,蘇子籍鬆了口氣,知道畫舫就算來路不明,應該也對自己沒有多少危害。
「看來,我是草木皆兵了。」蘇子籍本就不是一個對無關之事刨根問底的人,見狀就轉身回去。
就在這時,霧氣中有一個略熟悉的女聲響起,蘇子籍腳步一頓。
「……三姨,感應就在這臨化縣附近,卻始終不能找到,莫非是我們找錯了地方?」
蘇子籍努力傾聽,聽到一道年長些的女聲說:「這很正常,既是天機,哪能這樣容易被找到?」
「天機,感應?她們莫非在附近找什麼人?」蘇子籍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道少女身影。
當日在神祠裡,她一言提醒,蘇子籍對她念念不忘。
畫舫交叉而過,交談雖在繼續,卻淡不可聞了,蘇子籍一眼看去,見船燈下窗口打開,一個少女正準備就窗望景,正巧四目相對,不由都有點尷尬。
「夕顏,你怎麼了?」
畫舫中,屏風半隔,只見,青銅雁魚燈散發柔和的光,面前是一張五尺的木案,放著幾個瓜果,胡家夫人坐前,把玩著手中一處小團扇,頭也不抬,問著。
胡夕顏聽得問,手在袖子裡捏一捏半片紫檀木鈿,卻說:「沒什麼,就是望下景,船上燈籠襯著湖水幽碧——」
畫舫悠悠劃過,速度卻很快,水波蕩漾,轉眼隔了數丈,胡三姨並沒有起疑心,只是嘆著:「湖水幽碧正常,馬上就要入蟠龍湖了,你可知,這湖可是有主的,至少以前有主。」
胡夕顏暗「呸」了下自己,剛才一眼,又有點心跳,雖說霧氣掩蓋,並非絕對,但又被這少年看見,她驚訝了。
要不是半片紫檀木鈿毫無動靜,或以為是有緣人,當下沉思,這難道是自己孽緣,這也不是不可能,劫數就是這樣不講道理。
心中想著,不露絲毫,她驚訝的問著:「有主,莫非是有水族的大妖佔據?」
胡三姨嗤笑一聲:「說是大妖,都侮辱了它,你說它是誰?」
胡夕顏目光落在了濃霧掩蓋著的河面,猜測著三姨所說的連大妖都算辱沒,究竟是誰。
「難不成是龍?」
胡夕顏對水族中最強悍的存在,第一印象就是龍了。
「的確是龍,還有個龍宮。」
「三姨,龍宮似乎不在此處,而在月琴湖吧?」胡夕顏不由也拿小團扇半蓋住臉,失聲問著。
月琴湖是第一湖泊,面積比蟠龍湖大68倍,幾乎有一郡大小,形似月琴,所以叫月琴湖,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月琴湖是龍宮之所,但並非第一個龍宮,蟠龍就是潛龍的意思,這是龍君的潛邸。」胡三姨說著,轉眼收斂了笑,正容說著:「這且不管,我們這次找了關係接手府棋賽,就是府棋賽多學子,說不定就有我們找的有緣人。」
「是,三姨!」這是第一等要事,胡夕顏微一福身,應著。
再望向後面,就這幾句話時間,船已看不見了,隨之漸漸消失,還有河面上的霧氣。
蘇子籍眼見霧氣消散些,不再遮掩身形,忙到甲板上張望,這時陽光在烏雲中落下一線,將幽深河面照出了一波波銀光,偌大河面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條船。
「畫舫真快,難道發現了我在偷聽?」
蘇子籍想著,身後響動,轉身就看到船家父子,快四十歲船伕叮囑:「這位公子,夜裡風涼,你這上府城趕考,可莫要久站,免得受了風。」
蘇子籍心下失望,帶上一絲笑:「謝您提醒,我這就回去,哦,對了。」
狀似無意的問:「二位可聽到了什麼聲音?」
這對父子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搖了搖頭。
「那就無事了。」蘇子籍確定應該是只有自己看到了這一幕。
回到船艙,布簾對面有輕輕的鼾聲傳來,蘇子籍的注意,集中在自己召喚出的資料框上。
掃了一眼上面的數值,蘇子籍將其收起,暗想:「沒有變化,莫非是因這個金手指,讓我與別人不同,能窺見一絲非人之事?」
這種猜測毫無緣由,蘇子籍也不太肯定,略一想,就放下了。
雖心中遺憾與少女再次擦身而過,但當務之急是去府城,陪著不悔參加棋賽,參加府試考取秀才,別的事,都可以推到後面再說。
而睡足的余律起身,就聽著船家喊著:「入湖了,入湖了。」
遠遠一看,就見遼闊湖面出現,這蟠龍湖面積不小,有七條分河注入,蘇子籍見碧波蕩漾,水質清澈,這沒有被污染的水源,果都是美景。
「難怪選在這裡舉辦棋賽,倒能讓人靜下心來的環境。」蘇子籍覺得,雇了船在考試前在湖裡讀書,會不會更好一些?
可一想到租借費用,又搖了搖頭。
「停靠在這裡,就需要僱傭一艘可以日常生活和讀書的大船,小船不成,可大船的費用,租金比客棧單間還貴,不划算。」
窮人果然還是不要想太多。
自嘲了一番,就接近著黃昏,蘇子籍看見了遠遠有幾條畫舫,這畫舫比剛才所見更奢華,結成了連綿的燈舟,已經點亮了燈籠,上下燈火輝煌。
「公子,這就是棋舟了,連著七艘連著。」船老大介紹著。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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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49 AM
第三十章 棋賽
看著近,行的遠,等船只靠近畫舫,已是入夜。
細看去,畫舫頗大,雕樑畫柱、連窗戶都不例外,皆裝著價錢昂貴的琉璃,燈光下流光溢彩,遠遠就可聽到了清麗婉轉的唱曲聲,珠簾半卷間,還可以看到歌姬在曼舞。
「棋賽舉辦方,實在財大氣粗。」蘇子籍暗想:「在這樣的畫舫上居住,勝過客棧上等間。」
連忙回到船艙,就看見葉不悔伏在桌上,已睡著了,她還不滿十五歲,正是渴睡時,蘇子籍倒也不笑話她,只是微推:「不悔,醒來,到地方了。」
葉不悔揉揉眼直起身來,呆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睡著了,她眨了眨眼,臉一下子就紅了。
「你怎麼不早叫我?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瞪向蘇子籍,哼聲。
「放心,我們來得剛剛好,據說舉辦方說,晝短夜長,何不秉燭而游,古人良有以也,所以在夜中秉燭下棋。」
「現在正可以去報名。」
蘇子籍拉她起身,朝甲板走去,果站在這裡望過去時,看到有幾隻船朝著距離不遠的畫舫划去。
船上站著幾個僕人,剛剛放下軟梯接了棋手上去,見又一條船過來,還有被驚醒的余律也打著哈欠站在甲板上,有些分不清誰來參賽。
其中一個灰袍中年人就一拱手:「三位,棋賽規矩,棋手只可帶一個無關者隨行上船,不知哪一位是棋手?又是否有同行之人?」
「我是棋手,他是跟著我上船的同行人!」葉不悔脆生生回答,還拉了蘇子籍到自己身側。
女子參加棋賽並不稀奇,中年人只看了她一眼,打開手裡花名冊,上下搜尋,片刻問:「葉小姐?」
「正是。」
「這就對上了,請上船吧。」說著,一掛軟梯已放了下來。
蘇子籍怕葉不悔膽小,正要扶她上去,不料這丫頭不用幫忙,幾步利索爬了上去,過程中,軟梯晃動,看起來有點驚險。
她回過身時,還有些得意伸出小手,笑嘻嘻說:「蘇子籍,我拉你上來!」
小人得志,被這丫頭演繹得活靈活現,蘇子籍噗笑一聲,只是一抓,速度更快的爬上了畫舫。
「哼!」葉不悔頓時將手收回來,重重哼了一聲。
蘇子籍覺得自己早已習慣了這小姑奶奶狗臉的脾氣,也不生氣,還有閒心衝著漸漸朝遠處飄去的船上的人喊:「余兄,有勞你明天來接我們!」
余律衝著揮了揮手,聲音有些聽不清,大概是在為葉不悔打氣,等著好成績。
「我是畫舫的管事之一,姓胡,你們喊我胡管事就好。」剛才說話的中年人,此時笑呵呵站在一側,此時才再次開口。
蘇子籍觀其相雖平庸,又是中年,可雙眼清澈,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
胡管事正帶著二人進船艙,目光落在了遠處,直接就怔住:「咦,這樣快就來了……」
後面的話,似乎顧忌人,生生嚥了下去。
蘇子籍順著方向望去,就見一艘小了不少的畫舫,距離不算遠,也不算近,這畫舫,看起來有些眼熟。
正思索著,就見一個丫鬟到了畫舫的甲板上,很快就有一個裹著淡綠色斗篷的少女從船艙裡出來,梳著垂掛鬢,點綴翠玉,在月光下迎風而立,宛是仙子。
蘇子籍微微一怔:「是她?」
「曾在霧中看見她,應比我們更快,怎麼反落在身後,這是什麼原理?」
蘇子籍的目光猶如實質,雖隔得遠,少女還是蹙眉望來,結果她見蘇子籍站在參加棋賽的畫舫上望著自己,也跟著怔住了。
怎麼總能看見這少年,孽緣糾纏不散?
「小姐?」丫鬟低聲提醒。
想到三姨叮囑,少女這才垂眸:「無事,我們回艙去準備準備,再去畫舫一一觀看。」
就這樣直接回去了。
「蘇子籍,你在看什麼呢?」畫舫甲板上,正若有所思的蘇子籍,腰間突傳來了一陣痛,轉過頭,就看到葉不悔質疑看著,手還擰著。
「你在看什麼?是不是在想壞主意?剛才你笑得好奇怪!」雖不知道蘇子籍在看誰,可葉不悔就是生出一股火,反應過來時,已下了「毒手」。
「只是在想事情而已,倒是你,馬上要比賽了,你還不準備準備?」蘇子籍半真半假地說。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葉不悔哼聲:「許你看,就不許我看?」
蘇子籍笑笑,一轉頭就正對上了胡管事若有所思的目光。
胡管事沒有意識到蘇子籍突然轉過來,忙收斂表情,重新變回平庸的管事,笑著說:「二位,時間不早了,這次棋賽,七艘分七個賽區,賽手事先就已抽籤,我送你們去賽場。」
「要是有人遲到呢?」
「比賽分七日,前四日都可參與初賽,後面兩場一天一賽,最後一天舉行大宴,要是前四天都遲到,就不能參與比賽了。」
胡管事笑的說著:「你們來的早,比賽完初賽,就可以在畫坊多玩玩,中午晚上有流水席,這是免費。」
想吃大餐就得自己訂了,蘇子籍連連點首,這七個畫舫有大大小小房間數十,若無人領著,的確容易走錯地方。
「有勞胡管事了。」
只是路上,胡管事旁敲側擊,似乎對蘇子籍這陪同之人的興趣更大一些,蘇子籍心中漸漸起了疑心,只含笑敷衍著。
葉不悔不傻,很快發現了胡管事的態度不對,索性拉著蘇子籍說話,見她這樣,胡管事不再多問,帶到了一個頗大船艙,就先行告退。
「這裡很大。」葉不悔入內,低聲說著。
「是很大!」這船艙有五十平方米,應是這畫舫最大一處,裡面已有幾十人,除明顯是棋手或隨行看客,還有小廝穿著統一服飾,應該是棋賽舉辦方的人。
凡是需要茶點都可以說,蘇子籍就看到有一個穿著樸素的學子,正對其中一個小廝說著。
「二位請出示號碼。」有小廝迎上來說。
葉不悔出示,跟著向位置而去,引來不少人的注意。
最初把蘇子籍當成棋手,等坐到賽場位才知道,參賽的是這尚未及笄的少女!
頓時就有幾人面露不屑,雖沒有開口,但明顯因葉不悔的年齡跟性別,起了輕視之心。
這也是人之常情,哪怕是葉不悔這樣脾氣,也忍住沒有發火,只是恨恨的掃了一眼。
哼,等會遇到了我,我必殺個片甲不留!
首先過來是一個年輕公子,相貌雖平庸,但勝在端正,眼神清明,衝著葉不悔跟蘇子籍一禮道:「不才張墨東,見過二位!我們既是鄰座,與其空等棋賽,不如先說說話?」
「不才蘇子籍,舍妹姓葉。」蘇子籍作了揖:「既張兄這麼說了,那自然是極好。」
張墨東在這些人中有些名望,他過來了,附近幾人也湊過來,與蘇子籍跟葉不悔見禮,隨意閒聊。
通過閒聊,蘇子籍才知道,在場幾十人,只有十幾個是棋手,別人都是陪同過來觀賽。
而張墨東不止是棋手,還是秀才,難怪受到追捧。
不少棋手中雖是讀書人,可有些是童生久久無法考取秀才,有些連童生都不是,從事別的活計。
唯有張墨東,年輕,家境頗好,這樣的人會受到追捧,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原來蘇兄是來參加府試?以蘇兄才華,此次必能考取秀才。」得知蘇子籍才十五歲,就中了童生,張墨東就另眼別看,態度好了幾分。
「哼,又在炫耀了。」葉不悔成了背景,風光讓蘇子籍佔盡,冷哼了一聲,但又一蹙眉,細細體會,自己心中似乎沒有太惱怒,還生出了一種讓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淡淡驕傲。
是同仇敵愾,所以就一致對外了?
她還在想,有些人見張墨東對蘇子籍、葉不悔頗為禮遇,有些不解,更是不忿。
其中有人得知蘇子籍是童生,來府城陪妹妹參加棋賽,同時參加考試,忍不住湊過來,作「忠言逆耳」:「府試前夕,還陪妹妹參加棋賽?這樣分心可不好,年輕人還得專心才是。」
蘇子籍看了一眼,淡淡說:「棋賽在前,府試在後,談不上多少分心。」
對方不依不饒:「那也沒隔多久,臨化縣並非科舉大縣,你既是童生,不努力考取秀才,哪對得起縣學的先生?」
「原來閣下竟是秀才?失敬,失敬。」蘇子籍恍然說著。
「何出此言?」對方一噎:「我並非秀才。」
蘇子籍當然知道這人不是秀才,畢竟剛才與閒聊,已知這些人裡,只有張墨東一人是秀才,別人或是無功名,或僅僅是童生。
蘇子籍故意先捧對方,此時回懟:「既是如此,閣下也是要府試吧,有時間管我的事,不如自己去多溫習,須知,嚴以律己寬以待人,方是君子所為。」
對方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蘇子籍的意思,頓時臉一紅,伸出手指:「你!」
結果「你」好幾下,都沒想出反駁的話來,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蘇子籍沒看一眼,何必呢,這樣的蠢人,多說一句,都可能降智。
就在蘇子籍端起茶杯,準備抿一口時,耳畔突響起了一聲少女的輕笑,手就是一頓,可再聽時,已沒了聲音。
掃看四周,船艙裡人人表情自然,都不似聽到了笑聲的樣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6:50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9-5-18 06:52 A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地下密室
棋賽沒有科舉那樣規矩森嚴,稍過片刻就有個中年人入場,看上去是生意人,滿面笑容對著大家團團作了揖,說:「諸位,天色不早了,本屆比賽,就此開局了。」
「開局前,有句老生常談的話,對棋手,是落棋無悔,對觀者來說,是觀棋不語方君子。」
「要是違了規矩當場撤了棋盤,就尷尬了,有失各位的體面。」說到這里中年人又笑:「也有礙各位的財運對不對——好,棋賽在一刻後開始,請投注的人爭取最後時間登記納銀。」
「這裡竟然可以投注?」蘇子籍正尋找女聲,聽了這個,暗想:「難道是我多心了?」
起身就向櫃檯而去。
「蘇子籍,你去哪?」
「給你投個注,免的一個人也沒有投你。」
「喲喲喲……」葉不悔沒有喊住,就看見蘇子籍一溜煙的跑了。
這個笨蛋,輸光了看他怎麼去府試,葉不悔環視了一圈周圍,又盯著對面的過來棋手,小臉肅穆起來。
這次一定要贏!
「撲哧」門口胡夕顏看著這一幕,不由笑出聲,忍不住對丫鬟說:「我查看了下,他身上就五兩銀子吧,全部押上去,是有信心呢?還是蠢?」
丫鬟連忙低聲說:「小姐,別笑,雖用了遮眼法,可笑了還有人聽見——您對他的態度總是不一樣,是不是有緣人就是他?」
胡夕顏聽了這話,收住了笑,看著蘇子籍回去,見他也不看棋盤,拿出了本書默念,當下出了下神,說:「應該不是,如果是有緣人,我的半片紫檀木鈿,必是有感應的。」
「那就是孽緣了,小姐,您可別在這節骨眼上入了情劫——整個棋賽都沒有感應的人麼?」
胡夕顏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如果有,自己早就找到了。
只是,明明天機在臨化縣,但是找了一圈也沒有人,擴大到府城,也沒有任何感應,這實在奇了……
她心中蒙上層陰影。
才一沉思,棋道比賽正式開始了,她不甘心的說:「我們再轉一次,看看有沒有遺漏。」
臨化縣·桐山觀
桐山並不高,就算有雨絲,春色濃郁,每到這季節,就有上香拜神的女眷,正撐著傘踏著台階說笑,四月時節也很適合踏春,也有三五成群的士子,攜美姬醇酒,吟詩作對。
任誰都想不到,在山背處一條長長小徑上,一人穿著蓑衣而去,此人面帶凶煞,雖沒帶手下,但倒有幾分沉威,只是在這時,臉沉似水,帶有愁容,一不小心滑了一腳,手一抓一棵樹才穩住,當下咒著:「可惡的蘇子籍!」
這人正是張大措,揭榜日帶人在酒樓裡圍堵蘇子籍,結果蘇子籍考取童生,又有貴人相助,不得不退去。
後來忍了數日,得知兩位貴人離開了本地,才令人跟蹤蘇子籍,想要對蘇子籍下手,誰能想到,蘇子籍竟又很快與方家扯上了關係。
方家既有著舉人功名,又有著宗族當後台,絕非自己敢動。
真出了事,到時一紙文書上告,官府就會派人剿殺,手下人哪擋得住官兵?
但同樣張大措也畏懼桐山觀的道長,知道沈道長手段非凡,這次失敗,只能獨自一人過來報告,期望沈道長能看在盡力份上,不要太過苛責。
這樣想著,到了一道後院,熟悉的穿過走廊,到了一處門前,輕輕叩打門扉。
吱啞一聲,門打開了,幽幽的入口,通向下面的地下室。
張大措瞳孔微縮,哪怕來過幾次,可每一次進這地下室,都會心下不安,這種來自本能的畏懼,根本就不是心中不斷安撫著能平息。
這也是張大措對沈道長忌憚原因之一,自己不敢說身經百戰,闖刀山火海,但也是砍上幾刀都不會喊痛的人,能讓自己下意識害怕,絕非善類。
想到來時看到女眷,張大措嗤笑,這些人上香祈福,誰知道道長卻是惡龍?
「你來了。」幽黑中,沈誠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
張大措舉起了油燈往裡去,討好說道:「道長,我是來向您稟報事情,您現在可方便?」
「既叫你來,自然方便。」沈誠淡淡說。
這樣冷淡的模樣,倒跟以往一樣,張大措往前跨了一步,油燈卻「噗」一聲,無風自熄了。
張大措一驚,心一縮,聽到沈誠說:「你就站在那裡吧,不要再前了。」
難道沈道長正在練不能見人的功法?
張大措腦海中浮現出上次來時見到的女子,她也是進了密道,後來雖沒有再看到,可張大措並不認為自己看岔了,現在想來,莫非沈道長還修煉雙修之術?
難怪這道觀求子這樣靈驗。
張大措嘴角忍不住帶起一抹笑,但想到此次來這裡的目的,又很快斂住,對著沈誠所在方向說:「是。」
「你來,可是為了蘇子籍的事?他被你們抓住了?」沈誠問著。
張大措一噎,心說,還抓住呢,現在對方已趕赴府城參加府試,自己的人,連府城都進不去。
幫會最重視的就是地盤,這點沒得談。
「道長,蘇子籍很是狡猾,我跟您稟報過,他得了貴人相助,您吩咐說不能動,現在兩個貴人雖走了,可又得了方舉人欣賞,方舉人宗族勢力不小,我實在不敢輕舉妄動,免得反壞了您的事……」
「你說,蘇子籍得了方舉人的欣賞?三秋渡的方家?」沈誠本心中不快,先前兩個貴人,的確是貴人,他看了一眼就不敢動,可以說是過江強龍。
但三秋渡的方家也不小,是地頭蛇。
原本還不確定,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現在反可證明這蘇子籍果是自己目標,明明已經窮途末路,還有迴光返照。
墓地已經查看了,根本找不到一絲餘運,現在看來,都到了蘇子籍身內了。
但是越這樣,越要奪取,這是為了大業。
沈誠沉默了一會,說著:「若真是這樣,到現在都沒辦成事,也怪不得你。」
張大措心下一鬆,暗想:「看來道長這次不會怪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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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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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52 AM
第三十二章 血煞破
但接下來就聽到沈誠說:「可我為了這事,給了你不少銀兩,你現在沒辦成事,銀子可要如數還我。」
「這……」張大措有些肉疼,但想到桐山觀道長的手段,不敢真昧下這銀子,稍作遲疑,就回答:「辦事拿錢,辦不成退錢,天經地義,銀子我已換了銀票,已經全部帶來了,請您過目拿去。」
「那你拿過來吧。」沈誠露出一絲冷笑,說著。
張大措不疑,他與沈誠合作幾次,覺得道長雖手段不少,但合作還是很守諾,既拿回銀子,就是不打算追究了。
白做工了這麼久,對張大措來說當然損失不小,但畏懼手段,自己情願受些損失,也要解決此事。
至於死的二個兄弟,回首自己補貼吧!
張大措順著聲音走過去,只是才走二步,一陣毛骨悚然,讓他猛停下來,額上滲出了細汗,他沉默了下,說著:「道長,銀票我放在地上了,您得了閒自己拿吧,幫中還有急事,得先回去了。」
說著,放下銀票,就欲轉身離開。
黑暗中,沈誠輕笑了一聲:「好警惕,不愧是草莽蛇種,不過既來了,就別走了。」
話還沒有落,「啪」一聲,火把亮起。
「啊!」張大措已防備,但隨著亮起,只覺得腦袋一沉,一個東西就鑽入進自己的腦門,原本清明的大腦,就似有蟲子鑽進去攪動吞噬一樣,疼痛難忍,就地翻滾了起來。
慘叫聲只響了幾聲就戛然而止,漆黑的地下室亮如白晝。
穿著道袍看起來仙風道骨的沈誠,此時站在張大措一直背對的位置,看著地上躺著的張大措,冷笑一下。
「你……你……」張大措還沒有徹底失去意識,睜大了眼,死死盯著站著的沈誠,伸手顫抖:「幫裡……不會饒……過……」
「蠢貨。」沈誠挑眉,命令:「起!」
下一刻,張大措就覺得自己身體失去了控制,竟真的慢慢爬了起來,他試圖奪回身體控制權,卻被腦裡再次出現劇烈疼痛折磨,雙眼赤紅。
「雖殺氣重了些,但正是合適,自己上祭台。」沈誠看都不看一眼,繼續命令著,而張大措就緩慢轉身,朝著一個石室而去。
石室火光通明,裡面有一個足足可以容納二十人的高台,而台上已站著十幾人,等張大措上去,就湊了十八之數。
站了會沈誠才過來,可以看見,他的臉一下變的蒼白,甚至帶了點青,對著死命睜著眼的張大措,咳嗽了幾聲,說:「嘿嘿,真不愧是草莽蛇種,事過境遷,還能有反噬。」
「草莽……蛇種……」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高台,控制反鬆了點,張大措咬著牙,吐出了這句。
「對,大魏國祚484年,遠超300年,壓制了多少龍蛇。」
「本朝先帝提三尺劍,橫掃諸侯,建立大鄭,也未必把全部龍蛇剷除,你論根骨秉性,也是其中一條,要不,你以為路逢雲為什麼投靠你?就是你有一點龍氣在身。」
「只是你出來時太晚了,龍蛇失了天時,也不過是泥鰍,只能在縣裡當個幫會大哥——不然你以為憑什麼飛魚幫煙都飛雲滅了,你還能倖存?」
「就是這點秉性命格救了你的命。」
「但是,現在正合我用,以破蘇子籍之命。」說到這裡,沈誠已經緩了過來,臉上多了點血色,手中也多出了一支小旗,這旗子乍一看很像廟會上玩具,但這時拿出,自然非是尋常之物。
「弟子沈誠,今列十八祭,祭天地,順天命,誅餘孽……弟子居首,十八人自願血祭,在此,祭、誅!」
隨著沈誠的一聲「誅」,已變成傀儡不得不「自願」的十八人,身體同時泛起了淡淡血光。
這血光從身上飄起,並朝中央匯聚,當十八團血光匯聚時,就擰成一團,化成一團血光,形似長箭,寒光閃閃,只聽隱隱傳來一陣厲嘯,「鏗鏘」一聲,血箭劃過,轉眼無影無蹤。
蹯龍湖·畫舫
胡夕顏坐在一處只有三人的船艙裡,神色鬱鬱不快,而在她面前,是一面半人高的銅鏡,鏡中正顯示著船艙中的畫面。
「哎呀,這棋手又走錯一步,眼看要輸了。」看起來三十歲的漢子卻跺了下腳,神態讓外人見了,怕會忍不住打個冷戰。
「小十九,這裡暫無外人,你可以變回原本模樣。」就算是胡夕顏見狀,也忍不住打個寒慄,說著。
跟著她的丫鬟,其中一個還在巡查,還有一個是普通人類,此時昏睡在了一側的榻上,不到回去時是不會醒來。
大漢想了下,就砰一聲,原地大變活人,原本看著有一點違和的三十男子,直接就變成了俏麗的少女。
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狡黠可愛,但仔細看,和她面前的同族胡夕顏,有著質的差別。
她這種其實是屬於剛剛化形沒有幾年,喜歡玩鬧的「小孩子」,對魅惑方面的法術,還不是很自如,等修煉時間久了,自然而然會慢慢變得出色。
當然,胡夕顏就屬於出生就天賦頗佳,剛剛化形就是美人兒,在狐族中算得上是極少數的精英了。
也因此,少女對胡夕顏頗為親暱,二人是親戚,胡十九這一年多跟著胡家人類做事,雖長了些見識,卻還是小孩子心性,恢復自己容貌,就立刻反過來問胡夕顏:「姐姐,你還沒說呢,這次過來,是不是來看我的呀?為什麼有點不開心,是不是沒有吃到正德扒雞?」
說著,她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正德扒雞是一百六十年老店,傳了七代了,向來是狐族的最愛。
胡夕顏被她纏得無奈,又不能說自己是因半片紫檀木鈿共鳴,自己前來尋找有緣人,她只得一笑:「十九,是你想吃了吧,等會姐姐帶你去……」
話還沒有落,她突臉色一變,只是不等掐訣唸咒,一道血光轉瞬即到,只是擊到畫舫,突微妙改變了下位置,重重擊了下去。
「轟」無法抑制的妖氣,頃刻爆開,畫舫一震,湖面出現一絲扭曲,隨後緩緩向下沉去,而胡夕顏悶哼一聲,「噗」一口血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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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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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54 AM
第三十三章 妖廷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她緩緩甦醒,第一眼就看見了半片紫檀木鈿,帶著一圈淡淡紫光,護住了自己,再一看,卻見重樓疊閣,門戶連綿,似乎到了宮廷。
「這是哪地?」胡夕顏心驚,向上一看,卻見淡金色的天穹,只是似乎水波一樣蕩漾,有微光灑下來,使得庭院種植的瑤草靈芝,一片欣欣向榮。
再看去,走廊白璧紋龍,珊瑚橫斜,尚有靈光徐徐轉運,整個深宮瀰漫著一種淡淡的,空山新雨一樣的清氣,胡夕顏只吸取了一口,就覺得全身舒敞,心中靈光一閃,不由喃喃:「……這是龍宮?」
「怎麼可能還有龍宮,還有這樣多靈氣?」胡夕顏倒退一步,疑惑叢生,按照家族記載,要是早了三百年,有這靈氣不足為奇,但以後日漸消薄,就算有洞天福地,也是只有少許,除了幼獸啟蒙,等閒不會允許吸取,只能靠辛苦拜月,煉化一些。
才想著,迎面過來一個少女,一身宮裙,腰間束上兩寸寬的絲帶,曳步行走,正巧看見了胡夕顏,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幾眼,確認後就說著:「誒?你是胡家的妖吧?怎麼在這裡發呆,快上殿伺候。」
「君上和諸位重臣都在,可缺不了好妖。」
「啊,哦,知道了。」胡夕顏看見少女頭上戴著貝殼,心中就知道是貝女,表面不動聲色,心中更是震驚。
貝女化形到一絲原本痕跡都沒有,這……不可能!
心中吶喊,有她帶路,轉出了走廊,就看見迎面躺著一隻大鹿,這大鹿看起來簡直是仙鹿一樣,聞到了人聲,睜開眼,打了哈欠:「也不知道君上怎麼突起興致,竟然也舉行棋賽,還拉來了人族。」
「汝等還不快去,正缺好妖伺候。」
貝女連連應聲,帶著胡夕顏過去,胡夕顏心中震驚:「這鹿精雖顯出原形,妖力凝聚不散,已經是大妖,現在竟然還有鹿族大妖?」
「貝七姑娘。」
來不及思考,跟著經過十數門戶,沿途妖口眾多,不僅僅是水族,別的陸地小妖也時時可見,大大方方來回穿梭,它們捧著或背著或頂著一樣樣物品,見到了就行禮,看來這貝女地位不低。
胡夕顏震驚的麻木了,因沿路的妖怪,偶有眼熟,到後來不斷出現的不認識的種族,都是妖!
其中還偶有大妖出沒!
「這……這是怎麼回事?」胡夕顏的震驚,漸漸變成了驚慌和茫然:「難道我一轉眼,去了海外龍宮?」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哪怕對她這樣狐妖來說,也幾乎是不可能遇到的事,她出生時,大陸上的妖族就已不複數百年前風光,被煉丹士跟朝廷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算是狐族,也只能退隱在青丘,她跟三姨行走人間,尚需掩蓋在普通胡姓人族之中,胡小九這樣受寵,也只能待在畫舫,不能去人多的城中遊蕩,免得被人發現。
數百年前,妖皇還在,大妖縱橫的種種繁華,都已成妖族小輩的睡前故事。
「到了!」
才尋思著,已經到了一座宮殿前,並非正門,卻是側面,只見珠簾垂地,鑲的是細細密密的水晶,風一吹,叮噹作響。
「轟」隨著珠簾打開,她看到了裡面,只見大殿白玉鋪地,明珠嵌牆,殿上又一重帷幕,看不清誰在高座,而左右二側是案几,坐著各種妖怪,其中大多數是大妖,只一目睹,妖氣衝天而起,使她腿一軟,差點跪下。
「這,不可能……就算是海外龍宮,也不可能有這樣多大妖。」
「更不要說這種制式了。」
大妖寬袍廣袖,料子精美,美輪美奐,這還罷了,關鍵是明顯是制式統一,似乎模仿了人類朝廷,分了品級,這時齊聚一處,簡直就是衣冠輝煌,蓬蓽生輝。
「簡直是當年妖廷重現……」胡夕顏正要繼續查看,貝女就說著:「你還呆著幹什麼,還不隨我端酒奉果?」
說著,就見前面一個大妖,端起一杯瓊漿玉液一口飲盡,貝女就上前,端壺斟酒,胡夕顏默不作聲,也跟著上去,自丫鬟端的玉盤,給諸位大妖斟酒。
「這是……龍鬚虎!」
給斟酒的一位大妖,是個虯鬚大漢,奇異的是有著一根悠長的鬍鬚,周身旋著風,又縈繞點點雲絮,正是龍鬚虎。
雲從龍,風從虎,而龍鬚虎兩者都有,自然神異。
胡夕顏心中一顫:「龍鬚虎非常罕見,據說只有數百年的妖廷有,是一方重臣,為什麼現在遇到?難不成它還沒有隕落?」
接著,鼓樂大作,下殿似乎多了不少人,就有一個妖官身披紅衣,持著白玉,站在台階上朗聲說著:「下殿來人不得喧嘩,等候棋賽開始。」
胡夕顏聽了一怔,她一轉眼,就在下殿內看到了不少熟人出現——都是剛剛在畫舫中看到的人類棋手!
其中一個就是幾次與她相見的少年書生。
這,難道這處妖廷,真不怕朝廷大怒,掠了人類棋手,來比賽取樂不成?
就在胡夕顏蹙眉的同時,蘇子籍只覺得腦子「嗡」一聲,彷彿有樂器在耳畔吹打彈奏,心神大亂,良久才發覺,自己雖仍坐著,可周圍一切大變了樣子。
原本是畫舫船艙,周圍幾十人,現在身處一座宮殿中,雖然有上百人,但只有十幾人相對熟悉,是原本船艙中的人。
上首大殿舉行宴會,燈火輝煌,人人貴重,有少女穿梭斟酒,隱約見得容顏清麗,光彩奪目。
這是哪家王家宮殿?
包括蘇子籍在內的上百人,都驚呆了。
蘇子籍微微晃了晃,有些分不清自己所處的世界是夢,還是剛剛大夢初醒。
「這是什麼地方?難道這是在夢中?若這是夢,怎麼這樣清晰?」
「啊,妖怪,有妖怪啊!」就在蘇子籍發現葉不悔就在自己身側,並緊緊抓住了自己手,心中略安之時,一道尖叫就從身後傳來。
而伴隨著這個尖叫聲,上殿的諸位大妖,一齊朝著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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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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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56 AM
第三十四章 龍君
「汝等休得喧嘩,在君前失儀!」妖官喝著,一揮手,兩個立在左右的侍衛,頓時把這人拖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隨著這舉動,蘇子籍心下一緊,哪怕是夢,還是下意識閉緊了嘴,握緊了葉不悔的手。
「蘇子籍,這是什麼地方?」等注視著的目光再次恢復正常,葉不悔悄聲問。
「你不知道?」蘇子籍看向「夢中的葉不悔」,覺得這夢雖真實,有一點跟現實中的不同,就是葉不悔這丫頭的脾氣比現實中溫柔多了。
剛想到這裡,腰間被人猛一擰,不由疼得嘶叫了一聲,幸虧聲音不大,沒有驚動周圍。
「你這是什麼眼神?」夢中的葉不悔氣呼呼說著。
「好吧,看來真不是夢。」蘇子籍心裡一嘆,其實自己怎麼會察覺不到這裡其實不是夢?
剛才拖人時,就能感受到一種奇妙的力量一下籠罩,結果周圍幾個本要驚叫的學子,一下啞巴了,呆呆站立等候。
這樣詭異的事,寧願是夢,自己一人就罷了,偏偏還個小丫頭,要是無法平安歸家,豈不是有負葉叔的囑託?
可再多僥倖,也被葉不悔這一擰給消散了。
「噓,小聲,這裡怕是妖怪的巢穴。」怕葉不悔這丫頭太莽,惹來大禍,蘇子籍只能湊到耳畔低聲說:「我們大概被妖怪從畫舫上掠來,你要見機行事,莫要做出頭鳥。」
葉不悔睜大了眼睛,顧不上蘇子籍呼出熱氣引來的羞澀,她環顧四周,發現這裡透著十足詭異。
雖說乍一看是宮殿,行走的人也是人形,有的還很俏麗,可這規格,就算是皇宮也就是這樣了吧?
自己在蹯龍湖畫舫上,距離京城遠著,就是飛,也不可能一下子飛到皇宮去。
而郡內,別說是知府的官府,就是行宮,都不可能是這種規格。
葉不悔雖年幼,可父親教育包括許多她似乎用不著的內容,她心中清楚,衣食住行關係禮制,小小違制當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種程度太僭越了,這是帝王規格,擅用不但自己倒霉,還會抄家滅族!
而且這美輪美奐的宮殿,說是仙宮都有人信。
但這裡是仙宮麼?
想到被「人」注視著的感覺,葉不悔打了個寒戰,否定了這個猜測。
仙人在傳說中都是仙氣縹緲又心存善意,哪會這樣嚇人?就是她年紀小,見識不多,也能感覺到,那是捕獵者面對弱小獵物的眼神,仙人會這樣看凡人?
她立刻縮到了蘇子籍身側。
不過,她這樣想,不代表著別人也會冷靜。
度過最初「我是誰」、「我在哪」、「這裡是夢」的心理階段,佔一半的棋手面帶驚慌,身體顫抖。
「妖怪……是妖怪……有犄角……」有幾個抱著頭,只知道低聲唸著,任誰都問不出剛才看到了什麼,才嚇成了這模樣。
有的人強作鎮靜,更多棋手都面色凝重,小心謹慎著周圍,而有幾個面顯興奮,顯將這裡當成仙人之宮,而自己則是得了仙緣之人。
「哈哈,這裡定是龍宮!」一個中年男子掃看四周,驚喜說著,此人本是童生,在棋藝上有些本事,可生活頗是貧窮。
只因此人好逸惡勞,又貪美色,得了些錢財,多半也貢獻給青樓中的紅顏知己,平時看話本時,尤其羨慕遇仙遇妖的書生,此時只覺得自己終於得到這姍姍來遲的仙緣。
中年男子整了整衣服,攔下了侍女,這侍女梳著兩個髮髻,有貝殼垂下,襯著白皙的小臉,精緻可愛,十分符合人們對女仙的想像。
「這位女仙,不知道我等能否有幸覲見君上?」中年文士拱手問著。
侍女一怔,目光在周圍十幾人身上一掃,拍手笑:「你們想第一時間比賽,勇氣可嘉,快隨我上來——只要贏了,自可以覲見君顏。」
蘇子籍心中不妥,可隨著侍女出聲,周圍出現了幾個身披鎧甲的兵卒,想趁機帶著葉不悔離開都不成。
再說,這地方也不知道哪裡,蘇子籍也不敢保證能帶著葉不悔逃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目光一轉,卻驚疑一聲,原來對面站出了一個青年,有點熟悉,正是上次在桐山觀看見的鄭應慈。
「鄭應慈也來了?那余律、張勝呢?」
蘇子籍仔細打量,殿裡不見人,不由暗鬆一口氣,心中在想:「難不成鄭應慈想主動出擊,窺探虛實?」
鄭應慈的確有這想法,他是秀才,出身官宦人家,雖年紀只比蘇子籍大幾歲,可見識不少,這時心中驚疑,卻更能沉住氣。
一行人帶到了上殿,發現已有了十幾個人早一步跪坐在棋盤前坐墊上,對面坐墊空著,似乎正等人對壘,而棋盤卻並不空,下了一半的樣子。
這時辨其穿著,眾人皆驚。
「這……這是前朝衣冠啊,難道是前朝餘孽?」
要知道,雖都是文士,可幾百年前後,穿衣上有著明顯不同,更不要說官方法定的官袍、士袍了。
就算大同小異,也要為了正統而有所改制。
正尋思著,就聽鼓樂齊鳴,隱隱有穿著袞服的人自簾後緩緩上座,目光掃過,略作示意,就有帶著過來的貝女稟報:「龍君,一百十一名棋士全部帶到,十六人上殿,餘下在殿下並試。」
「龍君?這是龍宮水府?」蘇子籍大驚,雖早心裡有準備,可驟然得到結果,還是忍不住面露驚駭。
別人更不要說了,連鄭應慈都身體一震。
「蟠龍湖據說就是以龍聞名,原本我們身處蟠龍湖畫舫上,被水族掠走帶到蟠龍湖水域水府中,也在情理之中。」蘇子籍按下了驚駭,又握了下葉不悔的手,讓她不要畏懼。
葉不悔此時亦心中滔天巨浪,被蘇子籍一握,才回過神。
「爾等凡人,見了龍君,還不行禮?」戴貝殼的少女轉身,清冷的喝著。
眾人都立刻靜了下來,許多人心中一安,放鬆了許多,龍君和妖王可不一樣,先前聲稱遇仙之人,更是面露喜色,齊聲行禮:「學生拜見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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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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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57 AM
第三十五章 殺人棋賽
「諸位都是世間難得的棋士,今日齊集,本殿生輝。」龍君說著:「起身,不必多禮——既人都到了,開始吧。」
龍君說話清脆,諸人不由面面相覷,這似乎是少女的聲音,還帶著點稚氣?
「龍君命爾等開始,都是執黑,誰能破此殘局者,賞,第一個破此殘局,重賞。」貝女卻不管這些人怎麼想,立刻說著。
龍君的重賞?
必不是俗品!
與蘇子籍同來的十幾人,包括鄭應慈在內,都忍不住心裡一動。
畢竟身是凡人,有幾個沒有難事?
不說別的,光是生老病死,對生命短暫的凡人來說,就足讓人煩憂。
傳說中,水府龍君有仙丹,不求榮華富貴,求取幾顆仙丹,讓家人與自己都能長生不老,亦是美事!
而想要求財,忍不住想到了事後向龍君討要一個聚寶盆,到時就能財源滾滾,這樣一想,不少人都眼睛放光。
「原來不是對壘,是破解殘局,我必是破局第一人。」
雖說破局就有賞,可第一個有重賞,頓時無論上下,都有人忍不住坐下對壘了,發現葉不悔腳步一動,蘇子籍忙拉住她。
葉不悔不滿的看過來,蘇子籍微微搖了搖首。
雖心中也想問問龍君有沒有能讓凡人轉危為安的丹藥,可葉不悔有一個優點,就是她在關鍵時,能聽得信任之人的勸說。
蘇子籍在她眼裡,就是值得信任的人,既蘇子籍現這姿態,葉不悔自是一遲疑。
也就是一點遲疑,已有人先一步搶佔先機坐到了空位棋盤前,第一個,就是聲稱是遇仙的中年人,還得意的掃了一眼。
「蘇子籍,怎麼回事?」見龍君不再出聲,葉不悔小聲問蘇子籍。
「你看幾個先一步來的人。」蘇子籍低聲提醒。
葉不悔一怔,目光落在了早到的人身上,才一看,一盆冷水灑在頭上,只見這幾個棋手,個個臉色蒼白,強撐沒有瑟瑟發抖,可看向新坐在棋盤前的人,特別是中年人,目光透著一種兔死狐悲之感,其中又混雜逃出生天的慶幸。
「這……」
「這棋局必不好破,我們且看結局。」蘇子籍只低聲說著。
事實上,中年文士結局來得十分快。
殘局初看時,並不是很難,不然也不會讓葉不悔想要立刻一試,可等中年人坐下,棋局就發生了變化。
「有看不見的人在下棋。」雖對面無人,可棋動了,與棋手對弈。
有這一動,看似普通的殘局,再落在眼中,已奧妙無窮,每一棋,都有著種種變化與可能。
「看似是普通殘局,實際上行錯一子,滿盤皆輸。」
就在蘇子籍心下凜然時,才行了十幾步棋,中年文士就久久未落子,大汗淋漓,臉色變得難看下來。
蘇子籍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放棄的神色。
「罷了!」
發現一直盯著的幾人突以袖掩面,蘇子籍一驚,剛要提醒,中年文士就長嘆一聲,將手中的黑子隨意落下。
咚!
黑子落下的速度,在蘇子籍眼中,一下子變得極慢,彷彿每一個動作都看得清清楚楚,可再慢,都有結束時,下一刻,黑子已經落下,棋盤對面微微扭曲的環境,也重新正常。
「我輸了。」中年人嘆了,在這中年人看來,認輸不過是自己失去得到重賞的機會而已。
剛才下棋,無窮無盡的壓力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發現無法破局,他立刻選擇了放棄,雖有些遺憾,並無畏懼。
結果下一刻,就聽到剛才下棋時一直沒出聲的龍君,用清冷的聲音說:「負子十三,超過限度,重罰。」
不等中年人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一道風已撲到跟前,中年文士驚恐望去,在眼眸倒影中,一張血盆大口咬下。
「啊——」慘叫戛然而止,中年文士失去了頭顱的屍體,轟然倒地,腔子裡的血更噴出了數尺。
「啊——」看到這一幕的人,連蘇子籍都直接僵在原地。
蘇子籍還好些,學過武技,殺過人,一瞬就反應過來,隱隱將葉不悔護在身後,目光緊緊鎖住突然出現的食人魚。
餘人多半是文士,殺雞不曾殺過,頓時嚇得臉色蒼白,瑟瑟發抖,比幾個先來的人還要惶恐。
到了這時,蘇子籍自然明白為什麼看到中年文士主動下棋,先到的幾人會有那樣複雜表情了。
「這魚體型如成年土狗,凶悍異常,嘴一張比體型還大,究竟是魚,還是妖?」
「居然有幾條?」
看到幾條幾乎一模一樣的食人魚快速出現,並撕咬著文士殘骸,頃刻間消滅乾淨,不覺身上一冷。
哪怕是死在同類刀劍下,都比被食人魚生吞活剝來得舒服。
現場除了妖怪的目光,站在中間的人,以及還在下棋的人,都屏氣凝神,誰都不敢喘粗氣,更不用說話了。
但棋局顯然必須要繼續進行,貝女一揮手,有水沖過,頓時殘骸和鮮血洗的乾乾淨淨,她說著:「下一個。」
人群頓時騷動。
親眼見了有人被吃掉的棋手,哪裡還敢過去?
剛才還有許多人嚇呆,沒有反應過來,現在直接崩潰了。
「我不下棋了,放我離開這裡!」
「救命,有妖怪!」
隨著第一個哭喊離開的棋手轉身就跑,早有了退心的人,也有跟著就往外逃,不動還可,一動,蘇子籍都不用特意去聞,就聞到尿騷味蔓延,顯是有人在剛才一幕出現時,嚇得失了禁,此時一動,味道就傳開了。
「君前失儀,實是死罪!」有妖官說著,蘇子籍下意識一側眼不看,果然瞬間聽到了接二連三的慘叫。
慘叫聲與中年文士一樣,不用看,就知道是什麼下場了。
蘇子籍輕嘆了口氣,暗想:「龍宮既將我們這些人掠來,又毫不留情下了狠手,就不可能輕易放人離開,此時逃走,只能早早斷送了自己性命。」
才想著,突一怔。
原來不遠處,看見了一個少女,她也不忍的閉上了眼。
「這是胡家的小姐?怎麼她也在這裡?」
「難道……」還沒有來得及細想,見著遲遲沒有人填補空位,立在台階上的妖官不耐煩了,就自己點名了:「你,過來對壘。」
「我、我……」一個快哭的聲音響起,蘇子籍看去,就見被盯著的人,正是曾在畫舫出言不遜的童生,此時已眼淚都要下來了,可有著前面幾人的慘死,他又哪裡敢逃?
只能顫抖著身體坐下,欲哭無淚盯著棋盤,試圖找到破綻,讓自己多一絲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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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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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6:59 AM
第三十六章 贈與棋譜
「諸位,再說一遍,能破此局者賞,第一個破此殘局,重賞。」
妖官這時冷冷看著眾人,下了通牒令:「汝等過來時,就有著對應棋位,一刻不肯入場對壘者,重罰。」
話音一落,每個空的棋盤前,出現了名字,漂浮在半空,其中就有著葉不悔,她不由全身一顫。
「先去坐,認真下,待我想下辦法。」蘇子籍也不由滲出了汗,這樣叮囑著。
一時間,殿中安靜下來,每個人都找到了位置坐下了,只剩下大鼎上煙氣裊裊,凝而不散。
只有蘇子籍沒有坐位,頓時所有目光都盯向了蘇子籍,連龍君都看了下,目中詫異一閃而逝:「你是何人,來自於何方?」
蘇子籍不慌不忙答:「在下蘇子籍,臨化縣童生,並非是棋士。」
「你,上前說話。」龍君盯著蘇子籍說著。
這一下,更多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落在蘇子籍身上,葉不悔立刻抓緊蘇子籍,不肯放手。
「無事。」慢慢扯開葉不悔的手,蘇子籍安撫,貝女拉開了珠簾,讓著進去,一進去,蘇子籍就一驚。
眼前的龍君,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瞪著兩隻大眼睛盯著蘇子籍看,額上是兩隻小小的龍角,很難形容她的氣質,總之根本不似是羅莉。
蘇子籍能感受到她眼裡的那種神色——這根本不是小孩的眼神。
「拜見龍君。」看見了龍君,蘇子籍額上滲出了細汗。
「你……的確不是棋手。」龍君似乎有自己的辨別方法,看著蹙眉,但隨即又緩和了神色:「奇怪,那你怎麼來的?」
「這我卻是不知。」蘇子籍搖搖頭,心中一沉,原因他已猜到了一半,這必是紫檀木鈿無疑。
「有趣!」龍君似乎很感興趣:「你就坐在末席,同諸臣一起看棋吧!」
這與眾不同的待遇,頓時引來同來之人的羨慕嫉妒恨,許多人冒著火,自己在下面冒著生死危險下棋,為什麼這人可以坐在末席觀看?
「謝龍君!」蘇子籍走到最次的一張案几落座,就有一個侍女上前,奉上瓊漿玉液,仙草靈果。
蘇子籍也不客氣,直接端起酒壺給自己一杯。
「喂,你可真膽大!」侍女低聲說著:「你是怎麼來的?」
「你又是怎麼來的?是妖,還是人?」蘇子籍低聲反問,這胡家小姐,是自己看見的,除了自己唯一不是棋士的人。
自己是靠紫檀木鈿,她呢?
胡夕顏也不惱無禮,大大方方行禮,又回轉而去,心中已有數。
哼,臨化縣,又這樣奇特,雖自己的紫檀木鈿並無直接反應,但這人實在大大可疑。
這下暴露了吧?
蘇子籍也不去看她,看著下面,就發覺了奇異之處。
說來也奇,台階之上的上殿,其實離下面很遠,但只要想看任何一局,就似乎放大了在眼前。
當下,葉不悔和她的棋局,就在眼前。
不得不說,水府中的棋局十分精妙,葉不悔曾經自負認為,自己在下棋方面,是有著很高天賦,凡是能得到的棋譜,都如獲至寶,細心鑽研,可謂是天賦與努力皆有。
可眼下這殘局,讓她整顆身心都沉浸了進去,只覺得有一扇門正在自己面前慢慢呈現,可她不僅沒有能力推開門,連走近幾步都很是艱難。
別的對下棋有著研究的棋手,很多都有同感。
「請再飲一杯。」允許是緊張,不知不覺,喝完一杯,或是龍君對蘇子籍的特殊對待,讓水府中的侍女特別注意。
在蘇子籍盯著殘局看時,貝女親自過來,給蘇子籍斟酒,蘇子籍連忙微笑道謝,貝女才含笑退開。
這裡實在是詭異,剛才是緊張,不知不覺就喝了,現在蘇子籍醒過來,哪敢隨意喝酒,掃過對面時,目光一頓。
「咦,裡面大妖,雖個個斟酒喝酒,卻並不出聲,簡直是木偶背景一樣。」
「這姑且不論,這是棋譜?」
蘇子籍發現龍君案上放著一疊棋譜,暗想:「龍君時不時看棋譜,又看殘局,莫非這棋譜與棋局有關?」
他雖不是棋手,目前還安全,可葉不悔在其中,看著額上滲出了細汗,顯是很累,頓時心一悸。
葉家對自己有恩,自己豈能不顧?
再說,就算現在安全,也未必以後安全。
才想著,突一聲慘叫,原來一個下不出,卻企圖拖延時間的棋手被識破,只見兩條食人魚突出現,張口一咬,鮮血飛濺。
「龍君,可是參不透這棋譜?」蘇子籍眼見著頃刻間有人被食人魚拖下吃掉,心中一緊,再也顧不得,開聲說著。
現在之計,只有利用紫檀木鈿的力量,來死路求活了,希望自己所想的沒有錯。
龍君看向他,目光冷淡:「你覺得我參不透?」
這問題實在要命,回答錯了,說不定下一個被拖下去就是自己了,蘇子籍心下一轉,卻是有進無退,站起來深躬說著:「我雖不是棋手,自幼與妹妹一起,對棋譜有些研究,如果龍君不是殺人取樂,而是想參破棋譜的話,我卻可和妹妹共同參述這棋譜。」
說著,連連對下面葉不悔使著眼色。
「你妹妹?」龍君冷笑一聲,看向了下面葉不悔的棋盤,看了下,臉色稍緩,只見這時,正巧一人絕望丟下棋,閉目等死,卻沒有食人魚。
「雖未獲勝,卻尚有可取之處,且退到一側去。」妖官看了看,呵斥。
「原來還有這條生路。」現在場中的棋手都鬆了口氣,而原本十幾人臉色灰敗,看著眾人慶幸,一言不發,只是冷笑。
「看來,暫時的生路,也未必有多少,現在之計,就在於能不能得逞了。」蘇子籍心一緊,這時難以發言,只是使著眼神。
「快,快上來,信我!」
「龍君,我願和哥哥參悟這棋局。」葉不悔遲疑了下,站起來,脆生生說,蘇子籍聽了,只覺心一鬆,現在只有最後一步了,當下說著:「但在參悟前,還請龍君您贈與棋譜。」
這可是關鍵一步,要是沒有贈給,所有努力都是白費。
龍君有些詫異,看了看,突一笑:「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7:01 AM
第三十七章 蟠龍秘法
隨著龍君一聲「准」,頃刻間,大殿內鴉雀無聲,諸位大妖都是注目。
「有點不對!」蘇子籍敏銳察覺這一點,知道自己誤會了。
原以為,這些大妖或是不在意棋局,所以才會漠視不出聲,但看它們此時突然有了興致,全看著自己和葉不悔,頓時就推翻了原本想法。
「也許它們並非不在意棋局,而是棋局過難,大妖知道常人無法破局,才會顯得不在意。」
「此時投以關注,是我體現了特殊。」
「看來,這棋局,比我想像的重要。」
想到這裡,蘇子籍暗想:「我若能得到棋譜全部傳承,教授不悔,或真能破得此局。」
蘇子籍不信龍君時刻觀注的棋譜,會是尋常棋譜。
這樣想著,眼見微光照下,貝女取了棋譜,轉給了葉不悔,葉不悔拜謝,就原地坐下,捧著棋譜仔細看起來。
蘇子籍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特別是看到葉不悔表情自一開始迷茫到恍然再到蒼白,就明白這棋譜很難,估計這丫頭也沒能看出奧妙。
這並不奇怪,除非絕頂天賦,還要棋法正巧對路,才能初看就明悟。
要是不對路,就算是天才棋手,想要學習一個新棋譜,也需要時間,但眼下根本不可能給她幾天或更久去揣摩,她敗在時間與經歷太少之上。
「哞」
一個大妖,耳戴著銀環,突發出了一聲冷笑,一個牛頭虛影在空中浮現,霸道不可抵擋,顯是就要發怒。
「不好!」蘇子籍心中一緊,就在這時,葉不悔擦了擦細汗,突然起身,捧著棋譜朝蘇子籍而去。
「噫,這丫頭向哥哥求援了。」
「片刻看懂,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
就算是龍宮,下面的人也竊竊私語,直到妖官目光一掃,才靜了下去。
葉不悔小臉上緊繃,身子微微發抖,腳步搖晃,顯是承受了巨大壓力,但咬牙堅持,穩住心神,到了蘇子籍面前。
「這棋譜我已經記下,你可以收下仔細看看,要是有機會,還可以給父親看看。」葉不悔說著,小臉微微蒼白下來。
「這丫頭將這棋譜託付給我,不可能是明悟我的用意,因為她不知道我有紫檀木鈿。」
「或是怕,雖現在我不入棋,但過會也要被迫破局,現在自己看完了,就將這唯一生機給予我,讓我趁這時間參悟。」
「要是萬一能出去,也能攜此絕世棋譜出去,可以當成證據,也算是沒有白犧牲?」蘇子籍這樣想著,心中感動,又想去敲一敲她的腦袋。
難道自己是可以眼睜睜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的人?真這樣,就算逃出此地,還有何面目去見葉叔?
「這棋譜,我收下了。」蘇子籍將棋譜拿到了手裡,忍住不去看葉不悔,直接翻閱起來,接著目光就看見半片紫檀木鈿虛影,和棋譜重疊,帶著淡淡青光在視野中漂浮,一行青字出現:「葉不悔向你轉傳【蟠龍秘法】,是否接受?」
等等,這是蟠龍秘法,不是棋譜?
蘇子籍微微怔了下,但知道現在不是浪費時間時,下一刻應著:「是!」
瞬間種種知識流淌入內,青色窗簾一樣蒙上一層青紗,又似是黑客帝國裡的符號瀑布!
蘇子籍感覺到這些知識非常親切,字字印心,結合記憶,翻譯成自己能理解的概念,在自己最舒服的認知體系裡,迅速積累大量新知識,如洪水蓄積於堤壩,然後……
「轟!」
驚雷一震,山洪貫穿而下!
作者的整個思路和奧秘,醍醐灌頂一樣在腦海裡清晰展開來,拓寬出一片新的知識體系……
「是棋道,更是龍君傳承。」就在蘇子籍沉浸在無盡知識內時,葉不悔已轉身回到了棋局前坐了下來。
直到再次跪坐,她才真正明白剛才眾棋手的感受。
並不僅僅單純破局,彷彿有一雙眼睛,在虛空中鎖住了她,她的一舉一動,甚至起心動念,都被看破,這種感覺糟糕至極。
但同樣,壓力又讓葉不悔性格中執拗韌性一下子激發出來,她努力將被打擾的思緒重新理順,專注面前的棋局。
「我可是父親最讚許的棋手,郡裡師範都說我有望國手,再加上我已經看了棋譜,已經佔了便宜,就得死裡求活,不負棋士之名。」
「哇!這丫頭落子了!」就在眾妖以及剩下棋手都以為葉不悔會和前面棋手一樣遲遲不敢落子時,葉不悔舉起了黑子,悍然一擊。
隨著「啪」一聲,不僅是在場的眾妖神色一驚,沉浸在棋譜的蘇子籍,也一下子驚醒過來。
「這丫頭,竟然就這麼落了子!」原本打算學完吸收棋譜的內容,指導葉不悔,再讓對方入局,沒想到她在自己學習時就已坐下落子,蘇子籍一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的龍君,根本不是真的龍君。」
「這些大妖,也不是真正大妖,只是時光的留影罷了。」
「而這棋局,就是這一處的封印,只有能學會蟠龍秘法者,才能解開。」
蘇子籍目光轉動,當初封印者的設計和想法,一一在腦海浮現,經過了提醒,目光掃了一眼,果見雖有微光照下,但大妖下面,根本沒有影子。
但這時,不及細看,又轉到了棋盤,這一子落下,只是起一波光暈,並沒有出現落子失敗時的排斥。
蘇子籍心下一安:「沒想到不悔這丫頭,棋藝這樣高,沒有提示,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就連原本只是給予一點關注的大妖,也更關注了起來,小聲議論,幾乎看不出僅僅是留影。
龍君坐在上首,垂眸盯著棋局,神色淡漠。
隨著行了七子,漸漸到了關鍵,蘇子籍剛剛落下的心,又跟著提了起來。
這時,手中拿起一子,要落下的葉不悔臉色一變。
出於優秀棋士的本能,她死死盯著棋盤,汗水一滴滴在額上落下來,似是看出接下子一子非常關鍵。
要是下錯了,雖未必立刻輸,但也堵死接下來的生路,要挽回就千難萬難。
可要下對,同樣千難萬難,這棋之走向,宛是迷霧,實在看不出未來,手中一子,不知落在何處,才能打開生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7:02 AM
第三十八章 破局
「龍君,我與她是兄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雖不是棋手,但她敗了,甘願一同赴死,可准許我與她共參棋局?」見此,蘇子籍當機立斷,對著龍君行禮說著。
這請求是違背棋賽的原則,但仔細分辨卻合情合理。
因為這並非是真正比賽,而是為了解開殘局,或者說,是解開封印,諒想龍君必會允許,果然,龍君聽了,盯看了一眼,再次頜首:「准。」
「謝龍君!」蘇子籍道謝,隨後走到了葉不悔身側,隨之,也不看棋局,就展開棋譜,當場唸誦起來。
剛才只默念一小部分,就被葉不悔的落子打斷,此時是真真正正從頭唸到尾。
葉不悔此時本就已處於關鍵,再無辦法,聽到蘇子籍唸誦,慢慢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蘇子籍所念內容上。
而蘇子籍這裡,隨著眼睛所及之處,不斷有金光湧現,聲音朗朗,從最初只是凡人之聲,到後來隱有雷聲伴隨著每一句話。
這不是在傳授棋藝,竟是修行之人在施行秘法,而蘇子籍的身體,隨之就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這光暈,普通人看不見,但龍君、大妖、甚至胡夕顏都能看見,頓時真正使它們變色。
「多少年了,終於……」有大妖喃喃,引得一陣吸氣聲。
胡夕顏更是握緊了拳。
只是就算這樣,所有大妖無一人離席,使得她若有所思。
近處,鄭應慈和張墨東也身體一顫,凝神細聽,而幾個棋手,看著眾人傾聽,突鼓起勇氣,向外逃去。
說也奇怪,莫說是大妖,就是盯著士卒,也無一人阻攔,任憑出去。
貝女同樣不動,眼睛直直看著蘇子籍,身體微顫,顯也在傾耳細聽。
直到蘇子籍唸誦完全部,隱隱雷聲才慢慢停歇。
「龍君!」貝女驚喜呼喊了一聲,而原本坐著的龍君已站起身,小嘴微張,驚訝又難掩喜悅看向蘇子籍,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坐了下來。
「原來如此!」棋局前,葉不悔只覺得自己有些昏沉的腦袋,變得清靈,醍醐灌頂一樣,頓時種種領悟襲上心去。
眼前這殘局本是死局,無路可走,可現在撥開擋在面前的迷霧,露出一望無際的坦途,一下變了天地。
「破局!」葉不悔再不遲疑,「啪」一聲,她手中的黑子,終於穩穩在關鍵處落了下去。
轟!
轟轟轟!
頃刻間,地動山搖,整個宮殿都搖晃起來。
「啊,快逃,快逃!」本靠近殿門的人,見著大妖和士兵並不阻擋,又有人逃出,這時吶喊一聲,紛紛衝了出去。
這一幕被蘇子籍看在了眼裡,他沉思了下,看了看毫不阻擋的大妖,卻拉住了葉不悔,任憑他們逃出去,自己不動。
轉眼,殿內空空,只剩妖怪,要說人,除了蘇子籍和葉不悔,只有鄭應慈和張墨東兩人還在,只見鄭應慈安然不動,而張墨東遲疑良久,在棋盤左右盤旋,還是選擇留下。
「你們為什麼還不走?」龍君目光幽幽,用手輕敲著玉案,問著。
鄭應慈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的回答:「未獲龍君許可就擅離,不但失禮,更可獲罪,學生豈能隨意離開。」
「說的有道理,棋道也不小!」
眾人目光所至,鄭應慈面前的棋盤浮現,除了最後一著,別的竟然和葉不悔一模一樣。
「只是,勝者終只有一個。」龍君一揮手:「張墨東,你雖有天賦,但命格甚薄,任憑多次科考,終無緣舉人。」
「我雖可補之,但你福薄,終不能顯貴,止於省試而已。」
張墨東這時也鎮靜下來,伏地一拜:「就算能得省榜,其心也足了。」
「很好!」只聽「啪」一聲,龍君一抬手,一隻體型較小而滾圓的雀鳥飛出,撲入了張墨東身內。
張墨東才拜謝,人影突然之間消失了。
「這是鵪鶉,九品之屬。」蘇子籍目光炯炯,立刻看出,對張墨東消失,若有所思。
「至於你,本秉有氣數,只是卻沒有解得此局,與我無緣,這樣吧,賞你一個玉如意,以謝一局之緣。」龍君挑了挑黛眉,懶洋洋吩咐,貝女似乎有點心疼,但還是把一個玉如意交給了鄭應慈。
鄭應慈沉吟下,似有所失,還是謝了,才拜謝,人影也同樣消失了。
等著鄭應慈一去,大妖起身,恭敬拜下:「恭喜龍君,我們等了多年,能見此也是欣慰。」
說著,它們腳下亮起肉眼看不見的光,層層疊疊,細細看去,都是斗大的篆文,組成了圓環,轉眼又聽見了外面的風。
這風吹到了圓環上,宮殿立刻就黯淡下去,似乎蒙上了灰塵。
「果如我所料,這個宮殿不尋常。」
「蟠龍秘法,是數百年前之作……若這裡真是蟠龍水府,眼前一切,很可能半真半假,甚至可能是過去發生過的事。」
「許是有機緣湊巧,讓我們不小心落在了過去時間點上,誤入此府,若是這樣,或這件事結束,就是我們回去之時。」
「就是不知死在這裡的人,是真死,還是噩夢一場。」
蘇子籍有所明悟,手抓著葉不悔,想要把她拉起,但才一用力,一股力量將蘇子籍直接彈開,再看時,看起來普通的石製棋盤,此時化作一道光,將葉不悔直接包裹在其中。
「此女有我之血脈,雖很單薄,但這是她的機緣。」不知何時,龍君來到了身側,還主動解釋著:「她在開啟靈機。」
蘇子籍雖不懂靈機含義,也知道機緣伴隨的應是好處。
當然,就算他覺得這不是好事,也不敢在這情況下貿然阻攔,萬一傷到葉不悔,後悔都來不及。
片刻光華散去,棋盤不見,她就向後而倒。
蘇子籍一急,把她抱在懷裡,伸手試探下,發現她鼻息正常,並無生命危險,這才看向了龍君。
「龍君,此局已破,可否送我們回去?」
龍君一笑,卻開口:「不可。」
等等,不可?
蘇子籍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仔細看向龍君,忍了忍,才又問:「龍君,您可是……還有事吩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7:04 AM
第三十九章 應諾
近處看,龍君只有七八歲,兩隻小角更是小巧玲瓏,要是在原本世界,必很想捏一捏小臉,但蘇子籍自然沒有這想法。
這眼神,絕對不是可愛幼龍。
蘇子籍的詢問,讓龍君啞然一笑,不急著說話,對著外面一指:「你且再看看外面。」
蘇子籍看了上去,只見又一陣風吹過,隨著風吹過,外面本來壯麗的宮殿,迅速崩塌,支離破碎。
這還不要緊,要緊的是,隱隱的人影被一吹,也受到了災殃,就算有人隱藏在柱子後面,也無濟於事,迅速化成了灰燼,只剩幾聲絕望的慘叫。
雖不知道結果,但是這肯定很慘。
一陣風撲進來,雖到了近處,就被圓環阻擋,蘇子籍不由毛骨悚然,打了個寒噤,彷彿不勝其寒撫了一下肩,臉色變的蒼白。
龍君卻漫不經心,笑著:「你看來有所猜測,這是什麼?」
「龍君,難道……這是時光?」蘇子籍遲疑了下,大著膽子猜測。
蟠龍湖是本郡名勝,但是這名字其實不長,只有幾百年,傳說原本有一位龍君,縣誌有著記載,有官方祭祀,但不知為何,朝廷突撤了祭祀。
蟠龍秘法,通過紫檀木鈿,如果猜測的不錯,其實是汲取了作者本人寫下時的精神狀態,才能迅速入門。
雖只是片斷,還能隱隱明白當時它的複雜心情——憂患、決然。
以及,清楚明白,剛才勝景,卻是數百年前的事了。
難道是時光倒流,現在是反噬?
「時光?莫非你以為這裡是過去?你太看的起本君了。」龍君聽得一怔,又是失笑,語氣卻沉重冷冰:「時光者,百代之規範,要是時光能扭轉,世界和天道都蕩然不存。」
「怕是就算有天帝,也難扭轉。」
「轟」只是說話之間,又一波風吹至,看上去是一片沉沉紅黃的霧影,可隨著這波,本來骨架還在的宮殿坍塌,一眼看去,只見石塊橫飛,萬雷怒鳴,化成了廢墟,只剩幾根殘柱聳立。
有些聰明,逃藏得深處的人,發出了絕望的慘叫。
「大錯已鑄,就算智計百出,也難逃過。」蘇子籍看了一眼,心中慘然,卻是無計可施。
龍君神色淡然,螓首低垂,美目盯著演化,好一會才打破沉默,嘆:「孤不過是預感到大劫,借劫氣封印,將此繁華,連著諸臣之影,以及一絲元神封印在此,才能保持當年面目。」
「原本也沒有想到會有你們來,孤坦白說,這是給孤之龍女,等著龍女解開棋譜,自可接受孤之真傳。」
「只是不想孤千算萬算,漏了奸臣,本來保護龍女的法陣,一改變成了囚禁,使孤等了數百年,都沒有等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龍女漸漸枯竭。」
「不想有龍蛇血祭,硬是撕開片刻封印,可所謂機緣湊巧,我趁機舉行棋賽,只是想傳出棋譜,以橇開封印一絲縫隙,更讓孤意外的是,你區區凡人,竟然解開了封印。」
「現在封印既開,一切都迅速蛻化,與世同步,這風與其說是時光,不如說是平息異數的逆風。」
「剛才那些人,不經過本君許可,擅自出去,無論有多少命數,給這逆風一吹,必是灰灰。」
「十里繁華數息消,天地之宏偉,真的是讓人感慨,幾如浮萍。」
龍君尚在感慨,她已經只剩一絲元神了,也許不怕,蘇子籍可不想同歸於盡,更不要說懷中還有葉不悔,只勉強應著:「與世相比,誰不是浮萍,正因為這樣,所以我輩才只爭朝夕。」
龍君聽了,不由一笑:「你別急,還來得及。」
說著斂了笑,正容:「我是逆風所鎖,逃之無用,而你兄妹本無太大關係,可以離開,可你偏偏,不知用了什麼方法,一瞬間學會了孤本應傳給龍女的蟠龍秘法,結了重大因果。」
「現在你妹妹可以離開,但你只能留下,這卻是你咎由自取,並非是我故意作梗為難。」
原來還是自己扣自己的鍋?
蘇子籍聽了,臉色一下蒼白,良久,才問著:「可有解決辦法?」
這蟠龍秘法這樣重要,為什麼龍君剛才爽快答應請求?
是了,它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直接得了蟠龍秘法真意,只想傳出棋譜去,然後讓有緣人再撬開封印。
剛才可不止一人聽見棋譜。
蘇子籍很快捋順了思緒,目光炯炯盯著龍君:「龍君,時間不多了,有事的話,請龍君儘管吩咐,若能辦到,絕不推辭。」
「爽快,國士一諾千金,我還是相信。」眼見著又逆風吹至,整個宮殿都已灰灰,核心大殿搖搖欲墜,數個外圍的大妖更是明暗不定,快要崩毀。
龍君也不再拖延,說著:「蟠龍秘法傳承只有一次,你得了,孤的龍女就沒有了。」
「要是沒有這傳承,她其實稱不上龍女,只能困守在龍宮中沉眠,一日日趨向消亡。」
「這個命運,孤絕不接受。」
蘇子籍心知到了緊要關頭,深深一揖:「龍君請下令,我不會不從。」
「痛快,你若是願意把蟠龍秘法完完整整的傳給龍女,我就幫你回去,不僅僅這樣,還可幫你報仇。」
「剛才重啟龍宮,卻是有一條龍蛇血祭,我默查你的命運,這龍蛇血祭是你敵人所為,未來必成你禍端,給你諸多劫數。」
「你若答應,我就拼著這絲元神,借給你力量,使你能化神回去,一瞬千里,殺得敵人,消除禍端,如何?」
蘇子籍更不遲疑,應聲說著:「大丈夫一諾千金,必不復所托。」
「好!」龍君見得蘇子籍親口承認,不由頜首大笑,還想要再說,遠處響起一陣雷聲,這雷一起,龍君迅速收斂了笑意:「可嘆,天妒於此,不容我再多說——你且帶著你妹妹,速速離開!」
話一落,來時失重感再次襲來,離去一瞬間,卻意外看見了一張慌亂的小臉。
「咦,這是胡家小姐,她卻還在原地?」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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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06 AM
第四十章 必須死
桐山觀
山坡遍植著竹林,青翠欲滴,而殿鼎香客往復穿梭,香火更燒得銅鼎都炙熱,寄託信民祈願,隨升騰煙氣穿過無形阻隔,投入冥冥中神祇的福地。
這時,一個少女在祠位前軟墊上跪祈,兩眼緊閉,眉鎖著一絲抹不去的愁緒,祝願父親早日病體安康,良久才起身,將一塊碎銀奉給道人。
別看這僅僅五兩,已經是難得豐厚贈禮,香火道人心裡有些震驚,連忙稽首,請她在功德薄上留下名字,少女婉拒了,與丫鬟匯合,起身下階,登入牛車返家,只是沒行出多遠,拉車的牛就焦躁不安的尥起了蹶子。
「嘶——」
「哎喲,這是怎麼回事?」牛車左右晃動,頓時傳來驚聲,車伕忙拉住韁繩,看著焦躁不安的牛,心裡也犯起了嘀咕。
這牛素來溫順,為什麼突然變故。
「小姐,牛剛才有些受驚,現在已無事了。」好在這情況只持續了一會,這牛就慢慢恢復了平靜,車伕才鬆了口氣,對著車內的女眷說著。
「今日真是處處不順,說好請沈道長占卜一下吉凶,結果沈道長到了時間遲遲不到,似乎有些過於傲慢了!」一個丫鬟立刻說著。
「說的是,這等無禮,想必也不是高人,回去換個廟宇拜神祈福,小姐,我知道有個梵寺也局靈驗……」
「休得胡說,這裡是桐山,不得失禮。」小姐輕輕呵斥:「沈道長沒有來,也必是有事。」
話是這樣說,她還是疑心,恰在這時,一陣風襲來,烏雲密佈,轉眼由陽光明媚變成了陰天。
這真是不祥,小姐想到了自己本來是為父祈福,看這天變,不由右眼皮急跳,忍不住開口催促:「你們休得囉嗦,快點回去吧!」
「是,小姐!」說話聲隨牛車一起漸漸遠去,倏爾一點白芒浮現,隱隱顯出了一個人影,仔細一看,卻是蘇子籍在山中快速行走,不過他身體快速超過數人,卻根本沒有人能覺察。
「蟠龍湖已經在府城,到桐山觀,牛車要幾天,可有著龍君元神加持,只用了一刻時間。」
「要不是道觀靈光阻擋,我直接可進去,也不會驚了牛。」
在此時蘇子籍眼中,眼前一道白光籠罩山坡,似乎是一個半圓的罩子,不過這罩子也阻擋不得,只是一撕,就撕開了縫隙。
「至於這妖道,哪是故意放人鴿子?分明受了反噬,無法出來了吧?」
「觀中有不少香客,想必不是在普通房間內施法,若我沒想有想錯,或是在密室之中。」
「只是這元神加持,卻有著禍端,我到那裡,烏雲就跟到哪裡,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立刻查探一番!」蘇子籍只看了幾眼,就能感受到一處異常的靈光,他抬首看了看天色,感受到烏雲中醞釀的雷光,不由變色,身影一轉,迅速沒入其中。
地下密室
火把還在燃燒,只是密室內一片狼藉,沈誠跌在祭壇上,顯是昏迷了過去,而十八個人影,卻在衝撞,只是似乎有無形的屏障,撞上去就彈開,只是將整個祭壇周圍,染上一層觸目驚心的血色。
「哼,這些孽畜!」外面似乎有隱隱的悶雷,車輪碾過橋洞的聲,驚醒了沈誠,才醒來,就嗅著瀰漫的血腥味,知道不好,只掃了一圈,就冷笑出聲。
「你們這些廢物,活著我不怕,死了,連靈魂都灰灰了,莫非還想造反?」沈誠慢慢坐起,盤起腿,手快速掐了印,將嗓子眼甜腥壓了下去,才冷冷地看向圍著他的十幾個「人」。
因施法被反噬,受了重傷,原本剛被煉製出來的血屍,瞬間失去了控制。
這些血屍生前都深恨他,在失去控制的這短短時間內,雖沒有可靈魂,可怨氣的本能卻驅使他們,想要將仇人拆分入肚。
可惜,它們的願望注定無法實現,沈誠在昏迷前就料到了這可能,用法旗和法陣護住了自己。
這時,這十八個血屍已與祭壇法陣糾纏許久,可依舊無法靠近,只能用頭不斷撞擊著無形壁壘。
「放任下去,只怕結界也堅持不了多久,還是盡快將它們重新制住才成。」
沈誠抬頭看一眼正在頂上盤旋的小旗,它釋出絲絲白光,與祭壇結合,形成了結界,使得血屍不能犯。
這是自己從曹真人裡得來的法器,可自行護主。但這東西只能用三次,前幾年已是陸續用過兩次,今日用完,這法器就廢了。
而且還有時效,隨時間推移,結界會漸漸減弱。
但只剩滿腔怨氣的血屍除非肉身腐爛,不然卻不知疲倦,一次次撞擊,跟它們浪費時間,就是等死。
「可惡,剛才怎麼回事?」
「明明是針對蘇子籍的血煞,還用了祖先屍骨定位,為什麼會偏轉,更受到了強烈的反噬?」
「就算是蘇子籍真的是前朝宗室血脈,也不可能有這樣大的殘餘力量。」
「畢竟前朝已經是前朝了。」
沈誠百思不得其解,這時自然不會犯傻,見防線岌岌可危,就不再思考這問題,努力將心神平復。
此時自己已受了重傷,若要強行制住血屍,必然會雪上加霜,但不這麼做,結果只能更糟。
心中對害自己落入這等境地的人暗恨不已,還要無視結界外猶如惡鬼的血屍,隨著咒語唸誦,不斷快速變化手印,小旗再次懸空而起。
「穿心寂滅五色旗。」
沈誠感應到殺機臨身,還以為是血屍原因,毫不猶豫,全身法力激發,下一刻,小旗五色靈機下墜,渲染成雲色。
叮噹,叮噹,叮噹。
且有白光揮灑,照入血屍,硬生生將它們的戾氣壓制下去。
「爾等聽我號令,不得有違!」胸口再次有甜腥湧上,勉強壓住,沈誠眼見著血屍終動作一頓,老實下來,這才鬆了口氣。
但下一刻,就一口血噴出。
「唉!到底元氣大傷,失算了!」嘔出的是心頭血,是血中精華,沈誠抹了下嘴,心中暗恨。
這樣傷勢,想要徹底養好,沒有幾年時間不可能了。
「這就誤了曹真人的大事。」
「曹真人為了百姓社稷,徹底斬滅前朝龍氣,一一尋找著前朝餘孽的血脈,寧可血染罪孽,也不退縮。」
「我雖沒有這境界,但既成了道錄司一員,就食朝廷俸祿,得給朝廷分憂。」更不要說這種事並不難,現在前朝餘孽已經是喪家之犬,最容易痛打落水狗了。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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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07 AM
第四十一章 貴不可言
「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干預血煞,害的我受傷……」沈誠咬牙切齒,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了一個聲音響起:「你這妖道,竟然也知道憤恨不平麼?」
「誰?」沈誠聞聲,警惕看過去。
就見火把光亮中,一道讓沈誠覺得有些眼熟的身影,從虛掩著門中走了進來。
張老大來時就沒有將門關嚴,這地下又是秘密之地,等閒沒有人來,沈誠也沒有留意門是否關著,眼下見到竟然有人進來,頓時眯起了眼,殺意一閃而過。
不知道剛才一幕,此人究竟看到了多少,不過不管看到多少,也不管此人是誰,知道了自己秘密,都必須得死!
只是,現在自己受了重傷,卻還得使些計謀。
「你是何人?為何闖我洞府?」藉著火把,發現進來的只是一少年,沈誠暗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蹙眉冷冷說著。
沈誠雖相貌普通,可氣質出眾,更兼身材高大,有一雙明亮雙眸,讓人一看,就容易心生信任。
這也是沈誠在桐山觀一眾香客中有著不少簇擁的原因,實在是賣相不錯,要不,也不可能由專門干髒活的旁支,走上前台,與觀主分庭抗禮,更和有著朝廷背景的曹真人搭上了線。
此時沈誠一蹙眉,正義凜然,若尋常人見了,哪怕看到制住十幾血屍的畫面,怕也要驚疑不定,覺得自己是誤會了好人。
但來人是蘇子籍。
蘇子籍本就是為報仇而來,雖不知道桐山觀道人裡,有幾個與自己遭遇有關,但只掃一眼十幾個靜止不動的人中的熟悉面孔——張老大,就知道,自己這次並沒有找錯人。
更不要說,此時自己魂魄,得了元神之性,靈覺較普通魂魄超出數倍不止,這地下室內血腥味刺鼻,或普通人只能聞到被熏香遮住的味道,可他進來,就忍不住屏住呼吸。
哪怕自己前來,實際上並不是肉體,也不需要呼吸,但這裡面的味道,實在是惡臭。
對方惺惺作態,在蘇子籍眼裡,簡直可笑至極。
偏偏蘇子籍冷笑不語的姿態,讓沈誠越發覺得來人可以哄騙一番,說:「我是桐山觀道士,受過官碟,你說我是妖道,莫不是受了人哄騙?」
「你莫見我現在這模樣,就以為我在害人,豈不知這些人被妖物附體,我這番行事,是為了救下這些人!」
「你要不信,上前一看就知。」
沈誠狀似在解釋來龍去脈,一副無辜,實際上手慢慢掐動法訣,準備一旦這個少年近前,就將其制住。
蘇子籍看一眼這裝腔作勢的道人,忍不住嗤笑一聲:「妖道,到了此刻,你還想哄騙我?你看看我是誰?」
沈誠聽這話就是一驚,忍不住再次端詳少年。
初見時沒有多在意,是因這少年雖相貌不錯,但並無煉丹士氣息,一看就是個凡夫俗子,縱然腳步輕盈,是個練家子,但對沈誠這樣的道人來說,就算是武林高手,也難逃法術。
可此時再看少年,驚愕發現,少年的面相不對!
面相雖會隨著人事改變,但有著一個緩慢過程,以年為單位,少年之相,看上去不過是小運之相,最多達到舉人,當一任地方知縣,有些田宅錢財就到極限,可現在一團青氣在孕育,雖淡不可見,卻貴不可言!
這是王侯之氣,這個少年,竟有這樣格局?
更不要說,相貌的輪廓有些熟悉。
「你是……」沈誠緊緊盯著面前少年,最終說出了一個不敢相信的名字:「蘇子籍?」
仔細一看,其實他與以前的面容沒有改變多少,但這點改變,似乎整個變了個人,才使沈誠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正是!」蘇子籍站在距離靜止不動傀儡十幾步遠,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地上的道人,語氣冷冽:「你這妖道,指使張老大與野道人陷害設計我,可想過有著今日?」
又冷笑:「你既知我名字,就不要說此事與你無關,我且問你,我與你有何冤何仇,讓你處心積慮地害我?」
這其實也是蘇子籍明知時間短暫,也沒有立刻動手的原因,他一直不明白,自己連同父親,都只是普通人,既無值得垂涎的家產,更無多少功名,僅僅是秀才之家,在臨化縣內平靜生活,雖說祖墳家宅比周圍鄰居的強些,也不過能多賣幾十兩,怎麼就值得一個道觀的官碟道人這樣記掛?
張老大雖只是幫會頭目,在臨化縣也是個人物,手下地痞不少,光收一些保護費就可以風光度日,居也聽這個桐山觀道人的指使,費了不少力氣,只為了引自己入套。
林林總總,這裡沒有隱情的話,實在說不通。
蘇子籍既找上門來,自然是想徹底搞清楚,他有一種預感,眼前這道人雖極可能就是收買指使張老大的人,但背後必還有著人,不搞清楚這個,解決了這個,還會有別人,防不勝防。
沈誠初時驚愕,此時已反應過來,哈哈一笑:「小子,你就別想著從我這裡打聽到內情了,知道多了,也不過是做個明白鬼,有何用處?要怪,就怪你沒有投個好胎吧!」
這話剛落,持咒已成,對著一指,只聽半空中「桀桀」一聲,不知何時,一張張猙獰鬼臉,或怨恨,或咒罵,或絕望,伸手就要壓住,要是成功,就如一塊磐石壓在蘇子籍的身上。
這是魘鎮之術。
蘇子籍瞳孔一縮,心中驀升起一股怒火,喝著:「你敢用這種法術,不怕罪孽報應麼?」
「哼,我辦事為公,一切罪孽自有公門承擔。」
「去死吧!」
眼見著魘鎮之術已成功,沈誠喝著,取出劍就要上前刺殺——魘鎮之術,只是魘鎮,不能立刻致命,還是用劍殺的快!
不過,沈誠才舉步,只聽「轟」一聲,魘鎮突然崩解,鬼臉慘叫後退,後退不及者,立刻灰灰。
沈誠呆住,心中驚駭,這蘇子籍,不是僅僅只是書生麼?
雖曾殺過兩人(被沈誠調查),但被殺者不過是普通地痞,就是被殺,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但眼下,蘇子籍竟然能力抗魘鎮,可偏偏此子身上並無一絲一毫修士氣息,更不是貴人之運反噬,實是奇怪!
十拿九穩的一環,被蘇子籍輕鬆化解,給沈誠帶來不小的衝擊,沈誠臉色一沉,手一握,小旗落下,就此一揮,厲聲:「列隊,誅!」
下一刻,十八個靜止不動的血屍,再次動了起來,列成了陣。
這是沈誠的底牌了。
持有小旗,不但可以控制這些血屍,甚至沈誠與血屍之間,還能建有一絲聯繫,雖不是化身,但沈誠心念,也能命令血屍。
隨著命令,血屍很快瞄準了目標,朝蘇子籍圍了上來,怨氣被扭曲,似乎眼前蘇子籍才是陷害它們的死敵,勢必與之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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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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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09 AM
第四十二章 天威
似看出了蘇子籍的遲疑,沈誠突提高了嗓門:「就算它們被我控制,實際還是活人,你殺了他們,就是殺人!」
「蘇子籍,這可是十幾條人命,裡面有大部分都是無辜良民,你能下手麼?」
沈誠惡意滿滿的話,不能讓蘇子籍有一點動搖。
蘇子籍不信沈誠這番話,裡面有多人不認識,但張大措手上至少有多條人命,和無辜沒有一點關係。
其次就算是沈誠所言,都是無辜,哪又怎麼樣?
兩軍相爭,士兵聽命上陣,誰會留手?
沈誠以原來蘇子籍的性情來揣摩,實是可笑。
尤其這些「人」裡還有張大措這樣掘墓之敵,就是沒有今日的事,有機會,蘇子籍也必手刃此再,現在機會來了,豈能放過?
見著蘇子籍神色冰冷,沈誠轉了顏色,喝著:「蘇子籍,我原本還想留你活幾日,既你自己上門,就不要想離開,你的命我就收了!」
「給我殺!」
只聽一聲號令,血屍就和猿猴一樣,直撲了上去。
「可笑!」要論武功,對付這些血屍,可不易,但此時有元神加持,一切都照應在手中。
只見下一刻,蘇子籍手中多了一抹亮光,這是短刃。
就算是短刃,可自上向下一斜,只聽「噗」一聲,撲至的張大措悶哼一聲,半個脖子就斷開了一半。
「嗷!」讓蘇子籍挑眉的是,張大措惡風一閃,直撲而來,半個腔腔露出,也無半點鮮血。
就似是張大措體內的血,早就已蒸發乾淨,只剩下殘軀。
「你還敢說它們是活人?」這雖超出蘇子籍的意料,但並不震驚,只是一閃,就避過了撲擊。
「死!」又一個血屍撲至,刀光一閃,眨眼間,一條胳膊切下,並且只聽「噗」一聲,刃尖自心臟處,直透到後背。
這血屍發出含糊的一聲慘叫,可以看出,還是有痛覺,但不管不顧,伸出手就抓,只見指甲閃著寒光,帶著烏黑,一看就知道有劇毒。
蘇子籍一閃,抽出白刃,已經閃過,就聽到一聲輕笑:「莫要白費力氣,除非它們化為灰燼,否則哪怕只剩下一副白骨,也會與你死鬥到底!」
沈誠說著後退一步,冷笑停止,一股腥甜在嗓子眼湧上,卻被按下,他不敢在蘇子籍面前再露破綻,雖放了狠話,實際上這是在賭。
血屍雖如他所說,的確哪怕只剩白骨一副,都能繼續作戰,但也需要沈誠用自己法力操控,一旦嘔血昏迷,圍殺蘇子籍的這些血屍,立刻會反戈。
最重要的是,就因為法力操縱,所以血屍負傷,看似無妨,實際上就會有部分傷害反應到自己身體上。
感覺到身體內又一痛,沈誠快速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把丹藥塞進口中。
這些丹藥是補元氣所用,多吃對修行有礙,阻塞氣脈,但眼下關鍵時,實在顧不得許多了,沈誠只想速戰速決,再慢慢養傷。
在他看來,蘇子籍就算有些詭異,也不過是普通人,在這些不知疼痛血屍圍攻下,遲早力竭身死。
「雖這次出了意外,大傷元氣,但蘇子籍主動送上門,將他擊殺的話,也算有了收穫了。」
可就在沈誠這樣想時,戰場突有了變故。
蘇子籍的刀刃一轉,只覺得在元神加持下,自己所學的蘇式拳術突醍醐灌頂一樣,許多奧秘迅速解開,雖十餘血屍撲擊,硬是來去從容,刀起刀落,就算是血屍,只聽慘叫連聲。
「怎麼此人武功,就突飛猛進了?」沈誠也連連悶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幾乎是幾分鐘,怎麼一個三四流的武技,就有了一二分高手的韻味?
「不可能,不可能!」沈誠再也無法維持震定,第一次產生了超出控制的恐懼。
「去死吧……」他也是堅毅果決之人,突一咬牙,對著舌一咬,「噗」一聲,一口心血就對著小旗一噴。
十幾個血屍,頓時眸子一亮,冒出了紅光。
「殺,給我殺!」話還沒有落,場面上刀光一閃,只聽「噗」一聲,膝蓋斷開,雖血屍連連吼叫,但再也無法速行,只能在地上爬行。
血屍無魂,不知懼怕,自然也不會躲避,還是前赴後繼的撲了上去。
「噗噗噗」連聲,不消片刻,十餘血屍都摔倒在地,咆哮連連,卻只能用手爬著,殺傷力大減。
「你……你竟然破了我的血屍!」看到這一幕,沈誠摀住了胸口,蘇子籍竟然轉眼就找出了血屍的弱點?
不過是打喪實的訣竅,再怎麼不怕打,失去了機動力,危險就等於零了,蘇子籍這時正要說話,突天空一聲悶雷,這悶雷並不大,蘇子籍卻全身一震,打了個寒顫,喉嚨口也一甜。
「糟了,龍君說過元神之性,一旦暴露就有逆風。」
「卻不能和此人糾纏了。」
當下不由分說,直逼上去,頓時殺氣瀰漫。
「啊……你敢,我是官碟的道士,是朝廷的人!」這殺氣一衝,沈誠立知不妙,全身毛孔炸起,驚叫一聲,就向後退去。
可就在這時,雙腿一陣疼痛,卻是血屍受的斷腿之反噬,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聽噗一聲,喉間一涼一冷。
「蓬」一大片鮮血噴出,眼前世界就已變的血紅。
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死?
我還要立功,我還要成為桐山觀的觀主,我還要……雖臉上滿臉不可相信,肉體還是很老實,跌翻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就算身體還在抽搐,但大蓬的鮮血飛濺,只一分鐘不到,沈誠的意識,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快快快!」蘇子籍這時,直接撲到沈誠懷中,一摸就摸出一疊東西,還來不及仔細看,就直奔出了密室。
一奔出去,只見大半天已經烏雲遮住,雲縫中一亮一亮,不時傳來沉悶的雷聲,天威已迫在眉睫,不遠的竹林、巴蕉、果樹都似乎在瑟瑟發抖。
「龍君,快帶我回去。」真正感受到了殺機,蘇子籍再不敢有任何遲疑,只是一轉身,人影消失不見。
接著,一道閃電落下,將道觀內外照得一片慘白,令人膽寒的炸雷,震得密室簌簌發抖,一處碗口粗的樹木,應聲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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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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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10 AM
第四十三章 真龍之道
府城·教授府
雖已入夜,可李寬還在書房辦事。
按照朝廷的規矩,鄭繼魏制,立國初,在全國府、縣設官學,縣試僅僅是資格試,縣令彙集縣教諭(正九品)就可進行考試。
府試涉及正經功名,是知府、府學教授(正八品),還有朝廷派來的學政聯合主持,李寬身是府學教授,任務當然很重。
批完一份文件,算算日子,離府試還有半個月,一切均安排了,可從容應付,李寬這才鬆下一口氣。
一鬆懈,就覺得乏了,才想安睡,突一陣滾雷襲來。
「雖說春雷陣陣,這樣猛烈也讓人驚疑。」李寬揉了揉眼,推開了窗,就看見黑沉沉天穹,雷聲滾滾,閃電在雲層游動。
「轟轟轟」就在這時,一道明閃,將書房照得一片白,震得書房簌簌發抖,就算養氣甚深,李寬還是渾身一顫!
「這是蟠龍湖的方向?」李寬皺眉:「這樣大的雷雨,難得一見。」
有僕人見他出來,忙上前躬身:「老爺,風大雨寒,當心著涼了!」
「不要緊。」李寬仰視著雷光,轉身吩咐:「我記得棋賽,就在蟠龍湖上舉行,不少學子都在上面。」
「等雨一停,你和衙門聯繫,派人去查看,有無出事。」
「學政大人就要抵達,千萬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出事,免得抹黑本郡文事。」
「是!」僕人立刻應著。
此時,一道閃電落下,照亮了整個蟠龍湖,只見本來平靜如鏡的水面,也有著驚濤巨浪,龐大的畫舫在搖擺。
畫舫上甲板處,「啪」一聲,蘇子籍身體落在上面,卻是硬的趕了回來,就算這樣,反心中生出一股不安。
「轟」還沒等念頭轉動,一道雷霆直直對著擊下來,才擊下,蘇子籍只覺得自己鎖定不能動彈,毀滅直達神魂最深處,幾乎凍結了思維。
「我命休矣!」
蘇子籍這念才一起,突然之間,頂上浮現出一點金光,直直而上,一出頂,就化成一個人影。
這人影面目看不清楚,卻不是幼龍的模樣了,身著冕服,氣度威嚴。
「轟」
受此影響,雷霆立刻偏轉,而人影嘆著:「天威何其速也!」
似乎也知道根本不能逃脫,也不躲避,只見著「轟」一聲,閃電落下,空中頓時炸起了一團火光。
不僅僅這樣,雷火還不罷休,雨打芭蕉一樣響成一片,卻是對元神爆出火花一一殲滅。
等一團雷光閃過,雷光立消,雖還是黑雲連綿,雨點立刻緩了下來,變成了絲絲落下。
「雷消了,雨越來越小了。」蘇子籍等了片刻,才確定自己並沒有受到牽連,這才鎮靜下來,想起一事,連忙進了船艙。
「呼……不悔也沒有事。」
船艙的小床上,她安靜睡著,不僅僅她,似乎整個畫舫都靜悄悄,人人都橫七豎八躺著。
蘇子籍也沒有叫醒的意思,船艙很暗,於是點了蠟燭,淡光照了船艙,看見桌上有竟然有一卷書,展開一看,卻是才子佳人的小說。
「這種書果然最對讀書人胃口。」蘇子籍笑了下,這才檢看懷中的東西,這是剛才在沈誠懷中獲得。
「是書信!」看上去有四封,其中還夾著一張見票就兌的銀票。
魏朝銀票最高是一百兩,鄭朝取消了百兩,有五兩、十兩、五十兩三種,這是一張十兩的銀票,至於說千兩萬兩級的銀票,歷朝並沒有過,也沒有錢莊能兌現——開玩笑,整個朝廷才多少銀子?
得了點收穫,蘇子籍心情好了些,就隨意拆開了一封,一目十行快速看完,表情卻凝重了起來。
又快速拆開別的書信,一封封看過去。
這些書信是不同地點寄來,筆跡也不是一個,但在信中都談及了一些事,雖由於謹慎,哪怕是寫給自己人的書信,都說得隱晦,或換個不瞭解內情的人,會看了一頭霧水。
可作為一個受過迫害的人,蘇子籍立刻敏銳意識到,同時被這個神秘組織盯上且被害的人,並不止自己一個!
「這些信中,都提及了找到前朝餘孽,難不成我還和前朝有關?」哪怕已將沈忱手刃,可看著這一封封的信,蘇子籍還是忍不住身體發冷。
「可我姓蘇,和前朝國姓不同,難道是改姓,又或者是前朝臣子?」
「不管怎麼樣,我要是不曾覺醒記憶,不曾有金手指,現在怕也會成這無聲無息消失的一員,這些人膽大妄為,毫無忌諱,難道真的是奉了當朝之命?」
「不,要是奉了當朝之命,不必這樣迂迴,配合官府,直接找了理由拿下就可以,何必這樣鬼祟?」
又細細讀了信,蘇子籍看到了一個詞。
「煉丹士?」
因信中提到的這詞,蘇子籍頓時想到剛才的事,冥冥中似乎抓住了些,但下一刻,靈感就又和泥鰍一樣逃去。
「這世上,不僅有妖怪,還有煉丹士?」
不得不說,對一個從始至終都生活在普通人環境裡,這些事實在有些遙遠,想找人瞭解都找不到人。
蘇子籍有點懷疑野道人也是其中一員,雖野道人畏懼桐山觀,手段不厲害,但應該也是知情。
「不管了,這些都太遠了,現在之計還是腳踏實地為好!」
蘇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見半片紫檀木鈿帶著淡淡青光在視野中漂浮,一行青字在手稿上竄起。
「四書五經6級(5937/6000)」
心中有些驚喜,只差一點點就可抵達七級,去府試前,絕對能趕上了。
「蘇式拳術提升5級(3379/5000),資質+1,資質13→14(10)!」
接下來這項,雖剛才元神附體,早知道自己所學的蘇式拳術醍醐灌頂一樣突飛猛進,但親看見還是驚喜。
「原本才2級,一下衝破5級,這元神之性,真的是大補。」
「這還是一點點影響,要是能消化……」蘇子籍想到這裡搖首,消化是不可能消化,百分之百會變成龍君的分身,附體重生了。
還有提升資質,看數據我的資質竟然比讀書素質還高點,可原本區區一個秀才之子,哪有可能有機會,當下目光垂下,看向最後一項。
「蟠龍心法1級(587/1000)」
仔細體會,種種心得浮在心中,這才是自己這次最大的收穫。
「這是真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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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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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11 AM
第四十四章 甦醒
蘇子籍神色古怪起來。
按照心法,自己要吸取靈氣,粹煉萬妖之性,並且在各種各樣妖性中提煉出本命神通,融會貫通,才算是蛟性,但還有妖氣未淨,要行雲布雨,積累功德,才可晉陞真龍。
可自己是人,哪有什麼妖性,更不要說萬妖之性了,至於行雲布雨,積累功德更提都不用提。
「或者吸取靈氣,可以一試?」
蘇子籍看了一眼葉不悔,見她雖還在沉睡,眉還是微蹙,不由暗嘆,當下閉目,按照心法,引起吸取靈氣。
「……」良久,蘇子籍睜開了眼,臉露苦色。
「不能說一點效果也沒有,但那一點點靈氣,太過微弱,只怕還不及吃一碗飯的吧?」
「這樣杯水車薪,又有何用?」
才尋思著,突聽著遠處「啪」一聲,這聲音非常輕微,但在寂靜的畫舫上,卻清晰可聞。
「是有人醒了,咦,是胡家那位小姐。」蘇子籍立刻縮了頭回去,這少女很是神秘,還是不招惹為妙,而且,隨著這聲音,葉不悔也睫毛一動,似乎就要甦醒過來了。
隔著兩間,胡夕顏驚醒了過來,一看,眼前哪有水府,哪有大妖,只有胡十九的小臉靠著自己,在榻上睡的正香。
「我這是……暈倒了?」胡夕顏忙起身,環顧四周,見又一張小榻上的丫鬟還在酣睡,並未受到任何影響。
難道剛才一場,只是幻景?
不,不對!
胡夕顏想起剛才「看」到的一幕,忙轉身重新看向銅鏡,只見著畫舫上很是奇怪,處處有人睡著,但並沒有少掉任何人,更不是直接躺在地上,而是找了合適的睡覺之處。
似乎是棋賽結束累了,自己找著地方休息一樣。
不對,不對,胡夕顏尋思細想:「剛才我明明看見風雷所至,龍宮最後大殿都摧毀大半。」
「當時我還覺得必無幸理,不想卻在這裡醒來。」
「難道……」她不由摸了摸半片紫檀木鈿,若有所思。
「現在想來,剛才血煞攻擊,有點微妙啊,似乎原來不是我,打到時微微改了下,難道我是妖,所以被鎖定了。」
但細想,也想不出具體是什麼原因了。
更重要的是,她已經起了疑心了。
龍宮開啟,這肯定不是尋常的事,而在裡面解開了棋局的葉不悔以及蘇子籍,必不尋常。
葉不悔就罷了,她是女性,不可能是「有緣人」,蘇子籍就太過了疑了,可是偏偏紫檀木鈿沒有任何感應。
「十九,你醒醒。」胡夕顏想了想推著她。
「啊,好累,姐姐你怎麼這樣早就醒了?」胡十九被推醒,打個哈欠,似乎很是奇怪的意思。
「你剛才怎麼睡的,記得了麼?」胡夕顏問。
「……」胡十九沒有明白姐姐的意思,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不就是棋賽結束,然後大家休息?」
「……」胡夕顏一驚,她冰雪聰明,立刻想到了,莫非除了棋手,別的人全部覺得這是正常棋賽結束後休息,並無一人疑心?
這就很讓狐害怕了。
大規模修改記憶,豈不讓人害怕?
「小十九,你可聽說過蟠龍湖水府龍君的事?」胡夕顏開口問著,觀察著她的臉色。
胡十九打了個哈欠,雖是狐族中的小輩,但勝在她入了青丘,吸取到了靈氣,得了種子後,因受寵愛,所以一直在畫舫工作,倒真聽說過不少關於此地龍君的故事。
「這個我知道!」她哈欠打完,立刻說著,作幼狐,她還是很想顯派一下自己的淵博:「蟠龍湖水府原本有一位龍君,在數百年前可成了蟠龍湖之主,不光是湖中妖族,就是與蟠龍湖連接的水妖,也聽令行事。」
「有狐說,日後建了妖廷的妖皇就是它,不過我覺得不可能吧!」
胡十九說著,就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又想起正德扒雞了,為什麼自己覺得這樣餓,難道睡前沒有吃東西?
不可能啊,自己什麼事都會忘記,但這不會忘。
可肚子還在餓!
姐姐卻沒有注意這點,她只得拉長了聲音說:「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位龍君就不再出現,當地水族沒了束縛,久久,就這樣分崩離析了。」
「姐姐,你餓不餓?我們去廚房找找有沒有吃的吧!」
「龍君、妖廷……」胡夕顏注意到了她的懇求,怔忪片刻,嘆了口氣,其實她知道的也就是這樣多,但是由於親身經歷,她幾乎可以確定,龍君的確是日後,短暫建立妖廷的妖皇。
不應該是靈氣消退,那是個緩慢的過程。
而妖皇失蹤是短時間的事。
龍宮開啟,和有緣人有什麼特殊聯繫麼?她百思不得其解,看著胡十九可憐的目光,她突然聽見了點動靜,若有所思的起身:「我也有點餓了,我們一起去廚房看看。」
外面的人是甦醒了嗎?
這樣可以探察下,是不是都修改了記憶。
那些被咬死或被逆風吹拂的人,是不是沒事。
「好耶!」胡十九立刻翻身下了榻,與她下榻幾乎同步,畫舫本安靜一片,可隨著一聲輕輕呻吟響起,陸續聲音與動靜,讓這座陷入死寂的畫舫重新活了起來。
畫舫船艙內,躺著十幾個棋手,同樣陷入昏睡的旁人,都陷入到一種集體頭痛的狀態中,眉緊皺。
蘇子籍見狀,心中已有了猜測,給葉不悔使個眼色,二人走出了船艙,來到了甲板上。
現在是黎明時光,但還是烏雲陰沉,並且有著絲絲細雨,葉不悔欲言又止,顯然對之前發生的事,也是有些驚疑不定。
「你還清晰記得往事,但我所料不錯,這些人,怕是記憶會被篡改。」蘇子籍低聲說。
「那我們……」
「我們得了機緣,自然不在此列。只是現在還不知道他們被改的記憶是什麼,又或者是不是我想差了,所以不要聲張,靜觀其變,試探下就清楚了。」
就在二人說話時,船艙內沉睡著的人已陸續醒來。只是一個個,並不是立刻就恢復了清醒。
「我這是怎麼了?頭這麼痛?哎喲,疼煞我也!」一個棋手捂著頭,皺著眉,面現痛苦。
「我的頭,哎喲,我的頭……」身側又一個棋手同樣捂著頭呻吟。
這群人中就有著鄭應慈,但他與別人有一些不同,雖腦袋疼痛,不得不蹙眉,可腦海中有著一幕幕快速閃過。
雖在疼痛下,記憶中的這些景象正在迅速替換,可自制遠比別人強悍,一時竟能與無形力量較力。
想要說什麼,喉嚨同樣疼痛,一聲也說不出。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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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13 AM
第四十五章 戾氣
當疼痛終於消除,鄭應慈也放下手,再次睜開眼時,面上先是迷茫,隨後恢復清醒,環顧左右。
「這些人在幹什麼,宿醉?」見輸了比賽棋手,個個面色憔悴,面帶著難受,鄭應慈有些看不上。
無非就是一局棋賽勝負,又不是府試,一副憔悴失意的模樣給誰看?
可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嘴角竟也扯不起來,擠不出一個笑容。
這可不是自己!
雖獲勝的人是個小姑娘,的確挫傷了鄭應慈的心,可人家小姑娘有著真才實學,棋賽一道本就是能者居上,不看年齡,不論身份,難道就因一個小姑娘贏了比賽,進了十六賽,自己就要耿耿於懷?
「葉姑娘呢?」這樣做著心理建設,鄭應慈聽到有人找起了葉不悔。
說來奇怪,比賽剛結束,葉姑娘怎麼不在船艙?不僅僅葉姑娘不在,連帶蘇子籍也不在這裡。
鄭應慈蹙了下眉,按說,這也算不上是什麼事,興許人家剛剛出去呢?
可就是突然覺得一股悶氣油然而生,彷彿被蘇子籍背叛了一樣,可蘇子籍與自己關係平平,就是認識,也沒有道理因他的妹妹贏了比賽,就恨上啊?
鄭應慈對自己的這種突然生出的奇怪情緒,很是不解——鄭應慈啊鄭應慈,你的器量就這樣狹窄?
別人似乎也對蘇子籍與葉不悔有著敵意。
有人就冷笑:「剛剛進入十六賽,就不見了人影,莫非是去了甲板上吹風?倒是好興致!」
「哎呀,人家可是要去京城的人,要乘風而上,說不定未來還能在京城贏個名頭回來,自然與過去大不一樣嘍,哪裡還會將我等看在眼裡?」這說話的人,更是帶著十足的酸意,讓鄭應慈聽到了都一皺眉。
「我看,葉姑娘並不是這樣的人。」鄭應慈心中雖不喜,還是解釋了一句。
本來鄭應慈大家都認識,都給幾分面子,但這時,這個棋手嗤笑一聲,很不給面子地說:「你看?你很瞭解人家,這樣替人家說話?莫非,你看上了那個小姑娘?」
「休要胡說!」鄭應慈頓時沉下了臉。
「難道我說的不對?」想到鄭應慈與蘇子籍相識,這棋手心中憤恨,憋著一股鬱氣,此時也顧不得鄭應慈的家世不好得罪,一股勁發洩出來:「大家都是衝著去京城賽來,難道被個小姑娘贏了,你就真不介意?真不介意,我倒要向你道一句心胸寬廣了!」
這年,棋道賽雖不禁女子參賽,可能拔得頭籌的女子是少數。
單是學棋的女性人數就少了不少,再有別的因素影響,能獲得棋聖封敕的女子,五百年來,才僅僅三個。
不止這棋手覺得女子贏了丟臉,別的棋手也多面露不忿,這本該是被壓在心底的齷齪,不知為什麼,這些人都壓抑不住,顧不得臉面與風度,直接發洩出來。
鄭應慈蹙眉,自然看出這些人的狀態似乎有一些不對。
不過這不是什麼大事,只是看起來情緒過激了一些,與自己此時心情有些相似,僅僅是自己更能控制罷了。
鄭應慈雖家世不錯,可在這時也不好再多說,免惹了眾怒,只能淡淡說:「棋道賽本是以勝負論英雄,二十不成國手,終身難求,何時要看年齡與性別了?」
說著,就朝外走去,身後還是一些爭論聲。
步出船艙,來到甲板,外面雖烏雲密佈,細雨連綿,但基本上風平浪靜,水光一色,遠處還有別的船隻不遠不近跟著,吹著略帶潮濕味道的湖風,鄭應慈的心情得到了一絲緩解。
「奇怪,總覺得我忘記了重要的事。」弓起手指,輕輕敲了下太陽穴,鄭應慈覺得這種感覺實在莫名其妙。
他仔細將今天發生的事捋了一遍,發現的確沒有缺漏。
棋賽進行到了深夜,結果決出勝利者,十四歲的葉不悔,奪得了第一名。
「許是輸了比賽,心情低落,被他們的話給影響了。」鄭應慈給自己找了這個理由。
「鄭兄。」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聲音。
鄭應慈一轉身,就看到剛才大家沒找到的兩個人——蘇子籍跟葉不悔,就站在他的身後。
「原來你們在這裡。」鄭應慈一見這二人,剛剛壓下的情緒,又有抬頭徵兆,忙壓下,微笑說著,只是表情還是略不自然。
蘇子籍望著鄭應慈,也在心裡一嘆。
在不久前,他還只是一個普通學子,縱有著金手指,也只是幫著自己學習,科舉之路是普通人最好的出路。
可經過水府棋局一事,事情已脫離了正常軌跡,朝令無法理解的方向飛馳。
蘇子籍輕嘆一聲,面上不顯,對鄭應慈說:「是啊,船艙內太過憋悶,便出來透透氣。」
「葉姑娘,剛才沒來得及向你道喜,這次你進入十六賽,可去京城,以後定然前途無量。」鄭應慈點頭而笑,對著葉不悔一拱手,微笑說著,不愧出身良好,光是這氣度就勝過了不少人。
見他對自己恭喜,葉不悔忙回謝,心中已經恍然,哪怕取得第二名的鄭應慈,也不記得真相了。
「眼看著就要散場,不如與人道個別?再者還要取去京城的文書。」鄭應慈看看天色,知道這畫舫之旅即將結束,想到別人對蘇子籍與葉不悔的態度,忍不住又勸了一句。
蘇子籍此時五感已靈敏了許多,方才討論爭吵聲也聽到了一些。
鄭應慈這樣提了,是一片好意,雖心中有事,可看一眼葉不悔,覺得她既要在棋道一門走下去,就不能太孤僻,起碼風度還是要有。
「理當這樣。」蘇子籍連連點首。
葉不悔對此倒無可無不可,她性情更直爽,沒有彎彎繞繞,對這棋道賽,其實也只是對下棋有興趣,交際之事,她不懂,也懶得去應付。
但有一點優勢,她還是能聽懂好賴,別人對她好,她就能牢記在心,並且在合適的情況下聽從。
蘇子籍略耳語兩句,葉不悔有些不快,又不是自己的錯,憑什麼自己還得先給他們打招呼,不過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首,轉身進艙。
這本是小事,蘇子籍也沒有跟去,想到一件事,就問:「鄭兄,你熟悉人,可知本畫舫上,有姓胡的小姐麼?」
「本畫舫有幾個女眷,不過只有令妹是棋手,姓胡的小姐,卻沒有聽聞。」鄭應慈想了想,應著。
沒有麼?這很可疑啊,蘇子籍一蹙眉。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7:14 AM
第四十六章 萬魚來朝
才說了幾句話,船艙裡就喧鬧起來。
蘇子籍不由詫異,還沒有進船艙,葉不悔就氣呼呼的出來了。
「怎麼了?」蘇子籍還沒有問,就聽見了棋手的吆喝聲,只聽了幾句,他的臉色冷硬了起來。
雖然說為了和諧,打招呼很正常,但這並不是受委屈受咒罵的原因。
只聽聽「唯女子和小人難養矣」這些話,已是好聽了,有的甚至破口大罵,甚至直接攻擊葉不悔沒有閨秀品格。
這些棋手,素質怎麼這樣差,就算是對她獲得勝利,心懷不忿,不恭喜也罷了,這滿臉扭曲,就要原地爆炸的猙獰,又是怎麼回事?
相反,不是棋手的人還相對從容,一臉尷尬的攔截——他們也很迷惑,之前不是沒有女棋士,為什麼這次反應這樣大?
「不悔,我們走!」
見著畫舫管事一臉尷尬給葉不悔寫好進入十六賽文書,拿著這文書,就可以直接入京城賽,葉不悔忍不住鬆了口氣。
若不是為了這,她哪裡願意忍著性子,聽那些人說酸話?
「好,蘇子籍,我們走。」葉不悔也不想停留,立刻應著。
蘇子籍掃一眼眾人,只對寥寥幾人,包括鄭應慈在內的棋手道別,帶著葉不悔走了出去。
他們乘坐的船隻,跟別人的船只一樣,都圍繞在畫舫附近,蘇子籍出去時,就已是朝著遠處船打了手勢,現在立刻就能上船離開。
臨行時,他還是忍耐不住,回首對鄭應慈說:「這些人,虧還是童生甚至秀才,有一點挫折,就一臉憤恨,要是學正和教諭看見,還敢取他們麼?」
當官要的是官體,這種態度,是想拉著官府一起死?誰敢任他們當官?去黑幫也不一定要這種。
丟完這句話,再不停留,上船走人。
「這個……」說實際,聽了這話,鄭應慈是很尷尬,看了一眼黑著臉,表情猙獰,似乎要咬死蘇子籍跟葉不悔的表情,這實在太奇怪了。
可理智這樣想,望著蘇子籍跟葉不悔上船,鄭應慈皺眉不語,剛才壓下的奇怪情緒,又再次湧了上來。
為什麼自己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
「蘇賢弟……」鄭應慈下意識就跟了上去,有著欲跟上船,把事情弄清楚的衝動,結果被人一把拉住了。
回頭去看,是結識的一個學子正不解看向自己:「鄭兄,不是說好一會去喝酒麼,你這是?」
「哦,無事。」
想到自己已答應了這幾人,要與他們去喝酒,他們家世雖不如自己,也有著出彩之處,鄭家素來願意結交這樣的人,拉攏了,不談可為鄭家所用,也可以成為鄭家的羽翼,鄭應慈再不耐煩,也不能真丟下他們,繼續追蘇子籍問個清楚。
而就是這一怔神的時間,蘇子籍與葉不悔乘坐的小船,直接離開了十幾米,並且朝著遠處快行。
再想喚住也有些來不及了。
彷彿有什麼東西離自己遠去,望著背影,鄭應慈悵然若失。
不僅僅是這條船,還有一條畫舫直接離開,這是胡夕顏的畫舫,是雙層大船,每層有十個船艙,有獨立的廚子,胡十九喜滋滋的坐著等著上菜,雖現在沒有扒雞,但有肉,這對本狐寶寶就足了。
天空雖陰沉,細雨連綿,很明顯已經是早晨了,三條河道在這裡交匯,水流卻平靜緩和,風光獨秀,胡星竹不由問著:「小姐,您答應小十九去府城吃正德扒雞,這不好吧?」
「小十九修為太低,去了府城,怕是有麻煩。」
「不讓她拋頭露面就行。」胡星竹是三姨的大丫鬟,跟著胡夕顏不但是伺候,也是監督她不要越過紅線,胡夕顏還是要給她一點顏面,這樣回答,說著,用手撫了下髮絲,眸子裡卻一片驚疑,又有點理所當然。
剛才一眼看去,整個畫舫死氣縈繞,除了一二個,每個棋手都黑氣罩面,死相畢露,受他們的影響,連普通人都染上了凶兆。
「這就是逆風麼,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胡夕顏根本不敢改變天意,但是別人也就算了,胡十九必須帶走。
幸虧帶走時,一點波折也沒有,看了自己等人,並不是這次劫數的目標。
只是又航行了幾百米,胡星竹突然之間驚叫一聲,指著湖面:「小姐,你看,有異相。」
胡夕顏回首一看,心神不由為之牽引。
平靜的湖面上,一片金光,前面是一批金色鯉魚,魚鱗金黃一片,魚眼靈動,而在後面,就是各種各樣鯉魚,只是成色就沒有那樣純粹。
更遠處,是一批批別的魚種,甚至蝦鱉都湊數,整個湖泊看上去,一片魚群,怕有十萬之數。
湖面波光粼粼,萬魚浮出水面,漣漪圈圈,魚尾擺動,甚是壯觀。
「這是萬魚來朝。」胡夕顏第一時間就看向水面:「難道……難道是蟠龍湖的龍宮在甦醒?」
直向沉下數十米,本是淤泥,但穿過一道膜,就可以看見一片廢墟,到處是支離破碎的宮殿,但在這時,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金光浮現。
這金光沿著一條線迅速流動,漸漸擴散,終於形成了陣圖,而一形成,核心一處廢墟,就漸漸升起了淡淡的水波,似乎一個小小的天幕撐了起來。
一個巨大的貝殼游了進去,它的貝殼上滿是痕跡,似乎受過不少傷害,艱難的游到了裡面,它似乎受到了滋潤,一轉眼,化成了一個宮女。
要是胡夕顏還在,當然能看見,她就是原本遇到的貝女,只是現在她穿著破爛,原本裝飾的玉珮也消失不見,但她全數不顧,進入其中,對著一個石台叩拜,聲音激動:「少主,您醒了。」
石床上,睡著一隻額上長著小巧玲瓏雙角的幼女,看起來大體上是龍君所用的形態,只是瘦的皮包骨,簡直成了骷髏。
「餓!」她睜開眼,第一時間就是這個。
要是在以前,幾百人伺候,吃食更不缺少,現在貝女摸了摸,卻只摸出了一隻包子,羞愧的說:「少主,主上失蹤後,龍廷就散了,聽說部分遷移到了遠海,而神祠也沒有了香火。」
「只有這一隻,不知誰奉上的包子,您先填下肚子吧!」
小小幼龍也不說話,直接接過,一口就吞了下去,看的貝女眼睛一紅,幾乎哭出聲來。
堂堂幼龍,竟然落到這個下場,要不是封印解除,只怕再過幾年,就真的要餓死了。
幼龍吃了包子,掃看四周,面現茫然之色。
她是父皇封印,沉睡前一刻,還是一座萬千妖怪往來的繁華水府,可現在只是一片廢墟,跟隨的妖怪,只剩貝女一隻了。
「好冷清。」
「不過不要緊,師父一定會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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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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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16 AM
第四十七章 清冷
春風微拂,草木搖動。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在山道一側慢慢過來,此時正是下午,雖不炎熱,可走久了也會喉嚨發乾,想喝些水。
「師父,您看,前面有個攤子,不如我們過去歇歇腳吧。」掂量一下水葫蘆,裡面水還剩了點,可去前面一坐就更好了。
惠道看一眼徒弟,笑著:「你啊。」
「師父?」不知師父為何這樣看自己,道童眨眨眼,臉上表情更無辜。
就知道這孩子不容易開竅,惠道也不再提醒,只說:「過去歇歇腳也好,不過到時,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一切看我的眼色,不可妄動,知道麼?」
「師父,您這麼說,徒兒有點怕。」道童也不是白痴,聽到師父這樣直白說了,哪還不知道前麵攤子有問題?
「前面那個攤子,莫不是妖怪所開?」道童朝著前面仔細看,不過是用木頭支起來的草棚,一家三口在忙碌,煮著茶,淡淡茶香瀰漫,混合著一些食物味道,令有些飢渴的腸胃,跟著咕嚕嚕叫了兩聲。
這場景再質樸不過,可有了師父提醒,一旦腦子有了懷疑,再看時,就容易挑出各種毛病。
反正道童怎麼看,都覺得這攤子透著詭異。
「也是,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路人也少得可憐,在這裡開攤子,能有幾個客人?」道童嘀咕:「又沒有客人,能忙些什麼?哎呀,看著這忙碌的程度,該不會是……」
在磨刀霍霍,拿路人開刀,煮賣人肉?
想到偷聽的妖怪故事裡,那些妖怪誆騙路人的事,道童小臉都嚇白了。
惠道面色如常,斜了一眼:「你念叨什麼?有為師在,還怕不能護你周全?」
對哦!師父可是頂頂厲害,就算有妖怪也不怕,道童立刻就直起了腰桿:「師父說笑了,徒兒才不怕!」
「喲,兩位仙長,難得貴客,進來一坐?」待走近了,老漢從棚裡出來熱情招呼著,惠道嘆了口氣:「既這樣,就叨擾了。」
用目光看一眼道童,道童立刻明白,緊跟身後進了小棚。
「你就坐在為師身側吧。」既來人要裝模作樣,惠道也裝作不知,讓道童直接坐下,左右看了看,問:「不知這裡賣什麼?」
老漢從肩拉下手巾,走過來輕輕抹了下桌,回說:「自是茶水和一些吃食,仙長帶著孩子趕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怕早就餓了吧?要不要點些吃食和茶水?不是小老自誇,這裡的東西可是獨一份。」
「當真?」惠道挑眉。
「當真!」老漢笑眯眯回著。
「既是這樣,就上一些招牌飯食吧。」惠道淡淡說著,而老漢笑眯眯應了聲,就過去幫忙。
道童壓低聲音說:「師父,我們還要在這裡吃呀?」
「既對方想留客,就這麼走,豈不是辜負了一番心意?」惠道說,片刻,面前就擺上一壺粗茶,四樣菜蔬,一盤牛肉。
老漢說:「年景不算好,無甚相待,唯有一盤牛肉還過的去,貴客可不要嫌棄啊。」
「怎麼會?」惠道笑著:「粗茶淡飯就很好,更不要說有牛肉了。」
說著就筷子夾著就吃,道童大驚:「師父,你還真吃呀?」
農業社會,耕牛很重要,牛是主要耕作工具,養牛的成本很高,為了增加牛的數目,大魏頒制,除諸侯以上以及軍中,官民一概代步用牛。
大鄭繼承了此制,這就是為什麼看見都是牛車的原因,以增加牛的數目,就算這樣,未經允許私自宰牛,或判一年徒刑,或罰做3年的苦役。
有牛肉,怎麼可能?
「味道不錯,你也吃吧!」惠道說著,道童見著吃了無事,就忍不住,也狼吞虎嚥起來,等吃完,暗想:「原來根本沒有事,師父卻在嚇我。」
只是才吃完,惠道手一揮:「不過,也就是點吃食是是真,說我等貴客,可看您這做法,哪是待客之道?拿這種東西糊弄?」
老漢見狀哈哈一笑,道童就覺得眼前一花,再揉眼去看,這周圍頃刻間大變,草棚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空地,連桌椅都消失不見。
低首一看,坐的哪是椅子,分明是一塊塊巨石!
難怪師父讓自己緊挨著坐,不說面前妖怪是不是會隨時出手害人,就說坐到了別處,豈不是屁股一空,直接出了醜?
道童這樣想著,再看面前的人,也不是三人,老婦跟漢子已消失不見,只餘下一個看著年紀不大的道人,看穿著,與師父有些相似。
難道不是妖怪,是同道中人?
道童可知道師父有真本事,而師父同門,有些專門學法就更了不得了。
沈誠師叔雖與師父不對,並且總有點使自己毛骨悚然,但是對他的法術,道童還是很羨慕,只是師父卻不肯教,說這是「旁門之術」。
惠道其實早猜到了人是誰,此時露出本來面目,也毫不意外,只是起身稽首:「原來是尹觀派的劉道兄,這手幻術,以及搬運,實在讓人驚異。」
「不過道兄身承大派氣數,又在京任職,此番下山,還到了這裡,實是難得,不知有何吩咐?」
說起來,雖惠道是桐山觀觀主,可淡薄名利,並不怎麼管理俗事,可面前這人是劉諶,是尹觀派的掌教,當然尹觀派也就是大小貓十數隻,可影響不小,更是有著官職,前面沒有看破就罷了,看破卻得表達敬意。
劉諶的突然出現,讓惠道有些無奈,不管是發生了什麼事,反正自己是不想趟這渾水。
劉諶看了看惠道神色,暗暗感慨,多年不見,惠道的性情竟絲毫沒變,可這樣淡泊,別打攪道爺飛昇的結果,只是會使所在道派迅速泯沒消失。
想當年桐山觀還威風赫赫,可現在呢?
劉諶擺了擺手,說著:「道兄不必如臨大敵,我並無惡意,此番也不是為你,我是追殺大敵到此,在此守侯。」
「既是追殺大敵,道兄竟還有空閒,在這裡捉弄與我?」惠道輕笑一聲,明顯不信。
劉諶笑著:「畢竟多年未見,擺弄一二,不想道兄果不愧是當年懷慧師叔的弟子,任憑我覺得天衣無縫,你一眼就看穿,這天機之術,怕是爐火純青了吧?」
就知道劉諶前來,沒有好事,惠道亦輕笑一聲:「道兄術法越發精進,我遠遠不如,剛才不過是凡人之智——誰會在這處開棚店呢?」
「道兄這樣胸有成竹,想必所作必成,我就提前恭喜了。」惠道明顯不一副並不想蹚渾水的姿態。
眼見惠道這態度,劉諶暗暗感慨,卻也知道,當年大鄭立國,桐山觀也是扶龍庭,七人戰死,可謂犧牲慘重,可不但沒有多少酬功,還牽連到太子鬥爭中去,結果懷慧還被賜死。
桐山觀因此立下規矩,以後弟子不許參與扶龍。
可惜,可惜,實在可惜,劉諶有些遺憾,要是有著此人幫助,再有烙印,必可找出大敵,趁著大敵最虛弱時殺之。
現在看來是不成了,劉諶隨口說:「說起來,本郡也算是人傑地靈,難怪桐山觀定在此地,時隔幾年,越是人才輩出了。」
「哦?道兄可是看中了哪個?」惠道其實也有過類似感慨,不想素來談不到一處去的劉諶,在這件事上有了個共識。
劉諶隨意說:「鄭應慈根基不凡,我順便過來看看,是不是可收在門中。」
惠道微微挑眉,沒想到劉諶注意到了這人。
就在劉諶還想說什麼時,突臉色一變,朝著府城所在方向望去,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就連惠道也不例外,朝著注目。
只見得「眼」中,原本死水一波的蟠龍湖,有一道赤虹衝出。
「何人壞了蟠龍湖的封印?」劉諶陰沉著臉,連話也不說一句,轉身就走,只是幾步,人影就消失不見。
「師父?」三人中唯一看不到這景的道童,不解扯了扯師父的袖子。
惠道望著良久,才輕輕一嘆:「龍宮開啟,煉丹士獵殺妖族就會受到遏制,整個大勢或要更改,這天數,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清,道不明。」
「哼,就是這樣,我才越發不想介入,師父臨死時才明悟教訓——首先扶龍廷只可錦上添花,不可雪中送碳,一切官府都會過河拆橋,其次分果果,從來不是功勞,而是實力。」
「就是這原因,下代,我連密法都不想傳,只授煉氣之道。」
「泯於眾道,也就沒有人時刻窺探本觀了。」
想想,惠道就覺得心寒,桐山觀付出那樣多犧牲,立了多少功勞,不但沒有恩賞,還猜忌賜死,這還罷了,自己修行天機,豈不知道,這二十年來,朝廷隱隱監視的氣機?
就連自己好師弟沈誠,也與朝廷有著一絲聯繫——不是直接聯繫,可隱瞞不了自己。
經此賜死和這些年監視之事,惠道對朝廷和萬民再無半點感情,他也知道,自己有這覺悟,可下代沒有這切膚之痛,自然會忘記,說不定又投靠朝廷——別說下代了,沈誠就滿懷忠心,這也是朝廷為什麼肆無忌憚的原因——反正下代記不住痛。
因此,就把那些密術,付之一炬吧,等自己死後,就再也沒有懂了,日後弟子想投靠也無門了。
想到這裡,惠道目光越是清冷。
殺其父(師),用其子(徒),想的真美!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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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18 AM
第四十八章 大火
「聽說綠柳閣最近來了姑娘,琵琶彈得極好,嗓子也和鶯啼一樣,不如一會請她過來?」
「甚好,只在船上喝酒,實在有些枯燥,有幾位姑娘彈些曲子,雅事一件,才符合我等身份!」
「是極,是極。」
「要我說,就算是剛才那個丫頭,哪比得過綠柳閣姑娘?芍藥姑娘的棋藝就勝過這丫頭多矣,不如一會也請芍藥姑娘過來,與我們下幾局?」
「好主意,興許,還能拔得頭籌也說不定,哈哈!」
幾個讀書人說到興致,只覺得鬱氣消了些,彷彿佔佔嘴上便宜,輸給一個小姑娘,就不再是丟臉的事。
有一個童生見鄭應慈仍面帶郁色,不由得心中不悅,走過來問:「鄭兄,你怎麼看?」
「啊?」被驚醒了的鄭應慈看向童生,這人臉色就有些不好,又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事。
鄭應慈一聽這話,本就鬱悶的心情,就更差了一些。
這都是些什麼貨色!
原想結交的蘇子籍,有清風明月之風,可滑不留手,並無依附鄭家的意思,而這幾人雖有些才學,可還沒考到功名,竟就想著這種享樂之事,實在讓鄭應慈有些看不上。
更讓他覺得丟人,是這幾個人心思齷齪。
哪怕心胸狹隘也好,用這種事來羞辱贏了棋賽的葉不悔,這哪裡是羞辱她,分明是羞辱自己!
鄭應慈的神情冷淡了下來,也不虛與委蛇了,直接說:「鄭某還有事,就不去了,幾位兄台自便就是。」
說著,不去看諸人反應,就走向自己在這畫舫上唯一關係還算不錯的朋友——陳子儀。
「陳兄,我們回去吧。」既然已是放棄了結交,不如跟著陳子儀分船而下,自尋消遣。
陳子儀並沒有參與棋賽,也沒有聽到剛才的談話,見他神情鬱鬱,以為是棋賽輸了的事鬱悶,安慰:「賢弟,以你的才學,以後必是要走仕途,棋之一道,只是消遣,你不必太過在意。」
「我明白。」鄭應慈哪是為了棋賽的事鬱悶,他是覺得自己識人不清,錯把垃圾當成可結交的人,覺得丟臉而已。
而且,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又想不起來,這種感覺令人難以釋懷。
最重要的是,在畫舫,自己就覺得壓抑。
不過,為了不讓陳子儀擔心,鄭應慈勉強笑笑:「以我棋藝,縱是進了十六賽去京城,也難拔得頭籌,反不如將心思都放在科舉上。」
見狀,陳子儀放了心。
二人乘自己的船而去,瞥一眼畫舫上的人望過來的眼神,都帶著惱怒,陳子儀再次嘆一口氣。
「這次棋賽輸給了一個少女,看來對賢弟打擊還是有些大,平時賢弟可不是這樣會得罪人的性情。」
「不僅僅是賢弟,就是畫舫上的諸多學子,也都變了臉,看來打擊不清。」這樣想著,陳子儀打算回去,好好開解。
兩人乘的船,自然比蘇子籍跟葉不悔乘坐的大,雖比不上畫舫,也只是小上一些而已,船上不僅有著幾個船艙,更有家丁數人。
這本就是鄭家自己的船,雖不直接經商,可鄭家有著一條自己的船,再正常不過,就和牛車一樣,不過是代步工具。
「話說,贏了棋賽的葉姑娘,是跟著蘇子籍來,蘇子籍不是與你關係不錯?」上船進了船艙,倚窗而坐,陳子儀喝了一口端上來的熱茶問。
剛才沒問,是周圍都是人,這等事不好當著外人問,現在船上都是自己人,陳子儀就沒這顧慮了。
鄭應慈表情一僵,在陳子儀的注視下,笑了下:「只是同縣之人,相互認識,說起來,他與方惜關係不錯。」
更確切地說,與方家的關係不錯。
想到這裡,鄭應慈找到了無法招攬蘇子籍的原因。
「這蘇子籍,既搭上了方家,或就覺得,沒必要再依附鄭家。」
「雖只是寒門學子,聽方惜說,才學不錯?」陳子儀好奇的問著:「不過縣試排名十一,不算很高啊!」
「公允的說,蘇子籍的文章的確不錯,這名次給的有點低了。」鄭應慈看過蘇子籍的文章,按照規矩,中了童生的卷子都抄錄貼榜,以後秀才、舉人、進士也一樣。
這樣考官雖可偏顧,但水平太低,還是不能上榜。
「罷了,不說了。」想到這些,鄭應慈突然之間心生厭煩,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情緒,直接對陳子儀提議:「聽說蟠龍湖畔有一家酒肆極地道,不如我們過去一品?」
「善!」
船向岸行去,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迷得眼睛生疼,幾乎睜不開。
等這風穿窗而過,鄭應慈和陳子儀再次睜開眼,才覺察到天陰得重了,星星雨絲又灑了下來。
陳子儀不禁失笑:「這幾天天氣一直很怪,又下雨了,不過雨中觀景,也是一番雅事。」
才說著,突然之間有僕人指著後面,驚駭大喊:「少爺,不好了。」
「什麼少爺不好了,會說人話麼?」鄭應慈本是心情不快,頓時大怒,要不是他養氣其實不錯,隨手摸著東西就要砸破眼前這顆狗頭!
「賢弟,是不好了,你看……」陳子儀變了色,指著湖面。
鄭應慈看過去,頓時讓驚呆了。
「畫、畫舫著火了!」耳畔一個家丁指著不遠處精美絕倫的畫舫失聲喊。
就見承載著棋手對京城賽嚮往的畫舫,此時已火光衝天,允許是剛才天陰,不知哪個冒失的傢伙點了蠟燭,結果失火。
透過火光,能看到畫舫早就亂成一團,更主要的是畫舫為了棋賽,勾結在一塊,這樣火一串,畫舫通體都是好木,在大火下串的極快,頃刻間,就焚得周圍一片紅。
船上的讀書人,連同船伕,都或慘叫跌落水中,或主動跳下。
偏偏又一陣風吹過,讓剛剛被壓下些的火,再次猛躥起來,還在救火的人,這時再顧不得別的,紛紛跳入水中,以求自救。
而離得稍遠一些小船,都受了驚一般,朝遠去划去,生怕步了畫舫的後塵。
「救命!救命!」呼救聲此起彼伏。
這時大火已燒透頂蓬,大樑坍塌落下,將船艙堵死,熊熊烈火,粉碎了一切逃生的希望。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7:22 AM
第四十九章 沉水
「快去救火!」鄭應慈命令的說。
聽著這命令,跟著鄭家僕人心裡就是一沉,鄭應慈素來名聲極好,令自己等人過去救火救人很正常,但眼下這情況,靠近不得!
「不行啊,公子!」見目光都轉過來,一個中年人站了出來,別人都是普通家僕,違抗不了命令,但自己為鄭家服務二十年了,還是有些顏面。
「田伯,為什麼?」鄭應慈聽了,陰沉著臉問著。
「公子,就這樣火與風勢,一旦挨過去,別說直接兩船相連,就是沾上點火星,我們的船也要步畫舫後塵。」中年人指的說著,眾人看了過去,只見畫舫燒的極旺,不時有風吹著殘骸,帶著火焰噴出十數米,不由連連點首。
中年人見鄭應慈臉色不好,知道走的早,離的遠的人就罷了,沒有責任,可偏偏這裡很近,公子不能背負見死不救的名聲,有這名聲,文章再好也沒有用,當下說著:「公子就算要救,也不能救船,可以救跳到水裡的人,這裡距岸太遠,別說不會水的人,就是會水的,都很難保證能游到岸。」
這話說的有理,陳子儀連忙說著:「賢弟,你有好忠僕啊,這話的確是金玉良言,畫舫火極大,要救人也必須救跳到水裡的人。」
有著這話,鄭應慈點了點首,應了:「陳兄你說的對,將船劃快些,繞著畫舫快去救人!」
「是!」僕人立刻將心落在肚子裡,划船繞著喊話救人,如果遇到人,就伸出了竹篙過去,把人拉上來。
由於靠的近,看的更清楚,只見畫舫處,突衝出了一個人!
這人滿身是火,還不甘心去死,拚命掙扎爬到了甲板上,已是奄奄一息,然而見到了畫舫,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拚命伸出手:「救我,救我……」
但畫舫根本不能靠近,就這一遲疑之間,他的身體燒成火團,慘叫聲尖銳又變低了,面對這慘烈的景象,鄭應慈一閉眼。
鄭應慈雖好名聲,可以稱得上是厚道,但冷靜了下,現在去靠近熱浪撲面的火船,是斷然不可。
感覺到熱浪撲面漸漸減輕,船隻正在朝遠去移去,鄭應慈鬆了口氣。
看到這一幕,實在對他的心,是嚴重考驗。
「多謝鄭兄援手。」這時,一個落水的書生爬了上來,臉色蒼白,身體還在哆嗦,上來道謝。
鄭應慈一看,還是認識,是譏諷過葉不悔以及自己的一個童生,也是棋手。
不過這點小事,當然不算什麼,連忙回揖:「不敢當,不敢當,遇到這種事,任何人都會……」
「公子,不好了!」又一聲尖喊,鄭應慈暗叫一聲不好,轉身看去,眼前的一切,頓時讓他臉色慘白。
就見湖面上的風,突然之間轉向,一艘變成火船的畫舫,與主體脫裂,快速朝著自己船所在撞來。
「快!快避開!」鄭應慈大驚,喝著。
但在水上,哪是陸地那樣容易轉向?
更詭異的是,畫舫借風而來,撞得極快,可鄭家這艘船,任憑水手拚命操作,似乎紋絲不動,釘在了湖水一樣。
更不要說船為了救人,靠的很近,不過十米左右。
「轟」火船重重撞了上去,不僅僅這樣,撞時,對面燒的極旺的帆木飛起,就重重落下,只聽一聲慘叫,一個家僕被火團壓住。
火迅速串起來,幾乎一眨眼,原本鄭應慈跟陳子儀站著的地方,就已經被火焰吞噬。
見勢不妙就朝著船尾跑去的鄭應慈等人,連聲命令家丁救火,自己也沒閒著,用著木盆舀了湖水,朝甲板處的火潑去。
可是,根本無法擋住火勢的蔓延。
「公子,快抱著木桶跳下來!」先一步跳下去的家丁大喊:「我等會水,公子快跳,保你無事!」
鄭應慈不會水,心中忐忑,可隨熱浪逼近,知道再不跳,會死得很慘,而陳子儀會水,更不遲疑,抱了個木桶,就跳了下去。
「賢弟快跳!」
聽著呼喊,鄭應慈一咬牙一閉眼,也抱了個木桶,噗通一聲跳下了水。
本想家丁有人會水,自己跳下去,必有照應,但跳入水中,突覺得身體一冷,隨後,就感覺到一股寒氣從骨頭縫鑽了進去。
「哎呀!」心中一聲不好,鄭應慈來不及喊一聲,就覺得自己變成石頭,手都抓不住,朝下面直直沉了下去。
別說是等別人相救,這種情況,分明連稍浮都做不到。
四月的水有這樣寒?
心頭浮現出這想法,鄭應慈拚命掙扎,可是腳一痛,竟然抽筋了,頓時心中一寒,滿是悲憤,難道自己竟然要命喪在這蟠龍湖?只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這何等荒唐的事!
自己是鄭家精心培養的子弟,還不曾考取舉人,不曾考取進士,不曾入朝為官,不曾為家族謀利,不曾青史留名,就要死在這地方,成湖底的一捧白骨?
心中的不甘,無法阻止身體往下沉。
透過模糊的水光,鄭應慈看到有人落水,似乎是朝自己游來,才產生了點希望,就見這人一把奪過了原本自己拿的木桶,拚命向別處游,根本不伸手。
是剛才自己救的童生棋手。
還沒有來得及悲憤,一根燒的很旺的木樑落下,重重打在了這人腦袋上,半個腦袋都凹了下去,沉的比自己還快,嫣紅散了開去。」
「難道是這個棋手引來的禍端?」在生死關頭,莫名其妙,鄭應慈突然有了這感覺,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痛苦與窒息,讓他幾乎想要立刻失去知覺。但眼前彷彿再次浮現出父母期盼的面容,浮現出蘇子籍,浮現出過去認識的許多人的模樣。
「不!我不能死在這裡,我要活下去!」原本放棄掙扎的鄭應慈,一股強烈的求生欲升起,再次掙扎了起來,也就在這時,他感覺抽筋緩解了,當下拚命想浮出水面,一把抓住了燒了半截,卻已經被水熄滅的木樑,就死死抓著不放。
接著,連嗆幾口水的鄭應慈,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而幾乎同時,離了很遠的小船正在緩行,墨綠湖水蕩漾,遠一點還有一艘畫舫帶著歡歌笑語在湖面上緩緩游弋,能聽到清麗婉轉的唱曲聲,一副盛世遊湖盛宴的樣子。
蘇子籍不由心曠神怡,又覺得一陣疲倦襲來,轉身一看,葉不悔也打著哈欠,說著:「昨夜沒有睡好,不,沒有睡著,我們補會覺。」
說著大了點聲:「船老大,弄條魚,中午喊我們起來。」
「是,公子。」船老大遠遠看見了煙,只是這距離看起來,就淡淡了,因此連驚訝都沒有,只是應著。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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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24 AM
第五十章 傳誦
自己租的船小,可人也小,蘇子籍見著船老大開始準備午飯,就對著葉不悔說著:「大家忙了一夜,休息一下吧!」
也許修改了記憶的人以為自己休息過,沒有修改的人知道熬了通宵,葉不悔也累極了,連連打著哈欠點首。
當下去了別的船艙,沒幾分鐘,就聽見了可愛的呼呼聲。
「睡的真快,也對,才十五歲不到,正是渴睡時。」蘇子籍這個身體也才十五歲,才歪到床上,就迷糊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似乎穿到了水中,漣漪層層疊疊,只是一瞬間,蘇子籍張大了嘴,一下驚醒了。
還是淡金色的天穹,只是小了許多,周圍也根本沒有宮殿和園林,只有一片片殘石壞階,滿目瘡痍。
「呼——」蘇子籍長長出了一口氣,龍宮變成了這樣了,以至腳步聲成了唯一的聲音。
「罷了,不是我的責任,不必去想。」按捺下因佔了龍宮便宜而愧疚的心情,蘇子籍沿著一條路徑,到了一處殘骸前。
這是附近算得上最完整的建築了,但也只是原本一半不到,目光落在一處,是一個滾落在水藻間的玉杯,邊緣有著缺口,配合著只剩下碎了一半的大殿,淒涼就浮在心中。
明明不久,還在跟龍君說話,再見連綿宮殿,只能看到殘景了,蘇子籍不禁有些悵然。
才想著,一個少女在廢墟中轉了出來,她看起來有點眼熟,到了面前也沒有多少言語,只略一行禮,示意引路。
蘇子籍就跟了上去,看了下,雖看上去還是少女,戴著貝殼,這是貝女,不久前在殿上看見過,只是現在貝殼上滿是傷痕,有的還崩了個口,這還罷了,更重要的是以前看見,精神抖擻,而現在髮髻容顏依舊,可目光惶惑,就算在安全地點,也不時睨視左右,似是一隻受驚小獸。
「龍宮,過去了多少年了?」
「四百十七年了。」貝女回答,說到這個,聲音已有點哽咽,淚水撲簌落下,低語:「自君上失蹤,宮裡就散了,原本還有不少守候,這些年就只剩下我了,幸等到了少君甦醒。」
蘇子籍沉默了,四百十七年,樹倒猢猻散,最終堅持的僅僅是小小的貝女了麼?單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那要我幹什麼?」蘇子籍沉默了下,問著。
「封印既破,龍宮已立,少君血食,我會照顧,只是還請公子把龍君的蟠龍心法,傳給少君。」
「這容易!」蘇子籍說完,就不再說話,徑跟著抵達一處月台,月台崩了大半,但還能看見一處大殿,總算保持了完整,一進殿,立刻覺得內外迥然不同,就見玉床上躺著一隻幼龍。
她看上去很瘦,兩只可愛的角都有點褪色,還在沉睡,蘇子籍不由詫異。
「少君這些年虧損太大了,剛才食了些血食,又得龍宮(境)靈氣滋潤,在沉睡修復。」
「但是這並無大礙,公子只管授學就是。」
這簡單,蘇子籍也不需要抽出書卷,只是站定,就念了起來。
雖僅僅是棋譜,但隨著唸誦,聲音朗朗,漸漸天穹上,隱有雷聲相隨,而隨之,玉床上的幼龍,籠罩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才讀完一段,【經驗+1】一行字飄起,轉瞬消失,蘇子籍不動聲色,繼續朗讀,稍後,又是【經驗+1】一行字飄起。
「果然是這樣,蟠龍心法和四書五經一樣,念一遍,就可強迫性增加一點經驗,這雖是水磨功夫,但似乎也可以通過這方法提升?」
想到這裡,蘇子籍的聲音越是清郎起來,他沒有注意,隨著他的聲音,整個蟠龍湖的水面,有節奏的蕩漾起來,一波接一波。
蘆葦叢
一陣風吹過,帶著涼意的水波,重重打上來,趴在蘆葦灘上的鄭應慈,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受此驚醒,還束縛在沉入湖中的噩夢裡無法脫身,直到又嘔出一口水,終於有了動靜。
眸子乍一睜開,就露出驚恐之色,但轉瞬就被面前景象給驚住了。
「我、我沒有死?」發現自己雖滿身泥,但並不在水中,而是趴在蘆葦灘上,不由鬆了口氣。
抬首看去,烏雲散了大半,陽光從雲縫中灑下,刺得不得不低下頭。
濕漉漉的衣裳,蛹一樣緊緊纏裹在身上,重若千金,實在算不上舒服,而胃裡、喉嚨裡,更彷彿塞著東西,難受至極。
可這些痛苦,又提醒著他,自己好生生活著,並沒有死去。
鄭應慈慢慢撐著,想要起身,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湖面,動作一頓,瞳孔也一縮。
看來自己昏迷並沒有多少時間,起火了的鄭家船,正分崩離析,傾塌於火中,在望過去時,恰「轟」一下塌落,以極大聲勢沉入了水中。
這驚駭人心的一幕,倒映在眸裡,讓鄭應慈身體直接僵住了。
「我要是逃得不及時,眼下怕是或葬身於火海,或喪命於水中了。」
鄭應慈沒有收回視線,死死搜尋著湖面上的動靜。
「別人呢?陳子儀、田伯呢?」鄭應慈倉皇迷茫,環顧四周,意識到自己的地點了:「這是彭公墩。」
彭公墩是蟠龍湖一個小島,與其說是小島,不如說是淤泥堆,湖中不單有天然的淤泥蘆葦帶,還有人工淤泥蘆葦帶——在二百十九年前,前朝總督彭元疏濬了蟠龍湖,挖出的淤泥在湖中堆成了一座小島,僅僅50米方圓,後人紀念,將它取名叫彭公墩。
由於面積太小,又太過鬆軟,自然荒無人煙,只有蘆葦長的茂盛。
此刻,這裡只有一人,鳥鳴聲從蘆葦中騰空而起飛遠,空空的一片地裡,再無別人。
鄭應慈不由陷入到一種自我懷疑中。
「莫非,我已死了?」
「要不是這樣,如何解釋我前一刻沉入水中,轉眼間,就移過了上百米,在彭公墩醒來?」
「有人相救也有可能,可既看不到救我船隻,也看不到救我的人,難道是神仙救了我不成?」
鄭應慈懷疑自己命喪湖底,而現在不過是一縷幽魂到了彭公墩,自以為得救了罷了。
目光投向湖面,近處沒有東西,可在望過去時,就那麼巧,一具屍體就從水中漂了上來,讓鄭應慈嚇了一跳。
「是死人!」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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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25 AM
第五十一章 委屈
雖知道燒了船,有人跳水,就難免有傷亡,可猜測是一回事,看到了死屍又是一回事了。
本覺得晦氣,想要避開,可瞟了一眼,讓鄭應慈變了臉色。
他強行起身,此時身體難受,還是踉蹌又往前幾步,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雖差點摔倒在水裡,卻什麼都不顧,死死地望著死屍。
「難道這是……」
這浮屍身上的衣裳看著頗熟悉,加上鄭應慈正想著自己已死,第一反應就是水中浮屍不是別人,就是自己!
可隨著按下心,理智回籠,就否定了這猜測。
「式樣是儒杉,可作工有些不對。」
無它,身鄭家的子弟,出身官宦,家中有錢有人又有底蘊,自有講究,哪會讓自家子弟穿著普通布料?
莫說粗布衣衫,就是普通綢緞,不細細加工,鄭家也不會讓鄭應慈穿上身,會顯得商賈地主一樣俗氣,有辱身份。
鄭應慈現在一身衣裳,料子不算普通,實際上作工更精緻了,有道是,細節處見真章,低調處顯奢華,就是這樣了。
而水中浮屍衣裳,乍一看,料子與自己相近,再細看,就不是了。
可雖能看出這不是自己,但這浮屍細看,又生出一種不安。
「雖作工及不上我,但料子一樣,今日參加棋賽的人,只有寥寥數人衣裳與我相似,其中就有子儀,難道水中的人,是其中之人?」
不等鄭應慈再靠近看個究竟,水中浮屍被一陣風浪推著,朝這又近了些,原本逆著光的臉,也歪向了彭公墩。
還未被水泡腫的蒼白的臉,讓鄭應慈只看一眼,就跌倒在地。
「子儀!」
那人看面目,不是陳子儀又是誰?鄭應慈頓時就失聲。
「怎麼會是你,為何會是你!」
這模樣,哪裡還有救?鄭應慈只一眼,就看出好友已死,再無生機。
想到不久之前,他才約好了去茶肆聽曲,轉眼二人就已是陰陽相隔,這變故,讓鄭應慈大哭不止,痛徹心扉。
這不止是在哭好友之死,胸中更有著一種悲憤,雖不知因何而起,也隨之發洩出來,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彷彿是為了應和悲鳴,耳畔的風也隨之嗚咽。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鬱氣隨之消散不少,鄭應慈終於清醒,擦乾了眼淚,就要起身。
「那面有人!」就在鄭應慈打算去將好友屍身撈上,湖面上傳來一道陌生男子聲音。
鄭應慈抬首望去,就見一艘可以容納十幾人的船,正在彭公墩暫停,距離不遠,甲板上站著幾人,個個身材彪悍,目光銳利,朝著望來。
目光對上一刻,鄭應慈下意識抖了一下,幾人明顯露出失望。
「不是,該死,讓他逃了!」
「他逃不掉,已經負了重傷,就算會水,又能游多遠?岸上也有人布下天羅地網,上了岸早就被發現,定還在水裡,繼續追查!」
「可惡,追到這裡,竟遇到了畫舫著火,連撈了多人都不是,混淆了我們的手段,難道他氣數還未盡?」
「胡說,就算氣數未盡,現在也要死——繼續追查!」
「是!」
船上船伕下一刻划船,這艘船逆著風朝湖中疾行而去。
在那面,火光還是衝天,十幾艘船隻或遠或近停泊著,像在救人。
「不知道張墨東去了哪裡,可還活著?」
「這裡雖是彭公墩,沒人沒船,我想要撈了好友上來也不成,難道要喊人?眼下那面正亂,就是有人,怕也不會往這裡來。」
看一眼漂浮著的毫無生機的浮屍,鄭應慈站著的身體跌落在地,長嘆一聲。
想著這次到蟠龍湖來參加棋賽,本是一件雅事,無論輸贏都沒有關係,無論是自己,還是陳子儀,其實都只把今日當尋常一天,哪能想到,這尋常的日子,會遇到這禍事?
腦袋裡已亂成一團,鄭應慈單手蓋臉,心中難過,本已止住了的悲聲,再次嗚咽而起。
「真是痴兒。」
這時,本空無一人的身後,有人輕嘆一聲。
這一聲,讓鄭應慈一驚,撐著身體,轉身望去,就見距離幾步遠,立著一個仙風道骨的中年道人。
這道人容貌不俗,氣質出眾,真有點是得道的高人的樣子。
鄭應慈不是蠢人,在這處見到道人,又說了這話,立刻就猜到八九成了。
「請問道長,可是您救了我?那、那您為何……」
為何只救了我一人?但這話到了嘴邊,又被鄭應慈嚥了下去。
真說出了口,豈不是不知恩?
但跟好友結伴而來,只剩下了自己一人,這種難受,實在讓鄭應慈無法掩飾,說話時,眼圈就泛了紅。
道人看著,眸中帶著憐憫。
「莫非,你以為這只是尋常火災?」
「難道不是?」鄭應慈驚疑看著道人,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說,有人故意縱火?」鄭應慈臉色生硬起來,要真是這樣,必用著關係人脈,把凶手找出來,死了這樣多人,不說千刀萬剮,也必要午後問斬,才能消得這口惡氣。
道人搖頭,嘆著:「大妖肆虐,這些讀書人,本有大好命數,不泛日後能中舉中進士之人,可在這時盡數折斷——你,可想起來了?」
明明只是尋常聲量,最後一句落在鄭應慈耳畔,卻滾滾驚雷一樣,「轟」一下,直接讓鄭應慈的腦袋嗡一聲,疼了起來。
這疼痛是如此熟悉,腦海中,彷彿有許多熟悉又陌生的畫面,一幕幕閃過。
「竟是這樣?」
「龍君,枉費你受一方祭祀,卻興風作浪,草菅人命,只為了可笑的一局棋!」
「蘇子籍,你得勝了也就罷了,為什麼回來一聲不吭,只要稍稍提醒,船上幾十條人命,就不會死——你瞞得好苦!」
抱著頭,喃喃自語的鄭應慈,痛苦不已,再睜眼時,已閃過了恨意與不甘。
他已想起了發生一切,水府棋局,自己和諸人曾去過水府,見過龍君,還看到了大妖!
「你可想起來了?」道人見鄭應慈怔忪,再次問。
鄭應慈被這一問,心情激盪,立刻就朝道人拜下。
道人挑眉:「哦,你這是何意?」
鄭應慈知道人有這手段,必定不是尋常人,說著:「我都想起來了,此仇不可不報,道長請渡我!」
「哦,你有大好前途,要是入我門牆,就得捨去,你可捨得?」道人眸光一亮,淡淡問著。
這一問重若千斤,鄭應慈從小受到教育,是奔著仕途而去,封妻蔭子,光耀門廷,名垂青史,一下改成道途,雖道途也有官,但已是旁門,一時間,鄭應慈遲疑了。
只不知道為什麼,一股巨大的委屈突襲上心,似乎自己被別人奪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塊機緣,整個心都疼的悸縮了。
明明都是棋手,明明都是凡夫俗子,可只有蘇子籍得了機緣,得了龍君青眼,甚至葉不悔,一個少女,竟也有大造化?
反是自己,堂堂鄭家子弟,官宦出身,熟讀四書五經,腹中有著乾坤,被這樣戲耍,這如何忍得?
當下就叩下去:「弟子願意捨得,求師父渡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7:27 AM
第五十二章 孫不寒
「諸士於變風之時,各有其主,數百年之興廢,其政教尤大矣!」
「是焉自公卿至列士無不盡其所能!」
蘇子籍念的已經不是蟠龍心法,蟠龍心法念七遍,幼龍已撐住,當下就唸著四書五經的內容。
讀完這一段,【經驗+1】一行字飄起,半片紫檀木鈿自動浮現:「四書五經7級(0/7000)」
「終於7級了。」蘇子籍默默體會,發覺升級後,大的變化沒有,但對四書五經的內容,的確更是精細理解了。
當日縣試,自己覺得自己文章無懈可擊,現在回想,還有著不少偏差。
「朝廷舉制,縣試一年一次,每年二月,而府試二年一次,每年四月,而省試三年一次,今年八月就有。」
「自古難有縣、府、省一次得榜者,不知我能不能?」
別看小說裡經常有連奪小三元,大三元,其實按照蘇子籍的經驗,隨著對文章的評鑑水平提高,舉人至少是秀才的一倍以上。
不可能有人能在半年內突飛猛進到這個程度,至少隔了三五年。
才想著,貝女上前行禮,聲音多了些歡快:「公子,多謝傳授,不過龍宮現在沒有啥能招待,而且也有人叫你,您就回去吧!」
「不是吧,這樣過河拆橋?」還沒有等蘇子籍反應過來,只覺得一恍惚,環境就變了,有人在喊:「公子,公子,快醒醒。」
「……」蘇子籍才醒來,就看見了船家的臉:「什麼事,到中午了麼?」
「不是,公子,出事了。」船家滿是焦急:「湖上多了好幾個浮屍。」
蘇子籍一怔,迅速爬起,匆匆穿了衣,還不忘問:「沒有叫醒我的妹妹吧?」
對外都稱兄妹,要不惹人非議。
「沒有,女孩家,這種事不適宜。」
蘇子籍鑽出了船艙,只是一看,只見烏雲漸散,湖中碧水蕩漾,本是極好的風景,只是不遠處一具浮屍,實在煞風景。
「按照我們的規矩,這種是得打撈起來讓家人認領入葬,給子孫積點陰德,只是公子,這有點霉氣,你的意思是……」
「打撈吧,我不嫌霉氣。」
「除了屍體,看看還能不能救上人。」
看著浮屍的衣服,蘇子籍就蹙眉,立刻明悟,這怕是畫舫上的人,不知道是棋手,還是被殃及的無辜。
船家打撈也不完全是為了積陰德,認領的家人會出筆錢,既是這樣,蘇子籍怎麼可能阻止。
「好,公子坐穩了。」船家自是樂意,點頭稱是。
水上仍有些風浪,不過不大,撈上了二具,就沒有了,看著情況是遠處飄過來。
「準備回去吧……」又等了一會,發現湖面上漂浮除了木頭,就是狼藉之物,再沒有人可,蘇子籍掃了一眼,對船家說。
就在這時,一艘稍大的船,從遠處飛速而至,頃刻就到了附近。
「這是飛翼船!」
這種船不大,船頭小,尾闊底尖,尾闊可以分水,速度極快,但是承載不多,是水警之用,一般人根本用不著。
才接近,就有人跳上了船,是個青衣人,這人身材修偉,目光炯炯,不怒自威,只掃了一眼,就說著:「你們是誰?」
「學生是臨化縣童生蘇子籍,剛才看見了有人浮屍在湖,就讓船家打撈。」
「不知貴方是?」
有功名就是好,青衣人臉色和緩了些:「我們是巡檢衙門的人,湖上出事了,在巡查。」
說著一揮手,一個人奔上去,查看下,立刻起身搖首。
「裡面還有誰?」
「裡面是女眷。」蘇子籍面露不快。
「我們奉公命行事。」如果是舉人,說不定還有顧忌,一個童生就罷了,當下蘇子籍不得不喚醒了葉不悔,讓其搜索。
「船上無人,船下也無人!」
「怪了,難道這不是賊子藏身的船隻?」
有人在低聲交談,離得稍遠,葉不悔聽不到,唯有蘇子籍五感靈敏,聽清了這內容。
「他們在找人?」蘇子籍蹙起了眉,對這些人是官差,並不懷疑。
賊匪也有殺氣煞氣,但同樣的暴力,沒有官差這種我就是王法的堂皇,這種內行人一看就知道。
見這幾人毫不猶豫取出長矛探入水中,往小船下面使勁捅,就知道,他們找的怕是犯人,且還是恨不得其立刻就死的那種。
並且蘇子籍更感覺到,雖報了身份,船上還有人朝自己掃來懷疑審視的目光,特別是其中一人,看起來是文士,凝視了片刻才移開。
發現找不到要找的人,他們臉色更差,一揮手:「再搜索下。」
「是!」
「蘇子籍,這些人怎麼這樣奇怪?」葉不悔一直沉默,等他們的船遠去了,這才低聲對蘇子籍吐槽:「看上去是一群亡命之徒。」
「不是亡命之徒,雖未必是巡檢,是官府的人。」普通的巡檢,不過是治治地痞,維持下治安,沒有這樣大的濃重又堂皇的威煞。
這是習慣了堂皇捕人殺人才有的氣質。
「也不知這幾天是什麼日子,遇到了這樣多的事。」葉不悔信了,嘆了口氣。
「你看,那船上是不是鄭家的人?」葉不悔朝著遠處看了一眼,忽然扯了扯蘇子籍的袖子,指了指:「那裡,似乎有人。」
蘇子籍目光一掃,也發現了不遠處水中的異樣,有人扶著塊木板,在呼救。
「勞煩去那。」蘇子籍對船家吩咐。
這時,湖面除還有些風浪,已沒有危險,船家也不反對,劃著船就過去。
「過去一些,拉他上來!」蘇子籍說。
船家拿捏分寸,將船將將停在附近,跳下水打撈,等人撈了上來,才發現,是個青年,看起來比蘇子籍略大一些,也沒有大很多。
到了船上,連連嘔吐,蒼白一張臉,向蘇子籍行禮:「多、多謝搭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本來這事很平常,但想起了剛才自稱巡檢司的人的所作所為,蘇子籍目光就略帶著一些審視,溫聲說:「在下蘇子籍,不知兄台怎麼稱呼?」
「蘇兄,在下姓孫,叫孫不寒,卻是本府人士,蘇兄救命之恩,實在難忘,還請到府城一去,必有重謝。」孫不寒作了揖。
「孫不寒?」蘇子籍現在記憶非常好,一說名字,依稀記得,畫舫士子中,的確有這人,不過是隔壁畫舫,匆忙見過一次,頓時神態緩和了。
只要是有名有姓的人,就不怕救過了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7:33 AM
第五十三章 改換命數
時到中午,船家燒的魚不錯,兩人對著喝酒。
孫不寒已去了船艙,簡單換了衣服,蘇子籍看去,見或二十歲不到,並不算英俊,但黑寶石一樣的瞳仁顧盼生輝,姿態瀟灑飄逸,令人一見忘俗,暗暗想著氣度不凡,為什麼昨天自己沒有留意呢?
才想著,孫不寒又舉杯,蘇子籍忙舉杯一碰:「原來令尊就是聞名全郡的孫探花,小生聞名已久了……」
孫不寒一口喝了,又給蘇子籍斟酒笑著:「什麼聞名全郡?我父不過是落榜之人,年紀大了,也就不考了,田宅為生罷了。」
這話說的隨意,蘇子籍有點詫異,說:「令尊雖一字之錯,落了進士榜,但先帝硃批『惜探花之才』,可算是字字千金,雖敗尤榮,孫兄有此家傳,想必這次府試,是手到擒來了。」
「功名不可不取,不取的話,著實寸步難行。」孫不寒笑著一嘆:「我的確有志府試、省試。」
「不過我天資平常,平生所願就是遊歷享受,哪怕家有千卷,也是讀不進去,就不想著會試了。」
「你去府試,也別住在旅店了,直接住在我家就可,我帶你去有意思的地方去轉轉。」
有意思的地方,難道是青樓,蘇子籍驚笑:「孫兄過謙了,住貴府就算了,不瞞你說,我素愛讀書,到時上門拜訪讀書,卻肯定有,到時不要嫌棄我太過麻煩了。」
「怎麼會,怎麼會,必是敞門歡迎。」孫不寒連連說著,就在這時,不遠一條畫舫划來,還有人高喊:「孫少爺,孫少爺。」
蘇子籍循聲望去,見甲板上站著一個老人,正在喊著,就聽著孫不寒起身:「我在這裡。」
「原來是你家人找過來了,四月尚寒,孫兄還是早些上船洗澡換衣才是!」蘇子籍更是心一安,很明顯不是通牒的罪人,說話之間,畫舫已靠過來,船伕迅速搭好跳板。
「那我就先告辭了。」孫不寒一揖,禮畢,跳上了船,兩船分開,等離開三十米,再也看不清楚,才入了內。
霧山
山雖不高,一直有神仙傳說,並且山道有些陡峭,終年瀰漫霧氣,只有一些喜歡爬山探險的公子,或山民、貨郎前來道觀。
這時道觀地下一個暗殿,按說是陰氣多一些,但不覺陰冷,因在密室中央巨大的長方桌上,擺放密密麻麻一大排平靜燃燒著的燈。
這些燈中,有些已熄滅,但更多的亮著,雖有燈芯,卻無燈油,雖有火光,卻不搖晃,仿若憑空燃燒。
一個青年正在入坐,就在這時,一盞燈突「噗」一聲發生變故,這燈本來不亮,燈焰幽幽,周圍還有點暗,顯得有點森人,這時猛烈搖擺,在青年望過去,卻愕然發現,「啪」一聲熄滅了。
「沈誠出事了,誰殺了他?」青年站了起來,臉色一沉:「臨化縣方圓百里都已無大妖,沈誠更會著傀儡術,只要不是惹到官府,能有什麼危險?」
「就算惹到官府,道錄司的文件,也能給予一定庇護,雖他本人不是正式成員,但沿途郡縣都會給點面子。」
「為什麼,現在卻會身死?」才想著,一隻信鴿飛了進來,也不等取,就落下了一封信。
「看來今天不能靜心了。」青年嘆了一聲,拆開信時,開始漫不經心,看時字跡忙站起身來,小心展開細讀。
讀完,青年沉吟,許久才說著:「既是師尊的命令,我自然前去,可是小師弟,師尊又收了弟子?」
想到這裡,臉不由蒙上了陰影:「難道師尊發覺了什麼?」
「不管怎麼樣,先殺了壞了我事的狐狸。」
彭公墩
「師父?是出了什麼事麼?」剛剛拜了師父,鄭應慈才站起來,發現新任師父突然之間臉色鐵青,不復雲淡風輕,心下不解,小心翼翼的問。
他已知師父是尹觀派的掌教劉諶,尹觀派是有名的大道派,歷代受朝廷敕封,眼前這位,更是掛職觀文殿大學士。
觀文殿大學士是五品銜,關鍵不是品級,是可以參與中樞,鄭應慈得知身份,本是慶幸不已,覺得自己走了大運,可現在忽然升起了一絲不安來。
難道,自己的選擇是錯?
不,不可能是錯,有這樣機緣可拜師,誰會放棄?鄭應慈這念頭才浮起,就被按了下去。
劉諶心中煩躁,可剛剛收的弟子,很合他的心意,未來更有大用,耐心就自然多了一些。
「是出了變故。」劉諶望著湖面:「為師的一個大敵,難得有著劫數降臨,要換了命數重生,我想趁機會殺掉它,並且還成功在它身上留了烙印,每次改換命數,就有數年虛弱,諒想它逃不了,不想在剛才,突然之間烙印盡消,再也無法尋到。」
見鄭應慈聽了面露不解,又說:「此賊逃到蟠龍湖,龍宮就開啟,或是沖掉了我的烙印,可嘆。」
「不過,大賊不能殺,小賊也可。」
鄭應慈會立刻拜師,是知道這道人是個高人,事實也證明賭對了,拜了一個大佬,可是說的大賊與小賊,讓鄭應慈猜不出是誰。
難道小賊所指的是蘇子籍?
鄭應慈想到這裡,立刻眼睛一亮,等著聽師父計畫,師父就算殺人,也要講究個規矩,不能讓人抓不到把柄,那自己就可配合了。
但劉諶接下來的話,讓鄭應慈心中期待破滅。
「切記,我們人族糾紛矛盾,道人不可隨意干涉。」老道看了一眼,彷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告誡的說著:「對妖卻不可寬宏,我尹觀派,之所以受朝廷信任,就是堅定這立場不移。」
鄭應慈一噎。
見鄭應慈沒了話,劉諶嘆了口氣。
「大賊涉及朝局,不是你現在能涉及,小賊你可以知道一二。」
「須知這天下,不僅有著人類,還有著妖族。」
「隱藏在偏僻處不害人還罷了,還有著一些妖怪喜歡住在人群中,借人氣來遮掩著妖氣。」
「剛才龍宮開啟,我已查了畫舫,卻有著妖氣。」
「這就是人氣破裂後留下的痕跡,我已傳信給你的師兄曹易顏,讓他迅速處理。」劉諶面帶殺機:「本來青丘安分,我也不想豎敵太多,不想竟然有狐狸,敢煽風點火,實是可殺。」
「這還罷了,更可恨的是儒妖,這種妖學四書五經,穿儒服,甚至考取功名當官,為害最烈,以後你發覺了,就得見一個殺一個。」
「是,師父。」鄭應慈連忙應著,劉諶這才算是順了氣。
二人說話時,一道白光直接墜落到面前,是一隻信鴿,劉諶只看了信鴿一眼,信鴿一張紙無風自燃,就發出一個男子聲音:「請師父放心,弟子這就動身,必給師父一個交代。」
「你師兄已接到命令,此事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小事一樁。」一揮袖,劉諶不以為意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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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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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35 AM
第五十四章 抄家
臨化縣·胡府
四月,春色已濃,縣城中,行人腳步匆匆,人流稠密,能看到南北各地的商旅,集市上遍佈著四方貨物,種類繁盛。
大魏對女子約束甚少,大鄭雖嚴了點,尚有餘風,此時節,良家女成群結隊的相攜出遊,行動不避,而胡家父子相反,由鄉下農莊回城,讓車伕安頓牛,自往內院而去。
「你最近勤奮讀書,很好,這次你沒能去府試,不必放在心上。」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錢能通神,胡家光是田產,供你一個,就綽綽有餘,只要你用心,明師肯定不缺。」
「孩兒記住了,之前是孩兒想左了,這段時間慢慢想通了。」
父子剛剛從城外農莊回來,看著大片農田,原本因無緣去參加府試的胡家大郎也跟著心情舒暢起來。
就是附近有人考取了童生,可以去府城考秀才又如何?
秀才舉人可不比童生,難度拔高了數倍不止,就算有人運氣好能過一次,還能次次都運氣好?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對科舉並不上心的胡家大郎,在堂妹跟二嬸回到臨化縣,就忽然有了競爭之心。
那一家子氣派,明明是孤兒寡母,就因是官宦,比大房強出數倍!
還有堂妹,官宦千金,氣質、容貌、舉止,真是天仙!
若是未來的娘子,能有堂妹一半,他做夢都能笑醒了,跟堂妹一比,幾個出身富農的表妹,簡直就成了地裡的污泥。
可這樣的官宦千金,哪是一個普通讀書人能娶到手?正爹爹所說,以後想結一門好姻親,起碼要考取舉人才成。
對堂妹的過度在意,每每意識到,都會讓胡家大郎感到一絲羞恥,不敢往深了去想。
倒是胡大爺,對此不太介意,或者說,相信自己兒子。
他對弟媳孤兒寡母擁有的財富跟人脈垂涎不已,但又畏懼於弟媳娘家勢力,只能委婉提點兒子:「對了,你堂妹與你是至親,你叔母也是長輩,不比我這樣需要避嫌的大伯,起碼兄妹之間,沒那麼多事。」
「再說,你畢竟是男丁,你二叔只留下你堂妹一條血脈,無有子嗣,將來你堂妹嫁人,你總要挑起為她依仗的擔子!」
就差明說,你多跟她們走動走動,將來好接手那筆絕戶財,以及叔母娘家的人脈了。
因著胡大爺還沒有目光短淺到只盯著財產,所以才這樣提點,盼望兒子能走當年弟弟的路,改換門庭。
按他蠢婆娘的想法,只想著吞下絕戶財,那完全不用多花心思,侄女出嫁,弟媳一死,財產還不是歸了自己?
這可不是胡大爺願意看到。
再有財,不到舉人,就只是地主,只有家中有人中舉,方能稱一句鄉紳,若有人為官,就是官宦人家了,這區別可大了去。
官場上的人脈十分珍貴,千金難買,得了人脈,推舉了出身,才是人財盡得。
胡大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父親的意思,這正中下懷,有了父親叮囑,娘再說什麼,也好搪塞,應著:「孩兒記住了。」
二人說話間,就已定下了徐徐圖之的計策。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小廝,見父子在說話,就遠遠叫:「老爺,有客來訪!」
胡大爺不禁一怔,這時哪來的客,天都快黑了,走來口中說:「是誰?」
說著,人已向客廳去了。
客廳處,已經點了蠟燭上了茶,曹易顏的神色,在明亮的燈光下,顯的沉鬱,卻是在想心思。
「何人壞了我的計畫?」
沈誠雖不是自己弟子,只是收攏的心腹,但的確是委以重任,寄予希望。
臨化縣挨著蟠龍河,附近有殘餘的龍脈,雖龍脈已衰,但操作得當,可以獲得大益!
曹易顏不是為了自己才絞殺前朝餘孽,而是奉了上意。
本來大鄭也不是容納不了前朝餘孽,問題是大魏國祚484年,遠超300年,聲威也沉甸甸,不少人還心念前朝。
有這土壤,就有禍亂的基礎,所以不得不一一清理。
但為了免除青史上的惡名,以及你作初一,我作十五,這種清算不波及普通前朝餘孽,而是尚有餘蔭的人。
曹易顏對沈誠的工作,有很大期望。
現在得知,沈誠突被殺?
要知道,為拔高沈誠修為,讓其作臨化縣附近「活陣眼」,可是投入頗多。
越想越怒,伴隨肉疼,曹易顏表情有點猙獰,念了數遍,才將暴怒壓下,隨後排出了銅錢。
銅錢不落,在半空中旋轉,幾息才啪落在了桌上。
曹易顏看,冷笑出聲:「好大膽!」
這卦象,直指向狐!
不用再細算,沈誠作活陣眼,無法離開臨化縣,殺死沈誠,與臨化縣的胡家脫離不了關係。
結合龍宮變故,這胡家簡直是膽大包天!
才想著,門開了,胡大爺帶著兒子過來,說著:「這、這位道長到訪,胡某真是蓬蓽生輝啊,不知您……」
正要詢問來意,曹易顏已冷冷問:「胡英光?」
「正、正是。」胡英光心下覺得有些不對,這道長,看起來可不是訪客,難道是來尋仇?
可胡家不過是尋常大戶,普通地主,有些店舖農田也不太多,哪裡就能惹來仇敵了?
除非……難道是二弟方面來的?
本就不蠢,胡英光此時已想明白了關係,正要再說話,看到曹易顏探手入懷,取出了差票。
「你聽著,巡檢司差票,大盜劉七供稱,曾在你家隱藏,你敢窩藏江洋大盜,巡檢大怒,既令即鎖拿候審。」
這一擊,雷霆之怒,胡英光頓時嚇懵了,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冤枉,小民冤枉啊!」
這跪下一求饒,原形頓時畢露,曹易顏冷哼一聲,沉聲:「果有著一股狐騷味——有冤枉,到大堂上申訴。」
「來人,統統拿下!」就算是曹易顏,也不能輕易捕人殺人,但現在證據確定,雖面前的這些人是人,可已與胡家結緣,享受了好處,在他看來,已屬於狐族附庸。
也許沈誠沒有被殺前,他可能只當看不到,但此時沈誠被殺,大事崩了一角,胸中惡氣難消,這些主人、僕人,男丁、女眷、幼童,都是孽障!
隨著一聲呼喊,五個真正的巡檢司官差撲入,手持拷鏈鐵尺,整個宅地裡的人尖叫起來。
「現在想逃,晚了,我在這裡,能逃哪裡去?」曹易顏根本不看這些人,目光盯在一處,冷冷的說著,身形一閃,消失在這連著的胡家兩府之中。
「轟」一聲,驚雷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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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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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36 AM
第五十五章 反噬
胡家·二房
胡三姨支起了窗,望了望天空,黃昏的餘光透過雲彩,顯得很有意境,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心中鬱鬱。
轉身過來問:「夕顏現在在哪?」
「夫人,小姐回來,就回了房,說是想休息會。」
「叫她過來。」胡三姨吩咐。
隨身的丫鬟是人,她立刻應著,轉身出了去,胡三姨眯起眼掠過了房內,還是心神不寧。
什麼事?胡家大房,那是點破事,大凡寄宿的胡家,雖施給恩惠,但人心不足,按照胡家記載,十個有七八個,最後都不怎麼樣好。
久久,胡家也有一套方法。
施恩而不親近,寄居而有自產。
不是胡家的事,那是什麼事?胡家打點很不錯,就算有麻煩也會有關係告之。
才想著,胡夕顏過來了,她未語先笑:「母親,您有事找我?」
在外人面前,她一向這樣稱呼。
胡三姨回看去,見著她來了,目光一掃,神色有點複雜。
胡家女人,容貌都不差,差的是那種難以說明的氣質和韻味,胡夕顏就有這種嫵媚和冷清結合的韻味,雖尚要打磨,卻已經初見風華。
胡三姨揮手讓丫鬟出去,問:「夕顏,這次去蟠龍湖,可有收穫?」
「正要向三姨稟告。」胡夕顏說著:「蟠龍湖出了大事,龍宮似乎重啟了。」
說著,把過程一一論述下,又問:「聽族裡史記,龍君似乎就是妖皇?現在龍宮開啟,我族怎麼應對?」
胡三姨聽了,心神搖晃,難怪自己心神不寧,是出了這大事,蹙眉:「我族原本也不記史,自大魏世祖後才記史。」
「的確,蟠龍湖的龍君,就是妖皇,當年萬妖齊聚拜妖皇,只是這妖皇僅僅只當了十年,就失蹤了,連我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
「這次龍宮重啟,整個天下都可能發生變化,畢竟哪怕再短暫,這還是妖族之共主的遺宮。」
「不過聽你所說,就算龍宮重啟,龍君已經不在,龍女雖是龍君血脈,可一就是太年幼,二就是當年班底基本散去,無人扶持,三她畢竟是龍女而不是龍子。」
「能在蟠龍湖站穩根基就不錯了。」她說到這裡就嘆了口氣,收拾心情:「我們準備一份禮奉過去就是了。」
胡夕顏連連頜首,雖她是女子,可也不可能站在一個姬君的立場上,這無關性別,是滔滔大勢,送份禮就可以了,人不能去。
才想說話,突臉色一變,手捏住紫檀木鈿:「不好!」
給她一說破,胡三姨頓時變色,仔細一體會,就說:「是道錄司的法禁之力,已經到了宅前,矇蔽了我們的靈覺。」
「快,喊上胡星竹,快走!」
三人連一件衣服都來不及拿,才一彙集,就轉身離去。
只過了片刻,「轟」一聲,內院的門砸開,一行人衝了進去,其中一個老公門目光一掃,看見了三女,頓時一呆,這幾個女人,這樣美,實在讓見多識廣的他們都目眩神搖。
這老公門姓譚,畢竟年紀大了,很快醒過來:「你就是胡氏,你們勾結大盜,奉巡檢之命,鎖拿到案候審……」
「別說了……」曹易顏入眼一掃,微微蹙眉,袖子一掃,只聽「轟」一聲,對面楚楚可憐的三人直接消失不見,原地只剩下了三張燃燒的紙人。
幾個公差,見著都僵住了。
「蠢貨,這些都是妖精,妖精。」曹易顏呵斥,心中卻驚疑,道錄司專門負責妖鬼之事,自是有一套程序。
首先就是矇蔽妖鬼的靈覺,再一舉殲滅。
可這幾隻狐狸,看起來道行並不深,卻能提前感知,這實在使人震驚。
「想跑?」曹易顏冷笑,凝望著窗外天空,不知何時又陰了天,這正是天時,而且這房間內,多的是狐狸留下的氣機,倒也不必多事,臉上毫無表情取出了一張符咒。
巡檢司的老公門一看,似乎還有著官印,不敢多看,連忙問著:「大人,你要行法?要不要我給您搭法台?」
「我從在法台上行法,誅殺妖鬼,哪有時間弄這個玄虛?」
說著手一晃,符咒無火自燃,火苗先一紅,接著,只聽「轟」一聲,遠處一聲炸雷,整個房間簌簌發抖。
眾人嚇的目瞪口呆,良久,才有著老公門奉承:「道……道長法力通天,呼風喚雨,實是讓卑職……」
話到這裡,突啞了,諸人都瞠目看見,曹易顏不知什麼時臉色突漲的通紅,又瞬間變的鐵青。
「轟」滾雷靠近,一道明閃將院子照得一片慘白,院中的樹木在電光中瑟瑟發抖,驚得曹易顏渾身激凌一顫!
「好個妖孽,竟然能反噬於我!」曹易顏牙關緊咬,死盯著雲層,情急之間,撕下了腰上的玉珮,就丟了上去。
才丟了上去,「轟」一聲雷,一道雷光又落下,老公門又覺得自己應該瞎了眼,因為在電光火舌之間,竟然看見玉珮帶著龍紋。
「轟」玉珮炸開,曹易顏悶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幾乎同時,躲在屋簷下的一個公差,似乎被雷殃及,一聲不響倒了下去。
「大人。」左右的人立刻扶上去,按放在椅上,又有人檢查倒下的人,大驚:「譚頭,蔡二哥被雷擊死了!」
遠遠的又有人喊著:「不好了,著火了,著火了。」
老公門仔細一看,似乎是雷擊,這胡宅著火了,這都是什麼事?
「我不要緊。」就這一會,曹易顏回轉過來,仰視下黑沉沉的天穹,再不猶豫,厲聲命令:「給我備馬,你立刻奉我的命令,叫起巡檢司的人,隨我追捕!」
「大人,這調令必須是縣令大人……」
「啪」曹易顏在懷中取出一枝令符,這是銅鑄,上面刻著「都督府令」四個大字,顯示著它的權力。
「是!」譚公門是老公門了,深刻知道什麼時應該幹什麼活,只看了一眼,就大聲應著。
「至於殉職的蔡二哥,你放心,不但縣裡有撫卹,還有別的重賞!」
「是!」所有的公差聲音都大點了,曹易顏不再說話,強壓著噁心,起身就走,神色卻一片鐵青。
可惡,這幾隻狐狸怎麼回事?
不但能破開屏障,連雷法都能反噬,逼的自己,拼著犧牲了龍佩才能避過,就算這樣,自己也受了內傷,還是傷及法源!
這任務是師尊下達,難道是師尊,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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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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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37 AM
第五十六章 狐疑
「著火了,快救火啊!」
由於入夜又下著小雨,臨化縣街上沒有幾個人了,家家戶戶都點了燈,享受著家人的溫暖,這時在街道和胡同裡,更夫敲著銅鑼或梆子高喊著,周圍人家紛紛出門,就看見胡宅著火了。
這相連兩個府邸起火,可不是小事,這種住宅連著街巷,一旦宅子起火,不及時救的話,下一個被燒的可能就是自己家了。
在發現胡家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起了大火,周圍百姓都快瘋了,忙提水滅火。
可讓不能理解的是,這次胡家著火,與想像中的不一樣。
「這火,好生奇怪!」
「快看,它們彷彿長著,只燒胡府?」
最初無法滅火,周圍鄰居都心生絕望,可隨著這火一直保持著原樣,哪怕起了大風,都不曾蔓延到別家房屋,更有著一群官差把胡家的人押去衙門,這些人看著這火的眼神,頓時就不對了。
「難道這是……天火?」
難道是胡家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引得老天降下天火?
若非這樣,為何這火這樣大,又有風,卻不向兩側蔓延?而且水澆不滅?
這樣的說話一流傳開,救火者沒了,可圍觀者頗多,都站在遠處望著大火染紅了整片天,心情複雜。
「開城!」而在城門處,本來關了就不再重啟的城門開啟,二十餘騎集齊上馬,一陣急驟的馬蹄聲衝出了城門。
「它們逃不了。」
「就算是使了密法,避過了雷法,也討不了好。」曹易顏目光直盯著一處,感受到了氣息在迅速逃串,不管不顧雨水漸大,命令直追。
「聽著,妖孽已負傷,我又以氣機鎖著,誰能擒殺,賞銀百兩,官升一級!」曹易顏厲聲命令,只是說罷,嗓子一甜,知道咯了血,不敢吐,硬是嚥了,心中卻一沉。
這傷比自己想像的要重。
而幾乎同時,三隻狐狸正在疾馳,這三隻狐狸模樣都有些淒慘,皮毛被焚得黑一塊灰一塊,不過這時是生死關頭,都死撐著快速奔逃。
「趁著夜色,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不要停,快!」見有只小狐狸累得癱在地上,大狐狸立刻急切催促。
見她真的累得不成了,想要起身又軟了下去,只能咬咬牙,將它叼在嘴裡,再次朝著遠方逃去。
「三姨,你這樣是逃不遠。」一隻狐狸開口說話,她回首望了一眼,雖狐狸臉,還是能看出她的不安和凝重。
「我能感覺到,敵人主要盯的是自己。」說到這裡,狐狸有些苦澀,在畫舫上,自己莫名其妙中了一記,這次又被莫名其妙盯上。
這一記雷法,也主要打在自己身上,要不是紫檀木鈿護身,自己只怕當場就會香消玉隕,就算這樣,百年道行一日盡消,不知道什麼時才能恢復。
這就是接了紫檀木鈿而來的劫數?
狐狸感覺到了嘴中一股甜腥,知道其實自己傷的最重,說:「我們分開逃,你和小竹就會無事。」
「那你呢?」大狐狸問著。
「我得了紫檀木鈿,最擅靈覺,能心血來潮,不會有事。」事實上,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生機在蟠龍湖。
「那好,等避過這劫,我必要討個說法,正當我們青丘是軟柿子?」大狐狸咬牙切齒說著。
三狐分成兩路,撲入了煙雨中。
稍過片刻,馬蹄聲奔馳而至,這時馬隊上人人都滿是泥,曹易顏突然之間,命令著停止,馬隊也如斯響應。
「曹大人,怎麼了?」有軍將問著。
「妖孽狡猾,又分路了——你們追這條路,有這符咒,能盯著跟上去。」曹易顏這時,臉色不是鐵青,不是嫣紅,而是蒼白,他掃了眼:「我去這路。」
軍將本不是曹易顏的部下,誰願意在雨夜奔馳,一不小心摔了就死路一條,這時也不多問,立刻應了。
兵分二路,轉眼一隊遠去,曹易顏收回目光,只覺得頭一暈眩。
能使自己傷這樣重,這狐狸必有奇異。
現在,支撐曹易顏的,已經不是師命,而是這個。
「駕!」接著,馬就向著又一條路而奔去。
蟠龍湖·小船
昨夜連綿有雨,一時移船靠岸,天色籠罩在陰沉的天穹下,本來清清的湖水,也變的有點渾黃。
而小船上點起一盞西瓜燈,船家忙著殺魚煮飯。
船艙裡傳出了朗讀聲。
「棋之大要,當立根源。根源之意,以蒂生為先。。」
「凡爭地校利而年均四等者,應化方彼我所獲多少,若我權有宜,雖少必取。彼得相匹,雖大可遺。」
「……寧我薄人,無人薄我,此先行之謂也」
一章讀完,蘇子籍露出了極疲倦的神色,葉不悔睜開了眼,連忙給他端上了茶:「喝茶,你喝茶。」
「你這丫頭,懂了多少?」蘇子籍見她前倨後恭,不由失笑。
「聽你朗讀,總覺得懂了不少,不過,已經到了府城,租這船是不是浪費了?」葉不悔說,目光在蘇子籍的臉上掃來掃去,心裡狐疑,難不成他在龍宮裡還混了別的好處?
為什麼自己研究,就總有疑難,一聽他朗讀,就茅塞頓開?
就算這樣,她還是不忘記節省小錢錢。
「摳熊!」蘇子籍暗暗鄙視,沒有好聲氣說:「懂了不少就好,至於租金,你不必擔心,這時是府試,八縣童生彙集,去租旅店,也未必便宜多少。」
心裡暗想,原來朗讀給別人,也能強制增長一點經驗,要不是這個技能實在嚇人,怕在旅店給別人聽見查覺,我怎麼會繼續租船?
想著,蘇子籍目光垂下,就見這半片紫檀木鈿虛影:「蟠龍心法1級(999/1000)」
「為什麼,我這幾天,拚命讀譜,一章一點經驗,讀完全本一遍可得十幾點,但到了999,就差1點無法突破,任憑再讀也是無用。」
「難道,真的是必須收集妖性,匯成蛟性才可?」
「可我是人,這妖性怎麼收集?」
「蘇子籍,在水府龍君的事,你還記得麼?」就在這時,葉不悔見別人不在,悄聲問著。
她醒來就得知畫舫遭了火,又遇了風,死了不少人,心裡很是不安,可現在看著蘇子籍捧著書卷安靜朗讀的模樣,讓葉不悔忍不住懷疑起自己之前只是做了一場夢。
她也不想讓人覺得沉不住氣,只是熬了兩天,她終於熬不住了,必須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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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07:37 AM
第五十七章 奔狐
被葉不悔眼巴巴看,蘇子籍也不好逗她,遂將書卷倒扣在桌上,說:「龍宮的事,當然記得。」
葉不悔眼一亮:「真的?」
「嗯,真的。」蘇子籍笑了:「你贏的那局,還有我一份功勞,怎麼能忘?」
葉不悔怔住,隨後就笑起來:「這是,不是有你幫忙,我大概也會做一場被魚怪吞食的噩夢。」
她醒來,就算是棋手態度惡劣,還是試探了下,發現他們都只是做個噩夢。
「不僅僅是惡夢。」蘇子籍對自己人,從不故意掩蓋,製造出誤會,他的笑容變淡了:「你想問的是,畫舫上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吧?」
「我可以告訴你,絕對是真。」蘇子籍帶著一絲微笑,平平淡淡述說:「那些比賽失敗了,逃出大殿的,都被逆風奪去了一切。」
「壽命、氣數、前途、親朋好友,子孫後代,全部沒有了。」
「所以,他們對我們的態度才這樣惡劣,因為他們本能知道,他們什麼沒有了,而我們還活著,甚至奪了他們原本的造化。」
「鄭應慈、張墨東是唯二倖存的人,我試探下,也應該失去記憶,但是就別以為他們會對我們有好感。」
「有時,奪人機緣,殺人父母。」蘇子籍下船前,與鄭應慈交談過,當時其實就感覺到他一絲怨氣,當時沒有細想,可回來一想——自己是重生過,要是沒有重生,龍宮開啟,誰最有把握解開棋局?
是鄭應慈。
因此可以說,自己奪了鄭應慈的機緣,但是人在世界上,誰不爭,誰不奪?
蘇子籍也只是提高了警惕,但並不想挑破這個,只是說:「所以你要小心點,許多時,仇恨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結下。」
葉不悔有許多壞毛病,但能聽得進信任之人的話,是極大優點,她連連點首,又問:「剛才接了通知,說棋賽還要重比一次,又是什麼原因?」
「太多人死了,死無對證,棋賽還得比一場,才算清清白白,再說,就我們幾個活下來,總得查個明白。」蘇子籍帶著笑,下意識撫著書卷:「好了,不說這個了,我看你一個人很無聊,我發發好心,陪你下一局,不過只有一局。」
「一局就一局!」知道蘇子籍大多數時間要溫習功課,就算是一局,葉不悔也不嫌棄。
二人對弈了一局。
蘇子籍雖對棋藝沒有多少研究,可在水府裡,能通過學習蟠龍秘法來教葉不悔,這已被動加了技能。
「圍棋4級,3258/4000」
葉不悔有了靈機,天賦更提高,水平精益求精,面對蘇子籍更是大殺特殺,每當這個時間,她都笑的開顏,一副撿到了金子一樣的表情。
「殺殺殺,我又贏了。」
「你贏了。」蘇子籍丟下手裡棋:「沒想到你進步這樣大,這次棋賽,想必你一定能奪魁。」
「上京城也有機會贏。」
「我不及你有天賦。」葉不悔望著棋局,興奮過後,收拾著說:「你才下多少時間,如果你參加棋賽,十年有希望封聖。」
話說這樣說,可她心裡酸溜溜,為什麼蘇子籍學什麼都會,難怪父親這樣看重他,女人就真不如男人麼?
蘇子籍看她的神態,啞然失笑:「術業有專攻,棋藝入門容易,可越往後越難,我沒有心思在這方面精益求精。」
「棋聖的希望,就全靠你了。」
這可不是推辭,是真心話。
蟠龍秘法很奇特,奧秘隱含在棋道中,要是棋手,看不到奧秘,要是修者,又不會棋道而入不了門。
但給蘇子籍強行消化,不僅僅蟠龍秘法奧秘獲得,就連套的棋譜也隨之領悟,這等於國手相授,所以才一夜之間,成就4級。
說實際,大概和比賽前的葉不悔一個等級稍遜的程度。
但這種不能長久,要長久,投入的精力,自身天賦以及對棋藝熱愛,都是影響因素,這些葉不悔有,蘇子籍則沒有。
四書五經,可以考取功名,蟠龍秘法,隱含著超越的希望。
這兩個都會下功夫,而棋藝能給什麼?頂天就是九品棋待詔、八品棋聖,考個舉人,都可以當到七品!
葉不悔聽出了他的誠懇,哪怕知道蘇子籍可能是安慰自己,心下仍暖暖的。
「你怕我懈怠了?」她俏生生瞪他一眼:「我可不是這樣的人。」
「是,是!不悔比我厲害!」蘇子籍點頭附和。
「那,再下一局?」葉不悔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試探說。
剛才一局,蘇子籍已經被殺的不要不要,立刻搖頭拒絕:「不行,說好了就這一局!」
見葉不悔的眉已豎起來了,蘇子籍忙回去,拿起書卷,衝著她晃了晃:「我回房間看書!」
現在船艙,算是公共區域,有棋盤,風景也好,可以憑窗遠望,但眼下為了躲這個小棋痴,蘇子籍決定還是回自己房間看,雖只有一扇不大的窗戶,但至少安靜一些。
葉不悔看到蘇子籍手裡的書,又恍然記起蘇子籍的府試,不好意思再追著對方一起下棋了。
蘇子籍回到自己房間後,鬆了口氣。
「在這船上看書,瀏覽春水,別有一番意思。」推開窗看著,但見湖岸柳色裊裊如煙,水禽盤旋掠水覓食,天光水色一片,蘇子籍輕聲說著。
「咦,這是什麼?」正要關窗坐到書桌前讀書,蘇子籍一怔,就見望著湖面上,有一道白影快速飛來。
待蘇子籍揉揉眼睛再看時,白影已消失不見。
「不是鬼影,倒似動物。」
「不過什麼動物能踏水而行,莫非是妖怪?」
蘇子籍心裡想著,隨手關上窗戶,回到桌前,就在這時,窗傳來了啪啪啪敲窗聲,還聽到了一陣小小嗚咽聲。
聲音清清柔柔的,明顯能聽出不是人聲。
「狐狸?」蘇子籍目光落在窗,正與一隻小小、神情看上去十分可憐的白狐對上了眼,它趴在窗戶上,正楸楸哀叫望著,臉上帶著人類一樣的哀求之意。
仔細看,它模樣有些淒慘,本來一身上等油滑的白皮,現在皮毛黑一塊灰一塊,不知道被誰燒到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18 07:38 AM
第五十八章 驅逐
蘇子籍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過去,伸手頂了頂它的小爪。
「你想進來?」
「……唧!」小狐狸拱拱手。
蘇子籍想了下:「那就進來吧。」
下一刻,白影就竄了進去。
「你受傷了?」看著跳進來的白狐一身的傷,背部有一塊被天火燒過痕跡,皮肉翻著,有焦味瀰漫,蘇子籍蹙眉,「我去借一些東西給你包紮。」
「……唧!」剛走出一步,就被叼住衣擺,它雙水盈盈的眼睛裡寫滿了不贊同。
「不用我去的意思?」蘇子籍試探著問。
「唧!」它輕輕叫了一聲。
「那我給你拿一些清水跟食物,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關於你的事,你可以暫時留在我的房間裡。」擼了一下狐狸頭,蘇子籍感覺和擼貓沒有區別,溫言說著。
這次小狐狸沒有阻攔了。
蘇子籍腳步輕快出去,回來時,手上已多了一碗熱水,加二個肉餅。
「小傢伙?」回到了船艙房間,卻沒有狐狸,蘇子籍試探性喊著。
床下一動,一個小腦袋冒了出來,在蠟燭光下,不看它的傷痕,單看它的狐狸臉,這是一張很漂亮狐狸臉。
蘇子籍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走了,還好沒有,外面可是有很多壞人,來,這些是你的,這些是我的。」
蘇子籍笑著將一個肉餅掰碎用油紙包著,放在了地上,又將熱水放到一側,示意小狐狸去吃。
小狐狸低頭看看,又看看他,點頭道謝,只喝了一些水。
蘇子籍喜歡小傢伙的靈性,懷疑這是成了精的狐狸。
「是這樣的話,倒不好管太多,只需先收留它就好。」
「被發現,就說是我的寵物,也無人說不可帶著狐狸在身邊。」就在蘇子籍笑眯眯看著狐狸喝水時,離著府城不遠,曹易顏翻身下馬。
才下馬,馬已嘶叫一聲,跪跌在地,口冒白沫,顯已經不行了。
同樣是湖岸垂柳,水禽拍翅追逐,曹易顏卻半點欣賞精神也沒有,趔趄著步沿岸走了幾步,越是頭眩,哇的一口,吐出一口鬱血。
吐了這口血,稍清醒過來,才發覺身在蟠龍湖北岸,其實已經算是府城了,四周已黑,曹易顏臉色頗是難看。
「留在狐狸身上的氣息,一下消失了。」
「好狡猾的狐狸!竟分兵而逃,真以為這樣能逃脫追捕,我必會將你們一個個斬草除根!」
曹易顏恨極,自然一個都不想放過,可惜逃出來的狐狸實在狡猾,不僅分兵而逃,還有一隻小狐狸故意拖住了他的腳步。
上次距離不到半里,能利用雷法對妖怪轟擊,結果趕到雷火痕跡之地,發現再次讓它逃脫了。
這讓曹易顏更火大,本就心中憋著一股惡氣,此時更誓要將它挫骨揚灰。
「前方就是府城,莫非這孽障是借助人氣來遮掩妖氣?」
「可是,就算有人氣來掩蓋,也不可能一下子消除我的雷法烙印。」
「唯一的可能,就是它身上隱藏著法寶。」
已知道胡家是借人氣躲過了煉丹士的追殺,曹易顏自然不想讓它們繼續逍遙,雖然不敢肯定別的狐族是不是也逃進府城,但最後迷惑了追蹤術的小狐狸,定是進了府城。
只要抓住這個,順藤摸瓜,不信別的狐狸能逃!
想著,就想施法。
「哎喲!這不是曹真人麼?」
前面突傳來一個女人的聲氣,打斷了術法,曹易顏看去,臉微沉,卻笑著:「原來是錢媽媽,你怎麼在這裡,滿春樓生意不做了?」
錢芸扭著腰肢滿臉諛笑,說:「真人久久不來,我還以為把我們的滿春樓給忘了,我在這裡開了下分店,看你這模樣有點不好,是不是醉了酒,到我分店裡歇歇,明天再進城!」
別看錢芸滿臉諛笑,實際上是灰衣衛在府城的重要據點的主持人,曹易顏此刻一點話也不想多說,遂說:「不用了,我以後有空再來拜訪!」
「曹真人,我勸你還是聽從了,在城外熄一夜!」這時,有人站出來說著。
曹易顏只一看,眉就一皺。
問話的不是普通人,要是蘇子籍在場,必會認得這個身材中等的年輕人,就是上次中童生時解圍的那個,此時拿著摺扇,笑吟吟很是可親,但身上隱隱帶著煞氣,雖隔得遠,可這氣息隱瞞不了,必是官場中人,還是令煉丹士忌憚的貴人。
再加上府城隱隱氣機,曹易顏收起了輕慢之心,提聲:「我是霧山觀曹易顏,在道錄司也曾掛名,領沖和殿左碧虛郎(正八品),追殺一個妖怪至此,還請速速讓開路。」
「曹真人。」
這時又一個中年人過來,打量:「你剛才可是打算直接用術法入城?還想用術法搜捕?」
「我姑且不管你這樣辦,是不是驚動府城龍氣,單是府城百姓眾多,你這樣打打殺殺,誤傷了人,可是不小的罪過。」
剛才年輕人就已讓曹易顏心中警惕,這中年人一出現,以曹易顏的靈覺,也只能隱約感受到,心下一沉。
「我殺的是妖,並不是人,剛才是我追妖急了些,並不是有意冒犯,還請這位大人看在城中百姓安危上,讓我斬殺了妖怪。」
「畢竟我們雖不是同一衙門,但都是為了大鄭,可所謂同殿為臣。」
「曹真人,你是道官,我是命官,這起點就不一樣。」年輕人笑吟吟,卻是絲毫不讓:「現在府城一切事,都以科舉為先,這是為朝廷擇取賢才棟樑,不許任何人打攪。」
「而且我們奉旨行事,事關重大,更由不得你搗亂,你且離開吧,否則,就不要怪我們不念情分了。」
「罷罷罷,我離開就是!」曹易顏心一悸,恨恨說著,轉身離開。
倒不是怕了這幾人,而是不想與朝廷為敵。
「呵,這些道官,個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手上都不乾淨,要不是想借刀殺人,由這些道官剪除前朝宗室,哪由這人放肆?」
望著遠去的身影,年輕人看著曹易顏遠去的背影,冷冷一笑。
「侯爺說的是,更不能干預了我們尋找太子血脈的大事。」中年人接手說著。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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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11:11 AM
第五十九章 尖尖的狐牙
船停在了府城城門不遠,一刻時間就可入城,大鄭立國,經知府陳於成修葺,水深丈餘,形成了鎮子,上岸鋪店堂肆櫛比鱗次,很是熱鬧。
蘇子籍無心上岸消費,這時夜深了,雨打得船艙劈啪響,就取了書繼續讀。
「雖四書五經已經七級了,但刷幾遍也無妨,積少成多。」蘇子籍對蟠龍心法的999點很是苦惱,刷著四書五經,也有點心不在焉。
不過不要緊,刷一章還是有強迫性1點經驗,他漫不經心的看著小狐狸。
小狐狸長得很漂亮,也不肯吃撕碎的食物,必須完整的才吃,兩隻爪子捧著咬,看起來有點斯文。
「……」蘇子籍看了一眼,不由無語,一開始還矜持的不吃,現在卻連吃了二個肉餅。
「矯情的狐狸。」幸虧晚飯時,為怕小狐狸夜裡餓,蘇子籍特意多要了一個雞腿,連同著沒動的兩個肉餅,可以充當宵夜了。
掃了一眼,繼續讀:「次靈璧之逆旅,面垓下之遺墟。嗟魯公之慷慨,聞楚聲而悒於……顧天下以自負,雖身死兮焉如?」
讀完,很是滿意的看著【經驗+1】一行字在書上飄起來,轉瞬消失,繼續朗讀,沒有注意到小狐狸一呆,耳朵一轉,似乎在傾聽。
小狐狸為了應約,學過禮,讀過書,對這個並不陌生,只是聽在耳裡,微微一動,似乎就若有所悟。
「很勤快啊,難怪進步很快,不過,進步太快了吧?」
「……」蘇子籍讀完一章,這裡油燈容量大,可燃上幾天,蘇子籍雖不至於浪費,可借燈光看書,也會看上一會再睡。
今日不知道為什麼,才看了一會,就忍不住眼皮打架。
「既困了,不如明早起來再讀。」蘇子籍連打了三個哈欠,不再強撐,覺得今天功課差不多了,將書放下,一轉眼,突對上了狐狸專注的眼,不由有點發毛,噗一聲吹滅了蠟燭,說著:「休息!」
船艙陷入了黑暗中,只有雨點劈啪,小狐狸這才安心叭下,只是才伏下沒有多少時間,突又起了身。
黑暗中,狐眼發著光,只見蘇子籍呼吸中,一道赤色雖極細,但形態如虹,並微帶彩色的氣浮現,並且一閃就消失。
接著,本放在不遠處的雞腿和肉餅,突然之間消失不見。
「……」小狐狸不由張大了嘴,露出了尖尖的狐牙。
「這是哪?」蘇子籍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在一個殿內,打量下,覺得這裡雖陌生,但看久了也有點眼熟。
「龍君水府?」
「可水府只剩殘骸一片,難道我又不知不覺中被捲入了?」
「不,不是,修飾了下,但修飾很樸素。」
蘇子籍輕輕咬了一下手指,不疼。
「看來只是夢。」
既是夢,就無所謂,蘇子籍見有人進來,也不慌亂,只朝著看去。
「是你?」進來的人看樣子僅僅七八歲,有點瘦,不過比上次見到的皮包骨好多了,是只龍角羅莉。
是水府棋局事件中的小龍女,蘇子籍心中驚訝感覺更濃了。
做夢夢得這樣清晰,還是說,修行人做夢,本就與常人不同?
自修習了蟠龍秘法後,都是一覺到天亮,再沒做夢,直到此刻,才猜測起這其中的不同。
小龍女卻衝著一禮,起身期待望著:「老師,您今日是來教我麼?」
聲音奶聲奶氣很可愛,蘇子籍心中狐疑,這似乎不是夢,但不管是不是夢,她既是小龍女,自己就該履行約定。
總不能光得到了好處,不去履行職責,話說自己上次只去了一次,就再也沒有去過了,可這實在由不得自己——自己哪知道什麼時能到龍宮?
「正是。」雖這樣想,可蘇子籍還是點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上次給你念了七遍,你可記住了?」
看著小龍女繃著小臉,表情不是很好,試探著問。
小龍女皺起小臉,低著腦袋:「我只記住了一點點。」
似乎怕老師誤會,她又小小聲解釋:「我自己看,根本看不懂,只有老師您背誦過,我才能記住一點點。」
蘇子籍一個沒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包子臉,安慰:「這事急不得,你能記住一些,已天賦極好。」
蟠龍秘法有禁制,本不是普通人修學,哪怕聽著朗讀,只能記得棋譜,卻不能記得其中奧秘,想要參悟,就有著力量排斥。
只有有了資格,才能參悟,參悟了,才能融和一體。
小龍女能在第一次朗讀七遍後記得一部分,就是說參悟了一部分,沒想到她的天賦這樣了得。
轉眼一想,她是龍女,又是龍君的直系血脈,自然最鍥合了。
當然,強迫性增加經驗(感悟)也是一個大殺器,蘇子籍只能說,採取這教學模式,是因他並無教授經驗,現在這是在摸索階段,這時暗想:「或我這樣教,可行。」
「那我再給你朗讀七遍。」蘇子籍聲音朗朗,和上次一樣,只是唸著,漸漸淡金色的天穹上,隱有雷聲相隨,而隨之,對面的幼龍,若有所思的樣子,籠罩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才讀完一段,【經驗+1】一行字飄起,蘇子籍不動聲色,繼續朗讀,只是連忙看向去
「蟠龍心法1級(999/1000)」
「還是沒有用,加點加不上去,硬是突破不了。」想到這裡,蘇子籍有點失望,但還是打起了精神,唸完,告訴小龍女:「今日功課,就是這些了,你領悟的,多多練習。」
「老師,我會牢牢記住。」小龍女一副很努力的樣子,只是剛說完,突然傳來咕嚕一聲。
蘇子籍恍然,低頭去看她摀住的肚子,驚訝的問:「餓了?」
「嗯,貝女沒有歸來,她說現在祭祀我們的人幾乎沒有了,也就沒有吃得了,我有點餓。」小龍女低聲說著,看上去模樣很可憐。
「這……」蘇子籍沒想到小龍女會這樣慘,下意識就想到自己臨睡前放在桌上的酒食,心想,自己既睡了,酒食放著也是放著,讓這小龍女吃了,反是好事。
才一想,就後退一步,桌上突然之間出現了酒食。
這很熟悉啊,他端起酒壺掂了下,不會錯了,這就是自己房間裡的酒壺。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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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8 11:13 AM
第六十章 大人的虛偽
蘇子籍又看了看肉餅跟雞腿,夢裡雖聞不到味道,但這模樣,與自己放到桌上吃食,一模一樣。
「看來這夢境,果然是以我的記憶為主構建出來。」蘇子籍這樣想,將酒食推向了小龍女:「我請你吃。」
眼見著小龍君的眼睛亮了起來:「謝謝老師。」
蘇子籍含著笑從夢中醒來,醒來時,天已出現了肚皮白,天色轉明。
「昨日做了個清晰的夢,倒是有趣。」起床,蘇子籍伸了伸懶腰,就要洗漱,結果路過放著酒食的桌子時,動作一頓。
「嗯?雞腿跟肉餅呢?」蘇子籍目光一掃,還是不信,盯向了小狐狸:「小白,多吃夜宵,其實不利健康。」
「……唧!」小狐狸突然之間蒙了不白之冤,扣了黑鍋,張大了嘴,滿臉不信的樣子,它才焦急的想爭辯,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蘇子籍,你起來麼?」
這時天濛濛亮,離棋賽還有兩個時辰,葉不悔已起來洗漱完畢,並去敲蘇子籍的門了。
蘇子籍打著哈欠開了門,望著小姑娘,很是無奈:「葉大小姐,我們船其實就靠在府城,過去只要一刻時間,你這起得有點早啊。」
葉不悔上下打量,環胸站在那裡,狐疑說:「明明是你起得晚了,往日你不是早早就起來溫書了?」
「是、是啊。」蘇子籍想到自己昨晚讀書逗寵物,上床比平時晚許多,又作了長長的夢,稍稍有些心虛。
葉不悔眼神敏銳,立刻就捕捉到:「哈,你一定有事瞞著我!」
說著就朝著蘇子籍身後踮腳看去:「說,是不是裡面藏了什麼人?」
這丫頭直覺敏銳啊!
蘇子籍心中好笑,索性讓開道路讓她進去:「有沒有藏著人,你進去一看便知。」
「哼!看就看!」葉不悔這時反去了疑心,可蘇子籍既這麼說了,她退開,豈不是反顯得更刻意了?
本來剛才只是隨口一說,葉不悔後知後覺發現,這口氣跟架勢,有些是在捉「賊」,頓時臉一熱,強撐著進去。
進了蘇子籍的船艙,一低頭就看到了地上的水碗,忍不住看向蘇子籍:「這碗為何放這裡?」
「因為我房裡藏了一隻狐狸……精。」蘇子籍半真半假解釋。
葉不悔眨眨眼,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蘇子籍是在玩笑,而不是在說渾話,頓時繃起了表情,她打量各個能藏著動物地方,問:「狐狸?」
「對,我養了一隻狐狸在這裡,你且等一等,我叫它出來給你看。」
「看,這就是小白。」蘇子籍正要抱出躲進角落的小狐狸,沒想到它這時自己走了出來,想到看到它曾在水上踏行,蘇子籍若有所思,這狐狸不一般。
但葉不悔不知道啊,她原本一副要捉賊的架勢,此時看到身上明顯帶傷的白毛小狐狸,頓時蹲下去,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
「它的名字叫小白?你給起的名字?」
「……是。」
「可我看它似乎並不喜歡!」
「……是嗎?」
「蘇子籍,它怎麼受這些傷?你都不給它上藥的麼?」檢查完小狐狸身上傷口,葉不悔又問。
蘇子籍頂著她看渣渣的眼神,也很無奈,解釋:「這小狐狸很有靈性,似乎並不想讓人治。再者,她昨夜來時,傷得比現在重,今日看著已好了許多,想必自有自己的辦法,你我都是人,還是不要插手它的事。」
「小狐狸,你疼不疼?」葉不悔不理他,只低聲問著小狐狸。
結果它竟然對她很親近,還試探著用鼻子碰了碰葉不悔的手指,惹得葉不悔忍不住笑起來,蘇子籍看著,有了一些羨慕。
「這狐狸對你很親近,對我都戒備得很。」
「那說明我跟它有緣!」葉不悔立刻就得意起來。
「對了,它應該是無主吧?你看它這個樣子,多可憐啊!不如我們將她帶回臨化縣?」葉不悔越看越覺得小狐狸靈氣十足,忍不住生出了想要養她的想法。
蘇子籍頓時有點猶豫了:「這個……還是不了吧。」
他暗想:「這狐狸來歷不明,雖看著無害,又有著重傷,養個一兩日,也就算了,若是帶回去,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不過這事暫時倒不用下結論,見葉不悔立刻就不高興了,他換了個說法:「左右離回去還有一些時間,到時你自己問它是否願意跟著。」
他的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與它明亮的眸子對上。
「以狐狸的恢復速度,待我科舉結束,想必身上無傷,就算真是妖怪,總該走了吧?」
小狐狸看他一眼,就垂下了眸子。
「走吧,我們去複賽。」蘇子籍說著,棋盤複賽只是走個過場,距離也不遠,並且還在府試考場的附近,算是去踩點了。
「好!」葉不悔擼了下有點躲避的小狐狸,就出了船艙,上了岸,沿著道路走上二百米,就到了城門。
城內更是繁華,又昨天下個場小雨,格外清新,大街小巷櫛比鱗次,對面不遠就是一家湯餅鋪子,葉不悔嚥了一下口水,過去買了二個餅,一人一人,也不怕別人說閒話,大魏大鄭沒有那樣嚴肅,就當街咬著,只是走了幾步,突然之間回首:「蘇子籍,你有心事?」
「我沒有,別亂說!」蘇子籍連忙搖首,他指著不遠的棋館:「看,到了,專心下棋吧!」
「一次性通過府棋賽,才能去省賽和京賽。」
葉不悔滿腹狐疑,總覺得蘇子籍有事隱瞞,只是這時棋館的確到了,她不再說話,哼了一聲。
「鄭兄、張兄!」門口遇到了鄭應慈和張墨東,蘇子籍連忙打著招呼作了揖,而這時,鄭應慈和張墨東也沒有表現任何異色,還身作禮,張墨東還笑著:「我就估計時光,葉姑娘也快來了。」
葉不悔嘴一撇,想起了蘇子籍昨天的話,這唯二倖存的人也應該失去記憶,但就別以為會對自己有好感——可現在一副好友相見的模樣,她硬是沒有看出暗裡的仇怨,哼,總說女人會掩飾,這些大人才真真虛偽!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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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0 11:32 PM
第六十一章 太子血脈
看著葉不悔進去,蘇子籍找了家對面的酒店,又找了臨窗的位置,這時時間還早,於是喊了茶水點心,就看著外面,似乎在賞景。
葉不悔說的不錯,他的確有心事,不知道為什麼,昨天夜裡入夢後,蘇子籍突然有了一些新想法。
這想法就是剎那間的靈光一閃,卻打開了新的一扇門。
蟠龍心法要求的是凝聚萬妖之性,提煉出神通,呼風喚雨,成就真龍。
妖怪,其實都往往是自然界的某種表現,彙集萬妖,提煉出神通,再經過功德洗白,就自然而然具備了自然界某些規則能力,這原理很清晰,也很強大,完全能走得通。
因此蘇子籍的原本想法,是想辦法獲得和招攬妖怪,所以才對小狐狸這樣友善,可醒來時,不知道哪來的影響,他突然之間有了點新想法。
「彙集萬妖成就真龍。」
「彙集萬人成就真龍。」
「似乎都沒有毛病,一個是妖道之龍,一個是人道之龍。」
蘇子籍當然不是想去爭龍,大鄭哪怕版圖比大魏小許多,原本控制的草原部分不得不退出,分裂成方、鮮二部,而西南部尚有林國建立,但這是大魏控制遠超歷代版圖的原因,實際大鄭對於傳統領土的佔領並無缺陷,而且立國才30餘年,現在皇帝是第二代,真是勵精圖治,蒸蒸日上之時。
這時想造反爭龍,是不是失了智。
蘇子籍的想法是,人有萬性,可不可以用蟠龍心法,吸取這萬性?
那成就的,怕是前所未有之龍。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在半隔離的雅座中出來,蘇子籍目光一掃,連忙站了起來,喊著:「這位公子,還請留步。」
「……」這個青年穿著也並不出奇,只灰色綢袍,看了過來,剛要說話,蘇子籍已作了揖:「這位公子,學生是蘇子籍,當日您在臨化縣,救濟了我五兩銀子,卻是解了我大困難。」
「學生一直記憶在心,只苦於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無法還銀,今日一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說著取出一塊銀子,五兩重,就要還了。
「我叫方真。」青年微微一笑,一雙眸子黑幽幽,說:「我記得你了,你現在是準備府試?」
「你能府試,我當時一點贈銀,就用到了善處,我這是為了給自己積點陰德,你還我,豈不是讓我落個空?」
青年一面說,目光上下打量蘇子籍,蘇子籍一怔,哪有這樣看人,見他不收,就收回了,畢竟這伸手,別人不拿很尷尬,只是說著:「現在還不到中午,公子想必是才用了早點,不如我請公子喝杯清茶,如何?」
方真笑著:「這感情好,我正覺得有點口渴,你我相遇,緣分不淺,正要以茶代酒。」
說著就坐了,見他坐了,中年人也入了座,只是並不說話。
此刻太陽高照,遠處湖波蕩漾柳拂春風,近處來往行人攢擁往來,方真不無感慨:「太平盛世,真正如畫一樣,我年紀不大,算是本朝立國後才生,就算這樣,聽我父親所說,亂世也讓人震怖。」
蘇子籍敬了杯茶,遂笑:「這就是民心可用了——民心思安,天下太平,民心思亂,天下大亂。」
方真聽了前半句,還覺得平常,這是老生常談了,可後半句,卻很新鮮,當下就一蹙眉。
而中年人先不言語,神情有點冷峻,這時接話,目光更是炯炯:「少年郎,這民心思安,天下太平,我倒是聽過,可這民心思亂,天下大亂,我卻不知出自何處,又有何依據?」
蘇子籍聽了,展顏一笑:「當年桀王,橫徵暴斂,自比日月,而百姓詛咒,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朝廷失德,百姓活不下去,自然就予及汝皆亡,思其大亂,而天意應了民心,才有革命之舉。」
「所以,歸根到底,是民心思亂,故天下大亂。」
中年人聽了,心裡不是滋味,漲紅了臉,一時卻想不出駁斥,而方真看了一眼,笑著:「不想今日聽此驚人之言,發前人所未發,實在振耳發聵。」
「這次想必府試能中了,我還有事,卻不多留了。」
說著,方真下樓,等下了樓向後面的客房而去,租了整個院子,一進去就清靜,沒有人打攪,中年人就說:「小侯爺,你又何必容讓這個狂生?」
方真把玩著手中的湘妃扇,顯得儒雅,這時說:「高大人,你又何必一般見識,他畢竟年輕,才十五歲。」
「而且,這話也未必錯,民心思亂,天下才亂,初聽有些猖狂,細想卻很有些道理。」
見中年人還有點介意,方真知道這人高堯臣雖年紀不小,卻是讀死書的人,最聽不得這種狂言,笑著:「而且,此人在待查的名單上。」
中年人一驚,滲出點冷汗,喃喃:「歲數不對吧,還差了二歲。」
「差了一整歲,所以放在後面。」方真卻合上扇子,只問:「我們以前,查的是合乎歲數和月份的人,十五州都派人去了,本州就是我在主持,一萬七千餘嬰孩,查了一年多,也沒有對得上號。」
「後來我細想,可能是我們想偏了——你想,你是當年太子的孤臣,受太子委託,帶著太子血脈逃亡,會如實記載生辰麼?」
「說小不可能,還沒有出生,只能說大了,可大二三歲,對不上號,鄰居也有閒話議論,很難隱瞞過去。」
「只大了一歲,卻正合適,既隱瞞了實際生辰,又不會讓人起疑。」
高堯臣聽了這話,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一說,蘇子籍就恰非常可疑了,良久才說著:「當年太子受人陷害,閉門自盡,皇上可沒有明旨廢了太子位號,現在皇上更屢次懷念太子,前年還加贈悼德太子之號,要我說,皇上心意已改,當年太子託孤之臣,應該站出來才是。」
「噓,這些話在客店少說,免的給人聽去。」方真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有些好笑好氣,難怪學問不小,但始終當不了什麼官,這是讀書讀呆了。
「當年,不僅僅是太子自盡,而且還有十餘家抄斬,不信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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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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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0 11:33 PM
第六十二章 請留步
「再說,朝廷也不可能大肆宣傳,說要尋回太子血脈。」方真望著窗格子,帶上了一絲冷笑。
「我就告訴你吧,朝廷就算秘密尋找,也漏了些風聲,就有人敢冒充帝裔,還製造了信物——要不是有秘法可測,真的魚目混珠,難分真偽。」
「竟有這種人,欺君以此喪心病狂為甚,實是可殺!」高堯臣聽了,氣的手都哆嗦了。
「自然該殺,不但本人處斬,還滿門抄斬,你讀的邸報,本州破了一個姓孫的汪洋大盜,被滅了門,其實就是冒充帝裔。」
高堯臣嘶了一聲,難怪,當日還狐疑,孫志行是官紳之家,怎麼按上了汪洋大盜的罪名,還覺得是官人誣陷,不想卻是這事。
「高大人,你當年一念之差,墮落塵土,現在辦得這事,才可復得舊恩,要萬萬當心才是。」方真輕輕說著。
「是,是!」雖大小隔了二十年,但高堯臣只得低首聆聽。
「恭喜!」這時,蘇子籍對著葉不悔揖手,不愧是在水府棋局中贏出的人,這次追加的比賽,更是直接三局勝利,以無可爭議的成績,直接進入了省賽。
蘇子籍對出來的她道賀。
葉不悔雖相信自己水平,可這次獲勝,還是讓她心情雀躍。
「我可是因為你,才免了一應住宿費用,這是沾了你的光。」蘇子籍繼續恭維的說著,毫不意外看見她更是昂首挺胸,可惜的是,越發暴露了她的胸很平,不由暗笑。
這話就哄得葉不悔越發開心了。
話說,多上了一局棋,也是有好處,聽聞來晚了找不到客店住,棋賽方大手一揮,在附近老店訂了客房,可以住上半個月,免費。
不僅僅是葉不悔,這次參與的棋手,受了驚,都一概免單。
棋賽方是大客戶,出手闊綽,店老闆帶夥計,笑的牙都露出來,連忙搬行李,燒熱水,送毛巾,照顧棋手幾乎是無微不至。
雖棋手的房舍不大,一小間一小間挨著,但很乾淨,又是單人房,最重要的這免費,還能挑剔什麼呢?
可惜不久,丫頭就露出了真面目,說著:「你要是感謝我,那今晚讓小狐狸陪我睡!」
蘇子籍有些為難,這萬一是只公狐狸……
結果,他剛露出一點想要看一看這狐狸公母想法,就被它的尾巴直接掃到臉上,下一刻,小狐狸就輕盈跳進了葉不悔的懷裡,一臉警惕回看。
「好吧,不用再看了,這定是只母狐狸,與不悔這隻母老虎倒是臭味相投。」蘇子籍訕訕暗想。
「據說還有免費的餐點,我去拿了。」葉不悔則得意抱緊了小狐狸,生怕蘇子籍反悔。
蘇子籍這孤家寡人連連搖搖頭,暗想:「算了,女孩子多是喜歡這毛茸茸,不去與她一般計較。」
可想是這樣想,口中還說:「你抱著它,小心它搶你的雞腿和肉餅。」
「什麼雞腿跟肉餅?」葉不悔停了腳步,抱著小狐狸問。
「昨天我剩了幾個肉餅跟雞腿,就放在桌上,早晨起來,就發現不見了。」蘇子籍說著,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目光微閃,似乎懷疑它是偷雞賊。
「……唧唧唧!」小狐狸著急的叫了起來,這黑鍋它不背。
「哼,就算它愛吃雞腿和肉餅,又怎麼樣,走,我給你去拿雞腿,小白。」對著懷裡的小狐狸這樣說著,葉不悔轉身出了院子。
只是才到了走廊處,就聽到身後響起了一個男子聲音:「小姑娘,請留步。」
葉不悔回頭,就看一個個子很高也很瘦的男子,約四十多歲,相貌清俊,青衫短鬚,此時正站在不遠處望著自己,帶一點審視。
這人她不認識。
「您叫我?」出於禮貌,葉不悔開口問:「你也是棋手?」
這裡被棋賽方包了場,大部分是棋手以及家屬。
「是啊,我也是棋手,這位小姑娘,老夫很喜歡你這只小狐狸,不知道你可否割愛?我願出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
這出價不可謂不高,要知道葉不悔家的書肆,一年利潤也未必有五十兩。
要是懷中的小狐狸是自己的寵物,葉不悔還真有可能心動了,畢竟爹爹的身體不好,有五十兩,能解決不少問題。
但這只小狐狸是蘇子籍的寵物,葉不悔雖和他爭吵,但哪怕出五百兩、五千兩來買,對葉不悔來說,也決無可能。
她搖搖頭:「我不賣。」
在中年男子又要說話前,她柔聲解釋:「這是我朋友的寵物。」
「原來如此。」中年人點點頭,目光與小狐狸的對視一瞬,原本有些焦慮的神情,此時放鬆了些:「能看得出,你很惜愛,是我唐突了。」
「老朽姓杜,以後有緣,或能再見。」說著,這人轉身離開。
「哼,奇怪的人!」這段小插曲,葉不悔沒放在心上,轉眼拿著一隻小籃子回來了,裡面還真有雞腿和肉餅。
蘇子籍正巧洗了臉,看見小狐狸跳下來,就說:「它身上的傷好了許多,你剛才這樣抱著,別人沒說你?」
「他們都很喜歡它呢!我對他們說,這是我養的寵物,他們並不反對它住在店裡。」葉不悔說著,將手裡的小竹籃子放到桌上:「給,客店提供三餐,這是我剛去灶上拿的,算是早點。」
蘇子籍過去扒拉了一下:「今天是肉包?」
「嗯,蒸了一些肉包,適合趁熱吃。」說著,葉不悔又向外去:「你明天就要考試了,我把你的衣服洗洗。」
這風風火火的樣子,比前幾日好了不少,看得出,棋賽初勝及小狐狸出現,都讓葉不悔心情有了一些好轉。
蘇子籍笑笑,捏起一個肉包吃了起來。
因是免費提供的飯食,味道只能算普通,蘇子籍也不計較這些,幾個包子很快就入了肚。
「昨夜雞腿與肉餅和一壺酒,雖扣在了狐狸身上,但應該不是它吃了,難道昨夜那夢,不止是夢?」
「不是夢,我早有預料,可夢裡還能搬運實物?」蘇子籍心中疑惑,想到夢裡教導小龍女一事,若有所思。
「雖隔著數百年時光立下的約定,但我希望能平穩的履行,不然,我空擔著老師之名,又索取了報酬,沒有付出,總有虧欠。」
只是,對明天的科舉,更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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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0 11:34 PM
第六十三章 六品
蘇子籍一覺醒來,見店老闆端著點心進來。
細瞧時,盤子裡有一塊糕,一隻粽,還有一碗紅糖水煮湯圓,不多,僅僅只有三個,蘇子籍有些詫異,問:「這是誰點的早點?很奇怪啊!」
「不是誰點,是客棧的規矩。」老闆笑著:「今天是你們讀書人入場考試,每個講究點的客店,都會上這個。」
蘇子籍心下頓時明白,笑:「原來是高(糕)中(粽)三元(湯圓),這點心,我是不得不吃啊!」
說著,漱了口,直接幾口吃了,取出一塊碎銀:「給!」
這塊碎銀不多,一兩左右,老闆頓時笑得眼睛一眯,說:「您這樣講究,必定連中三元!」
說著,才笑眯眯辭去。
「蘇子籍,這衣服你試一試,覺得單薄,就多穿幾件。」這時葉不悔進來,捧著幾件乾淨衣裳,並展開其中一件藍色棉製單衣給蘇子籍看。
蘇子籍接過,發現有破線的地方也被縫補過了,忙道謝。
葉不悔不居功:「算不得什麼,只是幫你縫補漿洗一下,不到一個時辰就干了,還放在陽光下曬了曬。」
「四月雖暖了,可只穿著一件單衣,還是冷了,我覺得你可以裡面再套上一件。」
本朝的科舉,雖不如前朝嚴苛,但考試時的規矩也不少。
四月的府試,是不允許穿著夾層衣裳,就是單衣,入場時也會仔細檢查。
「聽說府試的吃食會由官府提供?這樣省了不少麻煩。」葉不悔想了下,「要不,給你要碗豬腦湯?」
蘇子籍趕緊婉拒:「以形補形,還是算了,我喝不慣。」
葉不悔也不強迫,見蘇子籍今天沒有立刻捧著書看,就問:「你今日沒有起來立刻讀書?」
「都要入場了,再看也沒有用,反會緊張。」
要是太緊張,無益於考試,不在這一刻之功。
「那我送送你!」葉不悔立刻說,看著她緊張的樣子,蘇子籍忍不住笑,進了走廊,看到有人看過來,又故意走開,蘇子籍忍不住說:「這人與你邀戰過?」
這丫頭的人氣,現在不算低。
重賽後,許多人對葉不悔有明顯變化。
這學子就是其中之一。
聽到蘇子籍這樣說,葉不悔抱著小狐狸悶悶不樂:「那人棋藝一般,倒是越挫越勇,可我實在是不耐煩與他下棋!」
想了下,她又說著:「不是我看不起,是他的心思並不專注在棋上,就算僥倖贏了幾局,也走不了多遠,這樣的人,我何苦與他對弈浪費時間?」
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蘇子籍暗想。
葉不悔年紀雖小,胸平了點,可其實是美人胎子,雖以世人眼光看,葉父有著重病,家裡只開著一家書肆,嫁妝也不會多,算不上是好妻子人選,但蘇子籍覺得,葉不悔這姑娘很難得。
雖性子辣,卻為人赤誠善良,不捧高踩低,最重要的是對自己有恩。
但凡有自己的一口飯,就不能讓葉不悔流落到淒慘境地。
「你怎麼這樣看我?信不信我打你!」葉不悔走了一會,不見蘇子籍說話,轉頭一看,正見他盯著自己看,目光一對,葉不悔頓時羞惱眯起眼睛來。
蘇子籍這才醒過神來,無奈說:「你小小年紀,何必這樣脾氣暴躁,就是別人因你長的漂亮多看一眼,也不至於發火,而且隨著你漸漸長開,看你的人會越來越多,難道你還要一個個打過去麼?」
這是稱讚自己?葉不悔頓時怔了下,隨後摸了摸自己的小臉,很快又瞪了一眼:「油嘴滑舌!」
「……唧!」就連她懷裡抱著的小狐狸,都向他投給複雜的目光。
「莫非,她以為我是在調戲她?」見葉不悔哼了一聲,抱著小狐狸跑到前面,蘇子籍摸了摸鼻,猛意識到,她可能誤會了自己。
這可真是冤枉,自己只是剛醒過神,說話太直而已。
「算了,還是不要解釋,免得她惱羞成怒,我更加遭殃。」作小母夜叉發飆慣常的受害者,蘇子籍決定自己還是先頂著「油嘴滑舌」的罪名,起碼傷名不傷身。
蘇子籍摸了摸衣服,無聲笑了。
「考場就在不遠,人多太擠,你回去吧!」
「好,蘇子籍,我在這裡等你回來!」站在門口,抱著小狐狸,她一笑。
蘇子籍看出了她臉上的緊張,本來自己也有一些緊張,可看到她比自己還緊張的模樣,心底就消散了不少,轉身過去。
畫舫上的葉不悔望著遠去,直到遙遙看到排了隊,她這才鬆了口氣,又有點黯然,摸著狐狸爪子。
「小白,你說,蘇子籍如果中了秀才,中了舉,會不會就不認我了?」
小狐狸縮回了爪,自己的爪可不是玩具,白了她一眼。
府試的考棚在西南隅,沿正道而入有著牌坊,大門附著鐵皮,朱紅漆,釘著黃銅釘,上次縣試沒有士兵,這次披甲之兵巡邏,衣甲相撞,錚然作響。
這些甲兵面容冰冷,目不苟視,顯是臨時調動駐軍精銳,看的出朝廷對於科舉的重視。
蘇子籍抵達時,學子陸續進來,都有些緊張,可誰也不敢冒進,排著隊一一進入考場。
大鄭體制,府試經過了簡化,只需一日就可考完,時間上就顯得緊湊,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排隊檢查入場,蘇子籍將種種心情壓下。
「明清時要考取秀才,需經歷縣試、府試、院試,這世界的科舉則簡化,去除了院試,時間上也有了改變。」
「卯正這時,天還這樣黑,按照卯時一刻開始,昨晚就要住到附近才成,現在本朝這個時間,方便了住得遠的學子。」
「畢竟府城遠比縣城大,挨著這考點的旅店,費用高昂,不是一般學子能承擔得起。」
就在蘇子籍排隊,思索著這些時,突然發現前面出現了一陣小小騷動。
但很快騷動就被鎮壓,一個披頭散髮學子被兩個衙役堵住嘴拖走,引得排隊的人紛紛投以驚訝目光,蘇子籍也隱隱猜到這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無論到什麼時,都免不了心存僥倖的人。」
要知道,就算對科舉過程進行簡化,不代表著重視程度降低,相反,有過之無不及,凡是科舉作弊被發現,處罰極其嚴苛。
不過,還沒有入場就被發覺,比作弊被捉強,起碼以後還有著機會。
一旦入了場作弊被抓,自己遭殃不說,還連累家人。
蘇子籍搖搖頭,不再多想,繼續跟著隊伍慢慢前挪。
「臨化縣童生蘇子籍?」終於輪到自己了,將考引遞過去讓人檢驗,衙役捧著花名冊,又驗看案引,看了一眼。
「咦?」蘇子籍看到了一個人,眸子一縮。
卻是昨天叫方真的公子身後跟隨的中年人,只是這時一身官服,卻是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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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0 11:34 PM
第六十四章 異變
距離幾米遠還站著幾個明顯不同的人,這些人都穿著官服,腰間挎刀,看樣子起碼有九品官銜,氣質森然,全然不像是來查看科舉,而像是來捉拿要犯。
他們虎視眈眈盯著每一個上前的學子,被注視著的學子無不臉色微白。
讓蘇子籍有些眼熟的中年人,正手托一個小小的金屬盤,審視看過來,在與蘇子籍目光對視一瞬間,也怔了下。
蘇子籍趕緊斂住心神,對著又問自己一遍的衙役回:「正是學生,蘇子籍。」
衙役點頭,立刻就有兩人上前去摸蘇子籍的髮髻,又簡單搜下身,看一看是否帶著東西進來,這是初查。
隨著初查完,蘇子籍立刻就被催促往前。
蘇子籍強忍住去看這幾人的衝動,邁步就進了貢院。
「怎麼,此人可是有問題?」幾個武官見中年人望著年輕學子的目光,就問著。
「不是,只是曾有幾面之緣。」中年人高堯臣搖首。
「果然這次差事沒這樣容易,不知道別的郡的考場怎麼樣?」一人點了點首隨口說著。
「張大人,天璜貴胄不可能就此埋沒。」中年人用凜冽目光掃視著後面的學子,回首輕聲說著:「宗室盤昨夜顯示有異動,細想只能應在今日府試,不可掉以輕心。」
「也就是說,很大可能,是在這些學子中,那就繼續吧。」說話的人很明顯僅僅是隨口牢騷,說完就繼續關注。
蘇子籍並不知自己剛剛才被重點關注過,走進貢院,就看到前面有四個執燈之吏站立。
他們面朝著入口站立,手裡燈籠清晰可見上面的字,因有著考引,考生自然知道自己是要去哪個考場。
「丁字場?」蘇子籍看了一眼考引,走向了執著「丁」字的燈籠的執燈吏身前,排起隊來。
隨著上千名考生依次都分流了,這時天已徹底亮了起來,一個八品官出來,朗聲說了幾句話,衙役就在示意下唱著:「學子入場——!」
四個執燈吏這時轉身,分別朝四個方向走去,而身後長龍也跟著挪動。
直到終於走到丁字場,再次被仔細搜身完畢,蘇子籍才鬆了口氣。
「雖說府試進行了簡化,考試內容想必也少了許多,但光這程序走下來,就著實麻煩。」
「希望能一次考取吧。」
坐到了簡易棚裡,兩面都只是簡單隔板,上面有著草棚,下了大雨或著了火,想必這裡的學子都會遭殃。
「難怪選在了四月考試,在別的月份,這環境對考生來說,會更受罪一些。」
按考引尋到自己的位子,蘇子籍也不用去研墨,按照本朝的規定,從府試開始,為防止出現不必要的意外,除了考引,考生任何一物都不准帶入,筆墨紙硯都由考場提供,甚至連飯食清水也是這樣。
幸府試被縮減,只考一日,中午一頓,交了文章就可走,最遲就是天黑了,許點蠟燭一支。
蘇子籍並不覺得這樣就多輕鬆,其實恰恰相反,府試考個幾日,自然可以慢慢磨著文章,但這樣反需要學子有一定急才。
要是一時卡住,不能才思泉湧,只能嘆而錯過這次機會。
「符合新朝的氣象,凡事都需要效率。」蘇子籍忍不住感慨著。
考生入場,只略等一會,就等來了派發紙張筆墨的衙役。
蘇子籍摸著一疊白紙,又檢查一下筆墨,這才放了心,這些不是精品,卻中規中矩,任誰也挑不了毛病。
雖說這些東西有損耗,可以隨時讓人替換,但能不出問題,還是不出問題。
又過了一會,衙役用牌燈巡行場內,考題貼板巡迴展示,這一點與縣試時一般無二。
前來參加府試的學子都經歷過縣試,自然很快就進入狀態。
「直接考的策論?」原本以為會考記誦、辭章、墨義,沒想到這次直接略過,只考了策論。
蘇子籍先是一怔,心中一喜。
雖前兩個,因著熟讀五經並不畏懼,但只考策論更佔優勢。
七級是多少水平,難說,可能不到舉人,但在府試中,有這水準的童生,必然不多。
而自己在策論已擁有方舉人的經驗,更被方舉人認為,只要運氣,就必能考取。
「取消記誦、辭章、墨義,是因為它們都是考基本功,而基本功已經在縣試考過了。」
「並且它們難度雖不高,卻很瑣碎,很耗費時間,要是連著三天考,時間上無所謂,一天的話,就會擠壓考生的時間了。」
「取消記誦、辭章、墨義,也就天經地義了。」
「至於這策論,卻與水患有關。」蘇子籍微挑眉,有些意外會是這樣的題目。
「雖本朝取士,繼承大魏制度,為了選官,治理一方,向來偏重實際,但這只是府試,竟然就以這樣的題目為策論,是高看了童生,還是水患已經急迫?」
這樣的念頭只一閃而過,蘇子籍提筆,在草稿紙上慢慢寫起來。
「這題目,寫起來倒沒必要一定求穩,左右不過是治水……不,不僅是這樣。」蘇子籍的筆又立刻放下了。
「看似只是與水患有關,實際上涉及到方方面面,戶部的銀子,工部的人,這些還只是表面就能知道,必然還會有著別的勢力被牽扯其中,這看似只是治水,很可能是幾方勢力角逐。」
蘇子籍斟酌再三,還是隨了心意,將自己前世所知一些治水法子,撿了現在能用寫了上去。
但在語言上又潤色,讓其優美,而不尖銳。
現在的書法,比起縣試時又強出不少。
當初所寫的館閣體,還曾被方真點評過不足,現在這份不足已在汲取了不少經驗,以及勤練下彌補了不少。
雖算不上正中生雅,秀潤華美,也能給人勻圓豐滿之感。
「這樣既能點題,又不至於鋒芒畢露,反惹來麻煩。」
等蘇子籍終於寫完草稿時,中午已到,有衙役挨個考棚送飯食與水。
由於各人的胃腸不一樣,因此食物就是餅,連油葷都沒有一點,水也是白開水,連粗茶也沒有。
這不是官府吝嗇,實在是怕一旦飯食與水出了問題,這是誰的責任?
蘇子籍怕污了紙張,忙將桌案上的東西暫時騰了,吃過一頓沒有滋味的飯食,又休息片刻,才認真將草稿上內容,抄寫在了正式捲紙上。
一字字抄完,吹了吹墨跡,額上就滲出密密的細汗,剛剛一氣呵成文筆耗費了巨大的精力。
「連我,都有點頭暈,別的學子呢?」
一掃眼,就見得諸人都臉色蒼白,不敢多看,又檢查了遍,發現沒有問題,且也沒有避諱字被自己遺漏,蘇子籍才算是鬆了口氣。
這時,已臨近黃昏,陸續有考生拉響了鈴鐺,交捲出去。
「或者,現在我可以試下了。」蘇子籍見一切都完成,嘴唇微動,似乎在默念自己考卷,伸手在考捲上一點。
「轟」異變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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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1 11:09 AM
第六十五章 竹簡
一點微光一閃,眼前一黑,轉眼,似乎處於一個巨大學堂,而十數個高冠博帶的男子端坐上台,下面是一個個身影。
「這是……考場?」
蘇子籍看上去,見著每個人雖一副學子的樣子,但表情呆滯,並且身體半透明,看上去只是影子,但密密麻麻,有上千之數。
唯手中捧的竹簡,反閃著微光,顯的真實。
才想著,念還未理順,突然之間,上首男子用響木一拍,頓時有十幾人突然鮮活起來,一雙雙眼睛驚疑又陰冷盯著蘇子籍,口中同時唸著。
「天下之極愚者,不畏古之聖賢,而畏今之愚人,鄉人性頗僻背,於世久矣。」
「士子遊學,志趣相得,雖貧賤未嘗一日無讀書之樂也!」
「四子皆載道之文,而不可以充嵩雌闔。」
才朗朗讀之,竹簡發出光,光影扭曲,居產生了一種巨大的壓力。
「唔……」蘇子籍被壓得驟然收縮,竟然想退後一步,但才想退,又止住,突靈光一閃,手中已多了一卷竹簡。
雖是竹簡,但不需要看,就知道這是自己的文章。
轉念間,諸子已唸完,只見它們竹簡彷彿有了靈性,已浮在空中,只聽「轟轟」數聲,突相互對撞起來。
只是幾下,竹簡就炸開,只剩二個在空中。
竹簡一碎,其主人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懊惱、悲傷、絕望的表情,「彭」的一聲,炸開了,在學堂中消失了。
蘇子籍心中一動,兔死狐悲的感覺在心中升起。
「這就是被淘汰的文章?」
才想著,又是響木一拍,頓時又有十幾人鮮活起來,同樣面帶驚疑盯著蘇子籍,口中唸著文章。
朗讀聲充斥整個學堂,不過很快,又上演剛才一幕。
這看似緩慢,實際上很快,轉眼,就輪到了自己。
「嗯?」蘇子籍感到自己和十幾人,不由自主的朗讀起來,
「魏人以古文辭氣不類今文,而疑其偽者多矣,抑能偽者是誰,夫著書而名傳天下者,其屈可指數也,言之近道而證命,豈能輕易廢其言焉?」
下一刻,竹簡衝出去,相互鬥爭,幾乎同時,上台有浩大意志湧出,化成了轟隆的話語。
「這篇還可以,雖言之尚有疏簡,但整篇文理已析,氣象已凝。」
「附議,可入二審。」
這些話的聲音清朗、明快,但透出一股意志,似乎僅僅得到認可,竹簡就霍霍生光。
「這……難道是考官批閱?之前諸人也應有評價,但自己沒有聽見。」蘇子籍暗想著:「難道只有當事人才能看見?」
下面似乎快了許多,只見著一批批人朗讀,一批批人消失,轉眼,就只剩上百個人,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的確,自己聽不見考官對別人的評語。」蘇子籍看著木偶戲一樣,上百個人,有十數人站起來朗讀,「轟」的一聲,這次十餘人一半消散。
「這是二審失敗了。」
「說的也是,進士三年一考,錄取大概200人,舉人也是三年一考,每省不過是100人左右,秀才府試兩年考一次,每次錄取50人左右。」
才想著,轉眼又輪到自己朗讀,無需自己張口,就自然朗讀,等到了雲煙散去,場上已經只剩五十左右了。
「我這是已經中了秀才?」蘇子籍暗想著,眼見著自己竹簡「嗡嗡」而響,不斷上升,彙集到前列,卻只有第四名。
「我的名次在這裡?七級才第四?」
「前三,其中一個是鄭應慈?果然此人才學,尚在我之上!」
這過程蘇子籍倒沒有聽見舞弊,才想著這個,突「嗡」的一聲,一個人闖入,很明顯,考官露出了憤怒,但卻沒有驅逐,只見這人指著自己:「第四?此人重點觀察,且列入第一。」
考官更是憤怒,爭辯起來,雖與自己有關,但聲音就支離破碎起來,蘇子籍耳朵一豎,隱隱聽見「太子」二個字,不過沒有聽的清楚,只見自己竹簡突「轟」一聲,冒出了白色光焰,一躍而至第一。
隨著成了第一,眼前一切炸開,眼前就是一黑。
蘇子籍坐在考棚裡,目光一掃,天有點黑了,周圍有一半考生還在,就見一個差役過來,大概是認為自己還要考,「啪」一下點了蠟燭放下,叮囑:「蠟燭點完,就得離場,不得延誤。」
這是處於加時狀態了。
蘇子籍臉色有些發黑,又掃了下考卷,默不出聲的交了卷。
「子籍!」余律在甲字號考場,早就出來了,等著蘇子籍,見他終於出來,立刻向招手。
「余兄,你考得怎麼樣?」蘇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見半片紫檀木鈿虛影跳出,當下按下了,問。
這裡不是查看紫檀木鈿的時間。
余律沉吟:「還好,我已盡力了。」
「我亦是如此。」蘇子籍記得余律也在這次中榜之中。
二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不如一起去酒肆用飯?」余律說著:「之前你一直在畫舫和船上,可是有段時間與你不曾聊上一次了。」
蘇子籍聞言,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錯了,我請客,在畫舫壓注,五兩翻了五倍,足賺了二十兩,只是去酒肆,還請得起,走。」
蘇子籍都這般說了,余律不好拒絕,二人進了旁邊酒肆,點了幾樣小菜,並一壺清酒,余律就問:「葉姑娘的棋賽可還順利?」
蘇子籍點了點首:「順利,我這次算佔了她的光,不僅在畫舫上賺了錢,還被免了伙食和住屬費用,這棋賽舉辦方實在大方。」
「畢竟是各大商會支持的棋賽,郡裡去省,要是能在京賽奪魁,聽說還有重賞,可在京城買一個小院。」
「有這樣的優待?」這讓蘇子籍小小吃了一驚。
余律忍不住感慨:「能成棋聖,連宮中貴人都要尊重,聽說杜棋聖曾經婉拒太后邀請,竟不入宮掛職,下棋能走到這一步,堪稱榮耀了。」
蘇子籍也忍不住對能婉拒入宮掛職的人感到好奇。
「這樣的人,或是真清高,也可能有別的原因,不能入宮。」
「對了,接下來,你是等出榜,還是先回去?」余律又問。
「等出榜。」蘇子籍說著:「左右不過三天,就能看到結果。」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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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1 11:11 AM
第六十六章 考場百態
天色微暗,府城街巷,許多店舖已掛上了燈籠,一盞盞燈籠亮起,行人比白天還多了些。
余律跟蘇子籍從酒肆裡出來,就看到燈籠逐漸亮起的景象,感慨:「到底是府城,就是入夜,也比縣城白天熱鬧許多。」
正說著,就看到幾人騎馬在街上緩緩經過,大鄭繼魏制,為了增多耕牛,因此命天下盡乘牛車,只有軍隊、驛站、貴人等才可用馬。
因此所到之處,人人迴避。
蘇子籍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年輕人的身上,這人現在穿著騎裝,目光沉靜,頓時就想起了早上和剛才的事。
「剛才不知道是什麼預兆,重點觀察和太子這詞,又說的是什麼?」蘇子籍心中浮現出不安,總覺得自己捲入了大麻煩。
余律也對這幾人很好奇,問蘇子籍:「這幾位似是在找人,其中一人,我看著有些面善。」
「你還記得縣城放榜那一日?」蘇子籍提醒:「當時張老大等人,逼我立刻還錢,曾有人借了銀兩,嚇退了他們……」
「哦!原來是他!」余律立刻記了起來。
雖然距離那時已有段時間,但這年輕人挺身而出,氣質出眾,自然讓余律印象很深刻。
早上在龍門時,余律沒敢多看,此時經提醒,想了起來。
「難怪身上有著威勢,原來是官威。」余律感慨的說著。
蘇子籍想得更多一些,暗想:「這幾個要找的人,應該是和我年紀差不多,不然不會在那時,著重盯著與我年齡相仿的人看。」
「幸好我家世清白,祖上都有跡可查,應該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雖不知道這些人尋人的目的,但給自己的感覺是大麻煩,嘆口氣,就問著:「余兄,你消息靈通些,可知本朝有幾位太子?」
「太子?」余律聲音稍低些:「你怎麼感興趣?」
「不過這也不是太犯忌的事,本朝太祖太子就是今上,今上曾有一位太子,據說曾觸怒皇上,被勒令閉門讀書,後來就病故了。」
「現在卻沒有太子,只有齊王、蜀王。」
這些話,余律不想多說,轉了話:「這次來府城,雖住在城裡,可一直忙著溫習功課,哪有時間遊玩?」
「現在考完了,我們找個地點遊玩,你覺得如何?」
「沒有太子,只有齊王、蜀王?」蘇子籍若有所思,正要答應,聽不遠處傳來了一個焦急的聲音:「前面,可是蘇子籍?」
「趙小哥?你怎麼來了府城?」蘇子籍聽著聲音耳熟,回身發現在不遠處,站著個穿著褐色短打的青年,正是趙郎中的次子趙二郎。
「蘇子籍,可算是找到你了!」趙二郎奉父親之命,跑到府城來尋蘇子籍跟葉不悔,因不知道住在哪裡,就守在貢院門口,等學子考試出來,結果剛才沒看到要找的人,急得團團轉。
現在撞見蘇子籍,頓時鬆了口氣,立刻對蘇子籍急急說:「葉老闆快不成了,你快帶著葉姑娘回去吧!」
「葉叔他怎麼了?我們走時,他不是還好好的?可又嘔了血?」蘇子籍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忙問。
趙二郎擔心蘇子籍誤會自家不盡力,忙解釋:「葉老闆身體早就虛弱不堪,之前是為了安撫住你們,才強撐著,你們一走,當晚就嘔了血,還不許我們去找你們,直到前日昏迷了一夜,天明方掙扎著醒過來。」
「我爹說,要是沒有意外,也就是這幾日光景了,怕葉姑娘到時錯過最後一面,才催著我急急來找你們回去。」
蘇子籍一聽,心中難受,卻很感謝趙二郎特意帶了消息過來。
「這事我知曉了,我立刻去找不悔,你可是乘船來?」
趙二郎搖頭:「我是跟著相熟商船過來的,我爹讓我順便再買些東西回去,畢竟來一趟府城不容易。」
這就是不一起回去了。
蘇子籍再次道謝,目送著趙二郎離開,對余律說:「余兄,明日不能奉陪了,你在府城這裡等出榜,我與不悔回去。」
「這是應該的事。」余律很體諒,說:「要是訂不到回去的船,就坐我租的船回去。」
「要是這樣,到時就勞煩你。」蘇子籍點首,二人分手,立刻趕回了旅店。
「什麼,不悔和二個優勝的人,去參與棋會的活動,又去了蟠龍湖的畫舫?」就算心急,蘇子籍還是有點詫異。
蟠龍湖的畫舫才出事,怎麼還組織去,不怕忌諱?
夥計也有點不理解,說:「是的,具體原因,小人就不知道了。」
蘇子籍回房收拾了下,也沒有多少東西,租了一輛牛車,趕向蟠龍湖畔。
車伕一聲吆喝,牛車動了,蘇子籍微閉著眼,心中感慨萬千,要說對葉維翰有太深感情,這是矯情。
可不談原本記憶,就是甦醒後,葉維翰的次次關照,都一一銘記在心。
本想著以後報答,可現在卻快不行了,這人真的是脆弱。
嘆息了一聲,這才有時間凝神看著半片紫檀木鈿虛影,此時帶著淡淡青光在視野中漂浮:「發現府試考場百態,宿主已奪魁,可奪取此景,是否?」
「是。」
「府試考場百態已獲得,化成種子,是否由蟠龍心法汲取(此舉不可逆)?」
「是!」
「蟠龍心法汲取人道之種,獲得神通——文心雕龍!」
「蟠龍心法2級,586/2000」
果然突破了,蘇子籍注意去看,卻看見本來蟠龍心法前綴隱隱有龍形,但又模糊不清,現在卻化成一尾白鯉,清晰可見,不僅僅這樣,文心雕龍也有註解,集中在它上,隱隱就有一句。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因此這神通能干涉人的心,不過目前僅僅是能使人親近自己?」
不是所謂的殺伐神通,但蘇子籍卻倒抽一口涼氣。
這時牛車一頓,停住了,轎伕喊著到了,蘇子籍下車,給錢打發了轎伕,眼見又下了點濛濛細雨,湖面光線昏沉,水色幽深,而畫舫因出了事,就停泊在岸面,掛著十幾盞燈籠,亮得在岸上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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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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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2 01:44 PM
第六十七章 當案首
蟠龍湖是多條河流彙集,可謂一省水流之中樞,雖入了夜,商船游弋如鯽,川流不息。
湖岸停靠一些船隻,蘇子籍目光一掃,就找到了一條船,很快就談好了去臨化縣的價錢,就跳上船,讓它先帶自己去畫舫上接人。
就算有著事故,畫舫還是集會的第一選擇,因每層可擺下十幾桌,生活也舒服,更重要的是一個畫舫就是一個隱秘的世界,給予消費者安全感。
小船靠上去,爬上船舷,因畫舫上的人是棋賽組織方,基本都認識蘇子籍,一上去,就聽到了消息。
「葉不悔仍在下棋?」
「對!」被問到的人臉帶豔羨:「杜棋聖正和葉姑娘下指導棋,可惜我不能目睹此景,哎!」
「杜棋聖?這樣一個府棋會,竟然來了個棋聖?」蘇子籍很驚訝。
杜棋聖叫杜成林,善弈棋,是慶武年間的棋聖,他雖對棋道不怎麼在意,對棋賽瞭解也不算多,可還是知道此人在棋手中的地位。
這樣的人,就是在京賽出現,都會引起轟動,何況只是小小一個府賽?
本府棋手何德何能,能引得這樣的人物下指導棋?
「不過可惜,不管是因什麼而來,能與棋聖下棋,對棋手來說,都是榮譽,不悔怕要錯失這個機緣。」
蘇子籍為葉不悔感到可惜,但眼下葉叔病危,葉不悔如果不立刻回去,真可能見不到最後一面,這會是更大的遺憾。
蘇子籍腳步匆匆,在廊道里通過,他希望過去時,指導棋已下完,這樣的話,既不耽誤立刻回去,也不會讓葉不悔留下遺憾。
可人到了艙廳,幾十個棋手或讀書人,眾星捧月一樣集擁,還有俏麗的侍女,一色羅襦繡裙,看上去是精選過。
蘇子籍向裡面看時,只見中間一副棋,指導棋才剛剛下到一半,正是精彩處。
幾個人站在周圍,其中有著棋賽一方的人,都痴迷看著一男一女兩人對弈。
男子四十多歲,很高很瘦,相貌清俊,青衫短鬚,樣子有點眼熟,似乎是旅店看見過。
少女端坐,屏氣凝神,還算鎮靜,可從額冒出的汗珠就能看得出,她此時已處於下風。
但能跟棋聖下這麼久,還能勉強保持自己的局面,雖指導棋本身就是引導對手,但也證明少女的天賦好,實力也不弱。
觀棋者不少都將自己與少女換了位置來揣測,發現自己坐在少女的位置,怕是在前幾步,就已入了歧途。
不愧是棋聖!
不愧是這次比賽的勝出者!
「這位公子,前面在對弈,您不能再往前走了。」見蘇子籍擠出人群向中間而去,有人客氣相攔。
「抱歉,棋手是我認識的人。」見攔住自己的人是隨從,並不是在畫舫上見過的,蘇子籍猜測應棋聖帶來的人,歉意解釋,略抬高點聲音。
「她的父親重病,有人帶信過來,讓我們速速回去……」
這話,不僅讓攔的人聽到,正在下棋的二人都聽到,並望過來。
「蘇子籍,我父親他出事了?」葉不悔正苦思冥想,聽了這話,手裡棋子啪嗒一下落在棋盤上,站了起來,正下到一半的指導棋頓時掉散。
葉不悔此時哪還顧得上下棋?
「哎!」對面坐著的杜成林忍不住嘆了口氣。
「棋不成局,緣分如此,小姑娘,你父親既有了重病,你速速回去吧,只希望到時在京賽,還能看到你。」
葉不悔臉色蒼白,勉強一笑福禮,感謝指導,緊隨著蘇子籍就奔了出去。
「收拾東西已收拾,你看有沒有遺漏,船就在外面等著,我們連夜趕回去。」蘇子籍看出她心亂如麻,勸著:「等上了船,我再慢慢與你說。」
「嗯!」知道路上再追問也來得及,抓緊時間收拾行李要緊,葉不悔也不墨跡,立刻就去了船艙,十分利索檢查著行李,不到一盞茶時間,就沉聲說:「沒有錯,讓船家開船吧!」
「唧!」身後突然傳來小狐狸的叫聲,不知道跑去哪裡的小狐狸,這時竟然追了上來。
葉不悔回頭看了一眼它,猶豫看向蘇子籍。
蘇子籍嘆著:「既它願意跟著,就帶上吧。」
葉不悔彎腰,小狐狸頗有靈性直接跳進了她的懷裡,二人就吩咐開船。
這船只有一個半遮掩的船艙,勉強遮風擋雨,與來時住的余家的船相比,差了不知多少。
但眼下能有船願意連夜載著回去,已是不容易,哪裡還有挑揀餘地?
「開船了。」船家喊著,隨著船動了,蘇子籍默然坐了,打量葉不悔。
葉不悔這時,身子微微顫抖,抱著小狐狸緊緊,似乎在汲取著溫暖,蘇子籍不禁嘆了口氣,緩緩說:「別怕,葉叔的病,一定不會要緊,好好養養身子就會好。」
葉不悔身上一顫,抬起首來,剎那間,蘇子籍看見了她嘴唇顫抖,臉色異常蒼白,眼中又帶著絲希望,這神態讓蘇子籍安慰的話,再也說不出。
子欲養而親不在,樹欲靜而風不止,人生就是這樣難。
府城·驛站
幾個親兵在又窄又矮的驛站巡查,馬刺佩刀叮噹響,顯得殺氣騰騰。
方真正看著文件,微微蹙眉。
「小侯爺,本省內參與府試,又在這年紀段內的童生,都在這裡了,總共十一人。」高堯臣低聲稟告:「還有,你特別關注的蘇子籍,昨天夜裡就乘船出城回家了。」
「哦,這樣快,他不等出榜,當天就走?」方真掃過了名單,第一赫然就是蘇子籍,有點狐疑:「這是想躲開?」
「也不是不可能,小侯爺,是否攔截?」高堯臣立刻問。
「不急於一時。」方真想了下,說著:「科舉的消息,現在還沒有出來麼?」
「已經派人持了王命令牌入了考院,有消息的話,會立刻傳過來。」考場是朝廷重地,只有持這個才能進出。
才說著,一人奔了過來,一入門就單膝跪地稟告:「考院消息,二審已過,蘇子籍初步定在第四。」
「好好好!」方真滿面含笑,用扇子點了點:「比我想像的要好,如果沒有中秀才,我也很難操作。」
「既中了,還是第四,你立刻傳我命令——就讓此人當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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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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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2 01:45 PM
第六十八章 庶子必須死
「小侯爺,這有些不妥吧,這是國家掄才大典,隨意插手的話……」高堯臣有點遲疑,這個罪可大可小,大處的話,就算是小侯爺也承擔不起。
「……按照我說的辦。」方真看了一眼,他才沒有那樣不智,摺子已送上去了,所以當案首,卻與血脈鑑定有關,豈是鹵莽,當下淡淡一笑:「那個叫曹易顏的道官,也給我查一下底,看他是誰的人,跟緊了他,或也能得到些線索。」
「曹易顏行蹤詭秘,自在城門口出現,就再也尋不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高堯臣猶豫:「要查他,怕不僅僅要道錄司配合,還得讓煉丹士出手。」
「煉丹士?」方真沉吟片刻,冷笑:「那就算了,那群煉丹士個個清高得很,能不用,就不用。」
「我不信,官府離了他們,就找不到太子血脈了。」方真笑了笑,見高堯臣要出去幹活,又說:「這十一人的名單,不會有人洩露吧?」
高堯臣笑:「這關係太子血脈,我們能參與,就是莫大的信任,豈敢見利忘義,以身家性命兒戲?」
「我知道你不會,不過讓你警惕下。」方真下意識合上扇子:「這事,可有人不想我們順利。」
高堯臣不由打了個寒戰,知道說的是齊王、蜀王,不敢應聲,退了出去。
而正被議論著的曹易顏,此時出現在蟠龍河岸,此時快五月了,天氣轉熱,曹易顏沿街而行,轉到了一家酒店,門面前有一株大柳樹,有著繩子的痕跡,這是有船停泊時所用。
曹易顏手指輕輕掐算,又聞了聞,臉上露出冷笑。
「哼,妖狐,本來我也很驚訝,你竟然一下沒有氣息,任憑我搜索也沒有痕跡,可隱藏得好,還是被我找到了。」
「有一就有二,呵,妖孽,我看你是否次次能逃,哼,壞了我的圖謀,只宰殺一隻狐狸,如何解我心中之恨?」
「定要將你們全部抓住,一一剝皮,方能讓我心安!」曹易顏才發狠,對面就有一人過來,穿一身漿洗得雪白的布衣,手執扇,一抬頭,正與曹易顏四目相對,微微頜首。
曹易顏一怔,就跟了上去,卻由側門進了西廂,進了一間客房,空間不大,一張木榻佔了半間,這人進了屋,就說著:「左碧虛郎,王爺有令,將這名單上的十一人,解決掉。」
說著,丟了張紙條。
曹易顏接了看去,紙條上字跡很潦草,但還能看清,當下問著:「都是童生,要怎麼解決?是殺還是……」
「不能殺。」布衣立刻搖首:「會給王爺惹上麻煩。」
許多人總覺得王爺殺人肆無忌憚,卻不想如果這樣,政敵和別的王爺簡直笑掉了大牙——這簡直是提供攻擊的藉口。
布衣說著:「無論是當官,還是什麼,只要破了相,就不能有成就。」
「你找些地痞,或鬥毆,或意外,摔拐了腿,劃破了臉就行,他們不是軍中校尉,有這個傷痕,就一輩子出不了頭——其實就算是軍中校尉,也出不了頭,現在不是戰時了。」
曹易顏聆聽,默默頜首稱是,的確,傷在身上還罷了,要是在臉,或者瘸子,就算是戰時也升不了官了。
自古可有瘸子將軍?
更不要說文官了。
「這種意外,就算是查辦了,也不過一二年流刑罷了,事既小,又斷了後患,實在是高明,我這就去辦。」左碧虛郎這八品官,是王爺給的,曹易顏領了這職,就是王爺的門人,不得不盡心辦事,不過心裡有點發寒。
這辦法太陰狠有效了,要是那些主母學會了,瘸了腿或破了相的庶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一輩子潦倒了。
「只是,下官才追到狐妖……」
「狐妖只是小事,這才是大局,你應該清楚。」布衣冷冷的說著。
「……下官明白。」等辭了出去,曹易顏向前看時,已是暮色,血紅的晚霞漸漸變成鐵灰色。
狐狸的事很重要,他對狐狸隱藏的東西很有興趣,只是這事雖瑣碎也同樣重要,現在還不能怠慢齊王,更不能與齊王撕破了臉皮。
「皇家爭龍,還真是一模一樣,半點隱患也要切除。」曹易顏垂下眼瞼,突然之間連連咳嗽,嗓子一甜,咯出血了,頓時臉色變的蒼白。
反噬真是可怖,久久不癒,曹易顏越發有興趣了。
府城·別院
「杜先生,夕顏可是回來了?」
杜成林出了畫舫,才回到自己臨時住所,剛坐下,隨一陣香風,一位少婦已裙襬微動,推門進來。
此時臨化縣胡家的人還活著,定能認出,這少婦不是別人,正是消失在「天火」中的胡家二房夫人。
她仍烏髮滿頭,容姿出眾,但修長玉手卻裹著藥,身上更在香氣中,隱藏著一股藥味。
「慚愧!」杜成林嘆著:「愚兄雖到了畫舫,卻沒能幫上三妹這個忙。」
「難道夕顏不在畫舫上?」美婦人臉色難看,身體搖搖欲墜:「不可能啊,我占卜之術不該出錯,尤其測算夕顏行跡,作本族,更不該出錯才對。」
「三妹誤會了。」杜成林忙解釋:「我的確見過了夕顏,並且不止一次,在旅店就有見過,可夕顏並不願跟我走,我只能作罷。」
「你可看出她為了何事?」胡三姨眉微蹙。
杜成林搖搖頭:「她當時是以狐型躺在一個少女懷中,我只來得及與她交流一瞬,隨後她不再回應。」
「狐型?難道是受傷過重,削了道行?」
胡三姨聽了暗暗沉思:「可這樣的話,她不是應該速速回歸青丘,以求恢復,為什麼卻不肯回來?」
夕顏向來懂事,分路而行也是她的提議,既見了杜成林,就該知道,這是回來的最好機會。
為何她寧願待在一個人類少女身邊側不回?難道是少女身上有著什麼秘密?
胡三姨眼一轉,立刻就想到了這點。
難道是有緣人?
不,不可能,當年誓言明確是指狐為妻,不是指狐為婚,這有緣人斷不可能是女性。
「夕顏被人所救,或是打算報恩後再回,又或是有著別的打算,我看少女性情單純、善良,在她身邊,倒是無需擔心。」杜成林見著胡三姨沉思,溫語說著。
杜成林是棋聖,怎會在府試裡下指導棋?
只是受了委託,就近觀察而已,現在半盤棋下過來,愛才之心讓杜成林對葉不悔有些好感。
「哼,這樣沒有規矩,就算有事,也要告訴一聲,要不是我在養傷,非要親自去帶她回來不可!」面上帶著三分惱怒,胡三姨眼一轉,恨恨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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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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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3 10:56 AM
第六十九章 玉珮
此時小狐狸正舒服的縮在葉不悔的懷裡,望著奔流不息的河水,偶爾望向葉不悔跟蘇子籍。
「唧唧!」小狐狸有機會跟杜成林離開,仍選擇留在葉不悔身邊,因她察覺到了一絲天機。
跟著這二人,能讓胡家找到的有緣人。
雖這天機只出現一瞬,小狐狸卻不願意放過。
這副沉思著的模樣,換在平時,或會讓葉不悔跟蘇子籍關注,但此時二人的心中都記掛著葉叔,自然不去理會小狐狸。
「到了。」當臨化縣碼頭肉眼可見時,一直趕路的二人鬆了口氣,給了船家銀子,蘇子籍立刻雇了一輛馬車,二人一狐直奔趙家醫館。
去了醫館,卻撲了個空,葉不悔頓時全身顫抖起來。
「葉姑娘,師父送你爹回了書肆。」趙郎中一個學徒說著。
葉不悔轉身就走,這時天有點晦暗,細雨濛濛,強抑著不安直奔而去,路途並不遠,院裡已經有人在預備衣箱,提水去燒,還有醫生在辯著方子。
「爹!」看見這一幕,葉不悔推開門,才一沖進去,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以及裡面隱含的血腥。
她才奔入裡間,看到趙郎中正嘆著氣給葉維翰擦拭嘴角,地上赫一大灘殷紅,而葉維翰仰躺在榻上,臉色黃蠟,閉著眼一動不動。
「爹,女兒回來了!」見到這一幕,葉不悔眼淚滴落,心中生出無限悔恨。
她之前不曾離開,是不是爹就不會變成這樣?
被扶起的葉維翰,顫巍巍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臉上奇蹟一樣泛了血色:「不悔,別哭,我還死不了,來,到爹這裡來。」
「子籍,你也過來,我有事與你們說。」葉維翰又跟蘇子籍說。
「葉叔,我扶著您吧!」蘇子籍忙過去,替換了趙郎中。
「趙郎中,這段時間麻煩你了,咳咳……」葉維翰咳嗽,對趙郎中道謝。
「葉維翰,你的病,要好好養著,既葉姑娘回來了,你與他們好好說話,我先回去,有事再尋我。」知道葉維翰藥石無靈,這可能要託付後事,趙郎中嘆了口氣,叮囑了幾句,就避嫌出去。
等屋內只剩下自己人,葉維翰將目光重新落回到二人身上。
看著這年齡相仿的少年少女,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捨,還是開口說:「不悔,再過兩日,你就要滿十五歲了。」
「爹!」隱隱猜到葉維翰要說什麼,葉不悔叫了一聲。
葉維翰沒再對她說話,看向了蘇子籍:「子籍……」
「葉叔?」蘇子籍見葉維翰望著自己,欲言又止,忙說:「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無論恢復記憶前,還是恢復記憶後,父女都把自己當成了親人,面對面色枯黃明顯命不久矣的葉維翰,蘇子籍心裡也很不好受。
葉維翰看向蘇子籍,黯淡下來的眼睛再次亮了起來,終於有力氣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子籍,我最放心不下就是不悔……」葉維翰嘆著:「原本以為,我還能再熬上幾年,看著她成親,可現在我已是命不久矣,怕等不到那一天。」
「爹!」葉不悔淚流滿面,撲在面前,哭了起來:「你不要這麼說,你不會有事的,你會好起來的!」
「傻孩子,我的身體怎麼樣,自己知道。」輕輕撫摸著女兒秀髮,葉維翰看向蘇子籍,吃力的說著:「幫我,把袖子裡的契書拿來。」
蘇子籍陡地寒毛一炸,緊張得沁出細汗,在葉維翰袖子裡小心翼翼取出一封信,取出一看,只瞥了一眼就一目瞭然,不由手一抖。
「子籍,當年我和汝父有約,現在不悔已十五歲,我不求看到她真正成親,希望能在死前看到她定親……」
「……」
自己竟然和葉不悔有婚約,蘇子籍木然,再展開看,這是再熟悉不過的筆體,的確是父親手筆,沒有一筆有矯飾,不是假造!
蘇子籍頓時心亂如麻,良久,才醒悟過來:「葉叔,您的意思我懂了,放心吧,我會照顧不悔。」
葉不悔這時抬起頭,看看蘇子籍,又看看父親,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爹,我只想陪在你身邊,你不要死!」
「不悔,聽話。」蘇子籍眼見著葉維翰艱難想說話,既已決定,就不再遲疑,直接將葉不悔拉到自己身側,示意她跪下來。
蘇子籍也跟著跪下,對著床上的葉維翰說:「葉叔,我在您面前發誓,以後定會好好待不悔,絕不負她。」
「好,好,好!」葉維翰立刻看向自己的女兒。
葉不悔心中難受,可看到爹爹期待看著,她也哽咽地說:「爹,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好好跟……跟蘇子籍過日子……」
「你們在我面前說了這話,我就放心了,不悔也算有了新家人……」葉維翰將兩個人的手放在了一起,欣慰說。
「還有,這個……」他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珮,低頭看了一眼,露出苦笑:「這是不悔的傳家之物……」
蘇子籍離得近,只掃了一眼,就怔在那裡。
「這玉珮,竟然繪龍?」
「哪怕是本朝,有著龍紋之物,也並非官紳能有,不僅不能佩戴,更不能私下鑄造,這是大罪!」
「看這玉珮的潤澤,已有些年頭了,難道說葉叔的身份,不止是書肆老闆?」
從沒想過開一家書肆的葉叔,竟然還可能有與龍沾邊的來歷,蘇子籍心神頓時劇蕩。
雖然對這玉珮來歷存疑,但既剛才已答應了婚約,蘇子籍壓下心中的驚疑,勸著說:「葉叔,你剛才也說,想看到不悔成親一天,既是如此,就更應該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彷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臉色難看的葉維翰,這時看起來好了不少,葉不悔看了,忙說:「爹,我現在去叫趙郎中回來!」
說著,就要出去。
蘇子籍懷疑葉維翰是迴光返照,攔下葉不悔,說:「還是先給葉叔熬些粥,我看快到中午,葉叔可餓不得。」
葉不悔關心則亂,早就六神無主,聽到蘇子籍這樣說,頓時心裡有了主心骨,點頭:「也好,我這就給爹去熬粥!」
就奔到隔壁的灶上。
「那是……什麼?」葉維翰倚靠在床上,見一抹白影追著葉不悔過去,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問。
「是狐狸。」蘇子籍故作輕鬆說著府城的趣事。
「……不悔在畫舫上,可一戰成名,連棋聖都跟她下指導棋,以後去了京城,怕有可能在京賽上奪魁。」
「好,這是好事。」葉維翰聽著,勉強笑了笑。
「對了,這玉珮……」想到手上拿著的玉珮,葉維翰又撐著繼續說:「今日,你與不悔定下婚約,這玉珮合交給你保管。」
說著,不容蘇子籍反對,就將玉珮牢牢地塞進蘇子籍的手心,用手按住。
「切記,不可輕易示於人前。」
「葉叔,這玉珮,可有來歷?」蘇子籍到底沒忍住,問了出來。
就在這時,關著的門被一腳踹開。
「本來僅僅只奉公子之命,予你薄懲,不想卻看見了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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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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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3 10:57 AM
第七十章 魏雖舊邦
「你是何人,竟私闖民宅?」蘇子籍心下一驚,立刻喝問。
「你問我是何人?」
就見出現在面前道士,滿頭銀髮,挽了個髻,寬大道袍在一陣風的吹拂下,明明白日現身,硬是透出一絲鬼魅。
「我乃是曾靜,大魏敕封的真人。」道人曾靜捋著須,望向蘇子籍的一眼,滿是銳利:「你身為大魏子孫,不但收留胡家,還與偽朝爵貴有勾結,實是數典忘祖,喪心病狂!」
這模樣不是說謊,蘇子籍一驚。
鄭太祖去世,太宗繼位都已十七年,此時正是繁花似錦的盛世,這老道自稱是大魏真人,這明顯就是懷念前朝之人啊!
雖有這樣心思的人,世上或還有,可大鄭正蒸蒸日上,有幾個敢明目張膽將魏朝掛在嘴上?
這老道既敢這樣說,怕並不擔心我們說出去,什麼人能保守秘密?唯有死人!
這樣一想,就知道來者不善。
再加上,雖不知對方說的「胡家」指的是誰,但跟「胡」字沾只有「狐」,蘇子籍一下子就想到了被葉不悔帶回來的小狐狸。
還有這大魏子孫,難道自己是前朝宗室後代?
蘇子籍在水府習得蟠龍秘術,這修煉方法乃龍族特有,人本不能修煉,依靠著半片紫檀木鈿而修成,明顯與妖族或者煉氣士有區別,道人曾靜根本看不出深淺,只會以為是普通人。
可蘇子籍對著煉丹士有感應,只一眼,就看出這突然出現的老道,比死在手裡的桐山觀妖道要強出一些。
只是一人也就罷了,這屋內可有著葉維翰跟葉不悔兩個普通人。
蘇子籍拳慢慢收緊,勉強一笑,說:「原來是位仙師,您說的胡家,究竟哪一個?我們這裡可沒人姓胡!」
「少裝模作樣。」曾靜目光掃向蘇子籍後面:「那個小丫頭抱著,可不就是個胡家?」
蘇子籍眼角餘光一掃,就看到抱著白狐狸出來的葉不悔。
「看來,還真衝著狐狸來!」
就在蘇子籍還想說時,見這道人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葉維翰身上。「不過,本來僅僅是一次小差事,不想這次有著別的收穫。」
曾靜對葉維翰的興趣更大一些,仔細端詳:「我看你有些眼熟,莫非……是曾經與我認識,卻漏網的餘孽?」
「讓我看看。」曾靜驚嘆著,目光又落在葉維翰的手上。
在葉維翰左手此時抓著一物,正是欲給蘇子籍,在曾靜破門時掉落在床上的繪龍玉珮。
玉珮雖被抓在手中看不清楚,但玉珮垂下明黃墜子,絕不是一般官紳能用的顏色,這是御物!
道人看了,臉上慢慢露出笑容,笑容越來越大。
「這玉珮,沒想到,真沒想到……不想,意外在此地遇到偽朝的龍種!」曾靜目光已亮得讓人毛骨悚然。
「姬子誠當年似乎的確來過這裡,若在這裡留下一二孽種,也不是不可能……嗯,這年紀,倒對得上。」
「我拿他沒辦法,更無法傷著被人保護著的龍子龍孫,沒想到,上天給了我這樣的驚喜!」
「這可真是踏破鐵屑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道哈哈笑著,眼淚都掉落下來。
這副瘋癲的模樣,讓蘇子籍心裡一涼。
「你在胡說什麼?」蘇子籍尋找著道人的弱點,辯解著。
「葉叔只是書肆老闆,根本不是你說的龍種,這玉珮也不過是我們在集市上買來的!」
「什麼龍子龍孫,你明顯認錯了人!」
「你這瘋道士,再要行兇,我可要喊人了,這裡是縣城,可不是窮鄉僻壤,你以為無人發現,那就錯了!」葉不悔這時又沖了出來,懷裡的小狐狸不見了,手裡還多了一把剔骨刀,這模樣看著凶悍,但凶著時,手都在微微顫抖。
看她這樣,蘇子籍也無奈搖了搖頭。
就知道這丫頭不會走!
「喊吧。」沒想到,曾靜絲毫不怕葉不悔的警告,收斂笑意,冷冷看著:「被人發現又如何?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魏雖舊邦,其命維新!」
他垂涎盯著葉維翰看,又似是有著顧忌,沒有立刻下手,而警惕看著四周。
「你這樣毫無慈悲,算什麼道士?」葉不悔驚呆了。
「我要凝聚大魏天命,是關乎天下蒼生的大事,莫說你們本就該死,就是無辜,犧牲你們,能讓大魏天命維新,這也是你們的福氣。」
「你這人不講道理!」葉不悔被曾靜理直氣壯模樣氣得臉都漲紅。
蘇子籍將她掩在身後,頭也不回地說:「你帶著葉叔在後面走,我與別的兄弟來拖住他!」
葉不悔微微一怔,暗想,哪裡來的別的兄弟?
但下一刻,就明白了蘇子籍的意思,這在誆這老道!
「這老道明顯懷疑屋內還有人,既是這樣,不如誆一誆,趁機讓葉叔跟不悔離開!」蘇子籍暗想。
只是蘇子籍的小伎倆,很快就被曾靜看破。
「是我多心了,不過是遺留在民間的孽種,要是朝廷知道了,早就接了去封公封王,哪會還留在這裡?怎麼會有人護衛?」曾靜一笑,再看向擋在面前的蘇子籍時,已浮現出了殺機,只是一喝:「定!」
接著袍袖一揮,就這一揮,直直砸在了蘇子籍胸前。
「噗!」蘇子籍吐出了一口血,跌飛了出去。
曾靜根本不去理會蘇子籍,見跌了出去,就撲向葉維翰:「偽朝龍子,且來受死,祭得我萬千忠烈!」
葉維翰一咬牙,雖病容滿臉,彷彿一下變了個人。
挺直著腰桿也不逃,面上不見懼色,冷冷看著曾靜:「曾靜?魏朝一條惡犬?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沒想到,與你見面是在這種時候。」
曾靜手一伸,輕輕一抖,一聲清脆的劍鳴,長劍閃著寒光。
「大魏尚未光復,我怎能就這樣死了?我還要看著我皇登基,看著偽鄭覆滅,看著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一一伏誅!」
葉維翰搖搖頭,冷笑:「你想復辟魏朝?哈!魏朝氣運已斷,大鄭正繁榮盛世,亂世已結束,民心思安,這才是天命!」
「你想讓天下重新陷入爭端,上天斷不會允許。」
曾靜冷笑:「只要殺了你,我大魏就能多一分氣數,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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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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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09:58 AM
第七十一章 憑生兩不悔
「爹!」
不遠處眼見著道人舉劍就刺,葉不悔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喊著,她剛才被曾靜袍袖餘風掃到,直接撞到桌子上,剔骨刀脫手,腰處受傷,本來疼痛難忍,此時全然顧不上,掙扎就要衝過去。
「唧唧!」小狐狸焦急叫著,葉不悔充耳不聞,眼裡只有就要一劍貫穿的父親,就要撲上去。
「你!」一個人影突然彈起,手一撈就抓住了剔骨刀,只是一刺,這速度極快,迅雷不及掩耳,只聽「噗」一聲,曾靜腰一痛,慢慢回首,正遙遙對上一張冰冷的臉。
蘇子籍抓著刀柄一轉,說:「妖道,去死吧!」
這一攪,血流如注,曾靜大叫一聲,反手一掌,蘇子籍趁勢疾退抽刀,但還是被袖子再次打中,悶哼一聲,臉色一白,再次受了傷。
剔骨刀脫體,鮮血噴泉,曾靜慘叫一聲,在身體受了這樣重傷,也承受不住,身子一歪,就跪倒在地。
「不可能!」
自己的定身術,別說是普通凡人,就是妖怪也要定上一瞬間,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會被一個書生刺中?
曾靜心中升起濃烈的不甘,原本奉曹易顏之命前來,本來不過是將十一人弄的破相,不想一過來,發覺其中之一蘇子籍,還是原本要對付的前朝宗室!
蘇子籍改了姓,但經過追查,的確是當年尚存的二十三王之魯王一系的嫡系子孫,這可真是踏破鐵屑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原本就要彙集大魏嫡系宗室的餘氣,方能重新凝聚天命,上次聽見了沈誠失敗,還覺得此人無用,不想就可一舉二得。
只是更驚喜的是,竟遇到偽鄭流落在外的皇嗣,這真是上天都要助我!
見蘇子籍毫無內息和靈力,不過是文弱書生,念在了前朝宗室份上,自己稍手下留情,不想就給此人襲殺。
這人哪來的力量,難道是大魏餘氣庇護?
或者是連連掠奪了大魏宗室的餘氣,而受到了反噬。
「皇上,我是為了大魏,為了大魏啊!」這一念看起來多,其實是電光火舌之間,就聽著蘇子籍冷笑:「你這老道自視甚高,說什麼復辟魏朝,就你這模樣,自己都難保了!」
曾靜含糊不清笑了一聲,古怪中透著陰狠,突一咬牙,突然之間,似乎打了雞血,整個人一振奮,臉上泛出血色,人突然之間敏捷,劍光一閃。
「鐺」一聲,蘇子籍的剔骨刀脫手,手上一道血痕,卻是中了一劍,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反手對著葉維翰就是一刺。
葉維翰大驚,奮鬥一躲,但還是刺中,劍尖刺入。
「混蛋」蘇子籍一腳上去,道人枯瘦的身體就被踹倒,但曾靜卻根本不顧,顫抖著手,死死盯著自己手中劍,但不管怎麼看,這劍都毫無變化。
「怎麼會?竟不是龍種?為什麼劍沒有反應?」這劍其實是專門弒龍劍,被貫穿的的確是龍種,就會有變化。
之前不得尋找到的大魏宗室,就算旁支宗室,一旦血染劍,就會被吸取餘氣,這劍都有反應。
他眼睛變得赤紅,原本喜悅一掃而光。
「不!我不會錯!這裡必有龍種!」說著目光,就落在了不遠處的蘇子籍跟葉不悔二人身上。
「莫非,龍種是這個少女?」
因為蘇子籍的那口血,讓曾靜直接就剔除這個人,既此處的確有龍氣反應,又有繪龍玉珮,他不相信自己會一無所獲。
曾靜的目光鎖定了葉不悔,近似瘋魔的模樣,讓本來恨著的葉不悔,也幾乎受不住,差點腿一軟倒地,卻硬撐著,死死咬著嘴唇。
「你殺我爹爹,我跟你拼了!」說著,她直接揀起了剔骨刀,直接迎上去。
「來的好!」曾靜一劍,但見一道風出現,小狐狸伸爪一拍,劍就偏了,它本身卻悶哼一聲,跌了出去,嘴裡溢出血來,肉眼可見的一身本就黯淡了的白毛,變得越發灰撲撲。
「唧!」曾靜眼中露出了凶光,就要再刺,蘇子籍一把搶過剔骨刀,直撲上去。
曾靜原本只剩一口氣了,見這次衝上來的,不是葉不悔而是蘇子籍,手一垂,只聽噗噗連聲,身中三刀。
「皇上,臣效忠到此矣!」身體直直跌倒,頓時氣絕。
「不、不悔……」葉維翰身中一劍,其實插偏了,不過他本來就油盡燈枯,慢慢地轉過看向葉不悔,慈愛的眼眸裡,此時盛滿了複雜的東西。
「爹!」葉不悔撲了上去。
「不、不悔……」葉維翰的手輕輕抬起,摸了摸葉不悔的臉。
「爹……對不住你……其實……其實我並不是你的爹……我……咳咳……」
「爹!你別說了,我就是你的女兒,你就是我的爹!永遠都是!」葉不悔蒼白著小臉,紅著眼圈說。
「你……你其實……其實是……」葉維翰似乎想說出葉不悔身世,可目光落在死屍身上,又搖了搖首。
「不,你還是不知道為好,答應、答應爹,不要去深究身世……爹寧願你一輩子做個普通人……」
葉不悔大顆大顆眼淚落下:「我答應你,爹,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女兒,快好起來!」
葉維翰笑笑,就是一陣劇烈咳嗽,血不斷從口中噴出,伴隨著還有一些細碎的內臟,只覺兩眼發黑,腦子一陣陣眩暈,時不時會閃過一些畫面,有一個個人影,有的在招手,有的在怒視,有的在哭笑。
葉維翰心裡清楚,自己大限來了,勉強招手:「子籍!」
「我在!」蘇子籍連忙蹲下,葉維翰受了這樣重的傷,已再無生機,此時還能強撐著精神說話,蘇子籍很是怔了下,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覺得葉維翰還能撐這麼久,或跟這小狐狸有關。
但眼下不是猜測這些的時候,蘇子籍望著葉維翰。
葉維翰說著:「我、左袖,還有信。」
蘇子籍立刻就伸手拿出,是張很短的信,上面有名單,來不及細看,又聆聽叮囑,只見葉維翰慢慢將手裡抓著的玉珮,小心翼翼放在了葉不悔的手裡。
「我、我本想,本想著讓子籍收著此物,可,既、既你答應我,不、不再深究身世,這玉珮、你、你留個念想吧。」
他劇烈喘息著,又慢慢地說:「還、還有,一定,一定不要荒廢了棋道,答、答應爹,一定要成為棋聖……」
「我答應你!女兒一定會成為棋聖,爹!」
葉不悔泣不成聲地說道,下一刻,感覺到懷裡的人微微一歪,再沒動靜,心中的悲切一瞬間就淹沒了她,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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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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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09:59 AM
第七十二章 稟生
府城‧杜家別院
「三妹!」見胡三姨一口血嘔出來,杜成林忙扶住,臉上帶出心疼。
「你這又是何苦?我不是已算過,夕顏此次雖凶險,但仍有一線生機,你傷勢還未痊癒,不可再窺看天機!」
胡三姨擦拭了嘴角的血痕,搖頭:「這事很不尋常,我乃夕顏至親,就是負傷掐算,也不該只看到一片亂局。」
「我看你是關心則亂。」杜成林無奈說:「夕顏不是胡鬧的孩子,她既跟去,定然是兩個人有著特殊之處。」
「你可派了人看榜?」胡三姨沉默片刻,突然問。
「早就派人去看了,怎麼,你是覺得,夕顏發現少年有著官運,想藉著他的氣運來遮掩氣息?」
杜成林覺得這個可能雖有,並不值得胡夕顏冒這樣風險。
但看胡三姨的模樣,顯是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老爺!老爺!」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隨從聲音。
跟在杜成林的都是人類,並不知道杜成林的身份,杜成林看胡三姨一眼,胡三姨身形一晃,就化一條大狐狸,跳到隱蔽處遮掩住了身形。
杜成林這才對外面的人說:「進來。」
「老爺,您交代小的去辦的事,小的已經辦了!」隨從雖不解杜成林為什麼讓自己去看榜,畢竟杜成林是棋聖,與科舉根本不是一個系統,雖位品不高,才八品,可誰不久仰?
也沒有聽說,這次有人是杜成林子侄啊?
不過仍盡職將上榜之人的名字都抄了下來,此時展開給杜成林:「您看,這就是所有上榜之人的名單!」
「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揮手讓其出去,見胡三姨過來同看,杜成林一看,就不由微變色,虛指著第一名,讚賞說:「不愧是夕顏,真正好眼光,這個蘇子籍,竟然是一榜案首,看來的確有才!」
要知道,大鄭建國到現在,對科舉十分重視。
經歷了戰亂,的確少了不少讀書人,鄭太祖時求賢若渴,放寬了要求,到了今上時代,讀書人已趨於飽和,科舉越來越嚴格。
整個府郡,一次不過是取五十個秀才,而參加科舉考試的一郡學子,可是有著上千人,上千人裡選出五十人,被挑選上,哪怕是末尾,也是人中才士。
而蘇子籍,竟然在五十個秀才裡,名列案首,實在讓人驚嘆不已。
就是胡三姨,一直對胡夕顏不肯回來有異議,得知蘇子籍的成績,也陷入到了猶豫之中。
她嘆著:「夕顏跟在一個一榜秀才身邊,倒是安全,諒道士再無法無天,也不敢對一個一榜案首下手。」
「我只是有些擔心,這剛剛出榜,會不會消息傳得慢,有人不知者不畏?」
杜成林安慰道:「官府有信鴿,府試一出榜,定會有人送信回臨化縣,你不必擔心。」
又長長一嘆:「這次事了,我也要回京了。」
「哦?」胡三姨有些不安,杜成林並不是狐族,但持妖公正,現在要走了,她捨不得,還有些不安。
「三妹!」杜成林笑著:「我這次來,其實是為了龍宮開啟的事。」
「龍宮,你怎麼看?」胡三姨接著杜成林的話問著。
杜成林搖頭:「蟠龍湖龍宮雖啟,不過是個空架子,據說當日只有個貝女,現在有三五隻水妖跟隨,也不成氣候。」
「我本想說說,各地和沿海水患的事,看了龍女年幼,換成人才七八歲,就說不出口。」
「哎,就算說了,龍女又有什麼辦法,難道還能節制那些桀驁水妖不成?」
「天下之妖,水妖最盛,實是名不虛傳,我只是不願人和妖對殺不止,積怨越來越重。」
說著,杜成林見胡三姨不以為然,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由一嘆。
陸地之妖,苦朝廷(人族)久矣,恨不得立刻把人類一股腦殺盡,哪有心思止干戈,化玉帛?
面對這洶湧妖輿,就算是杜成林,也僅僅是寧知不可為而為之。
臨化縣‧縣衙
「什麼?蘇子籍考取了秀才,還是案首?」在師爺口中得知這消息的譚安,只覺得有一道雷,轟一下劈到自己,整個人都呆在原地。
他思慕葉不悔,對蘇子籍這個總黏在葉不悔身邊的少年自然十分敵視,原以為蘇子籍考取童生時只是末等,這次去府城必毫無所獲,沒想到,竟然如此狗屎運,考取了案首?
師爺卻很高興,捋著鬍鬚,樂呵呵說:「這一次府試,我們臨化縣可是出了好幾個秀才,尤其蘇子籍,乃是一榜第一名,就連余律也是二榜第一,名列第四,給我們臨化縣掙了光。」
「這些都是讀書種子,當入府學當稟生,張大人打算請他們過來,親自勉勵一番。」
其實不止是張縣令,就連他這個做師爺,也在得知了府試結果後心情甚好。
他是臨化縣本地人,雖老家不在城裡,但臨化縣有人做了官,整個縣城都受益,不說別的,但凡是遇到天災,朝中有人還是沒人,區別可是不小。
而且,蘇子籍跟余律考了秀才,肯定得入府學,他們都是這屆縣令裡取的人,談不上座師,也有著香火情,治下能有著這兩個稟生,對於臨化縣來說也是教化有功,縣令心情好,他這個做手下的,自然也就高興。
「師爺,蘇子籍還是府學稟生?」譚安這時已醒過神來,恰聽到了師爺的話,心中更是酸澀,忍不住確認。
心中想:「蘇子籍能考取秀才,就已走了狗屎運,數千人五十人的名額,他還是府學稟生,這豈不是老天爺不長眼?」
秀才雖不能入朝為官,但也算正式擁有功名,可以免除差徭,見知縣不跪、不能隨便用刑,算進入了士大夫一層,並且秀才裡成績最好的叫「稟生」,每天可領一升米,每月領到1兩銀,偶爾還有魚肉油鹽。
其實談不上窮秀才,生活是綽綽有餘了,這豈不讓譚安羨慕嫉妒恨。
「怎麼,你莫非跟蘇秀才有過節?」師爺不傻,剛才是太高興,所以才沒注意到譚安的表情不對,此時一打量,發現這人似是懊惱不甘多過欣喜,臉色就沉了下來。
偏偏還有看譚安不順眼的公差進來,恰聽到了對話,插話:「師爺,您說的可是蘇子籍?」
「哦?你也知道他?」師爺看過去。
矮小公差故意笑說:「我只遠遠見過一面,譚安可與他熟識,二人關係似乎不甚和睦。」
「哦?」師爺的目光再次落在譚安身上,這審視讓譚安頓時滲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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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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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1:23 AM
第七十三章 慘叫
譚安深恨矮小公差洩露自己的事,忙低頭說:「這事是有,但不過是些小矛盾,談不上過節。」
「既是這樣,譚安。」
師爺看了看天色,見天色黃昏,沉聲:「今天天晚了,你就替縣令大人和我,去向蘇案首報個喜信吧,畢竟你們住得近,又認識。」
「明天,就有正式喜差上門,也請蘇案首到衙門來拜見,縣令大人想親近一下本縣才傑啊!」
「師爺!」譚安一怔,就要拒絕,卻正好對上師爺的目光,眼眸中的警告,讓譚安將後面的話不得不吞嚥下去。
「你不過入了個公差,熬到老,最多也就是個九品,如何能跟人家大有前途的案首相比?」
「我這是為你好,要不是你父祖二代都與我有舊,我也不會在平日裡照顧,可你不識相,惹到不該惹的人,我再拿你當子侄,也是不成!」
「……是,我知道了。」被師爺當人不留情面的一頓訓斥,譚安心中暗恨,臉上還要露出受教的模樣。
「行了,快送信,蘇秀才這次得中一榜案首,這是喜事,就算你們之間有什麼不對付,藉著這喜事也能抹去了。」揮揮手,師爺讓他出去。
「師爺,小人也告退了。」剛才說話的矮小公差看到這一幕,心中好笑,也跟著退了出去。
才到外面,矮小公差就對著譚安陰陽怪氣說:「喲,譚安,看你的臉色,怕不是還想著跟人家蘇案首搶人?可對鏡子看看自己,不過是公人,跟我們一樣一輩子最多是個小吏,你有什麼本事,與人家案首搶人?實在是不自量力!」
大魏大徐,官吏一體制度已經受到削弱,底層小吏晉陞有著天花板,但比地球上明清根本不可能入品好些,就算這樣,一個前途無量,一個天花板,譚安劣勢很明顯。
這就是為什麼師爺不客氣的原因。
你們三代在公門當吏,平時也客氣,我是給點面子,可要是和一府案首對著幹,選誰就很明顯了。
「你!」
譚安入公門是擠壓了別人名額,與這個矮小公差鬧掰了,譚家是老公門了,可這人也是衙裡的老人,譚安的爹還震的住,他這個新入的資格淺,可吃了不小的虧,現在矮小公差又落井下石,讓他被師爺斥責,譚安心情更是惡劣。
等陰沉著臉到了蘇家老宅,譚安才停下了腳步。
「難道,我真要去向蘇子籍報喜?告訴他得了一榜案首?」望著遠處的蘇家的門,譚安皺著眉,很不情願。
這樣的事,雖在別人看來不算什麼,甚至佔了喜氣,與一個前途無量的人交好的機會,可對年輕的譚安來說,這是一種羞辱。
但不去,耽誤師爺和縣令的事,怕要挨訓斥,想到這裡,只能沉臉走近蘇宅,結果一抬頭,看到緊閉著的大門上掛著鎖。
「蘇子籍還沒有回來?」譚安心裡一動,暗想:「這樣的話,我倒可以立刻回去交令了!」
剛要轉身離開,就聽到一個聲音響起。
「你是要找蘇子籍?」
原來是住在附近的野道人,恰路過,對這人,譚安有一點印象,隱約記得,此人似乎曾勸說蘇子籍借貸?
「對,我是來給他送喜信。」譚安試探著問:「怎麼,你也要找他?可是他又欠了債務?」
「那可沒有!」野道人立刻否認,反應過來:「你是來送喜信?莫非蘇子籍中了秀才?」
見譚安沉著臉,沒有反駁,立刻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野道人心中一動,驚嘆蘇子籍的氣運,說:「你要送信,可以去葉氏書肆,我在碼頭見到他帶著葉姑娘回來,想必是回了書肆。
去了葉氏書肆?
本就心中窩著火的譚安,頓時臉色變得難看,甚至沒有再說話,直接轉身離開。
看著背影,野道人皺眉,嘀咕:「不是說送喜信?這模樣看起來不是送信,而是來尋仇一樣。」
又望了一眼緊閉著的蘇宅大門,嘆:「蘇子籍真有些氣運,竟然考取了秀才,幸好我在他得勢前向他示好,不然……」
想到空無一人的桐山觀,以及橫死的張大措,野道人搖搖頭,覺得自己還是去避避風頭,總是心下不安,覺得有事要發生了。
「唉,我學藝不精,明明蘇子籍原本面相單薄,有貧困潦倒甚至橫死之相,我才幫著出手。」
「但轉眼就中了童生,現在又中了秀才,這氣運勃發,完全超出我的判斷。」
「路逢雲啊路逢雲,你總覺得自己懷才無用,現在看來,卻是本來才小識短,嘿嘿,逢雲,就憑你本事,還想逢雲?」野道人苦澀的笑了,只是走了幾步,又不甘心的停下。
「哎,再看一次,看這蘇子籍是不是真出乎預料。」
而走遠了的譚安,惡狠狠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塊,眼前閃過葉不悔的模樣,突然之間一股難受直衝到眼,讓他立刻昂起面,不讓人看見自己紅了眼。
譚安是在七歲時,看見葉不悔就想親近,年紀小時甚至還一起玩過,只是葉父卻神色淡淡,看不上自己。
等自己稍長大,就下定決心非她不娶,可葉不悔明顯被蘇子籍迷了雙眼,一直百般照顧。
蘇家出了事,自己還暗裡高興,不想轉眼蘇子籍考取了秀才,還是一榜案首,是稟生,與自己拉開了幾乎不可跨越的差距。
哪怕自己是公差,有著點威風,但也不過是對縣城普通百姓而言,一榜案首,還是少年,未來前途只要沒有差錯,肯定比自己好,自己這個小小公差,還能壓過,得到葉不悔嗎?
要是蘇子籍考取了舉人,就更能改換門庭,變成鄉紳,到時連縣太爺都要拉攏,自己還得行禮。
又想到葉不悔竟然跟著蘇子籍一起去了府城,路上是不是住在一起?這事葉維翰竟然也不反對,莫非也認為蘇子籍適合當女婿?
心亂如麻的譚安,很快就走到葉氏書肆的門口,徘徊著不願意進去,怕看到葉不悔與蘇子籍親密無間的模樣,更不想對蘇子籍低頭。
「奇怪,怎麼聽到裡面傳來慘叫?莫非葉老闆出了事?」就在這時,兩個人路過,還朝虛掩著門的葉氏書肆張望。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25 11:25 AM
第七十四章 報官
譚安一怔,緊走幾步,追問:「等一下,你們說裡面傳來慘叫聲?」
二人被突然過來的公差嚇了一跳,百姓自對公差有著天然畏懼之心,其中一人立刻就回答:「正是,我們剛才路過,離著有著一段距離,聽到裡面有動靜。」
又一人拉了下夥伴衣角,忙說著:「我們聽錯了也說不定,這裡挨著街道,哪就能有人行兇了?」
顯然既不想得罪問話的公差,也不想平白無故招惹到事情。
譚安眼睛微亮,揮手讓他們離開,他慢慢走近書肆門口,側耳聽了下。
隱隱,似是葉不悔在哭泣。
譚安心下一驚,慢慢推開了書肆的門。
一股血腥味在門打開瞬間,就衝了出來。
「裡面有人受了傷!」這是譚安的第一反應,但聽這哭聲,他更覺得,這是葉老闆出了事,不然,葉不悔不會哭爹。
他巴不得這事與蘇子籍有關,但想到葉老闆病情,又覺得這種可能不大,更可能是葉老闆突然重病而亡。
但是這樣,蘇子籍此時在裡面,豈不是趁虛而入,趁著這機會安撫葉不悔了?
本來不想進去的譚安,在想到這一點,一咬牙,躡手躡腳走了進去。
突然從內房傳來聲音,接著聽到蘇子籍的聲氣:「你別怕,爹既把你託付給了我,我必不會讓你失望。」
一聽到這話,譚安頓時如中雷殛,呆了好一陣才醒過來,偷偷往裡瞧。
屋裡光線很暗,蘇子籍在拖著東西,第一眼看上去,天墨黑墨黑,一陣涼風襲來,譚安打了個冷噤,覺得自己眼花了。
譚安眯著眼盯過去,才看見的確是在拖個死屍,還有血從屍體慢慢流淌出來。
「這怕是兇殺!」譚安腦袋嗡的一聲,心臟劇烈跳動,擊鼓一樣,已是再不敢往裡走。
裡面有著葉不悔的聲音,還有蘇子籍的安慰聲,譚安遲疑了一下,趁裡面的人沒注意到自己,又慢慢轉身退了出來。
直到走出書肆大門,才長出了一口氣。
「蘇子籍殺人了!」譚安當然不會覺得,這是葉維翰或葉不悔所殺,潛意識裡,巴不得是蘇子籍,所以一反應過來,心就湧出了一股喜悅。
真是蘇子籍動手殺人,哪怕已是一榜案首,也再無前程可言!
不,不止毫無前程,蘇子籍攤上人命官司,必會進大牢,就算看在案首份上留條命,也要革去功名,流放三千里。
到時,葉不悔無依無靠,自己再徐徐圖之,還怕她不動心?
就算不動心,先得了她的身子,讓葉不悔成了自己的妻子,慢慢有了孩子,不信她不回心轉意。
這事幾乎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就讓譚安心中蕩起無限希望。
「直接闖過去,姑且不說危險,而且還和葉不悔撕破了臉,我要立刻向上稟報,讓官府抓了蘇子籍,我再去安慰葉不悔!」
想到這裡,譚安突然之間覺得兩腿生風,奔起來簡直有夜行千里之力。
「什麼?蘇子籍殺人了?」
譚安雖是公差,不可能輕易見到縣太爺,所以當譚安回去稟報這事時,還是師爺見的他。
因前面就聽說了譚安與蘇子籍之間的不對付,師爺乍一聽此事,就忍不住用「你瘋了吧」目光打量著譚安。
「譚安,你不會是對蘇子籍心存不滿,不願意去報喜信,所以故意用這種話來搪塞我吧?」
如果是這樣,這小子不能留在公門當差了。
譚安忙彎腰,對師爺行禮,擺低姿態說:「師爺,您這可是冤枉我了。我承認,我對蘇子籍的確有著不喜,可那不過是私怨,我身為公差,怎麼可能在這種大事上欺騙您和縣太爺?」
「這可是殺人大案,我說了謊,到時人一過去,不就一清二楚了?我何必撒這等一戳就穿的大謊?憑白還死裡得罪人?」
這話有道理。
可譚安說得沒錯,難道蘇子籍這個剛剛考取的秀才,真殺了人?
這可不是小事,事關剛剛考取的一榜案首,師爺不敢自己定奪,沉吟片刻,說著:「我立刻去稟報大人,李捕頭。」
「師爺,您有什麼吩咐?」一個鐵鑄一樣的漢子過來。
這是負責巡捕事宜的捕頭,嚴格說,跟譚安一樣是小吏,沒有品級,但在臨化縣裡也是一號人物,就算是師爺,也相對客氣。
關係一府案首,事情不小,師爺沉吟了一下,才吩咐:「你去集合巡捕,先把葉氏書肆給圍了,待我去稟報大人,等著大人定奪此事。」
說著,不放心,他又叮囑:「蘇子籍是一榜案首,有著功名,要拿下要用刑都得先革了功名。」
「而且也得大人出捕票。」
縣中維持治安的朝廷命官是巡檢,但縣令也有自己的隊伍,逮捕人的權力主要掌握在郡縣,如果不是縣令批准就逮捕人,被發覺後要受到懲處。
「師爺放心,規矩我都懂,我這就去集合人,保準不會誤了您跟大人的事。」
知道若無意外,縣太爺不可能對人命大案無動於衷,李捕頭立刻應聲,準備帶人抓捕。
至於會不會誤抓好人,這事就不是李捕頭負責了,只管聽令行事。
「譚安,你隨我一起進去見大人。」師爺對譚安說,心中暗嘆,怕縣令大人才好起來的心情,又要糟糕了。
果然張縣令一聽說此事,就大是震驚:「什麼,你們是不是喝多了酒發酒瘋了?一府案首殺人?」
張縣令五十左右了,清臒的臉上帶著倦容,本來一副穩重安詳,這時都變了色,連連詢問,才鎮定了心神。
「這是大事,你辦的非常對,先圍住葉氏書肆,再派人進去調查。」
「王法不容情,譚安說得是真的話,哪怕蘇子籍是新進一府案首,也不能放過,可要是此事為假……」
張縣令看一眼垂手站立的譚安,冷冷說著:「我看在你們譚家的苦勞上,不入你們的罪,但你們父子都不必再留在縣衙當差了。」
「請大人放心,我所說句句屬實。」譚安拱手說著,汗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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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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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2:23 PM
第七十五章 三拜
「出去,我只要結果!」張縣令心情煩躁,他現在都五十歲了,最多還有一任知縣,晉陞是不太可能。
現在要的就是名聲,最是憂讒畏譏,對舉報人譚安不但不喜,反覺得他帶了麻煩,沒有好聲氣,揮手令著出去:「你先指路去。」
這時李捕頭已將人集合了,既張縣令發話,自然帶著人直奔葉氏書肆,譚安雖不是巡捕,也跟在隊伍裡,畢竟算是舉報者。
「你看,前面就是葉氏書肆,門是虛掩著,都不用進去,站在門口,就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了!」
譚安指著書肆對李捕頭說。
李捕頭不愧有著辦案經驗,都不用走進去,只在門口看了痕跡,又聞了味道,就臉色凝重下來。
「這裡果然出事了!」
這門一看就是被人踹開,這說明剛剛的確出事了,而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味,對於普通人來說,或不明顯,可對於這種常於警事的人來說,卻是刺鼻極了。
「圍住這書肆,一個人都不許放出!」李捕頭側耳聽了下,發現裡面還有聲音,就知道裡面的人還沒有走。
譚安這時湊過來,猶豫著說:「李捕頭,葉不悔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一會進去捉人,能不能不要傷害她?」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挺憐香惜玉。」李捕頭看他一眼,嘲諷。
譚安討好說:「畢竟是熟人。」
「跟她無關,自然不會拿她怎麼樣,可是不是真的跟她無關,現在還不好說,一會你可不許拖後腿,知道麼?」
反被呵斥了一頓的譚安,忍下不滿,只能稱是。
「喊話,讓蘇子籍出來!」李捕頭對一個巡捕說。
「蘇子籍——你聽著,書肆已被我們包圍,你是清白就立刻出來!我們已經知道裡面死人了,你要是不想被當成殺人凶手的話,就出來自證清白!」
「蘇子籍——你剛剛才考取了一榜案首,前途廣大,可不要自毀前程!」巡捕嗓門大,能言善辯,一提聲就能傳到裡面去。
附近的百姓也都被這動靜吸引,這時聽到喊話,都驚訝不已。
「什麼?葉氏書肆裡死了人?是蘇子籍做的?」
「這不能吧?蘇子籍可是個好孩子,讀聖賢書的,一個讀書郎怎麼可能殺人?」
「這誰能說得准,難道官府的人還能冤枉不成?」
這樣說著,沒幾個人敢真敢湊過來看熱鬧,畢竟是殺人案,巡捕圍樓,一會亂起來,還不知道會不會有衝突。
書肆內,二人剛剛給葉維翰整理遺容,臉上跟身上的血都擦拭乾淨,又換上了乾淨衣裳。
葉不悔對殺父仇人曾靜自然深恨,雖她作不出踐踏屍體的事,但自然不會給它修飾體面,蘇子籍把屍體拖到走廊上,卻微微嘆息。
其實蘇子籍清楚,剛才曾靜是多次手下容情了,特別是最後,本可臨死反噬,見衝上來的是蘇子籍而不是不是葉不悔,就不還手而受死,雖這是因已經死定了,但其中也使他感慨。
「是認為我是大魏子孫,所以最後就不拖著一起死麼?」
才想著,葉不悔也還在悲傷,就聽到了外面的巡捕的喊聲。
她清醒過來,看向少年,眼淚就要掉下來了:「蘇子籍,他們發現了這事,是官府的人!」
葉不悔匆忙站起,還差點跌倒,被蘇子籍一把扶住。
她卻顧不上這些,低聲急急地說:「你一會不要承認是你殺了人,我爹被這惡道所殺,我是我爹的女兒,惡道被我所殺這合情合理,他們也不會拿我怎麼樣……」
「別鬧。」蘇子籍按住她,沉聲說:「以大鄭律法,就算為父復仇殺人,至少會被判流放。」
「你可知女子被流放會面臨何事?這事是我做的,到時我自會與縣令辯解,我有功名在身,總比你承擔要強!」
「不成,這事不能擔在你一人身上!」聽著外面喊聲,葉不悔一下臉色蒼白:「如果不是因我,你剛才就能走了,你不會想不到這事結果,你是為了我,為了我爹,才留下來,對不對?」
蘇子籍沉默了下,這是實情,只有自己一個,的確會少很多麻煩。
甚至不是為了安慰葉不悔,整理葉叔的屍體,他已可以毀屍滅跡,而不是被人發現,還被衙差圍住了出路。
但這事也不至於真六神無主了。
他已讀過鄭朝的律法,此時低聲安慰著葉不悔。
「我此次府試考取秀才,以鄭朝律法,惡道踢門闖入殺人在前,我反殺,是自衛反擊,就算有罪過,最多剝奪功名。」
想到這裡,蘇子籍猶豫了一下:「當然,將這惡道打成謀逆,或連革除功名都不必。」
說著就出去,突衣角被扯住。
蘇子籍一怔,笑著說:「不悔,別鬧,我自有辦法。」
葉不悔卻輕輕搖首:「蘇子籍,這次的事,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你一人承擔,蘇子籍,我們當著我爹的面,就拜天地吧!」
這話讓蘇子籍一怔,蹙眉想反對,葉不悔已微微笑了:「靈堂成親,古來都有,而且我爹屍骨未寒,你可是答應了,說要娶我!」
「我們本已訂了親,有長輩允許,有婚契,並不是私定終生。」
「現在我爹就在這裡,這就是高堂,我們拜了天地,就是夫妻,榮辱與共,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跟著你。」
蘇子籍與她對視,見葉不悔雖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卻神態堅持,心中暗嘆,這是要和自己生死與共了。
「既是這樣,那就依你。」蘇子籍臉色沉重,用略帶髮硬的聲音說,他從不矯情,葉不悔既生死與共,自己就坦然承之,不信殺不出血路。
因情況緊迫,外面巡捕隨時都可能衝進來,二人只是簡單跪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葉維翰)!」
「夫妻對拜!」
兩個才僅僅十五歲的少年少女就要對拜,小狐狸猛一跳,撲到了葉不悔懷中,似乎同時對拜一樣。
蘇子籍似有所感,突然之間覺得,一股清涼在自己天靈蓋直衝了下去,快速蔓延到全身。
這感覺讓蘇子籍情不自禁眯起了眼:「這是什麼?」
而在這時,譚安已等不及了,想要將蘇子籍釘死在殺人犯這身份上,見喊了這麼久,蘇子籍都不出來,立刻就對李捕頭說:「李捕頭,蘇子籍畏罪不肯出還罷了,要是人已經逃了,就是我們失職了。」
「縣令沒有讓我們抓人,但我們可以先進去控制住人?」
李捕頭覺得有理,看了看書肆,點頭:「衝進去,遇到了人,不要上枷鎖,先控制住!」
隨這命令,十餘捕快吶喊一聲,持著鐵尺腰刀,就要衝入。
「且站住!」就在這時,幾匹快馬疾馳而來,風塵僕僕,一到書肆門口,其中一人在馬上就厲喝:「不許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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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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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2:24 PM
第七十六章 取血一用
來人太突然,李捕頭直接怔住。
當上捕頭,武力還在其次,眼力非普通公差可比,只一眼,就看出這幾人身份不俗。
不說別處,就看所騎的是馬不是牛,且還是戰馬,這就不是有錢就能買到,這是軍國之事才可用。
這些人來意不明,身份不明,李捕頭自然不好發作。
倒是譚安,因急於給蘇子籍定罪,根本等不得,此時站出來,衝著來人說:「你們是什麼人?我們是縣裡的公差,奉命抓捕殺人要犯,你們要阻攔,就是與縣府為敵!」
這是扯起虎皮當大旗了。
李捕頭轉頭瞪了譚安一眼,呵斥:「閉嘴!」
拱手衝著馬上幾人道:「這小子不懂事,幾位不要見怪,我是臨化縣裡的李捕頭,不知道幾位怎麼稱呼,在何處高就?」
「你問我們?」開口的人也不立刻下馬,居高臨下望著,淡淡說,「我們是府城上寒灣巡檢司的人,奉命圍住這葉氏書肆,在大人到來前,誰也不許進出,一草一木都不准破壞!」
府城上寒灣巡檢司,這是扼守要沖的巡檢司,有弓兵五十人,騎兵八人,緝拿姦細、截獲脫逃士兵及囚犯。
李捕頭眉尖一跳,苦笑:「可裡面發生了命案……」
「就算有命案,也由我們接手了!」說著這人直接掏出一塊腰牌,在李捕頭面前一晃:「我是巡檢紀敏,看到了,還不趕緊帶你的人走?」
李捕頭一看,的確是巡檢的腰牌,腰就矮了三分。
本縣雖沒有設置巡檢司,但李捕頭曾經跟巡檢打過交道,知道這些人多半是軍方的背景,並且最普通的巡檢,也是從九品,以後有著陞遷的機會,屬於朝廷命官之列。
巡檢司更是地方上有著武力的機構,與捕頭公差截然不同。
就算是職權差不多,可人家配備的武器,以及擁有的戰力,是縣衙公差拍馬也趕不上。
面對巡檢,普通公差,天然矮一截。
「原來是巡檢大人人,失敬,失敬。」李捕頭擠出一抹笑容:「只是我受縣尊之命,也不能離開,我們必須在此等候。」
「那就守在外面。」巡檢紀敏不耐煩的說著。
「李捕頭,這事不能就這樣算了吧?」敏銳察覺到這群巡檢司的人似乎有別的目的,擔心不能將蘇子籍置之死地,譚安這時再次開了口。
而在李捕頭眼裡,譚安這一開口,就已釘在色迷心竅的恥辱柱上,當下呵斥:「住口,上官說話,哪有你開口的餘地?」
說著,不理會譚安,帶著公差撤到外圍。
譚安見狀,恨得牙齒咯咯作響,卻只得離開,而在周圍人眼裡,卻帶上了些憐憫了。
「這樣不懂事,怕是虎皮穿不長。」有個副巡檢說著。
巡檢紀敏笑著:「看樣子年輕,不懂事。」
兩個是這幾人中比較有地位,別幾個巡騎都安靜聽著,並不搭話。
「你就是蘇子籍吧?」見有個少年正在裡面緩步出來,目光清冷,紀敏就主動開了口:「我們乃是巡檢司的巡檢,有事找你。」
「我是蘇子籍,不知你們找我,所為何事?」剛才就聽到了外面爭執聲,蘇子籍就知道了這幾人的身份,此時順勢問著。
紀敏滾鞍下馬,只略一點頭算是見禮,說:「不急不急……等我們大人來了……來了。」
蘇子籍一眼望去,卻見一行人同樣騎著馬過來,卻是方真和高堯臣,這個對自己有恩情,連忙作了揖。
「案首不必多禮,你的文章我也看了,才隔了一二個月吧,文章就突飛猛進,理清文真,讓我羨慕的很。」方真說話很隨和,笑著。
高堯臣也點首:「的確進步不小,你是怎麼辦到的?」
對高堯臣來說,蘇子籍的府試文章,還不算什麼,但的確進步非常快,僅僅一二個月,就抵平常二三年的火候。
蘇子籍轉手相迎,請入內院,口中說著:「我這也不知道,我曾經拜訪了方舉人,感覺受益非淺。」
蘇子籍拜訪方文韶的事,早就查清楚了,方文韶這點才能,也就是舉人到進士之間,就算再開竅,也不可能有這進步,方真笑而不語,一二個月就能快速進步,這裡面細想,就有點問題了。
行了幾步,就看見到道人的屍體,三人都臉色不變,方真低首檢查了下:「這是怎麼回事,遇盜了麼?」
「府試時,有鄉人說,我岳父病重,回來就見到這賊道破門闖入行兇,我為了自衛,不想卻把此賊道刺死了。」
「用剔骨刀麼?」
方真都不由無語了,他已經認出了這道人是誰了,前朝逆賊,有一身本事,黑衣衛幾次巡抓都沒有成功,現在卻死在這裡。
「岳父?」高堯臣不認識這道人,關注點卻在這裡,不由皺眉,要是此人身份是真,怎能娶個書店老闆之女?
「我和不悔,早就有婚約,現在岳父病重,吩咐我們就地三拜,雖以後會補辦儀式,但終不過是儀式,現在就已是夫妻了。」蘇子籍說著:「不悔,給兩位上茶吧!」
說著,還自動拿出了婚書在桌上一推。
兩具死屍,地上是一大灘血,明顯一具是拖著,斑斑點點的血漬拉到了門檻,更又有一灘血,見三人談笑自若,跟過來的巡檢和李捕頭都頭皮發麻。
大人們,這樣與殺人凶手談笑風生合適麼?
就算是殺的賊人,也要官府審查吧?
方真卻不說什麼,打量葉不悔一眼,只見她小巧玲瓏,還沒有長開,就笑:「在府城我見過,是府棋賽第一吧?」
「夫妻都是案首,真是一番佳話了。」
說著方真一怔,又打量一眼葉不悔,覺得眉眼有點眼熟,卻再想不到是誰,啜了口茶,很自然接過婚書看了下,又摸了下筆跡,立刻心裡清楚,這寫了至少幾年了,斷不是新偽造。
事情問的差不多了,方真端容,收斂了笑意,說著:「蘇子籍,你是聰明人,必有許多疑問,我們入內說話?」
「那請!」蘇子籍心念一轉,就想到了賊道說的龍子龍孫,心中已經有預感,不過這應該是葉叔和不悔吧?
似乎預感到什麼,整個場面變得鴉雀無聲,方真略一點頭起身入內,這是一間佈置得還算清雅的書房,牆壁裱了桑皮紙,書架上滿書籍,木案上擺著硯紙筆,一本書還開著,顯然是主人最近批閱過。
「蘇子籍,你必有許多疑問,不過說話前,還得取血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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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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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01:17 PM
第七十七章 一絲金線
不僅僅是方真,高堯臣也了跟了進去,只是入內了,並不說話。
「取血一用,難道這世界還能檢查基因不成?」蘇子籍有些可笑,又有些緊張,什麼滴血相融的鬼話,難道會決定人的命運?
方真又笑了笑:「事關血脈,要驗一下你的身份才能說,需用你一滴血。」
說著,懷裡掏出一個圓盤。
蘇子籍目光落在上面,瞳孔微縮。
「這物與在貢院門口見到的大同小異,莫非是同一物?不,看大小有些不同,應該是有同樣效果的物件。」
「這人說,事關血脈,難道說這是驗血脈之物?」蘇子籍心思百轉,很快反應過來,知道在這時,不可能反對,說:「可。」
方真取出一把鋒利小刀。
蘇子籍眉都不蹙一下,就伸手讓方真用小刀劃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盤上,方真卻不觀看,合上盤,說著:「這要稍等一刻時間。」
蘇子籍就虛心討教:「這是何物,難道是滴血認親?」
「這本是朝廷機密,不過說給你聽聽也無妨。」見滴血入了盤內,方真放鬆了許多,笑著:「民間滴血認親是假。」
「前朝有過記載,將幾人的血液共同滴注入同一器皿,不久都會凝合為一,不必盡系骨肉至親。」
「然而天璜貴胄鑑定,又有著必要性。」
「故前魏世祖命人發明了這血脈盤,卻能鑑定血脈,但不能分嫡庶。」
這就很可怕了,蘇子籍才細細想著,沉吟間方真嘆著:「不過這辦法,僅僅侷限於天璜貴胄,不能推行到官紳之中,更不能鑑定民間血脈。」
「要不,豈不是天下之風一清?」
蘇子籍聽了,卻並不以為然,自己原本世界基因鑑定法,比這個可靠多,費用也不高,不過幾千元,但「天下之風」清了麼?
但轉念一想,古代和現代不一樣,現代就算查清是接盤俠,也無可奈何,最多是就是離合,古代是可以直接浸籠沉江。
這時,高堯臣咳嗽了一下,臉上毫無表情躬身:「公子,時間差不多了。」
方真頜首,他也有點緊張,將其打開,頃刻間,一股白氣騰起,宛是煙霧,瀰漫在盤上,而白氣中,又凝聚著一絲淡金,十分顯眼。
「真有金氣!」看到這一幕,不僅僅方真驚喜,高堯臣也終於露出了除冰冷外的表情,看向蘇子籍,帶著驚喜。
這少年,真的是自己要找的人?
全國上下,多少個人都沒找到的人,讓自己碰到了?
這是何等運氣!
高堯臣面上現出喜色來,正要行禮和開口,方真這時冷靜下來,卻又是蹙眉,這一絲金線,又太淡了些,有點不符。
太子血脈,何等重要,不能忽視任何疑惑,要是認錯了人,自己就算再有功勞,也難逃賜死之命。
當下說:「且慢行禮,這事由我來與案首分說。」
「你喚我案首?」蘇子籍後知後覺想起了方真剛才喚自己的稱呼,有點驚訝。
「你這次府試,考取了一榜案首,沒人向你報喜嗎?」方真說完,就想到自己來時路上聽說的稟報,歉意一笑。
「也是,你被污衊殺人,自然收不到喜信,不過你且安心就是,我來幫你解決這件事。」
就算濃度不足,但是肯定是宗室血脈,這點事自然可以輕易解決。
「張口就把這事變成污衊?」蘇子籍暗想:「血脈驗證究竟怎麼回事,連殺人都有人幫著輕易擺平?」
這是好事,能有人幫忙,蘇子籍也不打算非要惹上官司,拱手:「有勞了,只是公子,能不能告訴我,此血脈鑑定,是屬於誰?」
方真打量著蘇子籍,微微一笑:「此事,案首只需要靜候,就能很快知曉。」
這說了,與沒說一樣。
蘇子籍無奈,見方真這態度,知道在他身上怕是得不出結果了。
「對了。」方真看了一眼葉不悔,又環顧四周,說:「這裡剛剛死過人,實在是晦氣,不適合讀書人久呆,要去除下污穢……」
「蘇家有宅子,請放心,我會帶著不悔即刻回蘇宅。」蘇子籍猜到方真或會在自己走後再對宅子進行清理,立刻回答。
「不過,葉叔還在裡面,需要買一口棺材,將人裝殮。」
「放心,裡間我們不進,只清理這裡。」知道蘇子籍顧忌,方真十分好說話回答的說:「給我二個時辰,餘下的事,你就可自己處理。」
「放心,這處不會少一草一木。」
這虎頭蛇尾鬧什麼玄虛,蘇子籍不由鬱悶,只得出了房,拉著葉不悔去蘇宅,而小狐狸更是一挑,落在她懷中,跟著去了。
才出了門,葉不悔不高興的摔開手:「我父親還在裡面。」
「知道,但是死了人,官府就得勘察現場,你總不想眼睜睜看著吧?」蘇子籍就這樣說著,見她含著淚,又嘆著:「不悔,別擔心,爹去了,還有我!」
「我既答應了,又拜了天地,就斷不會讓你失望。」
蘇子籍說著,又拉著她的手,感覺到了滾滾的淚珠落在了自己手背上,心中一陣感慨,這才目光垂下,就看見半片紫檀木鈿,就是虛影,帶著淡淡青光在視野中漂浮。
「發現宗室龍氣傳承,文心雕龍啟動,融入了蟠龍心法。」
「蟠龍心法2級(1870/2000)」
只差一點就要1999了,蘇子籍只是沉思:「這金線是宗室龍氣傳承,與我無關,與不悔有關,葉不悔竟然有本朝宗室血脈,這是太祖之孫女了?」
「難道是葉不悔與我結親,拜天地,夫妻一體而得的傳承,可就算是夫妻一體,按照常理,龍氣也斷不會分給我,那我的血脈上顯示的一線金黃又是怎麼回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變異的蟠龍心法吸取了宗室龍氣傳承。」
這情況越發讓蘇子籍感到巧合。
「不過葉叔臨終前留話,讓不悔務必奪得棋聖頭銜,卻不讓不悔認祖歸宗,難道說當了棋聖比認祖歸宗,更安全一些?」
「既是如此,眼下我還不能暴露不悔身份,先認下這事,看看情況再說。」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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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01:19 PM
第七十八章 有些單薄
四月的臨化縣城,天氣轉暖,仍保留著一絲寒意。
尤其是清晨與傍晚,溫度很低,涼風吹過,身強體壯的漢子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不會著涼,而到了中午,又會溫度升高,這樣反覆的溫差,導致最近發熱的病人不少。
趙郎中的醫館裡,此時就來了幾個病患,正在被號脈,等確診後抓藥回去。
「出事了,葉氏書肆被公差圍了,裡面怕是死了人!」大約半柱香前,一個熟客跑進來對著趙郎中說。
看意思,似是想從趙郎中這裡探聽一點內幕。
趙郎中覺得這事有著蹊蹺,不屑一笑:「我可是剛在那裡回來,葉老闆雖病情嚴重,但只是重病垂危,一時還不會死,就算死了,也是正常病死,怎麼會招來公差?」
「許是別人在那裡喪了命。」這人說著。
趙郎中根本不信,葉老闆素來不與人結怨,脾氣好得很,再加上蘇子籍跟葉不悔也回來了,這時能出什麼事?
可走出醫館,遙遙張望,果就看見了一圈公差圍著樓,又聽到對著裡面喊話。
趙郎中才驚嘆知人知面不知心,蘇子籍一個書生竟然殺了人,就發現出來的蘇子籍,看起來並沒有被拘捕,頓時狐疑不已。
雖不敢湊去,可忍不住張望,就看到同蘇子籍說話,還有幾人,一個男子氣勢威嚴,看著就有官威。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連八卦這事的街坊看到這一幕也納悶不已。
蘇葉兩家不遠,見蘇子籍入了蘇宅,又出來抵達過來,許多人連忙散了,唯有趙郎中還站在原地,問:「是不是葉老闆出了事?」
蘇子籍垂眸,嘆:「葉叔被賊人所害,我要去棺材鋪買一口棺材裝殮他。」
「嚇!竟有這事?」趙郎中想到剛才圍著的公差,頓時信了這說辭,嘆氣不已:「這賊人實在可惡!可被抓住了?」
又心裡暗呸,街坊真的是亂說話,這明明是賊人害命,還說是蘇子籍殺人,幸虧自己沒有信。
「賊人已被格殺。」蘇子籍簡單說。
趙郎中頓時就以為,是公差進去殺了賊人,大大鬆了口氣,要是賊人沒被抓住,他也少不得要提前關門,免得也遭了賊。
「需要幫忙,隨時招呼我。」知道治喪需要著人手,趙郎中立刻說著,蘇子籍連忙道了謝,領這份情,才繼續往棺材鋪而去。
「小侯爺,血脈既已確定,為何不認?」見著蘇子籍遠去棺材鋪,高堯臣迷惑不解的問著。
「因為這關係太子血脈,關係社稷傳承啊!」方真看著遠去,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受命臨去之時,父侯告訴我,要我認真辦差,要謹慎,更謹慎。」
方真神情變得有點憂鬱,站起身來,背著手看了看,說:「外面雨又下了……大的說,就算真的是太子血脈,現在已經姓蘇不姓姬,我且問你,我是外臣,安能替皇上認親?」
「認不認,怎麼認,要不要回歸原姓,都不是我們外臣能多說一句話。」
高堯臣頓時毛骨悚然,許久嘆一聲,說:「小侯爺,您這是拿我當心腹,才對我說這話,我是想差了。」
「這是大處,還有小處!」方真吁了一口氣,緩緩說:「小處就是,這血脈太薄了點。」
「小侯爺,難道這血脈有錯?」高堯臣真心要窒息了,這事辦錯了,抄家滅族都有了。
「錯是沒有錯,但太薄了。」方真繼續說,見他還是不解,嘆口氣,這人學問是有,卻太迂闊了些:「你應該知道血脈鑑定的法理?」
「下官曾入翰林,又曾經當過數月的近侍官,的確知道。」
「大凡天璜貴胄,祖上都受天命而承之,世襲罔替,富貴傳承在血脈,故可以鑑定。」
「官紳之流,雖也有富貴,但興衰在個人,無法世襲罔替,故無法以此法鑑定。」
方真點了點首,說白了就是世襲罔替可檢查,而一般官員,就算位至宰相,下代也未必當官,無法傳承。
「所以說,此人肯定有宗室血脈,但太薄了些,太子血脈不應該那樣少。」金色倒正常,哪怕是太子本人,沒有封號加身,僅僅這個成色,要是隔了幾代,就只有紅線了——此所謂黃帶子和紅帶子。
高堯臣這才明白方真的意思,正容說:「小侯爺,我倒覺得這不算錯,就算是太子血脈,可太子受人陷害,獲罪閉門自盡,雖沒有明旨廢了太子位號,但事實上也斷了。」
「現在太子血脈,只是等閒宗室,甚至還不如。」
「稀少些也是正常。」
方真到了窗口呼吸了一下清冽的空氣,說:「所以,我也不敢猜疑,只能把這情況上報,等待上面裁決。」
「哦,小候爺果是英明!」高堯臣如夢初醒,佩服看了一眼,這樣功勞可能薄點,但貴在安全,果然侯府傳承,並不簡單。
「讓縣府的公差,把現場檢查了吧,這是附帶的案子,也要辦的清爽,不能有紕漏。」方真正容說著:「告訴他們要快,蘇案首肯定會來收儉屍體,不能拖延怠慢。」
「現在,蘇案首可不僅僅是個秀才了。」
大鄭開國才三十年,並且太祖子嗣並不算多,哪怕不承認是太子血脈,單是宗室就不能怠慢。
「是!」高堯臣立刻應著,他是六品官,使喚巡檢和捕頭是理所當然,名正言順,當下連連吩咐,整個場面忙碌起來。
高堯臣又對著巡檢說著:「紀大人,你且去跟著蘇案首,說不定還有賊人沒有清除,必須保證安全。」
「還有,光天化日之下,受賊人所害,官府也有責任,有什麼開銷,你去幫著承擔。」
見著巡檢張大了嘴,知道這根本是扯談,沒有這規矩,高堯臣說:「你且去,一切開銷,由我報銷。」
「是,下官這就去。」紀敏合攏了嘴,立刻應著,他僅僅是從九品官,不能知道內幕,但也立刻覺察了不對。
這蘇案首,不簡單啊!
當下,紀敏就喊了兩個人,連忙跟了過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28 11:38 AM
第七十九章 沉思
棺材鋪
蘇子籍匆匆瀏覽了一遍,鋪裡其實就是樣品,後面的棚裡才是貨,幾個夥計也不推銷,只任憑看著。
無論古代還是現代,年輕時看到棺材,總有些後背發涼,但一旦上了點年紀,都會改變了想法。
棺材的價格也有高低之分,看著蘇子籍目光看著一處棺材,劉老闆也粗重的透了一口氣,說:「葉老闆是我們街坊的讀書人,平時幫襯不少,蘇子籍,我給你打七折,算是我最後一點心意。」
蘇子籍頜首,沒有推辭,突然之間想起了當日自己才甦醒,正壓著惶恐,葉維翰補貼自己,又帶著自己去曾凌初家買廩保,這一片心意情分還在眼前,轉眼卻人沒有了。
人和事轉變是這樣快,所以梵教才這樣容易起共鳴。
蘇子籍不再感慨,銀子在府城沒花多少,還投注賺了些,葉不悔父女也有一些存款,蘇子籍打算在棺材鋪定一具梧桐木棺材,雖不是頂好木材,在縣城也算得上是不錯了。
不過讓蘇子籍沒想到是,在挑選時,巡檢進來,看了看,就對著老闆說:「蘇案首所有花銷,由我來付錢。」
又對著蘇子籍說:「葉先生這些年宏揚文教,這次受賊而死,實是可惜,這點費用,還請案首不要推辭。」
蘇子籍挑眉看一眼,點點頭:「那就多謝你了。」
就挑了鋪子裡最好一具棺材。
巡檢丟了一塊銀子:「不用找了,將棺材送去葉氏書肆,還請個斂衣的婆子打理下。」
老闆痛快的答應了一聲,回到書肆,李捕頭臨時當了指揮。
他是三教九流都打交道的人,這點事難不了,只見人來人往,首先是婆子再次給葉維翰清洗,壽衣店拿來了成衣,肯定有點不合身,這時用刀剪臨時修改,而有人用裹屍袋把道人曾靜的屍體裝了,態度很是粗暴,蘇子籍不由無聲透了一口氣。
幾個公差在提井水沖洗著血痕,其中就有譚安的身影。
蘇子籍雖不知道事是譚安告密,但聽到了譚安在書肆外說話,對此人厭惡倍增,此時冷冷看了一眼,也不說話。
方真和高堯臣這時出來,顯是寫好了勘察,高堯臣略一點首,就去吩咐準備啟程,而方真卻說:「蘇賢弟還請節哀,這是我一點程儀。」
說著,遞上了五十兩的銀票。
見蘇子籍推辭,他說著:「你是一府案首,有著功名,今年考期在秋季八月,以你才學,努力些必可得中,這點錢又算什麼呢?」
「再說,葬禮我關照了,會有人幫你,但種種開支也不小,這是救急的體面錢,萬萬不可矯情。」
蘇子籍聽了,也就作了揖謝了。
方真笑的就更真誠了,此時天色更晦暗,雲在急風下滾動,雨絲就點點落下來,行了幾步,回首說著:「還有個要說下,最近府城,和你一樣大的童生和秀才,有七人遇到了事。」
「或喝酒衝突,或不小心摔著,總之就是破了相,瘸了腿。」
說到這裡,方真似笑非笑:「這事不大,可一旦這樣,怕是不能再進學了,就算進學,前途也有限,我雖出了公文讓人關照,但你也得千萬小心……」
說著,方真上馬一點頭,雙腿一夾,馬馳出,而十餘騎也忙上馬緊緊隨後。
蘇子籍一凜,這明顯是提醒。
這種手法,殺人不見血,實在可怖。
回到了蘇宅,門口已站了二個公差,蘇子籍見葉不悔探頭外望,看見他時,蒼白的臉上才有了一絲人氣,有些心疼。
「不悔,從此這裡也是你的家。」能感覺到葉不悔的心情,蘇子籍快步上前,對著少女說。
葉不悔看了看這所還算寬敞的宅子,宅子雖破,但蘇子籍的人實實在在就在自己身邊。
天大地大,有親人之處,就是家。
她點點頭,低聲:「蘇子籍,謝謝你。」
一時改不了口叫夫君,向著裡面去,葉不悔說:「我知道,你答應,是為了安我爹的心,我這樣的脾氣,你肯定不會喜歡。」
她忍不住有些後悔,早知道殺人這事這輕飄飄放過,她就不會催著與蘇子籍拜天地了。
「胡思亂想什麼?」蘇子籍猜出她的自責,忍不住嘆了口氣:「你覺得,我是會因面子就答應這事的人?固然我答應葉叔與你的親事,有著婚書,以及感謝葉叔照顧我的原因,可這不代表我對你不喜歡。」
又摸摸她的頭,她還差幾天才滿十五歲,柔聲說著:「去裡面休息一下,明日起還有的忙。」
葉不悔剛剛經歷親人離世,此時有些遲鈍,悲傷也只僅僅浮出表面,更深的痛苦彷彿還沒有被喚醒,正處於茫然階段。
她沉默了一會,再次點點頭,進了屋裡。
雖離開了幾天,蘇宅主屋幾個房間還算乾淨,葉不悔躺在床榻上,本以為會睡不著,可事實上只是一會就沉沉入睡了,而小狐狸也伏在她的一側。
推開門,想要問葉不悔要不要吃些東西的蘇子籍,看到這一幕,慢慢將門掩上,退了出去。
蘇子籍退到了書房,在墩子上坐了沉思。
想到回來路上看到的景象,蹙眉:「這條街,似乎也有一戶遭了火災?」
一大塊區域空了下來,地上還有著明顯焚燒過的痕跡。
「那地方,沒記錯的話,似乎是胡家,難道是胡家出了事?」
「胡家?不會這麼巧吧?」
想到曾靜臨死前提到的胡家,蘇子籍不由得陷入沉思:「難道說,就是那個胡家?與狐狸有關?」
這也不是不可能,有著桐山觀例子在前,臨化縣再隱藏別的家族,蘇子籍也不會感到驚訝。
「算了,先不想這些。」蘇子籍瞑目沉思。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曾靜說我是大魏子孫,應該就是前朝宗室血脈的意思。」
「這是孤證,但結合沈誠搜索到的書信,有一幫人在尋找和處理前朝宗室血脈,並且還對我的祖墳動手,我是前朝宗室血脈的可能性很大。」
「接下去,是本朝的事。」
「葉不悔的身份……似乎是本朝皇室血脈?」蘇子籍並不知道方真搜索太子血脈的事,但在考場異變中,隱隱聽見「太子」二個字,當下若有所思。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28 11:40 AM
第八十章 規劃
「曾靜懷疑葉叔是太祖遺留的血脈,但這玉珮不對。」蘇子籍想起了垂著明黃墜子的龍紋玉配:「這明顯是御製之品,並且還是大鄭時所制。」
「當年姬子誠沒有稱王時,制度沒有完備,才可能遺留血脈而不知道,稱王又給這物,不可能沒有記載。」
「所以建國後流落人間,也就僅僅是太子血脈的可能。」
「難道說,不悔其實是太子血脈?」
這可不是好事,至少蘇子籍這樣覺得,或者葉維翰也是這樣想,今上曾囚禁過太子,太子自盡後,震怒的皇帝將太子妻妾一併賜自盡,其中還包括幾歲的太孫。
這樣凶殘,不愧是皇帝。
蘇子籍聽說時,還覺得今上是梟雄,可現在懷疑葉不悔可能是太子血脈,就不得不頭疼了。
所料不錯的話,尋找的極有可能就是太子血脈,畢竟沒有獲罪的皇室後裔,沒必要躲在這一個偏僻縣城。
「假定尋找的是太子血脈,但我注意到,方真方面的人,根本沒有注意到葉不悔,很明顯,朝廷不知道這血脈僅僅是女孩,是按照龍孫來查。」
「要是讓朝廷知道,太子血脈,僅僅是個女孩,會怎麼樣對待葉不悔呢?」
「而且皇帝又不是沒有兒子,現在齊王、蜀王都年長,可繼承皇位,又迫切搜索太子血脈幹什麼呢?」
「葉叔假如不是不悔的父親,而是託孤的臣子,那為什麼他堅持葉不悔不認親,而要努力成為棋聖?這裡面又有什麼玄妙?」
蘇子籍想著,把一張紙拿出來,這是葉維翰最後給自己的,展開一看,卻是七個名字,寫有簡單信息,後面重重批著「可殺」!
「這其實就是證據,只要檢查下這名單上的人,是不是與太子之死有關,就可以證明葉不悔是不是太子血脈。」
「現在問題是,我現在被鑑定可能是太子血脈了。」蘇子籍想到了這點,才真正頭疼欲裂。
有著半片紫檀木鈿,蘇子籍毫不懷疑自己能過著想過的生活。
童生、秀才、舉人、進士,甚至狀元。
蘇子籍甚至對自己仕途都有過規劃,位極人臣官居一品青史留名當然不錯,不過歷朝宰相執政十年是基本到頂了,十五年必須退,否則就可能受皇帝猜忌。
所以真正有智慧的人都懂,就是一步登天往往不得好死。
四十歲就當了宰相,然後由於當的時間長了,被罷官賜死麼?
因此和玩遊戲一樣,把人生的時間和階段都安排好,六十五歲退休的話,五十可以當宰相,四十就當大臣,三十就府郡,二十就在翰林轉轉。
既不快進,又不停滯,享受每個階段最好的待遇,從從容容沒有大禍端。
當然大部分人,都是拚死爬而不得一官,就算進士,蹉跎也居多,可是自己有半片紫檀木鈿作弊,不能這樣也就是自己太蠢了。
等六十五歲退休,就可以把修仙當主業,腰纏千萬貫,騎鶴下揚州——簡直是完美!
現在一切規劃都完了。
「與不悔結親,就轉移了龍氣,紫檀木鈿你怎麼不提前通知一聲呢?」蘇子籍覺得這一切太巧了,巧到自己沒有來得及反應。
「我現在向朝廷坦白,我不是太子血脈,朝廷信麼?」蘇子籍搖了搖腦袋,用正常人的腦袋想想,就知道不可能,萬一朝廷信了結果更可怕,這意味著有人可以真正冒充宗室。
非把自己解剖,甚至把神魂抽出來查看不可。
蘇子籍想來想去,發覺自己除非立刻帶著葉不悔逃亡,要不,只有把這身份落實了,才是唯一的生路。
「不管朝廷為什麼尋找太子血脈,肯定不是直接處死,畢竟是這樣的話,我早就被逮捕了。」
「落實身份的話,其實不難,皇家禮儀什麼都可以藉口根本不教,只想讓我過著太平生活而理直氣壯不會。」
「就算以後身份確定了,只需要作出兒子應該有的姿態,比如說,把陷害太子的人殺掉——就可瞞天過海。」
「唯一危險就是,朝廷到底尋太子血脈幹什麼?」想起方真最後說的千萬小心這話,蘇子籍就一寒戰,低首看了看。
「不要緊,我還有憑藉——蘇式拳術5級(4123/5000)」
經歷了生死搏殺,離突破到六級不遠了,以自己四書五經的經驗來看,突破到六級是個門檻。
「而且,很明顯,殺人技並不那樣弱,就算是道人,被捅一刀,也得死。」
「我並不認為這世界的武技就特別強大,蘇式拳術可是本家收集多家技藝,並且花了200年在戰場上千錘百煉而得。」
「但可以尋幾本借鑑下,看看是不是可以合併成一門絕技。」
「這僅僅是個人自保,武技想逆天對抗百萬大軍怎麼可能?」
「關鍵怕還在蟠龍心法之上——蟠龍心法2級(1870/2000)」
「現在吸取龍氣,是不是可以打破束縛,不需要收集人道種子就可升級?」
「我這幾天就多練習下,反正離2000不遠了。」
「文心雕龍,能干涉人的心,這異能,我是不是也要使用下,以確定它的效果?」
「我要化被動為主動,自動去改變命運。」
就在蘇子籍把一切想通時,突隱隱有著哽咽聲,他連忙起身,抵達門口時遲疑了一下,就推門進去了。
反正已經拜堂,就算不是正式夫妻也是未婚妻,不必在這裡矯情。
才一進去,就看到葉不悔縮成了個球側躺在榻上,看起來非常孤寂。
葉維翰死了,自己是有點悲傷,但對於葉不悔來說,是天塌了,心裡不僅僅是難過可以形容。
這縮成球的姿態,在心理學上就是非常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蘇子籍一時沉默了,有些後悔剛才沒有仔細安慰,只是靠近了,才發覺她並沒有醒,只是小小身子縮著,偶然還是一聲哽咽,似乎就算睡了,心裡也充滿了憂愁無助,難以平靜。
想給她蓋點被子,她眼皮微動,就要驚醒,蘇子籍忙停了手,不矯情,上了榻,似乎感受到了溫暖,她在睡夢中都漸漸靠近,手腳也伸展了起來。
入夜了,蘇子籍就躺著,讓她漸漸靠了過來,似乎汲取了溫暖和安全,她本能的哽咽漸漸消失,沉沉入睡起來。
小狐狸倒醒了,目光看了看,「唧唧」兩聲。
「小傢伙,你也慌了?」
「別怕,都睡吧。」蘇子籍說著:「有我在,天塌不下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29 12:05 PM
第八十一章 古崗風水
臨化縣籠罩在煙雨中,淅淅瀝瀝,在四月連下幾場。
縣城街道雖用碎石修過,因此變的泥濘不堪,走幾步就會在鞋底沾上小半鞋的泥,有錢人坐牛車不太受影響,路上百姓少了一些。
至於城外,更籠罩在雨霧中,由於畏懼風寒,除農民和不得不趕路的商人,半里一里往往不見一個行人。
蘇子籍和葉不悔並肩站在城外一處墳地。
面前是用磚石壘砌而成一個墳包,有石碑,簡單寫著葉維翰之墓,再下面則有著葉不悔跟蘇子籍之名。
奇特的是,不遠還跟著一個人,卻是野道人。
野道人這時指的說著:「公子,夫人,你們看,這塊山崗地形,是余山地脈下來的一線餘脈,整個山崗,就這塊最佳。」
「雖談不上風水寶地,但也有地氣滋潤,安寧家宅最是合宜。」
「而且,不遠還有梵廟,這梵廟雖沒有顯聖,但法事祈福,也有著安撫陰靈之效。」
葉不悔聽了,很是感激:「多謝先生了。」
說著遞過去三兩碎銀,野道人也不推辭,坦然受了。
這時雨還在下著,落在臉上涼絲絲,周圍是一片墳崗,只不過葬著葉維翰的這一片區域,的確建有一所梵廟。
廟裡常年傳出鼓鈸誦經之聲,只要捐些香火錢,就常年有僧人打理,並無雜草叢生、荒蕪破敗的景象,還可以祈求冥福。
對外地來,並無親族,亦無祖墳,家裡有些銀錢的人家,最好結果也就是這樣了。
葉不悔對此並無意見,甚至很感謝幫忙的街坊,特別是野道人,而蘇子籍更沒有讓她失望,墳地、香火、街坊、葬禮處理的井井有條。
要不是蘇子籍在她身邊,只靠著她一個才剛剛過了十五歲生辰的少女,驟逢唯一親人過世,實在不可能將喪事辦得妥當。
「我已和梵廟說定了,每年一兩銀子香火錢,就有人顧看,每月初一十五,還可受些法事供養,我已經一口氣交了十年。」蘇子籍並不看野道人,只是淡淡說著。
「十年後呢?」
油紙傘下,被斜風細雨打濕側臉的少女,髮髻別著一根木釵,青布衣裙,仍帶著稚氣。
「不悔,到時,我應該可以給岳父大人掙個敕封。」
野道人接了一句,「夫人,公子說的不錯,地脈流轉,風水非一人一家常有,而祈求冥福之事,梵廟更不可靠,敕封才是真正的冥福,遠超過梵教所說的天人。」
「以公子才格,不出十年,必可掙個敕封。」
「恩,多謝先生吉言。」葉不悔經過了這些天,悲慼已漸漸壓下,她轉過身,對著蘇子籍說:「我們回去吧。」
在這種氣氛下,蘇子籍能做也只是穩穩舉著傘,沉默保持著體貼,任由她最後無聲發洩著最後的悲愴。
身後呱呱叫著的烏鴉,與不停歇的小雨,編織出四月。
耳朵微微動了下,聽到不遠處有衣服摩擦聲,蘇子籍沒有回頭,繼續舉傘陪她前行。
幾個人影,在蘇子籍跟葉不悔走遠,在藏身之處出來。
其中一人猶豫著說:「剛才我差點以為,被蘇秀才發現了,不過,我們只是遠遠看著,這樣也行?」
對蘇子籍,現在不知道該給予什麼稱呼,索性就稱呼秀才,也算是恭敬。
「上官既讓我們盯著蘇秀才,又不讓發現,只能這樣遠遠跟著,左右只是保護平安而已。」
幾人低聲交談了幾句,再次跟了上去。
「夫君,眼下你有什麼打算?」在回去的路上,周圍安靜,只有雨聲,葉不悔沉默著走了一會,開口問。
在二人拜天地後,葉不悔就對蘇子籍改了稱呼,更顯親近。
二人雖只是名義夫妻,可此時已都當彼此是家人。
蘇子籍已考取了秀才,還是稟生,可以每個月都從官府領到錢糧,且稟生還可以給人作保,每年都會有一筆不小的收入,更可不用服徭役,可以說,雖不如舉人改換門庭,也已脫離了普通百姓範疇。
但蘇子籍還年輕,不可能一直留在臨化縣,要考取舉人,必要去更高學府,葉不悔有些遲疑,是不是該主動說,自己留在縣裡。
蘇子籍其實也想過這事,葉不悔既問了,就說:「我打算去府學,縣學的夫子多是秀才,偶有個舉人也不親自教導,而府學講師最差也是舉人,還有退下來發揮餘熱的進士,去那裡更能對我有助益。」
別的不說,現在要快速進步,縣裡的舉人文章,已經基本無用了。
這些天,其實也抽空獲得了一位舉人的文章,但是只增了200點經驗,聊勝於無吧!
葉不悔沉默了一下:「你說的對,我在家裡等你回來。」
「你打算留下?」蘇子籍停下腳步,這個傘下青衫少年帶著一點無奈望著少女,二人在細雨中對視。
「不悔,你當然是與我一同去府城了,不要擔心花銷,我昨日得縣令大人五十兩贈銀,過兩日參加縣裡的文會,還了銀子,剩下這些,再加上積攢,足在府城裡租個小院落,留你在這裡,我如何放心?」
「可是……」葉不悔沒想到蘇子籍是這樣安排,她微微睜大眼,看著名義上的丈夫:「府城花銷大,我跟去,豈不是給你添麻煩?」
「再大,也沒有讓你一個人留下道理,放心吧,你夫君,養得活你。」
「現在就跟我直接去碼頭,那裡有船。」
這句話,略帶一點親暱,與往日有著一些不同,讓葉不悔的心跳了一下,再沒有比這一時刻,更讓她感覺到,她並非孤獨一人,還有親人在。
「嗯。」葉不悔點了點首。
雖知道跟著蘇子籍去府城,必會讓他負擔加重,但留下來,只有她孤單一人,這種生活,她的確不想。
「待我去了府城,安頓下來,找些可以做的活計。」葉不悔暗暗想著。
才出了墳崗,有兩輛租的牛車,是運祭祀品,這時正好去碼頭,才靠近,一隻小狐狸就奔了過來撲入葉不悔懷中,見此情況,野道人不由眼皮一跳。
而蘇子籍和野道人入了後面,才入車,蘇子籍就冷不防問:「野道人,你這次自動前來,為葉叔挑選墳地,處處幫襯,所為者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29 12:07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9-5-29 12:11 PM 編輯
第八十二章 野道人投奔
青衫少年的話不冷不熱,野道人有些無奈,自己曾得罪了蘇子籍,就算前一次有示警之功,這些天主動幫忙,盡心奔走,還是有心結未解。
當下野道人遞給蘇子籍一個暖爐,將暖爐上煨熱的毛巾抖下來:「公子,用熱毛巾擦把臉。」
又抖開一個油紙包,裡面是醬牛肉和茴香豆,卻是下酒物品。
「公子,你是讀書人,現在又中了案首,以後舉人、進士,都可期望。」
「而我呢?」野道人滿嘴苦澀:「我自幼,老師教的是奇門遁甲,觀天象,察地理。」
「本以為出來後,尋明主,襄大事,封妻蔭子,不想天下太平,四海歸心,雖有屠龍之術,卻只能跟著泥鰍,在爛泥裡爬著混口飯吃。」
說著,取出一個瓷瓶,傾一杯酒放在蘇子籍面前,又舉手「咕」了一聲,先乾為盡:「我當時也沒有辦法,有得罪之處,望看在我賠罪罰酒的份上,還請寬恕一二。」
「你區區一個落魄野道人,竟然學的是屠龍術?」蘇子籍以嘲笑的口吻說,想了想,還是把這杯酒喝了:「罷了,你我雖有小衝突,但並沒有大損害,看在你這些天幫忙的份上,就扯平了。」
「……謝公子。」野道人暗暗舒了口氣,順手端起瓷瓶,替他斟了一杯,又自己一飲而盡,蒼白的臉泛上血色來:「落魄,落魄又怎麼了?」
「那個橫死的張大措,還是龍蛇之種呢!」
「噗……」蘇子籍差點半口酒噴到對面,連忙避到側面,忍不住連連咳嗽了下,指著:「你這是說笑麼,張大措這個區區幫會頭目,還是龍蛇之種?」
「公子,你笑什麼?」
「大魏五百年江山,壓了不知道多少龍蛇,而且所謂的龍蛇,也沒有你想的那樣強,一旦失了天時,退化成泥鰍在淤泥裡爬,不是很自然麼?」野道人不勝感慨:「古人爭論,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依我之見,必先有天時,才有人傑,這就是群雄輩出。」
「等本朝太祖削平群雄,天下太平,就奠定幾百年氣數,這就是豪傑改變造就了天時。」
蘇子籍一凜,不由側目,本來他以為野道人是江湖騙子,心裡其實是看不起,但這幾句話一說,就見得了水平。
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原本自己世界都爭論不休,誰也說不服誰,現在一針見血,鞭辟入裡,頓時使蘇子籍再也不敢輕視。
蘇子籍緩緩坐下,已變了顏色,替野道人斟了一杯,野道人端起酒杯,嚥了一口,一時不言語。
但見車外雨絲迷離,良久,野道人輕輕一嘆:「我跟著泥鰍混,四十有餘,雖談不上一事無成,也僅僅是混口飯,手中不得已還髒了些,眼見五十知天命,也沒有那樣多想法,其實我這次幫襯,不僅僅是為了向公子賠罪,也是想給自己找個出路。」
「公子能讀書,以後前途廣大,但總有些瑣事要辦,這些都可以交給我。」
「我只求公子以後當了官,能給個西席就行。」
「……」這就是納首就拜了,蘇子籍無語,在車中看,外間雨絲紛紛,不由笑了:「先生不怕投錯了注,血本無歸麼?」
野道人略偏轉了臉,看一眼蘇子籍,半新不舊的青衫,穿在少年的身上,一剎那間,似乎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風韻,他笑了笑:「那就是我看人不精,活該潦倒。」
「那行,我的確需要人!」蘇子籍微笑,語氣已不再不冷不熱,變得柔和:「你幫我,我肯定會給你待遇,不會只讓牛耕,不讓牛吃料。」
野道人真正暗舒了口氣,才想說話,突然之間車一震,就問車伕:「怎麼了,為什麼停了?」
「到了碼頭了,只是有段路,官差在修路修渠,得步行過去。」
蘇子籍看了看,幾百米的路段,的確有人在挖修路修渠,幾個公差在巡查,這非常正常,平民(農民)滿一定歲數的男子,每年都必須服勞役,從事地方的造橋修路、治理河渠、轉輸漕谷等,直到50歲才可免除徭役。
自己要不是考取功名,滿了十五歲就得服徭役了。
才下了車,有個小亭就過來了中年人。
「您就是蘇案首吧?」中年人看到蘇子籍,鬆了口氣,作揖,說:「我家公子命我給您送來請帖,邀您參加府城的文會。」
中年人先去了蘇宅,被街坊告之祭祀會去府城,因此就在碼頭等待了,現在終於等到人了。
蘇子籍接到手裡,展開一看,頓時笑了:「原來是張公子,這是讀書會?請他放心,我定會準時赴會。」
蘇子籍隨手把請帖給了新收的小弟野道人,又進了幾步,對葉不悔解釋:「請我的就是我們在畫舫上認識的張墨東張公子。」
「是他?」作為棋手,葉不悔對張墨東有些印象,棋藝不錯,尤其是在甦醒後,更彷彿被點開了靈竅,進步神速。
「這張公子是個好人。」想到張墨東出身好,一開始就很禮遇,葉不悔點點頭,不反對蘇子籍與這樣的人相交。
「是啊,的確很是體貼。」為照顧他這個服喪的人,所謂文會特意點出,只是讀書會,並無娛樂。
張墨東舉辦的文會,是在七日後,去府城參議院。
蘇子籍這些天,斟酌挑選著參加了兩場縣內的文會,將欠的銀錢都悉數還了別人,終於無債一身輕。
他本就對人和氣,只要不是仇敵,哪怕是乞丐,都不會惡言惡語,就算現在成了秀才,對曾與自己有過幫助的童生甚至白丁,都客客氣氣,還將自己的一些經驗,耐心說給他們聽。
因作女婿服喪,凡邀請了蘇子籍參加的文會,都並無酒樂助興,只是讀書會形式,會來的人,自然也是對科舉有著野心一類,蘇子籍的經驗之談,正是他們所需要。
兩場文會下來,蘇子籍名聲在臨化縣學子中傳播出去。
蘇子籍深知,未來若為官,人脈與名聲的重要性,才會這樣行事,至於太子血脈,可以未雨綢繆,卻從不先把它當成事實。
再說,就算是太子血脈,難道就不要人了?
相反,越是需要人,所以野道人投奔,他就坦然受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9-5-31 04:16 PM
第八十三章 真是禍水
渡口
一行人上去,有數個人也在等候,一行人很熟悉,除了張勝,還有著方惜,余律因有事耽擱,不能立刻去府學,也跟著張勝一起相送。
還有一個人穿著青衫,漿洗得有點褪色,卻修眉鳳目,一臉書卷氣,蘇子籍不禁微微一笑,打一揖:「我是蘇子籍,兄台你也是趕去府試麼?」
「是,我叫曹易顏。」年輕人顯得有點矜持,一笑算是見禮,笑:「不過府試要到八月,時間寬裕,我是到處看看,遊玩下。」
蘇子籍一笑:「這是遊學,是學子的本分……這位兄台,我去和人打招呼,過會船上再聊。」
說著,笑著去了,與諸人見禮。
因蘇子籍服喪,就算是余律也只是請了蘇子籍這一次,其餘有酒水娛樂的文會都沒再打擾。
現在是四月末,臨化縣事情都處理妥當,蘇子籍再次拜見了縣學教諭,得到幾句叮囑勉勵,才踏上了去府城的旅途。
「等我處理完事情,就去府學找你。」余律說著。
張勝真的是有點感嘆:「今日一別,下次再見,就要稱舉人了。」
「那你就好好讀書,別再遊玩。」余律白了一眼。
「原本我也想去府學,但老師最近來了,打算去莊子上小住,作弟子,我要侍奉,就不一起去了。」
方惜很有些遺憾。
對蘇子籍,本是有好感,現在又考取了一榜案首,下科舉人幾乎必中,就是他的父母也不敢把蘇子籍當成普通秀才看待。
不過方家號稱三分之一鎮,典型官紳之家,是正規拜了老師,這是個遠親,還是進士,一對一教學,可遠比去府學強出許多,現在就要跟著老師去莊子小住。
莊子距離臨化縣城不遠,可距離府城就有些遠了。
蘇子籍說著:「讀書要緊,等你來省試了,到時我定會上門叨擾。」
鄭朝建立,規定每三年在各省省城舉行省試,因在秋季八月舉行,又稱秋闈。
今年恰就趕上了省試的年頭,方惜考取秀才時,卻是省試後一年,蘇子籍知道舉人與秀才之間的天差地別,不能在今年考取舉人,就還要等三年,有些等不及。
不是浮躁,而是殺了曾靜,血脈這件事,讓蘇子籍心中忐忑,其實也想趁機試一試上面對自己的態度,因巡檢司明顯不願說,也就只能靠著幾個月後的省試來試探了。
當然,在省試前就有結果,到時是否還能參加科舉,還未可知。
可總不能就真荒廢了。
想到自己與葉不悔隨時可能掉落的「劍」,蘇子籍在心中嘆了口氣。
這也是不打算讓葉不悔留下的原因,且不說葉不悔年紀還小,又失去了親人,只有自己一個家人,就說葉不悔的身世,就讓蘇子籍放心不下。
「哎,前幾日是不悔生辰,偏偏在生辰前一天,葉叔喪命。」想到葉不悔,蘇子籍就更想起了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忍不住嘆息。
按照鄭朝法律,未嫁兒女需為父母服喪二十七個月,出嫁女為父母服喪一年,女婿則需要為岳父岳母服喪三個月,一般在父母去世四十九日內,可婚嫁,四十九日後,若婚嫁則視不孝。
而在鄭朝,不孝,輕則仗責十下,重則或遊街或入獄。
葉不悔與蘇子籍拜了天地,哪怕沒有請客擺酒,也成了既定事實,治喪時,蘇子籍就已公開了此事。
原本停屍七日,但因對血脈一事有警惕,為了不生變化,讓葉維翰早日入土為安,蘇子籍跟葉不悔商量過,只停了五日。
五日也符合大多數普通百姓情況,再久,對普通人來說,就是沉重負擔了。
方惜本想贈銀給蘇子籍,可惜余律、張勝都被婉拒了,到這裡,自然也是沒把銀子送出去。
「我該走了,你們也請回吧。」眾人又說了一會話,蘇子籍看了看天色,見天色已到午時,就說著。
眾人與之惜別。
葉不悔穿著淡色衣裙,就站在蘇子籍身側,安靜賢惠的模樣,就要上船而去,她的目光淡淡,唯有望向暫時離開的縣城,帶上了一點複雜。
此一時,彼一時,當日離開這裡去參加棋賽,與此時離開這裡再去府城,明明都是去同一處,但心境已天差地別了。
遠遠的道路上,看到這一幕的譚安瞳孔一縮,終於忍耐不住,拔腿欲行。
「混蛋,你要幹什麼?」在不遠處看著兒子帶著民夫修路的譚右山,這時候直接起身,將其攔下。
譚安臉色陰沉,還帶著焦慮:「蘇子籍簡直厚顏無恥,竟然趁人之危,爹,你讓開!我不能讓他就這麼帶走不悔!」
「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肯罷休?你且歇歇吧!想要跟案首搶人,也要看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譚右山氣得大罵。
他一向以這個兒子為榮,託人使了關係讓兒子成了縣裡有正規編制的公差,心裡滿是期待。
可師爺讓人傳話,叫他好好管教兒子,不要惹是生非,譚右山心裡就時刻被油煎火烤著,難受極了。
這一切,都是因葉不悔這丫頭,真是禍水!
雖兒子現在還沒丟了公差身份,但是這孩子為了這女人去誣告人家蘇秀才,蘇子籍是一榜案首,雖不是舉人,更不是官,但前途無量,也難怪師爺都給了冷臉。
兒子還能在縣衙裡待著,就已是不幸中萬幸,至少部分原因是自己一知道,就寧可丟了臉也去上門道歉,譚右山絕不能放任兒子繼續做錯事。
再鬧一場,怕就要被革職了。
也因此罵了一番,譚右山彷彿沒看到兒子痛苦表情,狠下心腸說:「再有,你就算喜歡那丫頭,可人家與蘇秀才在靈前拜了天地,成了別人的妻子!」
「就算現在服喪,沒有同房,可已成事實,你有何理由去攔截,又有什麼理由替她喊冤?」
「帶走她可不是別人,是她的丈夫!」
沒看人家已要去府學了?
到時考取了舉人,就是鄉紳,足跟縣令大人平起平坐,到時還有兒子好果子?
岸上的細微騷動,引得上船的蘇子籍一眼,野道人就湊了上去:「公子,剛才路過時我看了一眼,那人臉泛青灰,本來就是黴星高照,要不要我動些手腳,別的不敢說,脫了他的虎皮,肯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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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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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31 04:16 PM
第八十四章 譚安二代
「罷了,他也是盡自己職責。」蘇子籍沉默了下,擺了擺手。
蘇子籍並不是聖母,只是譚安的父親譚右山是縣城裡老公差,當了一輩子的捕頭,可以稱得上清廉嚴正,小時就認識,前幾天還到自己宅裡道歉,實在可憐天下父母心。
看在譚右山份上,也不能多計較。
說完,取出一份名單:「我倒有個事,你給我查查這幾個人貫籍和官職,不需要深入,應該不是難事。」
野道人有點可惜,這人看起來就是黴星照耀,其實不需要化力氣就可擺平,不過這是公子吩咐的第一件事,當下接過:「行,公子放心,到了府城,給我幾天,保證能查到。」
說著,目光在上船的曹易顏身上一轉,而恰在這時,曹易顏也注目看來,兩人目光一對,各自轉開。
野道人就低聲說著:「公子,這人有點不對。」
「哦?」蘇子籍微微一凜,卻不說話,帶著葉不悔上了船。
這時,岸上一陣騷動,譚右山一腔心腸,沒能讓譚安醒悟,譚安反覺得,連爹都看低了自己,這讓一向自尊心強的他更難接受,沉默片刻,就突然奔了出去。
「哎,你……」見兒子奔去的方向與碼頭相反,雖有些擔心,可譚右山還是哎了一聲,沒再追上去。
「讓他自己冷靜一下也好。」搖搖頭,譚右山嘆著氣,忙又指揮著民夫幹活。
這些人都是附近村落征來服徭役,對公差有天然畏懼,譚右山更是老捕頭了,他在這裡,誰也不敢偷懶,繼續幹著活。
而奔出的譚安只咬牙猛跑,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再抬頭時,周圍是一片沙灘蘆葦。
這不奇怪,挨著碼頭這多是荒地,不適合耕種,只生長著蘆葦和雜草。
譚安心亂如麻,不想立刻回去,往前繼續走,與一個戴著斗笠的人擦身而過。
這斗笠人身材魁梧,灰撲撲袍子,行走間幾乎無聲。
譚安原本沒在意這人,可走出不到幾十米,就看到路邊倒了兩具屍體,看它們衣著,應該是年輕夫妻,衣裳偏鮮亮,還歪倒著一輛小推車跟貨物。
看到的一瞬間,譚安就覺得整個人都浸泡在寒潭裡,瞬間僵在了那裡。
「莫、莫非是妖物?」
這兩具枯萎的屍體,看著詭異至極,明明屍體已枯萎,像過去了很久的乾屍,衣裳卻乾淨,才穿上不久。
要知這幾日,臨化縣可是一直下著雨,之前就死在這裡,經過幾場雨,不可能衣服乾淨。
可剛剛死去,怎會變成乾屍?
細想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這不似是人為!
譚安其實很小就跟著父親學刑堪,想到剛剛與自己擦肩而過的那人,哆嗦了一下,頓覺十分可疑。
那人可是從這個方向而來,除非眼睛瞎了,沒看到路邊詭異死屍,又或者……那個人就是凶手,不然不該是毫無反應。
冷汗不僅從額頭冒出來,更浸濕了裡衣,譚安打了個激靈,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走遠了的斗笠人,立刻朝著前面跑去。
再前面一些,有一條小路,可以回縣衙,他打算立刻向縣令報告此事。
先不說妖物距離這麼近,若是不除,會不會哪天害到了自家頭上,就說他最近明顯感覺到了縣令張大人的不喜,能靠著這一功勞拉回印象,就是好處!
才跑到小路上,正打算看看斗笠人有沒有發現自己時,一轉頭,譚安心臟就差點從喉嚨裡蹦出來。
本已距離很遠了的斗笠人,此時就在距離不到半米的地點,他回頭瞬間,就正好對上這人的目光。
被斗笠擋住了的臉,全部露了出來,普普通通的一張臉,但目光對視的一瞬間,眼鏡就突然變成了獸瞳。
更可怖的是,這斗笠人沒有影子。
「啊……」譚安下意識發出尖叫,手抓向了鐵尺——沒有腰刀,腰刀只有捕頭才可以配。
可才短暫發出一聲,喉嚨就被無形一隻手扼住,接著眼前一黑,譚安最後看到的是一張詭異笑著,不似活人的臉。
「嗯?竟是個公差?」
白氣徐徐吸取,就要變成枯萎屍體,在此時,譚安的記憶在妖物眼前閃過,讓妖物停了下來。
「與本次的目標蘇子籍有過節?倒真有趣。」妖物怪異笑了兩聲,明顯改變了主意。
就見一股黑氣從身體上溢出,呼一下竄入了倒地的臉色慘白的譚安裡。
地上的譚安,慢慢睜開了眼睛,又坐了起來。
望著同時倒地,並快速腐壞,臭味四溢的前身,「譚安」嫌棄的鄙視了下。
「人類的身體,還真沒用,只是借住幾日,就已從內到外腐敗不堪了。」
手一揮,屍體被黑氣籠罩,下一刻,就化為同樣枯萎的乾屍。
又想了下,「譚安」抬手,地面陷下一塊,三具乾屍自己慢慢爬起來,相繼掉落進了坑中。
泥土再次重新覆蓋上,「譚安」滿意點點頭:「這樣就能無人發覺了。」
「這人是誰?怎麼看起來有些不對?」方惜離開,雖乘坐牛車,將車簾掀開望著外面。
這時目光一凝,看到一個人由小路轉上大路,此人穿著公差服飾,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此時望過來,古怪的目光讓方惜心裡有些不悅。
不過,下一刻,牛車就快速而過,方惜收回了目光,自嘲著搖搖頭,覺得自己是多心了。
「不過是個陌生人,許無意中看我而已。」
「你跑去哪了?」譚右山看到兒子回來了,鬆一口氣同時,也有些火大。
兒子跑走,原以為過一會就會回來,結果許久都不見歸來,譚右山怕人告狀,說怠慢公事,只能裝著不在意的到處尋找。
結果看到兒子站在路邊,望著某方向發呆,這怎能不讓譚右山生氣?
說著,就已拍了兒子一下。
被「卑賤之人」打了腦袋一下,讓「譚安」臉上佈滿戾氣,恨不得立刻轉身,將這大膽之人直接捏死。
但想到自己的計畫,又將這戾氣壓下去,轉過身時已是恢復原本譚安會有的陰沉模樣。
「心情不好,隨便走走。」譚安解釋。
「心情不好?怎麼,我剛才罵得不對?」兒子變成這樣,譚右山也心中窩火,恨不得再來一下,好打醒對方。
但思及兒子剛剛經受了打擊,到底心疼兒子,沒在這河道邊再說什麼,只是沉下臉提醒:「縣令大人安排的事,你總不能丟下不管,你已經出了差錯,再被人告狀,這差事就可能直接革了。」
誰知,一向以公差身份為傲的兒子,冷笑一聲:「革了就革了。」說完這句話,就朝著遠處走去。
「你這孽障說什麼?」留下目瞪口呆的譚右山,片刻咆哮著,自己怎麼會有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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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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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31 04:17 PM
第八十五章 交叉而過
譚右山的不安沒有錯,譚安擅離職守,很快就被看不順眼的人得知,並向張縣令告了狀。
「既譚安心思不在差事上,就換人吧。」
因命案的事,本想收攏的本縣才傑疏遠了,更重要的是,給上級不好印象,張縣令早就暗暗鬱悶,如果不是州府遞話過來,需壓下命案,張縣令就已讓譚安滾蛋了。
現在譚安因擅離職守告發,張縣令再不猶豫,直接下令換人。
鄭繼魏制,實行的是官吏一體,雖現在有了天花板,但縣裡的公差,在普通人眼裡還是美差,一個蘿蔔一個坑,譚安罷職,別人就能想著辦法讓親朋頂上,加上譚安人緣不算好,竟無一人為其說話。
就連拿過好處的師爺也毫無異議。
譚右山也因譚安罷職,直接氣病了。
並不知道在自己走後還發生了這些事,此時的蘇子籍,已帶著葉不悔乘船回府城。
此時正值五月,河道左右畦田青翠,楊柳垂地,想自己二個多月遭遇,甦醒、殺賊、縣試、龍宮、府試,蘇子籍恍惚一夢,回首對野道人說著:「還有件事,當日張大措挖我祖墳,這事你可知道,現在怎麼解決?」
挖人祖墳,無疑殺人父母,哪怕沾點邊都很難釋懷,這事野道人提都不想提,所以寧可給葉維翰的墳墓奔走,也不想多說一句,現在蘇子籍提到了,野道人只得苦笑:「這事我原本不知道,但也看過。」
「其實我原本說的沒有錯,公子家祖墓沿河而壘,山水聚匯,白氣籠罩,中吐微紅,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地,也福澤綿長,可以出秀才,舉人也不是不能指望!」
「但現在已經殘破,不但無益,反是有害。」
「要尋找合適的墓地,實在不易。」野道人面露一點苦色,這世界可是有風水,自然有風水師,雖大部分是濫竽充數,但也有真材實料,風水墓地,大家都要爭,現在葉維翰的一塊,已經是自己費了心力,還費了些關係人情才得到。
「不需要太好,只需安撫祖先,使其安寧就可。」蘇子籍其實不太懂風水,但是自己有外掛,不需要風水地。
「僅僅是這樣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我再找找。」野道人說著,看了葉不悔一眼,父親去了,她似乎一下長大了,眉似蹙非蹙,兩眼微紅,也是一個看不透的人。
兩個看不透,不,三個。
野道人看了下不遠的一臉書卷氣的人,這曹易顏不簡單啊!
曹易顏若有所覺得回看了一眼,淡淡一笑,心中浮現出疑團。
第一次看見蘇子籍的名字,是被認為是魯王一系的嫡系子孫,只是在大魏滅亡時,為了避禍改了姓,這也是很平常的事。
彙集大魏嫡系宗室的餘氣,方能重新凝聚天命,因此勾筆一下,他沒有任何的感慨。
只是沈誠失敗,他有點意外,也並不太重視。
可捲入本朝太子血脈,就有點意外了。
前後朝龍氣根本不能融洽,不可能誤判,難道此子不是大魏子孫,而是本朝的天璜貴胄?
而且就近,也的確感覺不到任何大魏的餘氣。
這樣的話,沈誠失敗就說的通了。
既是大鄭的天璜貴胄,曹易顏就根本不想多照面,蘇子籍已有朝廷派人特別看守,這氣機隱瞞不了自己,一旦有了衝突,就很可能使自己暴露,不能妨了大計。
太子血脈的事,自己是斷不能擦手,當然齊王也有自己的手段。
尋思而定,曹易顏也不多想,一路無話,很快抵達府城,跟上次來時稍不同,已過了府試時間,明顯城門口兵卒都少了一些。
蘇子籍本打算在府學附近租個小院,結果得知府學的宿舍竟然分著幾等,分別有二人間、單人間以及獨居小院,便改了主意。
這裡的二人間,是兩個同學合住的那種雙人宿舍,需要交的銀錢極少,哪怕是貧寒子弟,只要是讀得起書,基本就能住得起這種宿舍。
單人間,其實不比二人間小,一人居住會很寬敞,這一般給不缺錢,又沒帶著書僮的獨身學子居住。
而獨居小院則由三間小屋並一個只有幾步來回的小院組成,院落狹窄,空間也不大,勝在可以二三人合住,這種一般就是給帶著妻子或書僮的學子居住。
跟私人書院不同,是因私人書院一般招收的是十幾歲少年,最多二十,一般過了三十歲的學子,私人書院不會收。
而官學,上府學的大多是秀才,大部分已成家立業,三十多歲的學生很常見,這樣還住雙人宿舍,就不通人情了。
獨居小院佔地也不大,建幾排也不費事,在府學裡其實最受歡迎。
得知這種小院,需要銀錢遠比在外面租房實惠,跟葉不悔商量一下,蘇子籍就決定暫時與她住在這宿舍了。
「一會我去拜訪一下教授、訓導,你在這裡好生休息。」蘇子籍帶著葉不悔相中一個小院,就立刻交了錢。
雖還沒有正式入學,但有縣學教諭的證明,又是案首,不會有誰刁難,除搞定了住宿,一應入學手續,蘇子籍也一併辦了。
葉不悔整理著房間,打算將三間屋子打掃一下再休息,蘇子籍也就依她,換了一身乾淨衣裳,就去拜訪教授訓導。
到的時候,就已是上午,此刻是臨近中午,蘇子籍過去,不由暗暗稱奇。
府學據說繼承大魏時,並不符合印象中官學的古板,有一人工湖,還有沿湖長廊,連接著多處樓、台、閣、齋、軒、榭、亭,來往路上都是有功名的人,並且小徑相連,青磚鋪路,旁栽綠樹繁花,設有石凳石椅供休息,有點自己原本世界大學的味道。
「講堂沒人?」蘇子籍正打算尋人再問,一個清臒的老者走了過來,穿著倒不出奇,只是漿洗很乾淨。
「你是蘇子籍?」這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蘇子籍,開口就問。
蘇子籍一打照面,忍不住一驚:「此人有點面善,難道哪裡見過?」
等行禮,自報家門,老者一笑:「果然是你,聽過應慈說起過你,說你才思敏捷,勤奮好學,今天一見,果然不俗。」
其實縣學還罷了,府學中基本上見不到二十歲以下的人,蘇子籍這年紀,又是新入學,一看就知。
「您認識鄭兄,敢問大人的名諱?」蘇子籍反應了過來。
鄭應慈是官宦子弟,聽說未分家的叔伯裡就有著一個進士,蘇子籍暗想:「莫非此人就是鄭應慈考取了進士的家中長輩?」
但沒有記錯的話,應該並不是府學的,而是有著別的官職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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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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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31 04:20 PM
第八十六章 老鼠進了米倉
正想著,老者就已招呼:「我不僅認識應慈,還是一家,你是剛到的新進秀才吧,來,到樹蔭說話。」
在樹蔭石桌落坐,竟然還能招呼茶點,這人才說:「我是應慈的二叔,現在在府學擔任教授一職。」
「原來是鄭教授。」蘇子籍一驚,行禮。
這人是鄭立軒,二榜進士,記得當到三品,已滿六十,告病退下,現在看來,保養的還不錯。
前朝的府學,設有一個學正和三個訓導,鄭朝建立,更重視科舉及官學,增設了訓導。
至於教授,一般是退仕的官員(進士)發揮餘熱,可遇不可求。
當然,退休官員也願意,不僅僅教授非常受人尊重,而且府教授還是正七品,半俸(退休金)外還可以享受七品待遇。
更重要的是,教出來的學生,但凡有做官,總要顧念幾分香火情。
鄭立軒卻沒有坦然受這一禮,擺了擺手說:「這是私下,不必多禮。」
這時書僮上茶,鄭立軒招呼蘇子籍喝茶:「你才來府學,未必知道,這周圍有茶點,可以招呼,十文一碗,可以繼水。」
「來,天熱喝口,雖不是上佳,倒也解渴。」
這樣親切,讓蘇子籍心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雖我與鄭應慈認識,但並無深交,說不定還有奪取機緣的可能,教授是鄭應慈長輩,難道會因鄭應慈的面子,對我這樣好?」
「或並不是因為鄭應慈。」
蘇子籍沉思的同時,鄭立軒其實也在打量面前的蘇子籍。
不得不說,蘇子籍的容貌頗好,加上覺醒了前世記憶,又修煉蟠龍秘法,在底氣上就比一般學子足,連殺人時都不會手抖。
人有底氣,就萬事從容,自有氣度。
「難怪會認為是那一位的血脈。」鄭立軒只覺得瞧哪裡哪裡順眼,幾個王爺的世子都比下去了,心中不禁嘆息一聲,暗暗想著:「果然英雄出少年,看著就不是池中之物。」
「哪怕不是那人血脈,只憑這氣度,怕也不會久居人下。」
隨後又仔細問了蘇子籍一些問題,發現蘇子籍的確不是繡花枕頭,有著真才實學。
對聰明學生本就有著好感,蘇子籍又年少,鄭立軒滿意點了點頭。
「下午你來上課吧,陳訓導下午教授《尚書》,他雖是舉人,但教出過一個進士,在府學很有名氣。」
蘇子籍知道,這是鄭立軒在指點自己,不要錯過下午的課,立刻說:「學生明白了。」
鄭立軒又對蘇子籍叮囑一番府學的注意事項,這才讓他離開。
回到宿舍,才一進門,就聞到陣陣飯香,不是葉不悔生火,畢竟剛到,柴木還不知道去哪裡買,做飯也來不及。
「府學外面就有著賣飯食的攤子,我就買了一些回來。」見蘇子籍望過來,葉不悔解釋。
又說著:「不過,沒想到價格比縣裡還要便宜一些。」
「這邊人多,許是薄利多銷。」蘇子籍洗了手,招呼葉不悔坐下,二人吃著熱騰騰的菜餅,並低聲交流。
見葉不悔雖因趕路有著一些疲倦,但在入住小院,多了一點輕鬆,蘇子籍心下稍安。
二人中午隨便吃完,蘇子籍叮囑葉不悔歇息,有事明日再忙,自己稍打盹了一會,重新洗漱,打起精神去了講堂。
過去時,還帶上了書本,雖自己用不著,但這是禮貌。
到了才發現,府學看著不小,實際上學生卻不算多,只有六七十人,這些都是秀才。
按鄭朝律法規定,考取秀才並不是一勞永逸,不再參加科舉,秀才也要參加歲考,各省提學主持歲考,成績則分為六等。
一般一二等,可升補廩生、增生;三等算是普通成績,不好不壞;四等就要受責處,若考了五等,廩生增生遞降一等,附生降為青衣。
這還不是最可怕,最可怕是考了六等,就要黜革。
秀才也不是那麼好考,黜革,不僅是心血付諸東流,且對面子上也是極大傷害,所以為了不黜革,秀才們每年也都要認真複習,不敢懈怠。
這也是考取了舉人才能真的鬆一口氣的原因,因只有考取了舉人,才算是終身體,若無大罪,功名不會黜革,也不用再歲考,真正改換門庭。
蘇子籍作廩生,一到府學講堂處,就受到了陳訓導跟秀才同窗的關注。
畢竟廩生是直接有資格參加鄉試的秀才,哪怕剛入了府學,在一眾秀才中,也是拔尖,而身為讀書人,又有幾個願意壓在人下,自認不如?
面對著這些隱晦的目光打量,蘇子籍很從容,向這個教授書、禮兩門課的陳訓導行禮,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了一個空位。
書這門課很重要,蘇子籍對《尚書》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凡是考取了秀才,基本都能對《尚書》倒背如流,但背下來,不代表著理解。
陳訓導雖僅僅是舉人,但只是因運氣不好,接連經歷為父母為祖父母服喪,又來又喪妻,等終於能參加會試,又幾屆考運不佳,就索性不考了,回府當訓導官了。
而陳訓導教出來的弟子,有順利中了進士,講課與縣學相比,更靈活,也更適應科舉。
「陳博南向你傳授【尚書奧義】,是否學習?」
終於,又到了這快速增長的時間了,蘇子籍淚流滿面,老鼠進了米倉,真不容易啊,當下就應了下「是」!
才應下,一堆信息瞬間進來,視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尚書奧義】已習得,【經驗+4】、【經驗+3】、【經驗+5】……」
「的確有真貨,比方舉人的經驗還多。」
「府學不愧是一府精華所在。」並沒有省學,或者說省學和府學差距不大,講堂的窗敞開,站在外面看的鄭立軒,目光落在蘇子籍身上,見少年聽得認真,點點頭走開了。
走出一段路,處在林蔭中,停下腳步,回首:「蘇家三代都清白可查,怎麼可能是太子血脈?再說,年歲也差得一歲。」
身後安靜,但他知道,有人就在不遠處聽著。
他轉過身,繼續往前慢慢走,嘴裡說:「不過,我既奉了旨意,自當盡心盡力。」
「依你看,才學如何?」有聲音在耳畔問。
鄭立軒想了想:「他的卷子我也看了,基礎紮實,天賦過人,能舉一反三,還勤奮,只差著名師教導。」
「而現在府學訓導,陳博南、張平志這樣的舉人,也都是名家,他真有天賦的話,必可中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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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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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2 02:45 PM
第八十七章 魚龍混珠
「今年能中麼?」
「開什麼玩笑,才學不能一步到位,以蘇子籍的天賦和根基,三年後能中舉,現在才三個月,怎麼中?」鄭立軒怔了一下:「前朝總共三個連中三元者,龔源、陸獻、魏沆,都是隔了少者三年,多者六年才中。」
「不行,就算不能中解元,今年必須中舉。」
「選才是國家掄材大典,皇上幾次叮囑,要公平取士,不能構私,這個要求,請恕我難以答應。」鄭立軒冷冷說著。
說話的聲音緩緩:「鄭大人,我曾受過您的恩,這時不能不關照一聲,此事事關太子血脈,社稷骨肉,不僅僅你奉旨行事,黑衣衛也奉命保護,更有張公公在京師星夜趕來。」
「雖已經基本上確定蘇子籍就是目標,為了安全起見,但還是各州(省)都有候補人選,人數濃縮到十三人,個個同樣待遇,以圖魚龍混珠。」
「並且皇上還警告了齊王、蜀王不得妄動。」
「科舉是國家掄材大典,平時我你都不能動,也不敢動,但現在讓蘇子籍中舉,是皇上的旨意,只有這樣,才能看出,是不是龍氣之種,畢竟這事關係太大。」
「鄭大人,你仔細思量,好自為之。」說著,聲音消失了。
鄭立軒望著花園,有些悵悵,卻抿嘴不說話。
「府學的教導果然厲害,光聽這一課就已受益匪淺。」待陳博南教授完這一課,蘇子籍聽得入神,有些戀戀不捨。
好在今天只第一課,以後來日方長,當然,蘇子籍也漸漸摸索清楚,所謂的授課的經驗,其實就是陳教導對《尚書》的感悟,並不需要教完,估計下一課經驗就下降許多,第三課就可能汲取完。
只是別人的感悟,終不是自己,有個轉化過程,因此單聽一人的話,只能抵達一半程度。
所以必須多聽課,多找人。
等蘇子籍與周圍一些秀才互道姓名,彼此間算是認識了,就回了宿舍小院。
「不悔難得睡得香甜,還是不要叫醒她了。」本想喚醒她出去吃飯,在開門後發現葉不悔正趴在桌上,臉貼著桌案,顯已睡了。
蘇子籍怕吵醒了她,過去給葉不悔蓋了薄衣,出去買了一些菜餅回來。
葉不悔醒來時,蘇子籍已買了一擔柴,還起了火,燒了一鍋水。
「你回來了?下午跟老師同窗相處可還好?」葉不悔揉揉眼,見他回來了,立刻問。
「還好,陳訓導有才,雖是舉人,但比遇到的方舉人還要有才學,只是不知道他為何沒考取進士。」蘇子籍說,示意她過來洗手吃飯。
葉不悔有些不好意思,現在已是夫妻,她跟了來,還讓蘇子籍吃著外飯,連水都是他燒的,有些內疚。
「別多想了,你這幾天,睡的不好,我都知道,今天能睡的這樣沉,我是喜出望外,還能怪呢?」蘇子籍說著,葉維翰去了後,葉不悔幾天都睡不著,他是看在眼裡,也明白。
葉不悔從小沒有母親,她的世界只有父親,現在父親去世了,哪能不惶恐失落呢?
不過這心理創傷,只有等時間癒合了。
洗手坐過去,葉不悔說:「明日我去買些米面,免得總在外面買著吃。」
蘇子籍說著:「不急,你在府城多逛逛,上次來得匆忙,你還沒時間逛一逛府城吧?銀錢我拿一部分,平時應酬用,剩下的放你那裡,想買什麼就自己去拿。」
葉不悔雖心中感動體貼,還是搖頭:「我們存銀不多,都說窮家富路,人在外面,還是要省著花才成。」
心裡則盤算著,是不是過幾日在附近找些可以帶回來的活計。
或者下指導棋?
這也是棋手的主要收入來源,可自己才十五歲,有人會要自己下棋麼?
而且最好是指導小姐下棋。
葉維翰還活著時,父女二人看店,爹爹去了,店也關了,總要找個收入,才好讓她心安。
蘇子籍並不知道葉不悔打算,心裡感動,忙笑:「還不至於到這地步,我是廩生,月有俸米,等我中了舉,更是不用擔心生計。」
「對了,你養的小狐狸呢?」在船上就沒有看見它了,不過租房時看見過,現在又不見了。
「它很乖,不是在睡覺麼?」葉不悔說著一指,蘇子籍一轉身,就看見它在墊子上伸個懶腰,一臉莫名其妙。
「得,是我多心了,休息吧!」
今天剛到,下午又忙碌,早早洗漱睡了。
蘇子籍睡略大一些的房間,同時充書房,葉不悔睡一小間,就算睡過了,她心力憔悴,還是繼續睡著。
蘇子籍打了哈欠,略看了書,昏沉中,發現自己又來到了宮殿。
「這次莫非還是龍宮之夢?」讓自己清醒起來,蘇子籍打量四周,大體上的形態並沒有變化,但廢墟似乎清理了一些。
順著上次走過的路,不一會就再次到了小宮殿,讓蘇子籍有些詫異的是,這次迎接的,不是上次貝女,而是一個背對的小女孩。
她梳著垂掛髻,身著淡粉色衣裙,看背影,應該只有八九歲,蘇子籍停下腳步,暗想:「莫非我猜錯了?這次並不是小龍女引我入夢?」
「老師,你來啦!」小女孩似乎察覺到有人來,轉身望來,見來人正是自己等著的老師,立刻露出淺淺笑容。
蘇子籍一眼就看出,這小女孩與小龍女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過一個略小幾歲,一個大了一些。
雖說這種情況下,將她認作是小龍君的姐姐更符合情理,但蘇子籍還是下意識覺得,她應該不是別人,就是自己認識的小龍女。
「你怎麼……突然大了一二歲?」蘇子籍沉默了一下,問。
「多虧了老師教導,讓我能有機會長大。」小女孩看起來很高興,不然,以前總表情寡淡嚴肅認真的她,也不會露出這樣神情。
「難道是蟠龍秘法還有著幫著成長的奇效?」蘇子籍轉念一想,「或龍族成長,不光是靠著時間,還靠著力量?」
這是修煉了蟠龍秘法,力量增長的顯現?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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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2 02:47 PM
第八十八章 帝流漿
蘇子籍對龍族並不瞭解,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但蘇子籍本就對此興趣不大,也不打算深挖秘密,只是笑著:「能對你有幫助就好,也不枉我夢中過來。」
這話看似是隨便一說,實際上也是一種試探,因他對自己夢裡過來這事,總有些懷疑。
只是小龍女並沒有接這話茬,似乎並不知道蘇子籍的好奇,說:「老師,你繼續給我上課吧!見你一面可真難,幸我現在長大了一些,可以經常見到老師你了。」
她緩步帶著進了殿,這殿的確修過,本來崩塌的半片已修復,矮幾上擺放著幾本書。
蘇子籍的目光落在書籍上,《論語集注》、《大學章句》、《中庸章句》和《禮記》,這都是讀書人讀的書。
小龍女請蘇子籍落座,蘇子籍暗嘆了口氣,既是她老師,自然也不客氣了,坐在上首位置。
見小龍女子在旁坐下,殿內靜悄悄,不說話有些怪異,蘇子籍問:「上次記得多少?」
小龍女皺起小臉,低著腦袋:「還是只記住了一點點。」
「那我再給你朗讀七遍。」
蘇子籍聲音朗朗,只是唸著,漸漸淡金色的天穹上隱有雷聲相隨,而隨之,對面的幼龍,若有所思的樣子,籠罩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沒有變化,不,有點變化。」
才讀完一段,【經驗+1】一行字飄起,蘇子籍不動聲色,繼續朗讀,只是蹙眉細看,卻見她的身子上,有隱隱雲霧瀰漫,卻是極淡,不僅僅這樣,雷聲似乎也大了些。
「這是龍性的天然神通?」
想到這裡,低眉看去:「蟠龍心法2級(1994/2000)」
這次故意留下了7點經驗沒有填補,就看是不是能在龍宮內突破。
府學‧院落
月光在窗的縫隙爬到葉不悔身上,打下光影,她的睡姿並沒有變好,而是縮成了個球躺著。
「爹……不要走。」突然之間,葉不悔身子一顫,輕顫了一下睫毛,在夢中驚醒。
夢中原本很好,她還好好的在家中,給爹忙著作飯,可是爹又要自己給蘇子籍送飯去,自己不情願的答應了。
只是出了門,外面就一片迷霧,路徑若隱若現,她有點害怕了,轉身回家,可硬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急下,醒了,這時長髮散落在榻上,葉不悔抬手理了理,看了看天色,這時難得有月光,她低吐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她經常這樣驚醒。
「小白?」
懷裡沒有小狐狸溫暖的身體,她想出去找,但又躺下了,半夜了,自己不能打攪蘇子籍,他忙了一天也得休息,想著,閉上了眼。
「唧唧!」小狐狸不知何時奔出,輕盈的呆在了隔壁的窗口,這時若有所覺回首看了眼,又專注著看著月光。
在它眼中,清涼的月光中,金色的橄欖貫串垂下。
「這是帝流漿!」
「唧唧!」小狐狸跳下窗,奔出去,只奔到院門口,它停住了,只見月光似水,照在走廊上,卻沒有半點異常。
轉身縮了回去,又跳到了窗口,金色的橄欖又出現了,它向著蘇子籍看去,水盈盈的眼睛裡寫滿了震驚。
蘇子籍這種形態,已經出現了一次了。
但必須在他十步內有效,並且按照經驗,還有時效,它不再猶豫,立起兩腳,對著月光拜下,吞吐之間,一顆金色橄欖落到它的嘴中。
「蟠龍心法2級(1999/2000)」
「四書五經7級(1255/7000)」
蘇子籍卻一無所覺,他很懊惱的發覺,又卡在了1999上面了,看來在龍宮裡朗讀並無特別效果。
只是除了蟠龍秘法,小龍女竟然對儒學和別的學說也感興趣。
於是,教授時間裡,只有三分之一時間用於講秘法,別的時間,都是說一些人間的風土人情,或是儒家學說的知識。
一榜案首,給小女孩講課,還是綽綽有餘,蘇子籍講到興起處,用竹筒在硯台上倒了點水,拿墨錠一下一下研磨起來。
墨水漸濃,在几案上鋪開紙,拈起柔毫,舔墨,畫了起來。
古代讀書,必研書法。
「館閣字體3級(1865/3000)」
「水墨畫3級(1765/3000)」
讀書人所謂的書香門第,琴棋書畫必須樣樣精通,但是自己有這水平,並不是繼承,而是前世學過一點繪畫技巧,記憶融合後,水平漲了些。
拿過紙筆,給她畫了一些樹木花草,這是因她好奇陸地植物,想知道她從別的妖怪那裡得知的是否真實。
「老師畫的真好。」拍著小手,小龍女望著桌案上鋪著的花草畫作,眼眸裡滿滿都是喜歡。
「老師,這畫,可以給我嗎?」
蘇子籍笑著:「我只是略懂一些書畫,並不精通,只能畫出形,沒有靈魂,這本就是畫給你的,你喜歡收著就是。」
自己應該只是夢入到此,便是想拿走也沒辦法吧?
不過想到上次給她的酒食,蘇子籍又覺得自己這推論有些過早。
「醒來手上有著墨跡,就是身體來此,醒來手上沒有墨跡,就是夢入到此。」蘇子籍暗想。
不久,他就感覺到了疲憊,小龍女一見,就說:「老師,時辰到了,我送您回去。」
下一刻,蘇子籍就在床上醒了過來。
抬手看了一下,讓蘇子籍覺得遺憾的是,手上無墨。
「難道真的只是夢入?上次酒食失蹤,只是巧合?」他蹙眉想著,有點可惜,不過又若有所思。
「小龍女的處境,似乎在改善,雖沒有看見,但多了幾個妖僕的樣子。」
「不管了,這次府學第一天,就給了我300經驗,可惜明天最多就是200,榨乾了陳訓導,就可以換個目標。」
「以後經驗越來越難了。」
最早一本舉人心得就有一二千經驗,可現在明師教導都只有幾百,經驗要求越來越高,獲得越來越難。
「是不是,刷些別的技能?只要五級就可以?」
按照蘇子籍的經驗,五級就是登堂入室,天下雖大也可用得,最重要的是,有機會能提高自己素質。
這是蘇子籍覺得最有價值之處。
「這可以一試!」
作者:
裘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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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2 02:48 PM
第八十九章 金印
龍宮
在蘇子籍夢裡出現過的小龍女正托著腮,望著畫發呆。
「原來外面的植物,竟然品種這樣多?哎,只有幾樣曾在水鏡術裡見過……」
「可惜,我還沒有真的繼承水府,無法離開此地,不然,真想去外面看一看。」
嘆了口氣,小龍女在案前離開,看了眼淡金色的天穹,步行到了又一處殿。
這裡比剛才要大,原本應該金碧輝煌的大殿,在此刻彷彿什麼東西罩住了光彩,雖擺設在,黯淡無光。
整個大殿內空無一人,小龍女到來,才給這裡增添了一點生氣。
她慢慢前去,一直到了大殿上首位置,原本應該是寶座,現在空空,只剩下一個龍案擺在前面,往上看,一處金印懸在龍案上方,彷彿有一股力量托著它,使其靜止不動。
小女孩掂著腳伸手去摸金印,觸碰到一瞬間,細微金光一閃,以金印為中心,向外面擴散了一些。
龍案後面,一道寶座的虛影突然之間出現,但隨著金印光芒黯去,虛影也跟著消失不見。
小龍女抿唇,再次盯著金印看。
「恭喜姬君!」這時貝女過來,也跟著看向金印。
「您這位老師,果然有才,連我聽了,都覺得有收穫,不像以前龍君請過來的秀才,都是徒有虛名,連人間的事都講不明白,辨不清楚,有了這位老師,這金印遲早您能全部掌控。」
「老師的確厲害。」小龍女小臉嚴重,對此很認同。
其實在龍君在時,她不是沒有拜過老師,可請來的秀才或棋手,哪怕在某一領域有著天賦,總是不能令她學到東西,畢竟她是幼龍,很難真正理解人間。
而這位老師,不僅看懂蟠龍秘法,讓她修學,而且還能給她講各種各樣人間的事。
最重要的是,講了,她就若有所悟,這實在太神奇了。
她從出殼以來到現在,因沒能繼承水府,從來都沒有出過這裡,這座宮殿,從前,到現在,都是個精美的牢籠,將她困在其中。
偏偏,繼承這裡,是她的責任,也是她唯一能來去自由的辦法。
她對貝女說:「走吧。」
然後率先走了出去,貝女心情頗好跟在後面。
龍君失蹤,水府就封印,水族四散,就算有堅貞的妖,也在幾百年內堅持不下去,連她自己,有時都懷疑自己堅持有沒有用。
現在,姬君甦醒了,雖還沒有真正繼承,但一切都很順利,就連自己,也招募幾個新生的水妖,給水府清理。
「只要姬君在,就算水府荒廢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水妖會有的,供奉會有的,就連威嚴也會有的,一切都會回到以前。」
貝女是當年龍宮提拔的女妖,可以說,她一張開眼,就伴隨著龍宮的建立和壯大,對她來說,這就是最念念不忘的家園。
現在一切都好了。
小龍女認真的小臉,也露出了笑容,貝女是她甦醒時唯一還在的水族,她的開心,讓小龍女心情也跟著變好了。
再加上她最近長大了一點,要不是現在不適合化成龍形,她甚至想變回幼龍,在水中搖搖尾巴。
「你說,外面的世界,真有老師說的那麼有趣嗎?」小龍女望著宮殿外面,好奇的問。
「這……其實我也不知,我也從未出過水府。」
「那等我可以出去,就帶著你也出去看看。」小龍女想起了龍君當年的教導,連忙許願。
「那應該用不了許久,不消多少時間,您就可以繼承水府,就算是現在,有關的水祠也已復甦了。」貝女毫不懷疑,滿是期待。
當年龍君水祠超過千數,由於久久沒有響應,以及朝廷停止祭祀,許多消失了,但還有一些頑強的堅持下來。
龍宮,不,水府重開,別說是小龍女,就是貝女都感應到,水祠在復甦,就代表著龍宮會獲得不少給養。
總有一天,姬君會行雲布雨,履行神權,自然可踏足陸地。
小龍女聽了,重重點頭,露出喜悅,一握拳說著:「放心,我一定會繼承水府,重建龍宮!」
府學‧小院
天還沒亮,蘇子籍就醒了,也不下地,直接在床上體會著身體。
「修煉的話,還是沒有什麼靈氣,在經脈中循環幾週,根本沒有增長,或者說增長微乎其微。」
「不過,今天明顯凝實了一些。」
想到昨晚夜夢那個小龍女,蘇子籍陷入沉思:「莫非,是跟夢中教授小龍女有關?」
「只靠著身體修煉,這進度連我都覺得心焦,難怪煉丹士都想要獵取妖丹。」
桐山觀沈誠的幾封信,反覆讀過,其實除了隱隱暗示的計畫,有的涉及到了修煉的秘密(常識),蘇子籍看了,就大致知道煉丹士獵取妖丹的目的。
現在就算福地洞天,也是補充非常不易,用一點少一點,無論是妖怪還是道人,只有啟蒙的第一口靈氣,才會汲取,以後只有慢慢修煉。
就算有名師指點,天賦過人、悟性頗佳,也有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這樣說來,其實武功之道,就是缺了這第一口靈氣,因此只有宗師返後天為先天,才能趕上修二代?」
「修煉可真現實!」
「所以煉丹士殺妖獵取妖丹,煉成可服食的靈丹,大幅度增長修行。」蘇子籍猜想著,不過對殺妖取丹,沒有什麼興趣,利用金手指提升自己的經驗值才是王道。
而且提升同時,是在融會貫通,與勤修無異,有時蘇子籍覺得,這是一種利用累加的數字,激勵自己的一種方法。
就如有人用利誘導懶漢幹活,幹一天,給一天錢,指明道路,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積累財富。
「我雖在修行一道並無師傅,但實際上這金手指就是教授了。」
「蟠龍秘法,現在除了給我加了個文心雕龍,其實就是把我的武功改成了靈氣,起點甚高。」
「但現在級別太低,還是刷技能和經驗為妙。」
「再說,這文心雕龍,也得善加利用才是。」蘇子籍目光微妙,這力量他其實有許多想法,一個人的結交,是得經過許多考驗,但是有著這個文心雕龍,似乎就不一樣了。
「每天二次文心雕龍,就可獲得二人好感,雖有時效,但這時間內一切行動,都能以朋友的狀態進行,這就是事半功倍,等好感過了,也與陌生人不同,這樣的話,我似乎能在幾天內,交上朋友?」
「府學學生不算多,只有六七十人,加上教授,或我能幾月內就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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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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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2 02:50 PM
第九十章 府學布武
不過,這想法一閃便過,葉不悔出去又回來,蘇子籍就出來。
「今日我看有餛飩,就買了一碗給你,還有些小包子並鹹菜,你快吃了,好去上課。」葉不悔換了一身深藍衣裙,雖不是鮮豔顏色,因她的清麗,也並不顯老氣。
她的小臉也在這段時間消瘦不少,還帶些許蒼白,可此時望過來,瘦了幾圈的小臉,更顯得眸子又大又亮,在晨輝下,美若星辰,蘇子籍腳步就是微微一頓。
將某種微妙情緒壓下,蘇子籍看了一眼,問:「你不吃?」
「我買了豆漿。」葉不悔說,就從放到桌上籃子裡取出吃食,熱氣騰騰,光聞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蘇子籍洗漱後回來,吃了一口,點頭:「味道不錯。」
招呼葉不悔也坐下,這時小狐狸奔來,拱手討吃,葉不悔已經知道它愛乾淨,拿出新碗盛上。
「不悔,你有沒有覺得,它的眼很貪婪?」蘇子籍記起了早晨起來對上的眼睛,總覺得有點發寒,又給它扣個黑鍋
「……唧唧」小狐狸不由抬首,發出了抗議聲。
「夫君,你別開玩笑了,小白最純真不過,不能總欺負它!」葉不悔看著它鬱悶的樣子,被逗笑了。
「……」也行吧,反正得警惕下這狐狸。
「張兄送我們走時,除了禮物,還贈送了一份棋譜,這明顯是給你,你自己待著無聊,可研究下棋譜。」想到葉維翰去世前的叮囑,蘇子籍溫聲提醒。
哪怕葉不悔有著天賦,更在水府棋局中得到機緣,可荒廢了,想奪得棋聖,也並不容易。
蘇子籍不是成了親就將妻子拘於後宅的人,更何況葉不悔本性開朗,正是嬌憨可愛的年紀,蘇子籍也喜歡看她神采飛揚的模樣,也願意讓葉不悔繼續棋手之路。
葉不悔果然心動:「原來是棋譜?我還沒來得及看。」
「張兄出身名門,現在的老師也是大儒,能贈送的棋譜,必是精品。」蘇子籍說著,又想到余律:「倒是余兄,也不知道什麼時過來。」
才想著,就看到挨著自己獨院宿舍的一處舍院,有個熟悉書僮在指揮著人往裡搬行李。
蘇子籍看到時,這書僮也看到了蘇子籍,眼睛就是一亮:「蘇公子!」
這書僮正是余律的書僮琴墨,當日曾跟著余律一同去碼頭送過蘇子籍,雖然二人只見過一面,但書僮長著一張娃娃臉,相貌看著討喜,蘇子籍對其還是有些印象。
「你終於來了,你家公子呢?」蘇子籍過去看了一眼,只有兩個幫忙,並無餘律身影,遂問。
書僮琴墨回答:「公子去拜訪教授跟訓導,我在這裡收拾行李,蘇公子,你也住在這邊?」
待蘇子籍給他指了位置,琴墨更是高興:「原來竟是鄰居,我家公子知道了,必定高興。」
余律在半個時辰回來,見到了蘇子籍跟葉不悔,得知是鄰居,果然十分高興。
因府學是學府重地,不能隨意飲酒,書僮帶人在宿舍裡打掃,三人在蘇子籍的宿舍裡喝茶,閒聊。
看著蘇子籍這房子收拾得乾乾淨淨,不用想,必是葉不悔的功勞。
當初得知蘇子籍竟倉促成親,老丈人還去了世,余律還覺得驚訝,畢竟蘇子籍是一榜案首,又這樣年輕,明顯前途無量,別說中進士,就是考取了舉人再娶親,一個年輕舉人,娶個六品同知家的千金也屬正常,就是知府之女,看中潛力下嫁,也不是不可能。
偏偏蘇子籍竟然娶了一個縣城書肆老闆之女,還是孤女,哪怕余律曾見過二人相處,知道感情不錯,也覺得驚訝。
就覺得,這必是蘇子籍為了報恩,讓恩人安心,自斷姻親這門助力,著實讓余律敬佩。
眼下看到二人相處和諧,又覺得,蘇子籍選擇也不算是荒唐。
雖不好對葉不悔細看,也能看出,此女姿容秀麗,雖未長開,再過上幾年,必是美人,而舉止言談,雖因喪父,沉默寡言了些,也口齒清晰,進退有度。
「上課時間到了,余兄,我們一起去。」蘇子籍卻沒有注意到余律的可惜,見時間不早了,起身說著。
「這裡環境清幽,是個適合讀書的地方。」余律跟著起身,轉過一處走廊,看到小湖,遂笑著點評。
蘇子籍有著「府學布武」之心,躍躍欲試,就想在余律身上試用下文心雕龍,只是看了余律一眼,心裡暗嘆:「這異術終不是自然,余律是真當我朋友,我何忍用上此法?」
也覺得這處不愧是府學,的確符合文人審美,不過這些並不是最重要,嘆著:「講師也出色,我昨天才聽了一課,都覺得受益匪淺,不愧是府學,訓導講師都很博學多才。」
「對了,你可見到了鄭教授跟陳訓導?」
「我只見到了鄭教授,之前只聽鄭兄提過這位長輩,沒想到他竟到府學當教授,對了,閒聊時,可對我誇獎了你,說你學問紮實,為人沉穩認真,頗有天賦。」
余律並不嫉妒,相反,還因當初就能慧眼識英雄而感到驕傲,覺得自己有眼光。
蘇子籍因此對這鄭立軒更多了幾分好奇,昨天並未上鄭立軒的課,莫非鄭立軒從別的講師處打聽到了自己的事?
「不過,看樣子,不是對我有著惡意。」
才尋思,又聽著余律指著一人說著:「不過,鄭教授稱讚,這位仁兄,可是當場黑了臉。」
蘇子籍看了上去,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穿著青杉,相貌不錯,兩道濃重的劍眉揚起,緊繃的雙唇,總有點高傲。
「是丁同知家的公子丁銳立。」
同知本是知府的副職,正六品,權力不大,但本朝分掌鹽、糧、捕盜、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軍籍、撫綏民夷等事務,衙署稱「廳」,等同或略高縣令,不再是副職。
再上此人是前二年的案首,難怪不服氣自己。
蘇子籍就上去一揖:「丁公子,你好!」
說話之間,就想發動文心雕龍,只是身一震,感覺眉心刺痛,似乎這一發動,就有不好的事發生。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9-6-3 10:41 AM
第九十一章 文心雕龍發動
「……」
「【文心雕龍】,竟然欺軟怕硬。」蘇子籍很是鬱悶,學府布武看似是笑話,其實有著用意。
太子血脈之事,是始終懸在自己頂上的利劍,不得不未雨綢繆。
而且,蘇子籍對蟠龍心法進階,也有著想法。
既證明每級都必須有人道之種,那省試突破3級,會試突破4級,殿試突破5級,是正好。
可蘇子籍習慣性想爭取到餘地——學府布武,爭取一府學子歸心,一旦成功,是不是也能當人道之種?
這關係著自己能不能化被動為主動,不想第一次就遇到挫折。
不過想想也對,要是能隨意,單憑這技能就可以魅惑皇帝,位極人臣了。
再說,蘇子籍也隱隱感覺到,這與丁銳立的對立情緒有關,已經有了成見,想改變就不容易了。
眼下入夏,天氣炎熱,熱得人心裡發緊,見丁銳立哼一聲不答禮,蘇子籍趁勢對著別人作了揖。
別的秀才,沒有丁銳立那樣桀驁,紛紛還禮。
都是二十多歲,三十的人,哪可能為了一點意氣,當場給本屆案首臉色?不過就算這樣,氣氛還有點尷尬。
【文心雕龍】發動。
莊宏榮一怔,他出身並不算高,鄉紳之家,生活條件不愁,但家中從沒有出過有功名的讀書人,所以決心發奮讀書博個功名來光耀門楣,本來甘心當著丁銳立的陪襯,這時突覺得蘇子籍怎麼看都順眼,似乎是自己至親好友一樣,連忙打圓場:「哎,天太熱了,就算聽課都一身汗,大家還是入學堂等候!」
有人聽得一笑,說:「莊兄,天熱了不要緊,大家吃點瓜就行。」
莊宏榮合上扇:「我院裡井裡,正巧冰了二個西瓜,下課了就請大家吃西瓜解暑。」
一行人就入了裡面去,笑談了幾句,唯有丁銳立臉色有點陰沉,陳教導就進來了,點了名字,發揮全部到齊了,不由滿意,掃了一眼說著:「生員之數,府學四十,朝廷有恩,汝等月廩盡食米六斗,有司尚給以魚肉,安能不盡心學習,以報效皇恩?」
「今日再學尚書,不得有怠慢。」
說著,朗朗解說。
「陳博南向你傳授【尚書奧義】,是否學習?」
蘇子籍又應了「是」,視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經驗+3】、【經驗+2】、【經驗+2】……」
「果然,第二次聽,汲取的經驗就大幅度下降,這是因陳教導的心得,已經被我獲得了緣故,現在不過是查漏補缺。」
「按照這情況,單是尚書這本書的精要,第三次聽課,就榨乾淨了。」
等得講完一段,陳博南突問著:「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梨想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這話何解?」
蘇子籍突有想法,就目注之,果然陳博南一眼掃見,指著:「你且說說。」
「是!」蘇子籍起身一躬,目視陳教導,發覺【文心雕龍】可發動,心中暗想:「果然並非不可越雷池一步,必須考慮到對方的心情。」
「陳教導與我欣賞,有親近之意,就可發動。」
只是才發動,蘇子籍身體一搖,只覺得悶錘一記,幸虧早有腹稿,說:「此是堯命羲氏與和氏,恭敬遵循上天之道,根據日月星辰運行來制定曆法,教導人民按照時令行事。」
這是正解,陳博南微微點首,就聽著蘇子籍說著:「讀尚書,學生受益非淺,有人說,此是重德,重民之意。」
「學生以為,尚書之要,首在畏天而順服之,烈風迅雷,有志於君子者,理應惴然敬畏。」
這話說到了陳博南心中,尚書一道,大要就在敬畏天命,進而敬畏天命的化身——天子(朝廷),有著此德,此書列於經典之列。
敬畏天命,服從君主,只要掌握了這點,才真正理解尚書之意。
「你明白這點,就可謂入門了,以後就是把這領悟,滲透到身心之中,流入到文章裡,這就是文理之氣!」陳博南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歡喜大起,一瞬間就極是欣賞,幾乎把心得全部說出,只是當了教導,到底養氣甚深,說了這句,就示意蘇子籍坐下。
只是,是個人都能看見,陳博南欣然欣賞之意。
蘇子籍目光一掃,見與自己親近者,有些欽佩,而與自己疏遠者,有著嫉妒,特別是丁銳立,雖勉強笑容,神色僵硬。
再看著莊宏榮,滿是欽佩,似乎說到他的心中。
頓時就對【文心雕龍】更是明白了。
「此術不但使用有要求,不能施之超過自己等級多的人,更重要的是,當時雖有好感,只是空中樓閣,水中浮萍。」
「只有趁著此術影響時間內,加以實貨,投其所好,才能塌實使好感落實。」
「陳教導,因今天一話,就可能別眼相看。」
「莊宏榮也頓起欽佩之感,別眼相看。」
「一天頂一萬天不可能,但頂得一二個月相交,卻不難,這縮小了我多少人情功夫?」
蘇子籍雖臉色有點蒼白,卻心砰砰而跳,這才明白,【文心雕龍】的可怕處。
課堂無話,轉眼到了下課,余律拍了拍肩:「一起飲一杯?」
「行,不過我先回去更衣。」
蘇子籍回到了家中,看了一眼「【圍棋】4級,3258/4000」,就問著:「不悔,張兄(張墨東)給的棋譜,你可看了?」
「我在看,怎麼,夫君也對棋道感興趣了?」葉不悔有點驚訝。
蘇子籍見她望著自己,微笑一下,說:「就一點點。」
等著她把棋譜給了自己,注意了下,這是手抄本,摸了下,就露出笑容,還真是可以汲取。
當下毫不遲疑用了,【+327】頓時浮現,累的蘇子籍一恍惚,看著提示:「【圍棋】提升5級(37/5000),智力+1,智力13→14(10)!」
葉不悔見他臉色有點白,說:「你是不是累了,我作飯給你吃,吃完了,我和你下會棋,消遣下。」
「不用了,今天余律來,我得與他吃頓飯,就連這棋……」蘇子籍達成了目標,就想丟下,他的確對棋道沒有啥興趣,只是突然之間想起,看了下她的神色有點黯然,就立刻改口:「只是這棋,我回來和你下,如何?」
「好啊!」葉不悔小臉頓時多了些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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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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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3 10:44 AM
第九十二章 布武初啼
初來的廩生,相互還有著競爭,彼此都不瞭解,想要短時間內就讓人親近,也並不容易。
只經過幾日,就多了一些朋友,這是因余律到來,蘇子籍在府學內如虎添翼。
這是外人的想法。
一天中午,蘇子籍醒來,目光垂下,半片紫檀木鈿帶著淡淡青光在視野中漂浮,一行青字浮現。
「【水墨畫】4級(25/4000)」
「【館閣體】晉陞5級(35/5000),魅力+1,魅力12→13(10)!」
「果然,館閣體的升級,不但字跡進步,而且資質還能提高,原來我的魅力,僅僅是略高普通人麼?」
蘇子籍向著銅鏡看了看,眉目似乎沒有多少變化,只是使人看的更順眼,蘇子籍看了片刻就出去,在硯台上倒了點水,拿著墨錠一下下緩慢研磨起來。
墨水漸濃,在案上鋪開紙,拈起柔毫,舔墨,就揮筆寫就。
蘄竹能吟水底龍,玉人應在月明中。
何時為洗秋空熱,散作霜天落葉風。
蘇子籍此時字就行雲流水一一流淌出來,雖還是算不上正中生雅,秀潤華美,但勻圓豐滿之感已經成就。
世界沒有那樣多書法大家,這字體在省試都綽綽有餘了。
不僅僅這樣,智力提高了之後,他很清晰感受到,自己才思敏捷,就算不是汲取經驗,四書五經讀過,原本不注意的地方,都融會貫通。
「咦,這是?」余律正拿著書過來,過來觀看,看著看著,眼睛漸亮。
「賢弟,沒想到只入府學一週,你進步之快,著實令愚兄汗顏,不僅僅字好,詩也好。」從這詩中醒過神來,余律眼睛發亮看向蘇子籍。
「秋闈時,賢弟你必定能高中!」
這話不實,四書五經7級,離舉人還有不少差距,可以說,新進的秀才,到八月秋闈之時,任憑怎麼學,都不可能中舉。
本朝大臣紀遷,8歲就參加縣試,雖現在由於當了大臣,稱之神童,其實有點譁眾取寵。
19歲才中秀才,直接參與州(省)試,結果大敗而歸,23歲中舉,24歲入京考失敗,以後屢次失敗,直到30歲才中進士。
按照蘇子籍的估計,如果說秀才的最低標準是5級的話(文化落後縣可能4級就可),舉人起碼是10級,進士不清楚,或要15級?
這鴻溝,不是任何人能跨越,除非縮在家裡一口氣讀到大成才去考試,才能連沖三關,不過現實沒有這樣的人。
蘇子籍只是笑著:「只是今日有些才思罷了,府學的講師的確才學過人,以余兄你的才學跟悟性,學上幾個月,必定也能有所收穫。」
這話並不是假,收穫肯定有,但中舉就別想了。
余律現在的智力,其實和現在的自己相當,算是百里挑一。
但沒有半片紫檀木鈿的話,哪怕是自己,也必須至少三年,一年跨一級才可中舉,至於進士,起碼再加六年。
本次秋闈,余律等人,斷無機會。
「哎,但願如此。」才這樣想,就聽余律擔憂的說:「不過,秋闈時,起碼數千秀才齊聚,都是有著才學,只擇百人,跟府試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童生考取秀才,半數是年輕人,而秋闈時,一省之內,鄭朝開國來的所有秀才,都可能搏一搏這舉人功名,四五十歲的老秀才入場,毫不稀奇,這競爭的確是更激烈了。
「況且,除了府學,還有不少秀才家學淵博,家中有著大儒,或拜在大儒門下,有名師開小灶,到時中舉的人中,他們人數必是最多。」
說到這裡,余律就想到了丁銳立,對蘇子籍說:「丁公子,似乎就拜在于先生的門下。」
這事蘇子籍不太清楚,只知道丁銳立的老師是位丁憂回家的進士。
就聽余律說:「這位于先生,乃是二榜進士,曾在翰林院任職,因父喪丁憂回了故里。」
「三年丁憂,丁公子家有人曾是這位于先生的同窗,丁公子因此得以拜在于先生門下,在許多人看來,都是這次鄉試的奪魁人選,我父親因此勸說我,戒驕戒躁。」
「最近,你和他關係有點不融洽,我有點擔心。」
余律家好歹也是大戶,縣試時余律是案首,府試時略退步了些,是一榜第五名,在長輩看來,很容易因此驕傲,有了這樣的交談。
凡是真正經過科舉的人都清楚,童生到秀才其實不算難,秀才到舉人有個巨大天塹,舉人到進士又有個天塹。
所謂的懷才不遇,大部分是根本沒有才力,跨過這天塹,只能認為科舉黑暗。
蘇子籍回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認,丁銳立有才學,是上屆案首,人雖驕傲,但天賦有,也刻苦,經過三年苦修,或有機會中舉,更有家世跟大儒教導,看做是奪魁熱門,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我勤修數月,未必不能爭一爭這解元。」
這事距離現在來說,到底還是遠了些,談論了幾句,余律就轉移話題,說起了別的事:「賢弟,是不是讀書了?」
「余兄卻早早來了,真是近水先得月啊!」才說著,莊宏榮就捧著一隻冰了的大西瓜進來:「嫂夫人呢?這瓜就得嫂夫人收拾。」
余律搖了搖素紙扇子說:「鳳襄觀今天來了個博奕道士,誇了海口,一局十兩銀子分勝負,嫂夫人今天就去與他爭一爭。」
「聽聞嫂夫人是府棋案首,讓我等好生羨慕。」有人開口說,後面跟的是曹興學,前朝書香門第,父輩上已破落下來,家境並不闊綽,但底涵卻有,這時手裡取了本書,一笑說:「我幼年也愛下幾手棋,不過到現在還是臭手,讀書博奕二者哪能兼得?我現在只想在讀書上有點收益。」
「蘇兄,還是老規矩,我讀書,您講解?」
蘇子籍笑著:「大家都坐吧,曹兄,就多煩勞了。」
曹興學就拿起書朗讀,余律和莊宏榮也不以為意,還在私下說話。
「曹興學向你傳授【曹氏涑水筆記】,是否學習?」
蘇子籍臉上不動聲色,應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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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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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4 09:22 AM
第九十三章 嫉妒
蘇子籍一暈,一堆信息瞬間進來,而視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曹氏涑水筆記】已習得,【經驗+740】……」
待得了曹興學讀完,余律和莊宏榮卻立刻收斂了笑,正容端坐,見著曹興學把書籍轉到了蘇子籍手中,面露期待之色。
蘇子籍笑了,這曹氏涑水筆記是前朝進士的筆記,但四書五經的心得,不會因改朝換代而大改,最多有微妙調整。
這次,一口氣就得了740點經驗,離第八級不遠了。
「嗟魯公之慷慨,聞楚聲而悒於。歌拔山而涕夷,切霸圖而莫居。」蘇子籍朗讀著,接著解釋,他既汲取了信息,自然知道作者的真意,講解的是精闢入裡,但這還不是關鍵。
只見著【經驗+2】、【經驗+2】、【經驗+2】每隔一段時間浮現,曹興學、余律、莊宏榮三人,個個聚精會神,心神搖動,不能自己。
蘇子籍微微而笑,自己智力升到14,強迫性經驗提高到2,對曹興學、余律、莊宏榮來說,聽自己講解,往往有醍醐灌頂之效,一場課下去,往往抵一週之功。
並且文心雕龍這術,自己基本摸透,雖可使對方產生好感,但這是空中樓閣,一旦時效過去,就會消泯,甚至有些敏感的人可能產生疑惑——我為什麼對他突然之間有好感?、
一次二次無所謂,但多次必有猜疑。
但配合著實際有效的送禮、講解等,不但有效解答了好感增長的原因,最重要的是,新增好感在時效過去時還保留大半,這才是學府布武的關鍵!
不需要故意宣傳,就有聰明的學子擠尖腦袋進來,而且,由於規矩是講解新書,這些人會自動奉上可能有隱含經驗的新卷,這很完美!
丁銳立之流,很快就會孤立,甚至被拋的遠遠。
同知丁府‧書房
連花園在內,佔地有三畝,書房之中,丁銳立正有些頭痛看著老師交代下來的功課,覺得自己腦袋昏沉,有些才思枯竭。
「老師對我期望甚高,可我連這樣文章都寫不出……」只要一想到老師跟父母對他的期待,丁銳立就覺得心裡沉甸甸,很有些壓力。
更心煩的是,丁銳立一向是縣學、府學的核心,可這情況,在最近起了變化。
這次新進的案首蘇子籍,其實他也沒有多少為難之心,畢竟每隔二年,肯定有個府案首誕生,難道個個與之為難對敵?
丁銳立還沒有那樣傻。
再說,他自己就是案首的過來人,心知進了府學,就很快被前輩教作人,有的甚至懷疑自己人生和才學——其實僅僅是秀才和舉人之間有巨大差距。
按照道理,已苦學了三年的自己,老師評價已經接近舉人,可以搏一搏,後輩不可能超越自己。
但蘇子籍卻打破了這定理,他一入府學,本來圍繞自己的人,就跟聞了迷香一樣,紛紛圍繞過去,就連訓導都讚不絕口。
丁銳立頓時產生了危機感,在書房裡,就覺得悶的喘不過氣來,當下出門喊過了書僮。
「公子,你要出門?」書僮見公子吩咐自己去備車,問。
丁銳立蹙眉:「心情煩悶,打算出去看看周圍景色。」
這在文人中,也是經常有的事。
光是坐在書房裡,哪能經常寫出好文章來呢?
等乘著牛車出了城,看著道路兩側很快有了田野,風吹過,煩悶心情終於得到了一些紓解。
「去那邊的亭子。」又走了一段路,前方有個亭子,風景看起來還不錯,丁銳立想過去吹吹風,就對車伕說。
等到地方下了牛車,走上涼亭,發現,這裡早就來了個人,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穿著灰色短打,相貌平庸,應該只是個路過歇腳的人。
丁銳立也沒多在意,反正這涼亭很大,他與書僮坐在對面,也毫無妨礙。
望著遠處的風景,他思考著老師佈置的功課,該如何完成。
就在這時,一陣風忽然刮來,迷人雙眼,丁銳立忙用手遮面,等風過去,發現書僮不見了,原本坐在對面的路人,竟坐到了自己身旁。
見丁銳立望過來,路人笑了笑:「丁公子,聽聞你才學出眾,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你是誰?」丁銳立皺眉站起來,叫起了書僮的名字。
「不必喊了,我看到你書僮去牛車,許是去取東西。」身後的人淡淡說。
這事,深究的話,其實經不起推敲,書僮方才就在身邊,怎麼可能不跟丁銳立說一聲,就突然去了別處?
可此時丁銳立覺得腦袋越發昏沉,甚至有一種噁心感覺湧上來,讓他根本無法再去思索。
他踉蹌著後退,重新坐下,看著路人,蹙眉:「我不認識你,你又是如何認識我?」
「我叫譚安,曾是臨化縣的公差,與蘇子籍也算相熟。」這人笑得很怪異:「我就對你也有著印象,只是你這樣的公子,竟然顧忌蘇子籍這樣的寒門子弟,這讓我很是費解。」
「這話怎麼講?」丁銳立晃晃頭,努力讓精神集中,望著這個自稱譚安的人,這人的笑容,在他的眼睛裡,變得忽遠,又忽近,彷彿在做夢。
見丁銳立的眸子清明不再,譚安慢慢說:「蘇子籍這人極有心機,他現在與你和平相處,只是一時摸不清楚你的深淺。」
「現在與府學諸多學子結交,不消多少時日,必能取代你!」
「這……」雖心底有個聲音在說不是這樣,但又一道聲音在丁銳立腦海中響起——就是這樣,說的不錯。
譚安突悶哼一聲,鼻子流出黑血,卻完全不顧,繼續說:「你看,你這樣的公子,官紳之家,又拜了名師,縣試、府試,皆是名列前茅,若無意外,甚至這省試解元,也是手到擒來。」
「偏偏多了一個蘇子籍,寒門出身,天資過人,又有心機,這次解元落在他手裡,莫說是你,你的父母老師,也要面上無光。」
「出身名門,又有資源栽培,不如一個寒門少年,這事說出去,惹來多少嘲諷?」
說著,譚安長嘆一聲:「我這個旁觀的,也覺得你有些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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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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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4 09:23 AM
第九十四章 再見
「你覺得我不如蘇子籍?」一股邪火蹭竄上來,丁銳立剛才還覺得有些不對,此刻已徹底沉浸在惱怒中。
他冷冷說:「我老師是進士,我祖父是進士,我父雖是同進士,可也官居六品,我三歲啟蒙,五歲識字上千,苦讀二十年,我會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寒門子弟?」
「實在可笑!」
說著,丁銳立直接甩袖下了亭子。
譚安也不去追,只笑眯眯站在亭子上,望著丁銳立遠去,片刻悶哼一聲,七竅流出了黑血。
冷笑一聲:「這可不怪我影響你,你心底不曾有著不安與嫉妒,也不會中了我的術。」
隨後又奇怪:「不過也是稀奇,丁銳立按說才學以及家世,都比蘇子籍強才是,為何會對蘇子籍有著這樣多忌憚?」
「不管了,我奉王命行事,就算有反噬,最多舍了這軀體,再折損了些元靈罷了。」說著,譚安身形一晃,就消失不見。
「公子,公子?」回程的路上,書僮問冬有些疑惑看著自家公子。
不知道怎麼回事,公子出來散心,卻去了路邊不起眼的小亭,可到了那裡,坐了沒有一會,又吩咐回去。
公子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但小亭風景不錯,只是遇到了一個路人,中間並未相互說話,為何公子與誰鬥了氣一樣?
問冬百思不得其解,可也不敢問,只能將這疑問憋在了心底。
丁銳立出來時只是心情煩悶,可回來時整個人都陷入了負面。
尤其當晚將所寫的文章交給老師,于先生看了皺眉:「你今日可是狀態不佳?這文章做得,怎麼差了這麼多?一看就是心浮氣躁,不曾用心,且回去重寫一篇給我。」
丁銳立挨了一頓訓斥,心情更差,回來在燈下,看著這一篇自己看了都覺得不知所云的文章,怒而揉成一團,扔到紙簍裡。
光滑的桌案上,彷彿有一張臉在嘲笑著,細打量,不是蘇子籍是誰?丁銳立尖聲大叫:「蘇子籍,你再有心機,想要奪我解元,不過是痴心妄想。」
但僅僅一週,于先生將他叫到跟前,示意看一篇文章。
「此是我老友抄錄給我,是府學一個叫蘇子籍的秀才所作,字字珠璣,實在是一篇精彩的文章,你且看看。」
說著,又不勝感慨:「原本以為,你已足夠出色,不想,府學竟出了這人,聽說這秀才年紀不過十五歲,自入了府學,每一日都進步神速,這一篇還及不上你,但與半月前,已有天壤之別。」
「我老友藏著掖著,實在是吝嗇,哎,莫非是怕我搶了他的學生不成?我已有了你這樣的學生,又怎會眼饞別人?」
于先生對自己這學生還是有信心,而作這文章的蘇子籍,顯也是才華橫溢,不過是愛惜學生,才會想著將這篇文章給丁銳立看一看。
按他對丁銳立的瞭解,這孩子心胸寬廣,並不是一個嫉賢妒能之人,說著就一擺手:「坐了,細細看。」
聽老師這樣稱讚蘇子籍,就已臉色有些難看,丁銳立勉強一笑,側坐捧著這篇文章讀了一遍,更是臉色發白。
的確,這篇文章還比不上自己,可是丁銳立看過府試時蘇子籍的文章,相比一下,就很懸殊。
「怎麼可能,蘇子籍怎麼進步這樣快?」
因怕老師看出什麼,丁銳立勉強笑:「老師說的是,這蘇子籍我是認識,的確是個有才之人。」
于先生是真心為了學生好,自然希望學生能結交一些有才之人,聽到這話,就欣慰點頭:「你可以與他多多來往,觀此子文章,不僅有文采,還很沉穩老練,並不走偏鋒,就算這次省試,不能考取舉人,三年後也綽綽有餘。」
「你們同一府學,以後說不定同朝為官,要多多親近才是。」
當過官的人,才最清楚同年以及同窗的關係有多重要,可以說,官場中,才能固然重要,可關係有時還在其上。
丁銳立聽了,臉上笑著,心裡更難受了。
等回到了自己房中,直接就一腳踢在了桌腿:「實在是可惡!」
在此時,聽到一聲嗤笑在屋內響起:「丁公子何必動怒?」
「誰?」丁銳立尋聲看去。
就看到上次在小亭處得見的路人,笑吟吟轉身而出,竟出現在了自己的房間裡,這一驚非同小可,丁銳立立刻就要喊人,就聽這人說:「我此次過來,是為了告訴你一個秘密,事關蘇子籍的事,你不想聽,就盡可喊人吧。」
丁銳立聞聽這話,臉色一變,稍退了幾步,靠近了門,只要有不對,就立刻奪門而出,問:「事關蘇子籍的秘密?哼,你與我說這些作甚?」
「行了,我的丁大才子,我就不信,你不想扳倒蘇子籍。」譚安慢悠悠過去,只要丁銳立沒有第一聲喊人,就知道有戲,反客為主坐了下來,似笑非笑地一指旁座:「丁公子不要對我這麼警惕,我過來,就是要與你結盟,不會害你。」
「你與我結盟?」丁銳立雖中了術,但也只是擴大負面情緒,只將蘇子籍當做仇敵而已,並不代表就腦子蠢到了誰的話都信,聽到這樣譚安說,第一反應就是審視的打量。
上次時因心情激盪,丁銳立對譚安也並未仔細觀察,此刻細看,微微吃驚。
這人自稱譚安的人,按照得的消息,按說曾經只是個縣衙公差,並不是讀書人,亦不是大戶出身,相貌平平,年紀也不大。
可現在來看,泰然自若,就在這同知府上出現,也並不畏懼,哪裡有一點是普通人?
更奇怪的是,眉眼之間,還帶著一種驕縱。
怪哉,不過是個底層人,哪有底氣,有這輕蔑姿態?
難道不怕自己一喊人,就有家僕甚至衙差撲入將其擒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丁銳立沉吟了下,扯過了椅子坐下,冰冷冷一笑,就問:「你不過是區區一個革職公差,憑什麼與我結盟?」
「就憑你擅闖同知府邸,我就可喊人把你拿下入獄,甚至就地格殺也可。」
「說,誰派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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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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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5 05:51 PM
第九十五章 入了彀
見丁銳立容聲盡厲,譚安笑而不語。
門口就響起了書僮問冬的聲音:「公子,你可需要茶點?」
丁銳立見譚安不為所動,沉聲說著:「進來!」
書僮問冬的確端了茶點進來,認真給公子上了茶,丁銳立心裡一沉,問冬的確是聽見聲音才問,進了房間還四周掃了一眼。
但偏偏是,不遠書架處譚安,明明在,可書僮問冬的目光掃過,就和掃過空氣一樣略過。
「難道,是妖鬼?」丁銳立一股寒氣湧上來,身體微微顫抖,不少傳說襲上了心去。
「公子,你還有什麼吩咐?」書僮問冬見四周無人,一切正常,就納悶的問。
「不用。」丁銳立說著:「我打算讀書,無事不要進來。」
「知道了,公子。」
等書僮問冬離開了,丁銳立再次看向對面:「你是誰?」
「我,和你說了,臨化縣一個革職公差。」譚安放下了書,重新說:「蘇子籍與我有奪妻之恨,更害我丟掉差事,我對他的恨意,只會比你多,不會比你少,你且信我就是。」
見丁銳立不語,就說著:「我要與你說的是關於蘇子籍縣試時的事。」
「縣試?他出了何事?」丁銳立根本不想和這可疑之人說話,但它要說,自己也只得敷衍下。
萬萬不可給它翻臉之機。
譚安嘆了口氣:「我是縣衙公差,自有著消息來路,聽說,縣試時的文章,他寫了避諱字。」
「此話當真?」丁銳立就算戒心很重,還是一驚,隨即不信:「可我聽說,蘇子籍的縣試只考了一次就中了,要是寫了避諱字,如何能考取?」
「這就是我要與你說的事了。」譚安嗤笑一聲,「他雖寫了避諱字,可有人幫著修改了文章。」
「何人?」這可是大醜聞,大把柄,丁銳立眼睛一亮。
「還能誰?自然是縣令張大人。」譚安搖頭:「你別看蘇子籍只是個寒門子弟,實際上善於鑽營,張大人就是收了好處,才修改了這避諱字。」
「這事,不僅張大人知道,就連教諭也知情,當場還有別人,消息就是那裡傳出來,保真!」彷彿怕丁銳立不信,譚安還說了消息來源。
這讓丁銳立開了眼界。
雖說譚安的說辭裡有著前後矛盾的地方,但此時丁銳立相信,這事本身未必假,在屋內來回兩圈,冷聲說:「這可是科場舞庇,我去令人去告,就算是縣令也得罷官丟職!」
「告也無用。」譚安笑了下,瞥了一眼,這人果是恨意很濃,要不,豈會立刻想出對策。
「你莫非忘了,縣試只考取童生,可童生並不算是功名。」
是啊,童生不過是得到考取秀才的資格罷了,可不是功名,要是蘇子籍考取秀才時這樣做弊,不但可革了蘇子籍的功名,就連張縣令的烏紗帽也保不住。
朝廷開國不久,對這方面非常重視,雖還沒有科場大案,但前朝一次科場大案,受賄考官和行賄考生立即處死,還株連親屬,父母妻子全遭流放,懲處異常嚴厲!
有這例子,本朝也不會輕放!
但不得不承認,蘇子籍是有幾分才學,想必經歷避諱字,府試時不會再犯。
而僅僅只犯一次的話,還是在縣試,上面的官員也不會去查。
想明白這事,讓丁銳立更惱怒。
「這事既無用,那你何必特意跑來告訴我?」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麼?
丁銳立其實脾氣並不算差,可中了術,對蘇子籍的事都有著極強情緒,此時有些惱怒,瞪向譚安。
譚安老神在在坐下,也不惱,只是挑眉:「我只是告訴你,他這人看似寒門,其實有後台,心機也深,不能蛇打七寸,必會成為大患。」
見丁銳立面露思索之色,才慢悠悠說:「其實,你想要的不就是這次省試,能考取解元麼?」
「本來你不用擔心蘇子籍,誰叫他進步這樣快速?」
「離秋闈還有三月,你不怕他突飛猛進,硬是把你的解元擠掉?」
丁銳立雖知此人挑撥,可真中心中隱憂,肌肉不由抽搐下,陰沉看了一眼,道:「你有何辦法,能讓他不中?」
很快又說著:「他才學的確不小,不能讓他失去科舉資格,此次說不定真的能中。」
甚至和自己搶奪解元。
譚安就知道此人已入了彀:「你鑽了牛角尖,誰說一定要失去科舉資格,才不能科舉?受傷,殘疾,焉能再去科舉?」
他殘忍一笑:「再說,失去科舉資格,還可再考,說不定結了死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只有蘇子籍殘了,別說是這一次,以後前途也都毀了,就是不知道,你是否願意下這狠手了。」
「這……你讓我再想想。」丁銳立有些心動,可又有聲音在阻止,本來只是小衝突,要是鬧到這程度就是不死不休了。
見著丁銳立遲疑,譚安有些不滿意,嘆了口氣,取出了一根香,面露不捨,還是一揮手,就點著了,釋放出煙霧。
丁銳立怔了一下,等回過神時,已面現陰狠,說:「你說的對,他殘疾了,必定前途盡毀,你有什麼好辦法?留有把柄,對我不利,我可不做。」
又狐疑:「這事你可以作,為什麼你不干,你莫非是想漁翁得利?或者拿此把柄要挾我?」
就算在這時,丁銳立還是有幾分清醒。
「哈哈,放心,不會對你不利,知道挨著府城的水源鎮嗎?」譚安問著。
「知道。」
「水源鎮有著一個小湖,比不上蟠龍湖,其水也來自蟠龍河,湖雖無名,但周圍景色不錯,常有人踏青,更有著一座久無香火的水祠,你改日就邀請那蘇子籍水祠玩耍,我會埋伏在附近,趁亂,毀了面容,將其打傷。」
「到時,就算分寸不好拿捏,只要面目有瑕,哪怕考取了舉人,也就此止步,不足為患。」
「怎麼樣,下手我幹,你只要引出他就可。」譚安說著,要不是自己不能近身,又要借此人之手抵抗反噬,哪要這樣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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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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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5 05:52 PM
第九十六章 邀請
「為何非要引蘇子籍去那裡?」丁銳立還是狐疑。
譚安坦言:「因那處水祠面積不小,後面有禁地,一般遊客都不會進入,而且曾有過妖怪之說,他在那裡出了事,可以推到妖怪頭上。」
丁銳立仍覺不妥,畢竟這說法有著破綻,但神色一陣遲疑,還是答應了下來。
等譚安悄然離開,丁銳立在房間裡靜坐半宿,次日一早,就向于先生請假。
「朋友有事,這幾日要去幫忙?」于先生對這學生自然是信任,甚至都沒問是哪個友人需要幫忙,就准了假。
丁銳立隨即去了水祠,探了的確沒有陷阱,這才奔去府學。
府學還是和以前一樣,上完了課,三十多個秀才在學堂奔出,正巧沿著半個湖面而散。
這一條走廊漫長,兩側樹蔭如蓋,夕陽金色透過了枝葉,散落到一行人上,有的人大聲說笑、有的人竊竊私語。
丁銳立漫不經意看著,這情況對他來說很平常了,但又一轉眼,臉上掠過一絲不快,只見七八個秀才,擁著一人出來。
這人是個少年,還帶著一點青澀氣,只是神態從容,不時和周圍的師兄施揖說話,說來也奇怪,他雖禮數不缺,一說話卻諸人都傾耳而聽。
「這,果然是心機甚深,才半個月就騙得這樣多人……」丁銳立只瞥了一眼,陡一個念升起來,當下就心亂如麻。
丁銳立也長的不錯,家世也算是地頭蛇,平時也有一幫人陪襯,但僅僅半個月,就有這樣一幫人圍著蘇子籍,不由油然生出一股厭憎和恐懼。
「弟妹又來接你了,琴瑟相合,月下棋盤,讓我等羨慕。」這時有人說話大了些,驚得丁銳立身上一顫,就見著蘇子籍笑著:「各位兄台,那我們就下次再聚,一起讀書?」
「極是,極是,我還有幾本祖父時的心得,到時必拿來交流。」一行人施揖,作鳥獸散。
「夫君,你的人緣真好,我看了都開心。」葉不悔說著:「我人悶,也不會多說話,其實你不必每天陪我下棋。」
「噓,我可你的夫君,不陪你,讓你開心,難道去陪那些大男人?」蘇子籍低頭看了她一眼說著,並不是故意矯情,的確這樣想。
前世他並不喜歡吸血鬼式的女權,但也認為對自己妻子,理所當然尊重,花點時間陪個開心,這不是本分之事?
這在這時代,已經是情話了,葉不悔扭頭看看走廊,耳朵都紅了——夫君怎麼能在府學裡,這樣一本正經的說這話!
她心裡很開心,感覺就算自己再不幸,還是選中了一個好夫君,不想把這心情表露的太明顯,小聲:「爹以前說,男人要以學業為重……」
蘇子籍笑:「最近我的學業進步很快了,朋友也結交了不少,大禹三入家門固是豪傑,我卻不取……」
別人,就算是教授,都覺得蘇子籍的確有過人之處,短暫時日,不但學業突飛猛進,還能與人結交,使其信服。
這些能中秀才的人,誰不是聰明又有個性,能不依靠官位地位,就使他們服帖,連鄭立軒都歎服:「實我數十載難見。」
可蘇子籍自己清楚,自己就算是魅力增加了,也不至於這樣強,全靠文心雕龍打開心扉,又用朗讀強制增長經驗來促進學子學業。
秀才都不是傻瓜,朗讀會一二次一去,就能感覺到在自己周圍能得好處,誰不想中舉,誰不想當官,頓時人人奉承,看起來就是眾人咸服。
「不過,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慧,人有私心不要緊,進了小圈子,就能形成事實。」
「最重要的是,我得了最大好處,本來一本本尋找,不但費功夫,還若人猜疑——為什麼你就專門找手抄本?」
「現在是讀書交流,十本混個三本有價值的,就賺翻了。」
「難怪不消半月,我就連連突破8級和9級,離10級都只有小半了。」
「唯一可惜的是,舉人筆記的經驗越來越少了。」蘇子籍暗暗嘆息,舉人的知識面就這樣大,重疊性很高,到了現在,就算有新的舉人筆記,能獲得的新知識也少之又少。
進士筆記才能發揮作用,經驗也減了許多。
就在蘇子籍沉思時,感覺衣角被拉了下,這是示意又有人來了,蘇子籍習慣性抬起首微笑,只是見到面前這人時,微微一怔。
「丁兄前來,只是為了邀請我明日去水源鎮遊玩?」聽了來意,蘇子籍笑著:「你差人來與我說一聲不就好了?」
原本丁銳立一直冷淡,現在是想和解?又或者想參與讀書會?
可丁銳立的水平,對這個需要不大了吧?
「我是正好赴了別人的約,又想著從沒有和蘇兄出遊過,就過來拜訪一下。」丁銳立露出爽朗笑容:「明日是府學旬假,你應該有空吧?聽說水源鎮風景不錯,那邊還有個水祠,我約了一些友人去那裡踏青,他們聞得你的才名,也都想認識你,你可不能不去。」
「既是如此,恭敬不如從命。」蘇子籍略一思索,就回著。
在丁銳立走後,蘇子籍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奇怪,丁公子今日似乎有些不同。」葉不悔這時過來,說著。
「你也覺得他有些奇怪?」蘇子籍看向葉不悔。
葉不悔雖覺得自己這樣說對方有些不好,可又是真有這樣感覺:「上次在府學見到時,雖不理踩你我,給我感覺還算爽朗,可今日笑著,我覺得他似有著心事,顯得有些陰鬱,給我的感覺不太好。」
「許是真遇到了事。」蘇子籍安撫葉不悔,暗想:「丁銳立,今日給我感覺得確不好,雖說可能是錯覺,但明日去時還是要小心一些。」
只是藝高人膽大,蘇子籍看了一眼「蘇式拳術5級(4833/5000)」,略有點遺憾:「早就想過要採集這世界武技。」
「可是文學還有人教,武技都是私人或將門密傳,非自己人不可傳。」蘇子籍搖了搖首,武功沒有輕易傳授的道理,以自己身份上門求師,對方都不一定買帳,即便買帳,那也有一堆條件,服從師門,聽從命令,以自己的身份很難接受……
自己都快是舉人了,又掛著太子血脈的名號,不可能這樣作。
但印刷本的武經,其實府學藏書中有,可惜的是無法汲取,從頭學起,自己怕是沒有這時間。
「罷了,以後看機會吧,現在這程度也足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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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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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6 09:49 AM
第九十七章 祖祀
水源鎮
出了府城,行十幾里就到了,這鎮算是背靠著府城的一個繁華小鎮,街上行人車輛不少,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牛車行過時,能聽到叫賣聲。
只是窗口看,茶肆酒樓之間,會發覺綠苔幽石,隱隱間有一種古老的韻味。
蘇子籍坐在了牛車上看著街道,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有一種熟悉的繁華,好像回到上一世。
「大鄭盛世麼?」蘇子籍目光轉動:「有著超自然力量的世界,真的能這樣和諧?」
一切力量都會在時間的博弈獲得應有的位置。
如果有超自然力量,它們應該有的位置在哪?
就在這時,一支小小的隊伍穿過街道,為首的配刀,看官服是巡檢,後面的人持著鐵尺。
街道上的人很嫻熟進行規避。
「嗯?」巡檢是個中年人,目光一轉,就看見了不遠的牛車,不過隨之看見了青衫,臉色緩和了。
這是有功名的學子。
蘇子籍笑笑,拱了拱手,沒有多話,他換了一身半舊的青衫,只是袍下,腿上綁著短刃,這樣在桐山觀事件後,就已是日常了。
「去水祠!」見著巡檢過去,蘇子籍吩咐著車伕,水祠位於鎮尾,乘牛車穿過了街道,蘇子籍突一怔。
「咦,似有人在窺視自己。」蟠龍心法的靈力,使得蘇子籍若有所感,不動聲色掃看了下,沒有發覺異樣,心中升起了一絲警惕。
「蘇兄,你來了。」牛車在水祠前停下,蘇子籍下車就看到了等候在入口處的丁銳立。
「你且自去,下午來自己找我。」蘇子籍交代,因僱傭時就交了定金,是僱傭一天,車伕自無異議。
「丁兄,別人呢?」蘇子籍雖有些預料,但看見沒有人,還是心一沉,暗暗嘆一口氣。
丁銳立不知道蘇子籍內心感慨,說:「他們都已進去了,我留下是為了帶你入內,免的你尋不到人。」
「裡面有問題的話,這裡是有不少人看見,難道丁銳立不怕官府追究?還是說,是我多心了?」
蘇子籍順著跟著裡去,步入水祠,能看出這裡雖久無香火,但當年應有過輝煌,雖牆壁陳舊,少數甚至倒塌,小路兩側也多是野草,不過還是有主持,並且也有人上香。
雖遊客不算多,但也有,見丁銳立似乎並不在意人看到這一幕,心裡頓時有些不解。
蘇子籍還想探察,突然覺得一股清涼自湧泉穴直透而上,整個人一清爽,頓時就轉移了心思。
這水祠有點古怪。
兩人沿著古舊碑廊一路而行,丁銳立指著色澤斑落的側壁說著:「這水祠在前朝,就是本郡水祠之首,受本府官祀。」
「這些繪畫,當年可是請了大師所繪,雖因有失靈驗,官府停止官祀,香火日衰,但也可以看見當時之盛。」
的確,側壁有不少剝落,但很明顯是水金瀝粉所繪,海面晶瑩如玉,隱有雷霆,魚、蟹、鯪、鯢、鮫、蝦、蚌、龜等大小水族騰躍起來,恭迎寶幡方旗之君,蘇子籍一怔,若有所思。
「不僅僅是祠畫還可以看,後面有一片風景頗佳的樹林,野花遍地,適合野餐,別人都在那裡等候。」
蘇子籍笑了笑:「既是這樣,不能使人久等,就請丁兄前面引路了。」
丁銳立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但眼角眉梢都帶著欣喜,讓蘇子籍看了心中更是微沉。
「丁銳立,人還是那個人,前後判若兩人,雖說我覺得他看起來不對,可真要害我,又是為什麼?」
「難道是為了科舉?可觀丁銳立言行,並不是慾令智昏的人,害了我,又有什麼好處?」
蘇子籍心裡想著,目光掃過前面一片小樹林,這片矮樹林看起來有些雅趣,還有著幾間矮房露出屋簷一角。
丁銳立催促:「就在前面,怕是等急了,速去吧!」
「這裡看起來不似有人啊。」蘇子籍故意這樣說。
丁銳立只是笑:「林深,人怕在更裡面,不過我突然之間要更衣,先去方便,你只管自去。」
說著作了揖,就勢退了出去。
蘇子籍站在原地,也不去追出去的丁銳立,走向一排矮屋。
「這裡怕才是水祠最初所在。」看著這比大殿更破敗古舊的矮房,蘇子籍目光掃過沒了門扉的中間房子裡的供台,心下明了。
這最初的供台是一大塊天然石頭鑄造而成,份量絕非幾人能搬,矮房也是石頭堆砌,石縫間有雜草生長。
雖供台上空無一物,連神像也無,有點不符合水祠的規格。
不過,這些對蘇子籍來說並不重要,看出簡陋水祠裡並未藏著人,就站在這裡,看著周圍。
既丁銳立將自己引誘而來,就絕不可能只讓自己在這裡露個面,游個祠。
果然,只是片刻,就有絲絲霧氣生出,漸漸籠罩住了小林,接著,似乎被激怒,陰風吹過,微帶寒意。
壓在蘇子籍的身上,漸漸重若磐石,而蘇子籍並不慌張,仔細看去,只是不等蘇子籍看清楚,一道惡風直撲。
蘇子籍略一退,惡風撞向身後石屋,在半空一個翻轉,再次朝蘇子籍撲來。
蘇子籍故技重施,又是一讓,惡風消失不見。
就好像只是一個幻影,來得突然,去得亦是詭異。
蘇子籍環顧四周,面色微沉。
「有著一絲妖氣,莫非是妖怪作祟?不過,惡風又有點熟悉的感覺。」
就在蘇子籍作勢欲走,惡風再起,半空中俯衝著撲來。
「噗」這次,蘇子籍伸手一拔,寒光一閃,只聽噗一聲,惡風硬是被斬中,它顯也不是真的惡風,撕開了紙一樣的感覺,憑空消散。
蘇子籍不現驚慌之色,冷靜觀察四周,這就讓試探的人,越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你果然是大鄭的龍子龍孫。」隨著腳步響起,一道聽著有些熟悉的聲音,冷冷的在不遠處響起。
蘇子籍回身,就看到霧中走出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譚安。
但此時譚安,與蘇子籍印象中普通公差截然不同,平庸面容上雖仍帶陰沉,並不見稚嫩。
望著目光,亦帶著一種刻骨的仇恨,彷彿蘇子籍是自己的滅族仇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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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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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6 09:51 AM
第九十八章 羅網
「此人不是譚安!」蘇子籍不動聲色,試探:「你竟然這裡,難道剛才是你搞的鬼?」
「不錯,是我。」譚安緩步走來,在距離蘇子籍四五米遠停下,審視看著,上下打量。
「我奉命打殺於你,本來還有些懷疑真假,現在卻相信了他們說的話。」
「這處本是一府水祠之首,這裡又是祖祀,凡進入而不敬者,就受其殃,你呆立許久而不敬,就已觸犯了法禁。」
「雖法禁早已鬆弛薄弱,也不是普通人能抵抗,這也是水祠冷落數百年還能受人畏懼的原因。」
「你區區秀才的位份,絕對抵抗不住,唯有龍子龍孫,天璜貴胄,才能抵禦,更能斬殺靈使。」
這話聽著是誇獎,但配上譚安表情,更像是居高臨下的輕蔑,彷彿蘇子籍已是抓住的獵物,此時不過是在點評一下獵物聰明超出了自己的預期而已。
這樣的姿態,讓蘇子籍不喜。
而龍子龍孫這個詞,蘇子籍也已不是第一次聽到,上次曾靜闖入書肆時,就曾指著葉維翰說是龍子龍孫,隨後更殺死了葉維翰,還試圖殺死葉不悔,如果不是蘇子籍抓住機會反殺,也就沒有現在了。
那時,蘇子籍沒有機會從曾靜口中得知隱情,現在倒想從面前這人身上得到些線索,試著問:「你認為我是龍子龍孫?」
譚安陰冷一笑:「你別想著從我這裡打探出消息,我不管你是否知情,這裡是祖祀,自成一體,就算你是龍子龍孫,不曾受封,也受壓制——去做個冤死鬼吧!」
說著,不肯再多說一句,雙手一屈,已戴上了鐵爪,快如狸貓,朝著蘇子籍就抓撓而下。
這攻擊方式,的確不像人類,更像是動物成精。
蘇子籍一閃,腦海一亮,感覺到了違和:「它借助譚安身體,還讓丁銳立引我過來,不是謹慎,是力量不夠!」
「真的實力強大,必定不會這樣行事,就算是沈誠,心懷利器,殺心自起,何況是妖物?」
「謹慎小心,無非是因力量不大。」
但知道了這些,蘇子籍也沒有放鬆警惕,這話用在自己身上也合適,此時自己,也還不強。
「這妖貓戲老鼠的姿態,怕是不知道我修煉了蟠龍秘法?」蘇子籍冷笑一聲,現在試探差不多了,是解決它了。
「這裡挨著府城,我也不好多留你,誰讓你是龍子龍孫,吃了你的血肉,我不僅能報仇,還能修為增長,這就是你的命,怨不得誰。」
「去死……」譚安說著才說著,蘇子籍突然臉色一變,雖手中僅僅是短刃,但隱隱雷鳴,還沒有等譚安反應過來,刀光一閃,快得令人目眩。
「啊……」譚安大腦沒有來得及反應,但是巨爪卻條件反射一樣,一爪格了上去,只聽「錚」一聲,剎那間,一股奇特的力量透爪而入,譚安身體巨震,向後退了一步。
「不可能!」譚安的臉色扭曲,但蘇子籍的拳術,本是戰場殺人之技,講究的就是迅如雷霆,根本不給敵人喘息之機。
只聽「錚錚錚」連擊,譚安的巨爪連連格擋,火星飛濺,到第七刀時,終於經受不住,格擋露出了破綻。
「不!」
「噗」一聲,短刃貫穿而入,自譚安的左胸心臟處刺入,又狠狠的一攪,再一拔,就見著譚安胸口和口中,同時噴出大口血,跌滾出了數步,才停了下來。
「……可…可惡!」
譚安一時不死,面目猙獰:「不可能,你是大鄭的龍子龍孫,竟然學了兵家格殺之法?」
不過轉眼若有所悟:「……是被齊王和蜀王追殺,所以才傳授你兵家格殺之法麼?」
蘇子籍深深看了譚安一眼,看見了血液污黑,頓時若有所悟:「真的譚安,怕是早死了。」
腦海裡靈光一閃,就喝著:「齊王和蜀王,你是奉哪個王爺之命?」
這本是試探,譚安露出了詭異難明的笑容:「是齊王,太子半途而薨,蜀王受道門支持,齊王就受我等妖族支持……」
才說了這句,眼見著蘇子籍靠近了二步,凝神而聽,突然之間,「轟」一聲,半個腦殼炸開,接著上空浮現一道黑影。
「定!」這黑影才脫離了軀體,就瞬間凝聚起來,凶悍猙獰臉上有一處致命的傷疤,帶著獸瞳,疾撲而至,大聲喝著,與此對應,霧氣再次凝聚,就和羅網一樣,將蘇子籍綁住。
「去死!」嘴一張,還真和傳說中一樣,是一張血盆大口,鋒利獠牙,對著蘇子籍的腦袋直咬下來。
「噗」蘇子籍原本傾聽的神情消失不見,似乎早有準備,刀光一閃,已刺入了近在咫尺的胸膛。
「不可能,人妖相剋,你怎麼能掙脫祖祠的法禁?」隨著一聲嚎叫,這妖物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它似乎沒料到,蘇子籍竟然能擺脫術法,並且還能傷到它!
感覺到迅速消退的生機,妖物驚怒交加,直接仰頭大叫一聲,隨著一股力量的爆發,將蘇子籍直接震飛出去。
「你這個卑賤的人類,竟敢傷我!」低頭看一眼胸口,只見傷口漸漸癒合,又是冷笑:「你莫非以為,靠著凡人手段,就能傷我?」
可就在這時,體內傳出了異樣,讓它再次停下。
「不!怎麼會!」
原來,就在它說話間,原本癒合的傷口,傳來一種讓它靈魂都跟著顫慄的燒灼之感。
它試圖用妖力去修復,無濟於事!
「果然是龍氣,果然你是大鄭的龍子龍孫!」哪怕是現在,它都完全看不出蘇子籍身上有著任何修士的氣息,並且隨著胸口傷口處的火焰,妖物不得不認識到,它今日栽了!
目光再看向蘇子籍時,它已恨極了他,但黑影一轉,就要逃出。
「可惡,曹易顏果然狡猾,隱瞞不了不少東西,讓我打頭陣!」
就算沒有殺了蘇子籍,只要印證蘇子籍的確就是太子血脈,自己原本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不好,它要逃!」見黑影衝著自己一笑,就要遠遁,蘇子籍只覺得頭皮發麻,這種虛體的妖鬼,最是防不防勝,已經是敵對,就要殺之。
可就算一沖,已來不及,原本霧氣籠罩的矮樹林內,眼見一道黑氣伴隨著令人膽寒的鬼哭狼嚎,就要衝出。
「嗡」這時,霧氣突一轉,只聽「劈啪」摩擦,反變成了阻礙黑氣逃出的天羅地網。
作者:
kabuto_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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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7 09:14 PM
第九十九章 不可能
「這,不可能!」黑氣化成一個半妖半人形態,在霧氣中掙扎著:「為什麼祖祀會束縛我?」
「我才是妖族。」說著,就拚命掙扎,眼見著霧氣被撕碎一些,蘇子籍再不遲疑,一咬牙,疾撲而至。
「去死!」短刃舉起,就要刺下。
「嗷……」一聲龍吟,似乎在虛空中傳來,在蘇子籍身體上空,一條幼龍虛影出現,只是輕輕擺了下尾巴,尾尖正與短刃相交。
「不可能,不可能!」黑影目光睜大,滿是不敢相信。
「噗」短刀刺入,黑影瞬間凝實一瞬,接著就爆出了璀璨白光,當光波及到蘇子籍時,只覺得身體一暖,與妖鬼靠近時沾染的陰邪盡皆除去,而水祠祭石,在白光掃到,劇烈搖晃起來。
下一刻,一道光柱從石屋處迸發,直衝天空。
這光柱與幼龍有了共鳴,原本有些呆板的幼龍虛影,眸中多了一分神采。
「這、這是龍君的力量?不,不,還很幼小……姬君,為什麼,為什麼殺我,我是妖族……」
妖鬼眼睛大睜,不敢置信感覺到本該消失的龍族力量,它還想說什麼,喉嚨處再發不出一絲聲音。
下一刻,整個軀體就煙飛雲滅。
水祠‧壁畫處
又下起了細雨,幾個遊客兼香客躲到側殿,丁銳立眺望,因天陰,視線很暗,看不出動靜。
「丁兄,這個石碑,還是前朝敕封,不,是前朝誥封。」
「既是誥封,為什麼後來又罷黜不用?」兩個秀才觀看著黝黑的石碑,和丁銳立說話。
丁銳立就算一時迷惑,智商並沒有下調多少,前面說約了人,並沒有虛假,這時把蘇子籍騙到小林,就立刻回來,有著不在現場的證人。
「就說一起遊玩,蘇子籍自己脫離大隊,遇到妖怪出了事,自己就沒有多少責任了。」
才想著,聽著這話,丁銳立也細細看去,心裡禁不住驚訝。
皇帝之命,按照重要性有幾種。
諭,往往是日常批示和口頭批示。
敕,有敕命之寶這方玉璽,普通命令,冊封五品以下,九品以上。
誥,宣示百官,冊封五品以上,以及非世襲爵位,而制是皇帝親作旨文,合起來用制誥之寶這方玉璽
詔,廣而告之,布告臣民,以及世襲罔替爵位。
冊封鬼神一般是敕封,用到了誥封,的確是非常重視了,為什麼後來官府罷黜不祀?
才想著,有人看到小林方向衝天而起的光柱,瞠目結舌。
「那、那是什麼?」
原本以為是自己眼睛花了,可轉頭看向周圍,發現避雨的人,只要轉首,都目瞪口呆望著一處,很顯然剛才的光,並不是只有自己看到。
而丁銳立只是一見,就本能的臉色煞白,躲在人群中,望著小林,渾身發冷。
「這是什麼情況?出了什麼事?」
「不對,我為何會在這裡,我竟然幫著妖物對付蘇子籍?」丁銳立只覺得記憶錯亂,浮現出自己在冷笑試圖讓蘇子籍去死的情景。
「此事,我不能再隱瞞,要趕緊與老師說,這必是妖物作祟!」大腦有些清醒,丁銳立頓時就要離開。
但行了幾步,丁銳立恢復清明的眸子裡,突閃過一道紅光,有獸瞳立起,下一刻,紅光與獸瞳同時消失,可焦急的表情也跟著放緩了下來。
丁銳立只覺得全身清涼受用,似乎一下子就變強了許多。
「不對!」丁銳立嗤笑了一下:「我怕什麼?殺人的不是我,殺的也不是我,就是有人要急,也不該是我。」
「我的感覺,譚安已死,屍體應該在原處,只要報官,就算蘇子籍有一百張口,想要解釋清楚也需要時間,這次秋闈,必不會有結果。」
「不,這不保險,要是沒有人鬧,以蘇子籍案首的身份,不會懷疑殺人!」丁銳立一念,就對著左右說著:「戴兄,韋兄,裡面似乎出了事,還是趕快報官吧,讓巡檢司或捕快前來查看。」
「說的是!」兩個書生本來慌亂,覺得這是好主意,立刻答應了。
其實無需報官,水源鎮水祠顯靈一事,因有許多目擊者,這事的傳播速度非常快,鎮上的巡檢,已經率人趕過來。
而周圍的人又怕又好奇,圍著擠在水祠照壁前議論。
「這是龍君顯靈了?」
「肯定是,你看光柱都沖上天了,不是顯靈是啥?」
突然,人一陣分開,原來是巡檢到了,只見一個中年人奔來,十餘手持鐵尺、水火棍的公差前後簇擁著近來,見了眾人喝著:「休得喧嘩,祠祀呢?」
一陣輕微的躁動,祠祀出來,五十歲左右,胖胖的臉也算五官端正,連忙哈腰:「大人,小人在!」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人剛才去查看,是祖祀處石台發光,沖上天空,高三丈餘,前後半刻時間左右。」祠祀說話很清楚。
「祖祀處石台有可異樣?」
「沒有。」祠祀已經查看過,除了一些污血,什麼都沒有,這污血一看就是有些時日了,可能是不知道誰在以前殺過狗,因此不想多事。
「哦,那他們是?」巡檢看了一眼遊客。
「學生是府學廩生,在此遊玩,不想遇到這事。」丁銳立作了揖,淡淡的說著,心中卻是驚疑,不可能啊,譚安已死,屍體應該在原處,怎麼會沒有異樣?
就算譚安不能使蘇子籍破相,捲入殺人案,也可以使蘇子籍短時間脫不了身,怎麼能去科考?
耽擱了三年,就不能和自己爭解元了。
「原來是府學廩生。」巡檢看了一眼,這是有功名的人,臉色和緩了下,又對著祠祀說著:「帶我過去看看。」
一行人去了小林和石台,一眼看去,很平常。
「這就是祖祀?」巡檢皺眉問著。
「是,當年本祠就這幾間小屋,後來前朝擴建才這樣大,但也保留下來。」祠祀是世代繼承,對祖上歷史還有些瞭解。
「這是啥?」巡檢是久干治安的事,很敏銳,一下發覺了污血。
「這血有些時日了,怕是有人偷偷殺雞殺狗留下。」祠祀說著,神色坦然。
屍體呢?
丁銳立心中尖叫,掃看四周,目光突盯在一處枯井中,一抬眼,卻看見一處有幾個人過來,似乎也是聽見聲音而好奇跟過來,其中就有蘇子籍。
兩人眸子相對,都是冰冷冷。
「現在喊破,不,不行,會把自己都捲入,並且治不了蘇子籍,必須想著別的辦法。」丁銳立沉思著,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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